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市專業京劇演員中的荀派唱腔傳承

郭澍瑾

摘 要：藝術是人類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戲曲作為音樂藝術之一，同樣可以視為人類文化活動的縮影，伴隨著社會活動存在著文化擴散與流動現象。通過采用田野考察法，探究沈陽市京劇院荀派演員的學藝經歷。先對沈陽市荀派京劇演員的啟蒙過程進行簡單的梳理，旨在探究隨著時代的發展，京劇演員的學藝過程有何變化，然后著重闡釋京劇演員的行當劃分，以及荀派唱段的學藝經歷。

關鍵詞：荀派藝術;京劇演員;唱腔;傳承

京劇起源于清朝，在旦角中，以梅、尚、程、荀四個流派最為出名。隨著演員的演出，京劇藝術在全國范圍內逐漸傳播并發展起來。就沈陽地區而言，目前京劇荀派唱腔音樂在沈陽地區發展態勢穩定且初具規模，不僅有固定的傳承人如保錫茹、陳陽、婁伊敬等人，還有票友、業余愛好者等不同類型的京劇學習者。其中，保錫茹本人不僅是專業京劇演員，還在社會團體中擔任京劇老師的工作，承擔著京劇進校園的宣傳任務。作為荀令萊的弟子，其演唱風格、動作程式都是荀派藝術的直接體現。陳陽師承湯小梅，而后又去中國戲曲學院進修，出演了眾多經典荀派傳統劇目如《紅娘》《霍小玉》等，目前是沈陽京劇院的旦角首選演員。婁伊敬師承保錫茹，4歲左右開蒙，目前于沈陽市京劇院工作。因此，本文將同為荀派演員的三人作為研究對象，旨在捋順其師承關系及其學藝經歷，在探求三人學藝經歷異同的同時，觀照沈陽市荀派藝術的發展狀況。

一、戲曲專業演員學藝經歷之啟蒙

（一）保錫茹啟蒙經歷

保錫茹作為沈陽京劇院少藝班的第一期學員，學藝初期所學唱腔并不是荀派花旦，而是青衣，主要學習內容為《二進宮》《貴妃醉酒》中的折子戲，唱段內容均由梅蘭芳的關門弟子秦詠梅教授。經過一段時間的基礎訓練后，學員們對京劇中的“唱、念、做、打”及“手、眼、身、法、步”都有了初步的認識。學校開始根據每個學員的特長確定行當，在對學員的訓練上以硬毯子功、軟毯子功、喊嗓子、發聲、普通話訓練為主。

可見，學員在少藝班時期并沒有先進行行當劃分，而是先統一學習青衣唱腔及進行基本功的訓練。對于保錫茹而言，最令其感到榮幸的，就是當時對梅派與荀派兩個流派都有學習。在她看來，學戲之前先學青衣，有了青衣的底子與基礎再學荀派是最得心應手的。因為荀派不僅要求身段好看，唱腔也比較復雜，聲音高低婉轉、韻味十足，需要進行一定的文戲訓練，如果文戲功底不足，則無法較好地詮釋荀派唱腔，而梅派青衣的學習經歷也為保錫茹后來正式學習荀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后來，保錫茹因其自身出色的條件加之出挑的身段、獨特的唱腔，在學藝期間頗得呂香君的賞識。因此，1971年，呂香君決定帶保錫茹前往北京，拜訪京劇名旦荀慧生的女兒荀令萊。

（二）陳陽啟蒙經歷

京劇荀派演員陳陽于1990年考入沈陽市藝術學校京劇科，自此開始了自己的京劇生涯。據陳陽回憶，由于她的姥爺及叔叔屬于相聲演員，自幼時起她便接受家里的熏陶，表現出極高的藝術天賦，以及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熱愛。因此，在家人的決定下，陳陽10歲左右時被送至沈陽市藝術學校學習京劇專業。與保錫茹相同，陳陽最初進入沈陽市藝術學校時并沒有分配行當，而是先進行基本功學習，其主要內容包括發聲練習、腳步練習、身段練習（下腰、耗腿等動作）等，在經過差不多為期3年的訓練之后，開始進行行當劃分。據她回憶，當時的旦角劃分標準大致如下。青衣，扮演角色多為皇后、貴妃，或是大家閨秀等，唱腔上講究端莊大氣，身段穩重高貴，以唱為主，較少有動作上的展示。因此，在進行角色劃分時需要根據嗓音條件來決定，如該演員唱功優越但身段較差便會被劃入青衣一列?；ǖ?，扮演角色多為大戶人家的小丫鬟這一底層婦女形象，性格潑辣好動，唱腔清脆甜美，身段活潑敏捷，表演時講究唱跳相宜。對這一角色進行劃分時，要求演員聲音聽起來要“柔、媚、甜、脆”，同時形體條件要好，能夠完成一些較高難度的動作。刀馬旦，扮演角色多為巾幗英雄，其身份多是元帥和大將，且以氣勢見長。因此，在選角時除了要看演員的氣勢之外，還要看演員的武功，要求演員“唱、念、做、打”俱佳。

