傳統文化數字化策略研究

摘要：2022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這一戰略的制定強調了文化數字化對國家發展的重要性。與此同時，2023年6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再次強調中華文化的價值以及文化傳承與發展對國家的關鍵性影響。傳統文化數字化既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重要手段，也是國家文化戰略的重要任務和文化強國的重要目標。文章以中央戲劇學院高精尖研究中心項目為研究對象，從傳統戲劇數字化的角度出發，深入理解傳統文化數字化的各個方面，旨在探討傳統文化數字化的重要性，并分析其在實現國家文化戰略和中華文化傳承發展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文化數字化；戲劇數字化；策略研究

中圖分類號：G05；TP3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2-000-04

1 何謂數字化

自計算機、互聯網誕生以后，信息產業崛起，信息技術在各行各業的普遍應用推動了信息化進程。信息技術應用計算機（數字）語言，通過計算機語言編制的程序，實現了人機對話。因此，20世紀末興起的信息化稱為數字化，人類通過計算機軟件操作電腦，推動了各行各業的數字化發展。阿爾文·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把信息化稱為人類新文明的開端，文化促進文明，文化數字化提上日程，成為國家發展戰略的重要內容。

1997年召開的首屆全國信息化工作會議重新定義了信息化：“信息化是指培育、發展以智能化工具為代表的新的生產力并使之造福于社會的歷史過程。”從信息化到智能化，是數字化的實質內涵，而文化數字化就是文化的信息化和智能化。智能化是機器學習人腦智力，形成機器認知能力的過程。自從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得到廣泛應用之后，感知機器就具備了一定的人類語言認知能力和交互能力，人機對話得以實現。人類以機器語言對話和機器以人類語言對話成為信息化和智能化的顯著區分，文化智能化的顯著特征就是機器學習人類的文化語言，為文藝創作生產提供交互工具，實現數字化發展。

機器學習人類的文化語言建立在文化數據基礎上，通過文化數據的機器學習才能實現人類語言的人機交互，而文化數據化則依賴于文化信息化的技術手段。智能化建立在交互媒介全面升級的信息化基礎上，實現從感知到認知的全面升級，才具備機器的智能化。因此，數字化無法回避信息化和智能化這兩個發展過程。隨著文化數據化的推進，機器不僅具備一定的人類自然語言處理能力和對話能力，而且開始識別人類的動作、表情、姿態和各種特征，逐漸具備動作交互、情感計算、姿態估計和人臉識別等交互能力，以及類似于人類的感知能力、認知能力、溝通能力、邏輯思考能力和行為決策能力，文化數據的采集處理和機器學習的應用成為數字化的基礎工程。數字化時代，文化計算日益凸顯智能計算的核心要義，基于文化數據的文化計算作為文化科技的創新技術，正在發揮關鍵作用。

2 傳統戲劇數字化

2.1 京劇數字化

戲劇是文化的重要載體，也是文化表達的重要方式。同時，戲劇還是人類自然形成的各種語言的規范標準，包括語言、動作、表情、聲音、符號等豐富的語言體系，表達著不同時期不同區域的人類文化。傳統戲劇承載著厚重的歷史積淀和深厚的藝術內涵，傳統戲劇數字化對文化數字化具有重要意義，給我國的智能化發展帶來參考借鑒，傳統戲劇形成的標準化動作、表情、語言、聲音對機器智能的訓練發揮著關鍵作用。數字技術與戲劇藝術的融合既能形成多元豐富、生機勃勃的文化原野，也能造就具有深刻思想和精湛藝術表現的文化高峰［1］。

近年來，中央戲劇學院依托北京高校卓越青年科學家計劃項目系統開展了以京劇為代表的文化數字化研究，初探文化信息化在戲劇領域的建設路徑。針對京劇表演的動作程式，應用動作捕捉技術開展數據采集和數據分析研究，對搶救性保護瀕危失傳的關鍵技藝發揮了重要作用，對京劇、昆曲等傳統戲劇代表性傳承人精湛演技的要領、訣竅、精細動作進行了特征提取，對大師、流派的表演進行了文化數據分析，從形體動作、把子功到情感表達、動作的語義表達、角色的思想表達，以動作表演闡釋京劇承載的文化內涵。同時，采集相關數據，分析京劇動作表演的運動生理、表演心理。目前，動捕實驗室正在謀劃建設京劇數據中心，對三年來采集的瀕危失傳劇目進行數據清洗和數據修復，為建設中國傳統戲劇代表性傳承人的“文化基因庫”做出積極努力。京劇動作程式的數據采集和應用實驗為京劇全要素采集奠定了基礎，也為傳統戲劇數字化提供了參考范式。

