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付 楊玉曉
摘 要: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是檢察機關服務國家創新發展戰略實施、履行法律監督職責、落實綜合統一保護要求的需要,但實踐中還存在檢察權行使弱化、案件辦理數量不均衡、辦案人員專業能力不高、銜接機制未落實等現實問題。需要更加積極地能動履職,通過建立協同保護機制、搭建智能便民平臺、科學適用檢察建議等方式,融入知識產權大保護格局;建立專門辦案團隊,優化刑民、刑行銜接,推行集中管轄,不斷優化“四合一”辦案機制;持續優化刑事檢察職能,精準施策助力合規建設,協調推進全方位保護格局。
關鍵詞:知識產權 綜合履職 檢察權 路徑
最高檢于2020年11月試點推行知識產權檢察職能集中統一履行,各地參照成立知識產權檢察辦公室,整合知識產權刑事、民事、行政檢察職能。河南省檢察機關從2021年底開始在全省開展試點工作,回顧審視試點情況,知識產權檢察集中統一履職仍存在不少難點問題,需要大力協調解決,對此,本文提出一些解決思路和路徑,以期更好地推動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為知識產權保護貢獻更多的檢察智慧、檢察力量。
一、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制度動因
黨的二十大報告要求“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加強知識產權法治保障”。檢察機關立足于法律監督職能,積極謀劃開展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既是積極貫徹落實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要求,也是積極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的要求,更是適應知識產權綜合統一保護的現實需要。
(一)落實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部署的需要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強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工作舉行第二十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強化知識產權全鏈條保護”“加強協同配合,構建大保護工作格局”。[1]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大局,創新和科技引領對社會發展越來越重要。從國內看,侵權假冒現象依然多發常見,影響極為惡劣;從國際看,發達國家利用知識產權保護規則發動貿易戰對我國進行打壓遏制。檢察機關的履職是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重要環節,積極探索、創新謀劃開展知識產權檢察職能集中統一履行,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力度,是貫徹落實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職責與使命。
(二)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的要求
最高法于1995年10月成立知識產權審判庭,后陸續在北京、廣州、上海設立知識產權法院的基礎上,在全國試點推行知識產權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審判“三合一”改革,其中,河南自2012年10月開始試點。與知識產權審判機制改革逐步推進完善相比,知識產權檢察工作相對滯后、分散。因此,積極推行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跟上知識產權審判機制改革步伐,是切實提高檢察機關知識產權司法保護水平、提供更優質法治產品和檢察產品的有力舉措,也是積極履行法律監督機關職責的基本要求。
(三)知識產權綜合統一保護的需要
