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一年前的這一天,氣溫驟降的傍晚,我躲在育才的春韻教室里,讀著已經(jīng)上了大學的學長發(fā)回來的文章,寫下了一長串留言,關于那次月考的利,學習道路的迷茫,還帶著些許對未來天真的向往。
一年后的今天,我猛然記起學長曾提及過的那篇《寫給十八歲的法學少年卡爾》,讀后結合我的大學生活,頗有感觸寫下這篇文章。
剛剛結束軍訓時,爸媽來廣州看我。
我爸問我 :“你們班里男生多少人啊?”
我本來以為他要說些關于青春情感之類的嘮叨,很不耐煩地說不知道。
他卻說 :“噢看來沒當班干部。挺好的,你終于可以當個學霸了。”
高中三年,在別人眼里我是一個參與了很多學生工作的人,班長、學生代表、學生會,這些頭銜聽上去很閃亮,讓我在機遇與包容的溫室里長大。抱著隨大流與功利主義的心態(tài),我想我應該把握機會,滿懷信心拿著自己還看得過去的履歷去面試去競選,卻一次又一次地吃了閉門羹。曾有一段時間,我陷入很嚴重的自我懷疑,不斷地質(zhì)問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錯,究竟自己哪里不如他人,甚至會忍不住怨天尤人,也說過些很難聽的謾罵來發(fā)泄。大學帶來的變化,像是在海邊游泳涌來的巨浪,讓你嗆到那咸到喉嚨生疼的海水,讓你喘不過氣。完全無法理解的評價標準、步驟很復雜的成績算法、越來越棘手的人際關系、眼花繚亂的講座、社團和兼職,為了加綜測分而參與的社團伙伴、永遠不在線的小組成員、人云亦云亦步亦趨的身邊人,五個班級群以及永遠會漏看的那條通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其中哪一根“最后的稻草”壓垮的,和朋友聊天時她開導我說 :“大學是另一套游戲規(guī)則。”
在獨處的時候,我開始問自己,這真的是大學應該有的模樣嗎,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大學生活嗎?
“我把蔡元培兼容并包的精神,貫注到人事中去。我辦學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師資,只有好老師才能教出好學生。本校同人不敢希冀培植天才,但不踐踏天才。有一件東西,我們當作嫩芽看待,那就是學生的興趣。”
——西南聯(lián)大師范學院院長黃鈺生
轉折是從一部紀錄片《西南聯(lián)大》開始的。
滿目瘡痍的中華大地上,清華北大南開三所大學輾轉南下,在硝煙彌漫中艱難求學仍筆耕不輟,以其自由民主、尊重學問、敬畏知識的大學精神,八年走出了2位諾貝爾獎獲得者、8位兩彈一星功勛獎獲得者,朱自清、沈從文、錢穆、聞一多、錢鐘書、陳寅恪、吳大猷等大家都曾是這所學校的教師。
我不禁回憶起一開始報考師范專業(yè)的原因。
起初確實是父母灌輸?shù)奈磥砭蜆I(yè)考量,當老師應該體面些、假期多一些、穩(wěn)定些,而我也并不排斥這個聽起來我也許能學好的專業(yè),就悶頭選了。但來到大學之后,卻因為了解到這個中國教育史上短暫的傳奇,而賦上了新的意義。
院里面新生辯論賽的辯題是“在校期間,大學生學術履歷重要還是社會經(jīng)驗更重要”,在正方結辯的時候我用這所理想中真正的大學去論證一所大學真正的意義。
正如,“永遠的北大校長”蔡元培先生對大學的定義一般,“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之者也”。它的短暫存在,展示著一所大學最為理想的模樣,彰顯著一所大學最為深刻的價值。
“所以諸君須抱定宗旨,為求學而來。”
可我們還是輸了。
復盤的時候,按照慣例要先甩鍋——享受著“社會經(jīng)驗的紅利”的評委們帶著預設立場去評判一場比賽。但我也意識到,即使是在一個如此需要學術鉆研的專業(yè)里面,大多數(shù)人也只是靠“社會經(jīng)驗”美化履歷,將大學當跳板罷了。
我發(fā)覺自己變得有些“清高”,或者說不愿意去“卷”了。
沒有遵循所謂的“學姐教你輕松玩轉大學生活”的攻略,沒有一頭涌進常規(guī)的團委院會社團,也沒有像蒙頭蒼蠅一樣什么活動都要爭先報名。我加入了支教隊,這是一個溫暖的團體,我們有定期的支教活動、開心的團建活動、隊長帶隊參加比賽……后來也聽朋友吐槽團委院會里的各種大無語事件,我確確實實慶幸它當初沒有錄取我。群里面從未停止過的活動轉發(fā),報名表上秒沒的活動名額和永遠霸占各種報名名額的那幾個人,曾是我選擇糾結癥和焦慮病的誘因,后來我也只是平靜地挑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參加。
我多出了很多空閑時間,心情也比以前好太多。我偷跑回坪山去看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和高三的那群最好的朋友一起去看livehouse, 一個人去逛廣州各種古跡和博物館,偶爾給舊友準備驚喜……
更為重要的是,我終于有時間留給閱讀了。
親愛的卡爾,如果你問我,大一時最需要什么?我會說兩個字 :“啟蒙。”中學時代,你掙扎在應試考試中,浸泡在道德說教里,天性和才華被束縛得太多,就像舊時小老太的腳被布纏得變了形,與我當年一樣。三十年了,中學教育依然如故。大學時,你需要一場啟蒙,來脫胎換骨。你知道嗎?我讀了《洛克傳》《亞當·斯密傳》《卡多佐傳》后,真希望像他們那樣度過中學時光。
——《寫給十八歲的法學少年卡爾》王涌
我想起,有一段高三的日子,晚上熄燈后會悄悄打開燈看一本有關于西方哲學史的書,每天晚上就看一章。雖然因為真的太困,沒能堅持很長時間,但是我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把它看完了。我從前真不是一個喜歡閱讀的人,初中語文老師因為這一點簡直頭疼得要命。但如今這種想要讀書,想要寫作的欲望從未有這樣強烈過。
想要讀書,讀各種各樣各式的書 ;想要寫作,寫出自己樸素而獨特的思考 ;想要辯論,撇開技巧而純粹地知識博弈 ;想要反抗,反抗那些人云亦云的浮躁風氣 ;想要尋找失落的精神,大聲呼喚且熱烈回應。想要一頭扎進理想的應然。
最后想分享一段關于教育的句子,我第一次看見它便為之震撼,再讀也依舊為之著迷,為教育著迷 :
百年國史已有鏡鑒 :
教育盛,雖戰(zhàn)亂紛爭,
仍人才輩出、民力豐沛、國體向上 ;
教育衰,縱四海平定歌舞升平,
也社會浮躁、未來迷茫、振興乏力。
教育,國之命脈,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系百年而導國運,
而先生又為教育之魂魄。
李嘉兒
深圳育才中學春韻文學社社員,現(xiàn)就讀于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