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懷 劉夢彧 劉嘉豪 張定文



[摘 ? 要] 智慧教育作為教育信息化發展的高端形態,契合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已經成為各個國家教育期待發展的目標和全社會共同關注的話題。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賦予了智慧教育全新的特征,體現為一個國家或區域智慧教育生態的表現性特征即智慧教育的“發展目標”和智慧教育系統的建構性特征即智慧教育的“實踐取徑”,其中表現性特征應符合共識性、指向性和穩定性原則,具體表現為(1)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2)全面發展的學習評估,(3)泛在的智慧學習環境,(4)持續改進的教育文化,(5)教育包容與公平的堅守,這也是智慧教育的五個關鍵特征。建構性特征應符合操作性、階段性和多樣性原則,具體表現為(1)積極性學生社交社群建構,(2)教師發展的優先支持計劃,(3)合乎科技倫理的技術應用,(4)可持續的教育改革規劃,(5)有效的跨部門跨域協同,這也是智慧教育的五個輔助特征。
[關鍵詞] 智慧教育; 數字化轉型; 表現性特征; 建構性特征; 教育信息化
[中圖分類號] G434 ? ? ? ? ? ?[文獻標志碼] A
[作者簡介] 黃榮懷(1965—),男,湖南益陽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智慧學習環境、教育信息化研究。E-mail:huangrh@bnu.edu.cn。
一、引 ? 言
當今世界正處于一個轉折點,新冠疫情使教育陷入“一場危機中的危機”[1]。疫情不僅對當前教育帶來負面影響,而且正在抹去過去幾十年的全球教育發展成就,影響未來教育發展[2]。世界形勢呼吁教育主動變革,2022年9月16日—19日,聯合國召開的教育變革峰會上,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提出,當前教育正處于嚴重危機,亟須進行教育系統變革。中國政府在峰會上表示,將進一步實施《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承諾優先發展教育事業,發展更加公平包容的優質教育,培養適應未來社會的新一代,構建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積極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并不斷擴大國際教育與合作[3]。9月20日,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30年教育高級別指導委員會會議上,懷進鵬部長提到,要以數字化為杠桿,撬動教育整體變革,大力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在此前的預備會議上則提到要改變教育生態、學校形態、教學方式,探索教育數字治理方式,幫助人們適應數字化時代,實現教育更加包容公平更高質量發展。
作為教育信息化的特殊階段,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從戰略層面進行系統規劃,全面推進數字化意識、數字化思維和數字化能力的過程[4]。智慧教育作為教育信息化發展的高端形態,契合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已經成為各個國家教育期待發展的目標和全社會共同關注的話題。
面對教育政策制定者、廣大教師、教育行政人員、家長以及社會各界人士對智慧教育內涵理解和期待的巨大差異,不同領域、不同知識背景、不同發展階段的利益關聯者在解讀智慧教育概念以及組織并參與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存在不同的立場、觀點和解決方案的訴求。因而需要對作為“發展目標”的智慧教育和作為“實踐取徑”的智慧教育進行區分和深度剖析,以響應國家政策制定及教育教學實踐的核心關切。