從傳統司法實踐看,檢察機關履行知識產權保護職責基本以打擊刑事犯罪為主。進入新發展階段,全球迎來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各國尤其是美國等發達國家紛紛將知識產權作為搶占全球經濟、科技制高點的有力武器,知識產權日益成為國際競爭力的核心要素。當前,我國正在向知識產權創造大國轉變,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領域取得重大突破,涉及互聯網核心技術、基因技術、信息通信、集成電路、人工智能及平臺經濟等方面的新型案件日益增多,對刑民交叉案件、平臺利用大數據技術壟斷案件等,單純的刑事打擊手段遠遠不夠,迫切需要從系統保護的角度出發,統籌考慮刑事打擊與綜合保護、保護個人權利和公共利益的關系,通過綜合履行檢察職能回應各類市場主體保護創新的現實需要,打造市場化法治化的營商環境。
二、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現實困境
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目的是消除案件辦理中刑事、民事、行政方面的壁壘,促使檢察權行使一體化,實施全鏈條式監督。但實踐推行中還存在著諸多困難,既有制度上的原因,也有案件承辦人個人素質的原因,剖析深挖這些原因背后的根源,是尋找合適路徑的前提與基礎。
(一)檢察權行使弱化
1.機構設置分散。從當前試點情況看,各地都在積極探索符合本地實際的運行模式,總結起來有以下幾種:一是專門履職模式,即設置相對獨立的知識產權檢察辦公室,配備獨立的人員,只辦理知識產權相關案件。目前只有天津市人民檢察院、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少數院實現這種模式。二是相對獨立履職模式,即雖設立知識產權檢察辦公室,但是人員從原有業務部門抽調組成,分別承擔相應職責,機構人員不獨立,這是目前大多數檢察院采用的模式。三是分散履職模式,即不設立專門的知識產權檢察辦公室,人員仍分散在各部門,除了從事知識產權檢察工作外,還要承擔本部門其他工作。第一種模式需要成立新的內設機構和獨立的人員編制,第三種模式由于相關人員仍分散在各部門,還要承擔本部門其他工作,無法專職辦理知識產權案件,也不能統一行使檢察職能。第二種模式雖被多數地區檢察院采用,但由于成立時間短、各項檢察職能融合不足,一定程度上也存在綜合履職效果不佳的情況。
2.辦案重點不突出。推進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要求傳統“四大檢察”相互協作配合,對知識產權進行立體式全方位保護。這種全方位保護并不是簡單的排列組合,更不是平衡用力。[2]在履職的過程中,應當針對案件的不同特點,來確定綜合履職的重點。例如,對于嚴重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刑事上的處理無疑是案件辦理的重點。對于不構成刑事犯罪但違法性明顯、影響較大的,檢察機關可以監督行政機關銜接處理,也可以將提起公益訴訟作為工作的重點,這中間也不排除有民事訴訟監督線索的存在。從實踐情況看,很多試點地區辦案重點不突出,造成案件定性困難,還會因過于聚焦刑事檢察業務,忽視了其他監督業務,處理效果大打折扣。
(二)案件辦理數量不均衡
從試點情況看,檢察機關辦理刑事案件比較多,民事、行政監督案件比較少,因此檢察監督主要體現在刑事監督上,對于民事和行政方面上的監督比較弱。從外部來看,法院的知識產權審判庭每年辦理的民事、行政案件數量龐大,但納入檢察機關監督范圍的比較少。如作者所在的河南省,2021年全省法院系統共辦理知識產權民事、行政案件18411件,而同期檢察機關辦理民事監督案件僅9件,辦案規模極不匹配。從內部來看,針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檢察機關辦理的刑事案件多,而民事、行政方面的案件很少。比如H省檢察機關2021年辦理知識產權刑事案件471件,而辦理知識產權民事監督類案件只有9件,兩者也相差甚遠。另外,不同地區的辦案規模差距也較大。經濟相對發達的城市案件數量較多,經濟欠發達的地區案件數量較少。
(三)辦案人員專業能力不高
一是專業人才配備不足。試點檢察機關內部專業從事知識產權保護的人員不多,很多情況下是兼顧辦理。就筆者了解到的河南省F縣檢察院,作為知識產權案件集中管轄的試點基層院,承擔著Z市10個縣市區知識產權案件的辦理工作,但該部只有1名員額檢察官,4名檢察官助理。除了辦理知識產權案件外,還承擔著經濟犯罪、電信詐騙、網絡犯罪的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和訴訟監督工作,日常工作都是疲于應付,更不用說精細化地開展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試點工作。河南省其他試點地區的不少檢察院也存在類似情況。二是專業辦案經驗欠缺。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要求承辦人員不但掌握相關的專業知識,還要做到融會貫通,能夠融合理解適用不同法律規定的多種技能。雖然部分案件承辦人是一個部門的資深檢察官,但相對于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需要而言,相應的辦案經驗仍顯不足。三是專門培訓的缺位。試點開始以后,各地出臺了一些內部指導文件,但實踐性、可操作性強的培訓較少,這種情況不能滿足知識產權檢察官短期內能力水平提升的需求。
