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薇
常言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地域文化對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根深蒂固的。所謂地域文化,是在某一特定區域內獨具特色且源遠流長的文明富集和沉淀,譬如民俗、建筑、飲食、方言等,是受人口、歷史、經濟、地理的交互影響而產生的。唐代李筌在兵書《太白陰經》中提及,“秦人勁,晉人剛,吳人怯,蜀人儒,楚人輕,齊人多詐,越人澆薄,海岱之人壯,崆峒之人武,燕趙之人銳,涼隴之人勇,韓魏之人厚”,雖對人的性格劃分有地域上的狹隘性,但從某一方面仍能夠反映出地域文化對人的性格特質和精神氣質也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正是如此,文化的功能早已進入社會學家的視域中,其在教育領域的功用更是得到廣泛的重視。隨著社會的持續發展,對教育認識的不斷深化,人們對育人的迫切需求已大大超過育才,這也與當下我國教育中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相呼應。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關于教育的重要論述中反復強調,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是教育工作的根本任務,要在堅定理想信念、厚植愛國主義情懷、加強品德修養、增長知識見識、培養奮斗精神、增強綜合素質上下功夫。無論是社會的發展,還是頂層的引領,全方位人才的培養成為大勢所趨。在此背景下,文化功能的挖掘利用被反復提及。
值得關注的是,傳統地域文化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其重要意義不亞于社會主流文化。特殊之處就在于地域文化對少年兒童從性格、觀念形成初期就在不斷地發揮著作用。從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從萬物懵懂到自我意識形成,每一個兒童的每時每刻都在接觸著周邊的人、事、物,這是教育的最好契機。凡是有鮮明特征的地域文化在此時就能為人所用,自然而然也發揮著以文化人的功能。可以說,地域文化是當地人的文化基因,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終生的,不會隨著所處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如果能夠充分挖掘地域文化中的優質元素作為教育資源,教育的發展就將是因地制宜的、各具特色的,少年兒童的成長模式也將是各不相同的,一定程度上能夠破解“學習一樣的課程、思考一樣的問題、得出一樣的答案”的窘境。
前不久,我們赴山西左權采訪時,就有這樣強烈的感受。左權是全國頗負盛名的“歌舞之鄉”“小花戲之鄉”,左權民歌“開花調”和小花戲先后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早在宋元時期,民歌和小花戲就已經在縣域內形成,隨著生產生活的發展演進,其創作內容大量汲取生產勞動、戰爭和愛情中的元素,形成了其獨有的內涵和鮮明的特質。其旋律流傳于老幼婦孺中,滋養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2008年9月,左權縣開全國之先河,將地方民間藝術———民歌小花戲納入縣域義務教育課程。他們培訓骨干教師、編印鄉土教材,成為地方文藝進課堂的全國第一家。我們走訪的幾所學校,處處皆能看到左權傳統文化的傳承景象,改編自民歌和小花戲的課間操融時代元素和傳統藝術元素于一體,置身于悠揚樸實的旋律和喜氣洋洋的彩扇舞動中,濃郁的地方文化氛圍達到“滿格”。可想而知,學生從小身處這樣的地域文化中,便會不自覺地打上左權文化的烙印。這種文化烙印會隨著其成長過程中的持續積累,形成他們獨有的精神文化氣質。這將是刻在每個人基因中的文化自信,愛家鄉的情感由此產生,而這正是愛國主義情感形成的基礎。

由此,可以說,地域文化是一種不可或缺甚至獨一無二的教育資源。說它是教育資源,源自于其對個人自我意識、性格特質的發展和價值觀念、審美意識的形成具有不可替代的影響。僅以山西境內的地域文化為例。擁有燦爛歷史文化的洪洞縣因其豐富而古老的傳說,如洪洞大槐樹移民故事的廣泛流傳,讓洪洞人安土重遷的觀念代代相傳;太谷、祁縣、榆次等地發源的晉商將商貿活動從故里擴展到全國各地,在久遠的歷史進程中,留下了誠信、進取、敬業、協作的晉商精神,為后世提供了價值觀念的基本遵循;山西的民間刺繡因地理條件不同呈現出不同的風格,五臺縣及附近城鄉美厚端莊,而忻州、定襄、原平等地淳樸秀麗,這與人的性格相協調,對后世人們審美觀念的形成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等等。凡是流傳久遠的傳統地域文化,必然有它能夠生存延續的土壤和它自身有益的深刻內涵。在多元文化共存的今天,優秀地域文化的崛起能為所屬地域的民眾帶來對文化的認同感,從而使得“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到哪兒去”的自我意識更加清晰,這正是理想信念教育、愛國主義教育、品德修養教育的源頭活水。
說它是“獨一無二”的教育資源,源自于地域文化的獨特性和優越性。每一地域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傳統,雖然隨著人口遷移發生了交流和融合,但其特定區域文化之間的差異是永遠存在的。充分挖掘地域文化中的優質元素對于教育的意義不言而喻。

教育資源不均衡是我國教育近年來甚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難以破解的困局,這是地區和城鄉經濟發展不平衡直接導致的。但是在人的培養方面盡可能實現均衡,卻也不是無計可施,地域文化就是很好的抓手。可以說,地域文化能夠成為特定區域內教育資源的自我補給,不過成效如何,卻也得看挖掘利用的方式和程度。左權的文化利用提供了一種很好的視角,教育借力傳統文化育人,傳統文化通過教育傳承,如此持續深化探索,未嘗不可。
責任編輯石岳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