二、智慧教育的表現性特征與建構性特征
縱觀人類的發展歷史,我們從農業教育、工業文明教育到如今的數字化教育,每個時期都有特定的歷史背景,也有其追求的教育智慧[5]。時代的發展與科技的進步推動著人才培養目標與人才結構的變化,驅動著教育的順應與調整[6]。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智慧教育成為教育信息化的重點和未來發展方向,是教育在信息時代的新升華,也是教育數字化推動教育變革的最高追求[7]。
202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育信息技術研究所、國際教育技術學會和北京師范大學等單位發布了《國家智慧教育框架報告》[8]。該報告指出,政策制定者和各利益相關方需對教育系統中包容性與公平性、持續改進文化、多部門合作與有效伙伴關系這三個要點進行整體性及系統性的考量。在此基礎上,重點關注三個關鍵杠桿點,即趨向智慧教育的學習環境、技術賦能的學與教變革、前瞻性的教育治理和政策計劃,為國家、區域和學校的智慧教育建設提供了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隨著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智慧教育展現出全新的特征,體現為一個國家或區域智慧教育生態的表現性特征和智慧教育系統的建構性特征,二者也分別是智慧教育的關鍵特征和輔助特征。
(一)智慧教育表現性特征的界定原則
從教育改革和發展視角看,教育應符合和平、公正和可持續未來的要求已經成為社會共識。若從人們普遍期待和面向智能時代的教育發展新形態,來描述智慧教育的關鍵特征,需要具備共識性、指向性和穩定性三個原則。共識也稱社會合意, 即人們對社會事物及其相互關系的大體一致或接近的看法, 是不同階層、民族、國家和不同利益的人所尋求的共同認識和價值[9]。教育的共識則指的是各國政府以及地區、政府間和非政府組織對于教育性質和教育愿景的共同看法。指向性原則指的是以國際社會共同達成的教育目標和中國教育現代化發展目標作為智慧教育發展的指向。穩定性原則指的是教育作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符合文化趨于穩定的特點。
聯合國秘書長在教育變革峰會上發表的愿景聲明中提到,教育是一項基本人權,是個人尊嚴和賦權的源泉[10]。要實現此項權利,需擴大教育機會,確保人人都能獲得包容與公平的優質教育和學習[11]。教育也是一項公益事業,是共同的社會努力,包含具有包容精神的公共政策制定和執行過程[12]。與此同時,教育可以從社會契約的角度來審視,所謂社會契約,是社會成員間為謀求共同利益而合作達成的默示協議, 這一契約包含構建面向未來教育新生態的根本性原則,也包含建立、維護和完善教育系統的相關工作[13]。達成共識的教育才能夠整合教育力量[14],智慧教育涉及各地區、各層次主體的不同利益,首先應符合教育的共識性原則,即對教育包容與公平的堅守,保障每個人平等接受優質教育的權利。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的“教育2030行動框架”總體目標是 “確保全納、公平的優質教育, 使人人可以獲得終身學習的機會”,為全球教育發展指明了方向[15]。2019年,國務院印發的《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作為教育變革和教育現代化的頂層設計,契合“教育2030行動框架”中公平、包容與終身學習的價值觀,強調“面向人人”“因材施教”和“終身學習”的基本理念,努力為每個人在人生不同階段提供豐富多樣的學習機會、開放優質學習資源、靈活便捷學習方式、綠色友好學習環境,以“形成網絡化、數字化、個性化、終身化的教育體系和建成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學習型社會”。智慧教育需以此為發展方向,將“以學生為中心”的理念落實到教學的全過程,以多元的學習評估方式促進學習者的全面發展,建立泛在的智慧學習環境以滿足學習者多樣化學習需求。