中央戲劇學院的表捕實驗室開展了對京劇臉譜的研究和面部表情的數據采集，按照京劇角色的臉譜表情分區進行不同劇情的情感分析，初步探索和實踐了傳統戲劇的精細化數據采集。實驗證明，京劇表演的微表情、精細動作等小數據對戲曲藝術的文化表達至關重要，京劇藝術的數字化不能忽視對精細化微動作的數據捕捉與語義解讀。

同時，京劇的伴奏、演唱、念白、道具、舞美、化妝、服裝等要素也在進行分門別類的數據采集，開展鑼鼓點與動作的對齊、唱詞與動作的對齊等語義對齊實驗，探索京劇藝術不同要素的采集方法和采集裝備，進行采集規范和應用系統開發。京劇藝術語言的數據化為傳統戲劇數字化提供了實現路徑，京劇承載的傳統文化數據提供了機器學習資源，為我國自然語言和動作、表情等行為語言的人機交互奠定了重要基礎。

正如數字化包括信息化和智能化兩個過程一樣，傳統戲劇數字化不可避免地要經歷戲劇信息化和戲劇智能化兩個過程。例如，戲劇語言的模式識別，必須經歷戲劇的數據采集和機器學習兩個過程；戲文識別、場景識別、情景認知等戲劇要素的識別同樣需要經歷信息化和智能化兩個過程。京劇信息化為智能化提供了數據基礎，戲劇智能化需要融合通用的感知科技、認知科技、模式識別、交互技術、體驗科技、數字人技術等，建立機器學習系統，通過機器學習識別京劇動作程式，揭示戲劇承載的傳統文化。動捕實驗為京劇識別“武譜”、姿態提供了技術支持，表捕實驗為京劇識別臉譜、情感提供了技術支持，而音樂、念白、道具、服裝等京劇語言體系的全數據采集和機器學習，為機器識別京劇語系提供了技術支持。機器識別戲劇語言是實驗探索機器識別人類文化語言的方法和路徑，只有機器能夠識別人類文化語言，人工智能才能實現人類語言與機器之間的無障礙交互。

動作捕捉和表情捕捉的信息化為建設戲劇藝術數據資源中心奠定了基礎；戲劇藝術的數據資源積累，為戲劇藝術智能化奠定了基礎；戲劇藝術智能化為建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基因庫做出了積極探索，充分彰顯了建設文化數據中心的意義，也進一步突出了戲曲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和數據保存的意義。實驗證明，僅僅依靠攝影、攝像、錄音等手段難以達到完整保護表演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目的，只有建立一套規范化的數據采集系統和數據采集標準，圍繞“搭建文化數據服務平臺”展開，才能充分體現文化遺產的文化要義和文化價值。另外，只有將“文化數據”應用到當代文藝作品中，才能真正使文化遺產“活起來”。構建文化數字化治理體系，從文化數據采集到科學規范的數據清洗、數據修復、數據標注、數據分析與數據生產，不僅是戲劇智能化必需的數據資源，也是戲劇藝術數據服務平臺建設的根本。

中央戲劇學院高精尖中心三年多來的動捕數據采集實驗和數據應用實踐證明，從京劇動作程式的數據采集與處理，到應用數據識別京劇動作語言語義，只有構建一套完整的京劇數字化治理體系，才能具備京劇藝術數據資源面向人工智能的對外服務能力。因此，京劇信息化、智能化的數字化治理體系構建和數據解讀、數據標注的文化數據服務平臺搭建，構成了戲劇藝術數據資源中心建設的兩大核心內容，也是戲劇藝術數據資源轉化為文化基因數據集的基本條件。這也表明文化機構建設文化數據中心是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的必要內容，包括構建文化數字化治理體系和搭建文化數據服務平臺。但在實踐過程中也發現一些不足，即我國文化數據中心建設及資源層的應用研發亟待數字文化產業的全面推進，面向戲劇專業業務和定制需求的訓練集、測試集數據，目前仍是相關標準建設的薄弱環節［2］。

2.2 戲劇人工智能

戲劇人工智能不是人工智能在戲劇藝術領域的應用，而是基于戲劇數字化打造戲劇本體的智能機器服務系統。如果說戲劇智能化是一種戲劇數字化技術，那么戲劇人工智能則是數字戲劇裝備，為戲劇的創作生產提供技術裝備。戲劇人工智能體現了新時代文藝創作的創新體系。