(四)銜接機制未落實
科學有效的銜接機制是實現綜合履職的重要抓手,其能否有效落實是綜合履職能否取得實效的關鍵。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不僅要求檢察機關內部刑事、民事、行政及公益訴訟業務之間可以順暢銜接,在刑事司法和行政執法之間也需如此,各地建立的相關機制落實起來仍有困難:一是以罰代刑屢禁不止。行政機關在執法過程中發現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線索,有案不移、以罰代刑仍是較為普遍的做法。以罰代刑是對本應構成犯罪的行為作非罪處理,導致知識產權保護鏈條的斷裂,影響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實現。侵犯者從中獲得較大的經濟利益,降低了違法成本,行政處罰并不能動搖行為人“利欲性”的本質。[3]二是“兩法銜接”仍有堵點。“兩法銜接”平臺從建立至今已經有十余年時間,運行中依然存在不少問題,部分地區工作平臺基本上呈現停滯狀態。行政處罰信息錄入不規范、不及時甚至選擇性錄入,存在監管監督盲區。三是檢察監督弱化。綜合履職不僅是檢察機關內部相互配合,而且需要檢察機關和其他機關之間實現有效的銜接配合。當前,檢察機關在綜合履職方面監督弱化,對行政機關缺少有效監督手段,效果有限。
三、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路徑
解決上述現實問題,需要檢察機關積極回應社會需求,能動履職,大力開展綜合履職實踐。這是在“四大檢察”基礎上的調整完善,是檢察職能的優化升級。
(一)融入知識產權大保護格局
當前我國對知識產權采取的是“司法+行政”的雙重保護模式。由于知識產權案件專業性強,侵犯的法益復雜,無論是行政保護還是司法保護都呈現出集中統一保護的趨勢。[4]近年來,司法領域開展的“三合一”試點工作正是要適應這一形勢,努力建立專業化辦案體系。[5]因此,積極融入知識產權全方位保護格局,搭建智能便民平臺、科學適用檢察建議,是推進綜合履職的有效路徑之一。
1.建立協同保護機制。立足大保護的格局,加強同有關部門的溝通、交流和協作,有條件的地方可聯合法院、市場監管、專利協查和文化執法等單位會簽相關文件,全面建立健全協同保護的執法司法體系。比如在H省辦理的“微信小程序侵權案”中,檢察機關會同人民法院、公安機關及文化、版權等行政執法部門,協作聯動、通力合作,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建立多元協作機制,能夠充分發揮檢察機關監督辦案的職能,推動實現知識產權的大保護格局。
2.搭建智能便民平臺。為有知識產權保護需要的單位或者個人建立高效便捷的平臺,是檢察機關綜合履職的應有之意。[6]檢察機關綜合履職的過程中既要改被動為主動,深入社區、市場、工業園區近距離地提供檢察服務,也要打造足不出戶就能抓取信息,讓群眾反映訴求、舉報知識產權侵權的有關線索的平臺。具備條件的地區可以嘗試在12309檢察服務大廳內開設知識產權檢察服務窗口,并拓展至工業、貿易等園區及網絡平臺,形成線上線下全方位覆蓋的檢察履職平臺。[7]
3.科學適用檢察建議。在辦理知識產權案件中要特別注重相關的行政機關、行業協會是否存在不作為、亂作為或者管理漏洞的情況,科學制發檢察建議,堵塞知識產權行政執法、司法中的漏洞,規范行業亂象。特別是針對制假售假、快遞公司違規收寄、印刷廠違規印制商標等問題精準制作檢察建議,并邀請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共同參與檢察建議的公開送達等方式,保障檢察建議的效果。
(二)優化“四合一”機制
1.建立專門的辦案團隊。擁有專門的辦案團隊才能真正整合檢察職能,優化檢察權的行使。有條件的地區應當設置專門的知識產權辦案機構,選調有復合知識背景的辦案人員,充實到專門的辦案團隊中。也可聘請相關高校的專家、學者及行政機關相關專家擔任特約檢察官助理,協助檢察官解決在辦案中遇到的疑難、復雜專業技術問題,為案件辦理提供有效的智力支持。
2.優化刑民、刑行銜接。綜合履職離不開刑民、刑行的有效銜接,這就需要打破當前分類別分條塊的辦案壁壘。一是在刑事檢察方面,要充分利用檢察一體化,建立提前介入偵查、案件移送提前告知,改變管轄結果反饋、跟蹤監督等一整套的制度程序。二是加強內部規范保障,制定出適合該地區的知識產權案件辦理流程銜接實施細則。三是要做好與相關業務部門的溝通交流制度,做到案件信息共享、線索及時移交等機制,為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提供有效的制度保證。
