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劉躍進著《中古文學文獻學(增訂版)》由鳳凰出版社出版。近日,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鳳凰出版社共同主辦了“文學文獻學”大視野暨《中古文學文獻學(增訂版)》出版座談會,與會專家學者圍繞文學文獻學的豐富內涵及其在新時代對中國學術建設的方法論意義展開交流。本刊將陸續選登與會專家的精彩發言,以饗學林。
中國文學文獻學有其特定的內涵,即張舜徽在《中國文獻學》中所確定的版本學、目錄學和校讎學,其主要內容和任務就是考證典籍的生成與傳播。章學誠對中國文獻學所提出的“辨章學術,考鏡源流”,也是建立在以上內容之上的。按照傳統文學文獻學可以鑒定,其研究范疇主要包括:(一)作品總集以及作家別集的編撰、抄寫和雕刻過程中所形成的版本形態和情況。(二)總集、別集的箋注、評點、校點整理等。(三)正史、雜史、筆記以及其他資料所記載的作家生平事跡、文學活動。(四)詩文評文獻。
很顯然,劉躍進《中古文學文獻學》是以傳統文學文獻學所包括的內容作為主要論述對象的,如上編主要是介紹此一時期總集的編撰:(一)《文選》《玉臺新詠》的編者、成書年代、版本、注釋。(二)唐宋以來所編撰的中國文學總集:《文館詞林》《古文苑》《文苑英華》以及詩總集、文總集、詩文總集和詩文叢書。這一部分,充分考察吸收了既有的研究成果,并斷以己見,為讀者提供了真實可信的信息,如《文選》五臣注的三十卷底本和注音,依據黃侃《文選平點》,推斷為蕭該《文選音義》,依據《四庫全書總目》斷李邕補益李善注之非。又據《崇文總目》《郡齋讀書志》《遂初堂書目》等著錄,證明北宋初年李善注與五臣注并行,六臣注本比李注刻本晚幾十年,由此駁《四庫全書總目》評李注所說自南宋即未見李注單行之說,皆言之有據,判斷準確。(三)有關中古文學研究的其他資料,正史、其他史籍、文獻類編等。這些均屬于傳統文獻學所研究的范疇。
但《中古文學文獻學》的論述范圍并不局限于此。與傳統文獻學界定的研究范疇相比,有很大突破。確切說,此書應為《中古文學研究文獻學》,最為明顯的是第五章《中古文學的綜合研究》,其中《陸侃如〈中古文學系年〉》似可劃入傳統的文獻學范疇,然《劉師培〈中國中古文學史〉》、《文學風尚的闡釋概括》一節、《諸家中古文學史》一節,顯然已經超出了文獻學的范疇。如《文學風尚的闡釋概括》一節中,關于佛教與中國文學,詳細介紹了佛教傳入中國的四條路徑以及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傳播,然后介紹了孫昌武、陳允吉等專家的十余種研究專著。而對徐嘉瑞《中古文學概論》,王鐘陵《中國中古詩歌史》,葛曉音《八代詩史》,徐公持《魏晉文學史》,曹道衡、沈玉成《南北朝文學史》的介紹,不僅介紹章節內容,而且有比較精當的評論,尤其是后兩部文學史的優長與創新,有要言不煩而又持平公正的評價。如對《魏晉文學史》在內容上的創新:(一)論嵇康從人格魅力寫起;(二)論曹丕“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是楊修最早提出的,曹丕只是發揮;(三)以“寬松夷曠”作為西晉社會文化環境的重要內容;(四)專辟吳蜀文學章節;(五)西晉文化中的佛教、道教影響,史學與文學關系,幾乎是對此部文學史的全面評價。這就超出傳統文獻學的寫法。這些方面大大突破了傳統文學關于文獻的范圍和研究對象的局限,確切地說是文學研究的文學史。
另外,正是因為《中古文學文獻學》突破了傳統文學文獻學的范疇,把學術前沿的信息基本納入書中,還指出了未來研究的方向和空間,為初進入古代文學研究的學者提供了很好的研究信息。我認為這部《中古文學文獻學》的突破、貢獻超出了傳統文獻學研究的范疇。三十年后,又做了很大的修訂,把學術研究的新成果融合進去,真正體現了近些年中國文學研究的前沿意識,對學界會有很大的幫助。
詹福瑞 北京外國語大學文學院教授,曾任國家圖書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