教育文化是經過長期發展沉淀而形成的教育實踐活動方式及其所創造的成果總和[16],是由各種事件和實物共同形成的有機整體,永遠處于創造和進化的過程[17]。文化的形成與發展主要依靠凝結與積淀,越是成熟的文化,越具有較高的穩定性。面對時代的更迭與社會的發展,文化兼具有存在規律的靈活可變性,因而文化是以一種穩定而靈活的方式不斷積累和推進[18],教育文化也處于穩定且持續改進的發展進程。
綜上所述,教育包容與公平、成熟的教育文化、泛在的學習環境、學生中心論、學習評估改革等是國際組織和國際社會普遍關注、面向教育2030議程和我國教育現代化發展目標,需要全社會經過漫長時間的共同努力才能達成的關鍵,具備共識性、指向性和穩定性的特征。
(二)智慧教育建構性特征的界定原則
作為復雜巨系統的教育改革和發展,其過程是緩慢而漸進的,智慧教育既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目標,也是人們對其形成和建構過程的價值期待。若從教育發展規劃和教育教學實踐等來描述智慧教育的建構性特征,需具備操作性、階段性、多樣性原則。操作性原則是指智慧教育的建構過程應符合智能時代教育系統的變革方向,在教育數字化轉型戰略背景下,將教育變革落到實處。階段性原則是指智慧教育的建構樣態應滿足教育改革與發展新階段的要求,并持續解決不同階段中的教育問題。多樣性原則是指智慧教育系統應尊重學校與學生的多樣性,并提供適應性的支持與服務。
在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的背景下,教育系統正進行全方位和系統性的數字轉型。教育的數字化轉型是指持續利用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的技術及手段來變革教育系統的過程[19],在該過程中的技術應用應當合乎科技倫理。可持續發展的數字化轉型需要在教育系統中實施全要素、全流程、全業務和全領域的數字化進程[20],區域間與部門間的高效聯動對于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落實將起到關鍵作用。
經過教育信息化1.0和2.0的建設,我國數字技術與教育經歷了起步、應用、融合、創新四個階段[21],目前正處于融合與創新并存的時期。在此之前, 我國教育信息化以應用驅動為重要抓手,以數字校園建設為載體,重視信息基礎設施建設[22]。而在新的階段,更要強調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的全方位深層次融合[23],強調應用技術支撐教改、賦能創新和促進變革。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中的應用依舊具有巨大潛力,引領性的教育改革規劃有助于推進技術應用以解決不同階段的教育問題。
教育系統中不同層次、類型、條件的學校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來自不同種族、文化或其他因素的學生也各有不同。盡管教育理念具有普適性,但由于學校辦學規模、功能使命、內部結構、外部關系的不同,在表現形式上必然呈現出多樣性[24]。信息時代背景下,學生的學習空間和社交空間被拓寬,學習社群不局限于傳統的學校和班級,還包括以網絡形式連接的各種學習社群,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習者有機會產生思想碰撞。學生的多樣性是豐富學習過程的機會,可作為教育資源以開發利用[25]。面對學生的多樣化,教學過程的差異化顯得尤為重要,教師對學生的知識水平與認知風格等要進行持續性的診斷以調整教學[26],這對教師的基本素養提出了高要求,有效落實教師發展計劃以提升教師教學能力成為必然。
綜合上述分析,符合倫理的技術應用、區域間與部門間的高效聯動、引領性的改革規劃、多樣的學生社交社群和教師能力提升計劃等是符合人們教育期許,契合教育數字化轉型方向,需要從國家規劃、中層部署和微觀創新逐一落實才能達成的輔助特征,具備操作性、階段性和多樣性的原則。
智慧教育是一種由學校、區域或國家提供的高學習體驗、高內容適配和高教學效率的教育系統[27]。以此智慧教育內涵為核心,區分出智慧教育的“發展目標”和“實踐取徑”。國際組織和國際社會普遍關注、面向教育2030議程和我國教育現代化發展目標定義了智慧教育生態的價值,具有共識性、指向性和穩定性。人工智能與教育《北京共識》與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等作為智慧教育的實踐取徑明晰了構建智慧教育生態的路徑,具有操作性、階段性和多樣性特征。由此,可以界定出智慧教育生態的表現性特征和建構性特征(如圖2所示)。