3.推行知識產權案件集中管轄。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要與法院的“三合一”管轄機制相銜接,實行案件的集中管轄模式。如河南省從2012年以來開始試點知識產權刑事、民事、行政案件跨區域集中管轄,由兩個地市的中級法院和相應市檢察院集中辦理,但隨著辦案量的持續增長,辦案成本和效率問題日益突出,已無法適應知識產權綜合履職等新形勢新任務,于是2021年開始推行地區內相對集中管轄,即在一個地區根據辦案量確定1-2個基層法院及相應檢察院,集中管轄本地區知識產權相關案件,同時該檢察院也是綜合履職的試點單位,既考慮辦案規模又兼顧成本、效率問題,這是目前相對合理可行的選擇。
(三)協調推進全方位保護
1.探索“一案四查”辦案模式。“一案四查”是知識產權綜合履職、推進全方位保護的內在要求。該模式要求檢察機關在知識產權案件辦理過程中要同步審查案件之外的因素,諸如是否構成犯罪、是否有行政機關履職不到位、是否存在民事侵權或惡意訴訟、是否侵害了國家利益或社會公共利益等,力爭辦理一案解決一類問題。有的案件以刑事打擊為主、行政處理為輔,有的案件則反之,還有的案件要以公益保護為主等等。注重通過案件辦理實現知識產權保護的最大公約數。[8]
2.優化刑事檢察。刑事檢察是檢察機關發展最為成熟的業務,通過刑事辦案打擊知識產權犯罪,提高知識產權侵權犯罪成本,是保護知識產權的重要手段。[9]應當在持續優化刑事檢察業務上下功夫,不斷夯實刑事檢察對知識產權犯罪的威懾力。一是探索出臺地方性的知識產權犯罪證據指引,針對當前刑法中的8種知識產權犯罪明確審查逮捕、審查起訴的證據標準。二是創新司法辦案程序。比如將知識產權犯罪的權利人義務告知與認罪認罰從寬、檢察公開聽證結合起來,逐步由程序性告知向實體告知轉變,最大程度加強知識產權的全方位保護。三是審查端口前移。加強與偵查機關的溝通協作,對于重點知識產權案件及時通報,必要時提前介入、引導偵查,達到提升案件質效的目的。
3.精準施策助力合規建設。企業合規的功能和價值是預防企業犯罪、促進企業持續健康發展,變單一的事后懲治模式為事前事后協同治理,更加注重事前預防。開展涉知識產權刑事案件的企業合規整改,是知識產權檢察綜合履職的重要手段和方式,應當在辦案的同時大力開展企業合規建設。一是通過檢察綜合履職幫助涉案企業發現自身的風險點,為建立專項合規計劃打下基礎。[10]二是通過檢察綜合履職建立科學的第三方評估機制,對企業合規的有效性開展評估。三是通過檢察綜合履職監督企業的合規計劃實施情況,促進企業有效執行合規計劃,達到預防犯罪、可持續發展的預期效果。
*河南省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部(知識產權檢察辦公室)一級檢察官助理[450000]
**上海政法學院刑事司法學院(紀檢監察學院)講師,法學博士[201701]
[1] 習近平:《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 激發創新活力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http://www.gov.cn/xinwen/2021-01/31/content_5583920.htm,最后訪問日期:2023年3月23日。
[2] 參見牛正浩:《新時代知識產權檢察統合保護論綱》,《湖南社會科學》2022年第4期。
[3] 參見秦雪娜:《論利益歸屬對犯罪參與類型界分的影響 以財產性犯罪為中心》,《中外法學》2022年第1期。
[4] 參見馬一德:《知識產權檢察保護制度論綱》,《知識產權》2021年第8期。
[5] 參見戴中祥:《司法機關優化營商司法環境的現實路徑探析——以湖北省司法實踐為研究樣本》,《武漢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6期。
[6] 參見楊玉曉:《智能化法律服務平臺建構研究》,《青海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2期。
[7] 參見徐向春:《構建新時代控告申訴檢察工作格局》,《人民檢察》2021年第21期。
[8] 參見劉濤、柳冬梅:《知識產權檢察保護典型案例解讀》,《人民檢察》2022年第14期。
[9] 參見北京市石景山區人民法院課題組、詹文杰、李婧、劉陽鴻、趙丹陽、中國司法大數據研究院創新研究部:《基于公開文書的電子軟件知識產權犯罪數據分析研究》,《法律適用》2022年第8期。
[10] 參見馬千慧:《企業合規視域下檢察意見之探析》,《湖北經濟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