陳陽憑借其優秀的身段與唱腔，被分到花旦一行，從此開始花旦學習歷程。

（三）婁伊敬啟蒙經歷

筆者在此選取了保錫茹的學生婁伊敬作為訪談對象，該學生在幼兒園時期便跟隨保錫茹學習，可以看作保錫茹的親傳弟子，因此，筆者以其為主要觀察對象，擬探究荀派師徒傳承之規律。

京劇以童子功為基礎，因此，專業京劇演員大概在8歲或9歲的時候開蒙最為合適。但婁伊敬接觸京劇的時間比常人更早，4歲左右便拜師保錫茹學習京劇，長大后考入沈陽藝術學校，在校期間的基本功訓練內容包括花旦腳步與青衣腳步、圓場、錯步、基礎手勢、腿功、身段訓練等。訓練時間為上午8點，時長為3到4小時，下午則開始文戲學習。

與保錫茹、陳陽相同，婁伊敬最開始學唱時同樣不分行當，先進行基本功訓練，等到基本功訓練妥當之后，再進行唱段教學。一般來說，初學者在學習時先以學唱單獨的小唱段為主，然后循序漸進地學唱整出劇目。

二、戲曲專業演員學藝經歷之行當劃分

（一）保錫茹荀派唱段學習經歷

在沈陽京劇院少藝班時期，保錫茹曾先后跟呂香君、張正芳、荀令萊、宋長榮等多位名家學過《紅娘》一劇，其中呂香君與張正芳對其影響最大。保錫茹最早與呂香君結緣于1965年。當時，沈陽市少年藝術班決定委派呂香君培養一批花旦演員，保錫茹因自身有著青衣基礎，順利入選，自此跟隨呂香君進行唱腔、身段、念白等全方位的學習。后又得呂香君引薦，拜荀令萊、宋長榮等人為師，先后學習了《紅娘》《金玉奴》《香羅帶》《掛畫》《紅樓二尤》等多出傳統戲。值得一提的是，不同老師在進行京劇唱段教學時都涉及《紅娘》一劇，而每個人所詮釋的紅娘都帶有鮮明的個人風格。除《紅娘》之外，保錫茹還學習了荀派的另一經典劇目《金玉奴》。

《金玉奴》又名為《棒打薄情郎》《鴻鸞禧》，是京劇大師荀慧生的早年劇目，評劇、河北梆子也均有此劇?？紤]到荀慧生早年演唱河北梆子之故，或許該劇目對荀慧生而言更為親切，因此，其女荀令萊在教授保錫茹劇目時優先選擇《金玉奴》而不是《紅娘》也在情理之中。

荀令萊向保錫茹授課的過程至今仍令其印象深刻：“當時荀令萊先生聽完我的唱功之后，決定教我《金玉奴》當中的唱段。《金玉奴》有兩個版本，一個是有‘棒打的版本，另外一個是沒有‘棒打的版本，我當時學戲學的是有‘棒打的那一版。我們那個時候說戲沒有說像現在這樣從頭說到尾的，就給你說一段，就這一段，就能學很長時間。當時荀先生先給我說的是第一場戲，在說戲之前先讓我熟讀劇本，然后再說具體的唱腔應該怎么唱。荀派的特點是什么？聲音要柔一點，因為荀派花旦演的是小丫頭，所以聲音要往甜一點的感覺上找。從唱腔再說到念白，咬字歸音包括動作什么的全都說了一遍，第一場戲拿下來之后又說了第二、三場，但第二、三場只說了說唱?！?/p>

（二）陳陽荀派唱腔學習經歷

陳陽接觸的第一個荀派劇目為《勘玉釧》，由湯小梅教授。學藝期間先由老師說戲，若遇到傳統大戲則著重于重點唱段的內容描述，包括唱詞、念白、咬字等，每個細節都十分詳盡，之后便是對身段表演進行調整。在進行身段學習時，演員記動作需要靠“耗”，即保持一個姿勢固定不動，直至形成肌肉記憶。對于京劇演員而言，最令其感到痛苦的，往往也是這個過程，這也足見京劇演員之辛苦。

自沈陽市藝術學校畢業之后，1996年陳陽被分配到沈陽京劇院工作，在此期間先后學習并演出了《柜中緣》《賣水》《紅娘》等劇目。1998年，陳陽主演《拾玉鐲》一劇并隨沈陽京劇院赴日本巡回演出55場。2002年，陳陽考入中國戲曲學院表演系本科深造學習。在北京學習期間曾先后向沈健瑾、宋丹菊、王小燕、趙乃華、李艷艷、韓冬青、耿巧云等名家學習了眾多經典劇目，如《賣水》《拾玉鐲》《天女散花》《辛安驛》《游園驚夢》《荀灌娘》《紅娘》《勘玉釧》等。后陳陽師從荀派京劇表演藝術家孫毓敏，進一步加工提高了《勘玉釧》和《荀灌娘》等劇目。在北京學習的經歷對陳陽來說意義重大，在良師的指點下，陳陽的技藝更上一層樓。