戲劇數字化形成了大量規范化、結構化的動作數據、表情數據、道具數據、服裝數據、情景數據的訓練集和測試集，為戲劇要素的數據建模和模型訓練奠定了基礎，有助于建立數字演員模型、數字場景模型、數字服裝模型、數字道具模型、數字化妝模型等戲劇結構性要素模型。戲劇人工智能以“文化計算”為核心，主要提供文化數據模型的算力服務，包括空間計算、時間計算、情感計算、動作計算、語言計算、色彩計算、圖元計算、音樂計算等，以戲劇語言交互的方式生成戲劇劇本、戲劇人物、戲劇場景、戲劇情景，構成系列的劇本創作引擎、音樂創作引擎、舞蹈創作引擎、舞臺影像設計引擎、舞臺服裝設計引擎、數字演員生成引擎等戲劇智能創作平臺。

基于智能創作平臺，戲劇人工智能應用大數據成本分析、大數據市場分析和客戶畫像等技術，建立了戲劇評論的人工智能服務平臺，能夠實時評價和比較創作的每一個戲劇要素，為戲劇的高質量創作提供協同服務。中央戲劇學院開展的戲劇人工智能研究初步探索了數字戲劇的數字演員建模和數字生成工藝、數字生成技術，數字梅蘭芳實現了梅蘭芳大師的數據建模，建立了數字演員或數字人物的生成工藝流程。但要復現梅蘭芳的生活形象和舞臺形象，展現他的品格和情操，還需要建立文化計算中心，有待戲劇人工智能技術的進一步開發。

2.3 智能戲劇藝術空間

應用戲劇人工智能復現傳統文化，需要傳統戲劇表演的場景。2023年，中央戲劇學院依托智能戲劇藝術空間教育部重點實驗室，應用京劇數字化和戲劇人工智能的成果初探傳統戲劇的數字化表演模式，在生成的數字演員和數字景物的基礎上，通過采集舞臺表演的特征數據來驅動數字戲劇演出。在建構智能戲劇藝術空間的研究過程中，研究人員提出了數字舞臺、數字劇場的建設模式和呈現方式，以及線下演出、線上演播、雙演融合的未來數字戲劇演出范式，構建了數字戲劇新型表演體系，包括建立在典型舞臺和劇場數據集基礎上，以劇場聲學計算引擎、劇場光學設計引擎為核心的舞臺數據模型、劇場數據模型和數字舞臺、數字劇場生成引擎，可用于藝術院團和劇院、劇場的數字化智能排練平臺、智能傳播平臺、智能演播平臺。傳統戲劇的文化數據采集建立在數字舞臺、數字劇場的基礎上，數字舞臺、數字劇場建設包含舞臺、劇場的信息化和智能化平臺建設。至此，傳統戲劇數據采集的文化數據中心建設、戲劇人工智能的文化計算中心建設、文化數據遠程可視化的文化網絡中心建設，以及信息化、智能化的云平臺大型計算機建設，構成了傳統戲劇數字化的基本策略。

3 傳統文化數字化策略

3.1 文化數據中心建設

傳統文化數字化關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關乎國家文化數字化，關乎數字中國建設，是我國開創智能科技的基礎工程。戲劇藝術資源數據中心建設是對傳統戲劇數字化的初步探索，也為傳統文化數據中心建設提供了參考。習近平總書記列舉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諸多重要元素——天下為公、天下大同的社會理想，民為邦本、為政以德的治理思想，九州共貫、多元一體的大一統傳統，修齊治平、興亡有責的家國情懷，厚德載物、明德弘道的精神追求，富民厚生、義利兼顧的經濟倫理，天人合一、萬物并育的生態理念，實事求是、知行合一的哲學思想，執兩用中、守中致和的思維方法，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的交往之道……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這些元素共同塑造出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這些優秀傳統文化除了依靠傳統戲劇承載以外，還分布在國家版本庫、圖書館、博物館、紀念館、美術館、文化館等公共文化服務場所中。這些公共文化服務場所的文化數據中心建設，推動了公共文化數字化的數據資源建設。只有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傳統文化數據資源為人工智能提供全面的文化語言數據集，智能機器才能實現暢通的人機交互，才能形成線上線下融合互動、立體覆蓋的文化服務供給體系。