圖2 ? 智慧教育的內涵、發展目標及實踐取徑
三、智慧教育表現性特征的解析
智慧教育作為未來教育的理想形態,具有感知、適配、關愛、公平、和諧五大本質特征[27],具體表現為能讓學習者有高學習體驗的智慧學習環境,包含以學生為中心教學及滲透到教育過程全要素、全流程評估的新型教學模式,重視公共教育、終身學習、教育公平及包容性的現代教育體系。以下展開對智慧教育表現性特征的詳細闡述。
(一)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
“以學生為中心”最初起源于杜威的“兒童中心主義”思想,是一種強調學生在教學過程中主體地位,增強和賦予學習者權力的新教育教學范式[28],以學生自主學習和創造力的培養為導向,促進學生的學習遷移,重視學生的學習效果,與“以教師為中心傳授范式”相對應。隨著信息技術與課堂教學的融合,課堂的教學結構、教學模式及學生的學習方式發生了相應的變化。技術作為一種生存空間,會影響學生行為、實踐和思維的方式[29],因而利用遵循教育教學規律的技術對學生培養至關重要。新時代的人才培養也應符合新的學習觀,即真正的學習應該從單純的知識記憶轉變為對真實世界的探究和現實問題的解決,教學應當多途徑提供超越課堂的真實學習,允許學習者探究、討論和有意義地建構概念與事物之間的聯系[30]。
(二)全面發展的學習評估
學習評估是學習過程的關鍵組成部分,能夠調節師生在教學活動中的行為,引起師生參與教學的積極性變化。教師應指導、支持和采用適應性的措施和學習分析技術,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及時反饋,而學生應與教師共同建構學習目標,并在相應的指導下選擇如何呈現自己掌握的知識與技能。202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明確提出,以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評價方法更加多元為目標,充分利用信息技術,提高教育評價的科學性、專業性和客觀性。為促進學生的全面發展,學習評估方式也應多元化,可分為關于學習的評估(Assessment of Learning)、為了學習的評估(Assessment for Learning)和作為學習的評估(Assessment as Learning)?!瓣P于學習的評估”是為了對階段性的學習成果進行總結,教師需要分析有關學生學習進展的信息,作出對學生學習表現和成績的評判;“為了學習的評估”旨在為學習的推進收集證據,教師需要及時地、準自動地收集學習過程數據,調整其教學策略并進而改善教學;“作為學習的評估”目的是讓學生在學習中學會評價,教師需要為學生提供多種學習和展示的機會,撬動學生的自我評價和自我發展。
(三)泛在智慧學習環境
學習環境伴隨著學與教活動的發生而出現,是支撐學習發生的重要場所[31]。智慧學習環境是普通數字化學習環境的高端形態,能夠實現物理環境與虛擬環境的融合,提供適應學習者個性特征的學習支持和服務[27]。智慧學習環境的建設包括六方面,泛在的網絡接入、適宜的學習空間、可信的學習工具、適應性學習資源、可靠的數字終端、安全的網絡環境。泛在的網絡接入是指師生可在學校、家庭或社區中高效、可靠、無縫地接入互聯網,與網絡世界互聯互通;適宜的學習空間表現在能夠利用傳感器技術監控空氣、溫度、光線、聲音、氣味等物理環境因素,為學習者提供舒適的物理環境;可信的學習工具是指學生在使用學習工具的過程中,個人信息、學習過程數據、學習資料版權等都受到數據安全保護[32],學生能夠信賴所選擇的學習工具解決學習困惑;適應性學習資源表現在智慧學習環境能夠結合學習者特征,識別當前學習情境信息,為學習者提供符合其學習需求的資源[33];安全的數字終端表現在學生能夠方便安全地通過多種終端獲取教育平臺的服務[34],防止應用程序通過未授權渠道獲取學生信息;安全的網絡環境是指加強網絡基礎設施防護,確保關鍵數據資源和師生個人信息安全。
(四)持續改進的教育文化