通過對保錫茹學藝經歷的考察，可以窺見其體現出的傳統班社的教學方式。通過對陳陽學藝經歷的考察，可以看到，在其學藝的過程中雖也有傳統班社固定教學的影子，但隨著時代的發展與變化，演員擁有了更多的選擇的機會，可以選擇去更好的院校深造學習。

（三）婁伊敬荀派唱腔學習經歷

婁伊敬作為保錫茹的親傳弟子，關于荀派唱段的學習都是在保錫茹家進行，授課方式為說戲。據婁伊敬回憶，她的學戲內容有《癡夢》《打神告廟》等折子戲以及《金玉奴》《紅娘》《白蛇傳》等大戲。折子戲一般授課40分鐘，大戲主要是針對重點的場次進行說明。如在進行《紅娘》“叫張生”這一唱段的教學時，老師會先描述該段的內容、所表現的情緒及劇情中的人物關系，具體到每句話中的感情，有時也根據人物情節延伸至表演方面的細節，如在講到“可算得是一段風流佳話”這句時，老師會介紹劇情內容，以便學生更易理解。這一部分考驗演員的圓場功，腳下要靈活、干凈，眼神要亮。從上述婁伊敬的回憶中可見，保錫茹在對其在進行說戲教學時從動作到眼神和身段、從唱到念都極為細致，與荀令萊的教學方式如出一轍，這也是傳統音樂文化最為精髓的“傳承”的體現。教文戲時保錫茹從吐字、咬字、呼吸、發聲等方面入手，采用口傳心授的模式教學。如唱到“放大膽，忍氣吞聲休害怕”這一句時，“忍氣”的節奏要慢一些，“忍”字拖長，“氣”字晚出，“吞”字要明顯;“休害怕”的節奏要稍慢，每個字要演唱清楚，“害”字的收音要有力，“怕”字要快而輕地收住。在掌握了整個唱段之后才能學整出戲。可見，在對婁伊敬的教學中，保錫茹將自身所學傾囊相授，不論是基本功教學還是唱段教學及說戲，都能看到其自身學藝時的影子，這是師徒傳承的最好體現。

綜上，對于京劇演員而言，行當的劃分最為重要，其標志著京劇演員今后所扮演角色的類型。但筆者也了解到，目前京劇演員的行當劃分并不像以前一樣要求如此嚴格。筆者認為主要原因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誕生了大量現代戲，其中的角色無明顯的青衣花旦之分，同時這也體現了時代背景下京劇的市場適應性特征。

三、結語

在目前人們所熟知的梅、尚、程、荀四大旦角流派中，梅派、尚派、程派均以青衣戲見長，唯荀派善演花旦。目前沈陽市京劇院的“臺柱子”陳陽同樣是荀派花旦出身，且該唱腔在沈陽地區有著固定的教學班底與戲迷票友，因此，筆者認為這可以看作是荀派唱腔音樂得以在沈陽地區生存的原因。

本文雖只選取了三位荀派傳人作為研究對象，但在沈陽地區無論是沈陽市藝術學校還是沈陽市京劇院，一直都有荀派唱腔的傳承與發展。本文所選取的三個對象可以看作是老、中、小三代京劇演員的縮影，通過比較她們的學藝過程可知，無論何種年代，京劇演員的開蒙總體一致，包括基本功練習、唱段練習及說戲。保錫茹與陳陽二人，既是學生又是老師，在學藝的過程中，她們將荀派藝術最大限度原汁原味傳承下來的同時，又在教學活動中毫無保留地教授給學生?？梢钥闯鲈诰﹦〗虒W方面，荀派藝術的發展依舊沿襲著傳統的口傳心授的方式，有著較強的固定性，這也體現出了京劇顯著的程式性特征。此外，據上文所述，為了響應國家關于京劇進校園的號召，保錫茹與陳陽也投身于各中小學的課堂教學，致力于荀派藝術的傳播，使更多的學生了解荀派藝術，同時在課下繼續跟隨二人學習?？梢?，荀派藝術的傳承是以人為核心的。在這一過程中，二人既屬于傳承者，又屬于傳播者。在荀派京劇演員的不懈努力下，荀派藝術在沈陽地區擁有了更多受眾群體，從而進一步促進了荀派藝術在沈陽地區的發展。

參考文獻：

[1]陳慧琳.人文地理學[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

[2]黃嘉翎. 地名文化空間擴散模式挖掘方法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20.

[3]夏玢.黃梅戲文化地理研究[D].合肥：安徽師范大學，2006.

[4]洪梅.音樂地理學視域下的閩臺歌仔戲文化擴散[J].集美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1）：37-42.

[5]王寧寧.文化地理學視角下秦腔文化的空間擴散研究[J].電影畫刊，2021（4 ）：58-59.

[6]李蕊蕊，鄭彤，趙偉，等.傳統音樂的空間擴散及其文化區演變：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南音為例[J].泉州師范學院學報，2016（3）：53-59.

[7]方嘉雯.基于文化地理學視角的秦腔文化起源與擴散[J].人文地理，2013（3）：64-69.

[8]李硯.地理環境與戲曲的擴散：對菏澤地方戲的音樂地理學探討[J].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12（4）：46-53.

作者單位：

沈陽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