3.2 文化計算中心建設

文化計算包括文化數據計算和文化生產領域人工智能應用的專用計算系統，傳統戲劇數字化的文化計算針對戲劇藝術創作生產的人工智能應用，形成創作平臺、生產平臺、傳播平臺、演播平臺和面向文藝市場的文藝作品評價平臺，對應戲劇人工智能，特別是演播平臺包含的數字戲劇呈現，含有大量的高清影像數據渲染算力，需要極強的計算能力。文化數據計算屬于文化數字化的文化數據中心計算功能，文化數據采集之后的數據處理，包括數據清洗、數據修復、數據分類、數據分級、數據編織、數據挖掘、數據標注，以及圖形計算、圖像分割、情感計算、情景分析等，都需要人工智能支持的文化數據計算。建立在文化數據資源中心基礎上的文化計算體系是一個算力耗費極高的算力中心，文化計算中心建設成為各個公共文化服務場館開展傳統文化數字化的必要基礎設施。

傳統戲劇數字化的實驗說明，數字化的實質內涵是從信息化到智能化，國家文化數字化也必然會經歷從文化信息化到文化智能化的轉變。或者說，文化數字化國家戰略包含文化信息化和文化智能化兩個不可分割的部分。

3.3 文化網絡中心建設

文化網絡是文化數據本地傳輸和遠程傳輸的專用網絡，承載著文化大數據傳輸和文化算力傳輸的功能，基礎的互聯網難以實現文化計算和文化數據傳輸的承載能力和安全保障，建設文化專網、建立各個公共文化服務場館的文化網絡中心成為傳統文化數字化必要的基礎裝備。同時，形成線上線下融合互動、立體覆蓋的文化服務供給體系，實現中華文化的全景式呈現，中華文化數字化成果由全民共享，需要國家云、行業云、城市云和各類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的私有云互聯互通。國家文化網絡文化中心建設必將成為國家文化數字化重器的重要組成部分。

3.4 文化設施私有云平臺建設

公共文化場館要想實現文化數據中心、文化計算中心、文化網絡中心建設，必須依托云化大型計算機系統，即文化機構的私有云平臺支撐。我國數字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數字圖書館”“數字博物館”“數字美術館”“數字劇場”等，正是國家戰略背景下的文化設施私有云平臺建設策略。“十二五”時期，國家文化規劃綱要就提出了數字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啟動了我國數字文化設施建設工程，在數字公共文化設施中加強私有云平臺文化設施建設。

4 結語

我國早在“十二五”時期就提出了文化數字化，“十四五”時期的文化數字化的主要任務是深化文化信息化，實現文化智能化。從傳統戲劇數字化的實驗進程看，文化數據、文化計算、文化專網的互聯互通和文化智能平臺建設（簡稱“三通一平”），日漸成為國家文化數字化的關鍵，也成為傳統文化數字化的發展瓶頸。傳統文化多種多樣，每種文化的要素與主體性存在差異，要以點帶面、先行先試，小步快走，不斷調整，從實踐中總結文化數字化建設經驗，拿出“三通一平”新基建通用方案，做好文化數字化的理論總結，提煉建設規律，制定文化信息采集技術標準、文化信息數據質量標準等建設標準，明確總體指導框架與方案。

《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指出，“基本建成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服務平臺，形成線上線下融合互動、立體覆蓋的文化服務供給體系。到2035年，實現中華文化全景呈現，中華文化數字化成果全民共享”，特指公共文化資源的信息化、智能化，包括傳統戲劇數字化的信息化、智能化。文化智能化涉及文化資源數據化、文藝創作智能化、文化生產智能化、文化傳播全民化、文化呈現全景化、文化享受交互化等，而上述所有環節正如傳統戲劇智能化一樣，都需要數字文化科技的支撐，以數字文化科技為核心的文化數據產業正是新型“文化科技”的原型。新時代的文藝從業者，要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以新思路、新機制、新形式促進傳統文化與科技結合，實現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的有機銜接，進而賡續歷史文脈，譜寫當代華章。

參考文獻：

［1］ 江小涓.數字時代的技術與文化［J］.中國社會科學，2021（8）：4-34.

［2］ 宋震.數字戲劇：藝術與科技的邂逅［N］.光明日報，2023-07-26.

作者簡介：張朋娟（1991—），女，河北石家莊人，研究方向：數字戲劇。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北京高校卓越青年科學家計劃項目成果，項目編號：BJJWZYJH01201910048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