教育文化為教育變革提供了基礎性的指導思想,教育文化的改進應落實到教育系統的方方面面。從學校層面來看,學校應提升自身持續改進能力以應對教育系統變革[35]。學校改進是指改變校內環境及其相關因素,最終更有效地實現教育目標[36]。智能時代背景下,學校需要在眾多利益相關者的配合下,不斷收集信息化基礎設施、教育教學內容和教師專業發展等有效信息,持續改進和規模化“技術賦能學習”。第一,需要避免武斷的學校決策,即學校改革需要基于嚴謹的調研,保障學生在學校改進過程中的參與權,學生的觀點和視角有助于學校改進的落實,增加對學校發展的反思和內省[37];第二,需要避免可疑的技術應用,技術采用的動力源自于對技術能做什么的期望,即可利用技術解決怎樣的教育問題,教育領域中的技術應用應符合教育現象、遵循教育規律[38];第三,需要避免低效的教師培訓,教師培訓的開展應采用科學理性的教學設計與符合學習規律的培訓材料;第四,需要避免孤單的教研社群,應加強高校、科研機構和中小學等單位的合作,體現教研工作的開放性,構建聯動協同、高效運行的教研共同體[39]。
(五)教育包容與公平的堅守
教育的包容和公平奠定了優質教育的基礎,智慧教育應滿足學生和教育者群體的需求,不同社群均應有代表參與到關鍵決策中。推動包容、公平、有韌性的教育,需要增加學習、文化與社區參與,共同形成“零拒絕、零排斥”的共識,減少教育系統內外排斥現象的產生[40];克服限制學習者獲得學習機會、參與學習過程并取得學習成果的障礙,讓每個適齡兒童都享有平等受教育的權利;為具有特殊教育需求的學生設計課堂或開展教學指導,幫助特殊學生有效融入班級;尊重學生與家庭的多樣性,認識到學生多樣性的益處,不將個體差異視為待解決的問題,而是將其視為豐富學習過程、推動教育創新的機會[41]。
四、智慧教育建構性特征的解析
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建設智慧教育的必由之路,要求我們按照“需求牽引、應用為王、服務至上”的原則,深入推動全領域、全要素、全流程、全業務的數字化意識、數字化思維和數字化應用,以構建未來教育新生態。智慧教育的建構性特征代表了一種能夠有效塑造和構建智慧教育的現實可能性,以下對建構性特征的具體內容展開詳細闡述。
(一)積極性學生社交社群建構
學習者的非認知能力培養是當前國際教育領域關注的焦點之一,其中社會情感學習是全球關注的議題之一。社會情感學習主要包括個人認知與社會交往方面的情緒情感的學習,從自我意識、自我管理、社會意識、人際關系技能以及負責任的決策五個維度展開[42]。華盛頓社會情感學習工作小組提出構建“文化響應式”教學,將學生們不同的文化習俗、民族特征、生活經驗和特殊觀點與教學相融合以提升教學質量,開展文化響應式教學[43],增強學習者的認同感和參與感。技術是發展文化響應性教學的重要工具,幫助學生走出學校,走向全社會甚至是全球社區,了解不同的文化差異,認可文化的多樣性,在培養自我文化歸屬感與認同感的同時,成為具有全球公民意識的成員。信息化時代背景下,公民概念還增加了數字公民身份的內涵,提升數字素養和技能,恰當地、負責地使用各種信息技術,參與社會活動,促進社會發展,是數字公民教育的重要內容[44]。
(二)教師發展的優先支持計劃
教師是智慧教育的主要踐行者,是智慧教育實施的關鍵要素和核心動力[45]。智慧教育的發展須有一支高數字素養與高教學技能的教師隊伍。對于教育數字化轉型而言,僅有高投入購買的數字技術裝備與資源,不足以幫助學校利用數字技術、工具和資源來真正改變學與教的方式。政府主導和資助教師職前培養及教師專業發展,支持教師持續研修與改進教學,建設一支具有數字化教學能力的教師隊伍,是最有回報率的投資之一。第一,應建構教師專業發展標準,為教師提供專業學習與培訓的設計、評估和資助;第二,應提倡教師參與技術賦能學習的體驗式研修,并為跨區域和跨校的合作創造機會;第三,應為教師研修提供持續的時間與資金支持,包括培訓、進修、工作坊和研討會;第四,可以定期調查教師需求,以確定教師最需要和最渴望的專業學習領域,有助于教師培訓不與實踐脫節[46];第五,可以遴選和培養專家型教師作為導師和教練,幫助其他教師學習與成長,并將其納入學校持續改進計劃;第六,可以重新設計學校的課時安排,增加教師專業研修與合作的機會,包括同伴輔導、隨堂聽課、專業性學習社區及協同教研等。
(三)合乎科技倫理的技術應用
為實現智慧教育,個人信息和數據只能在可信的個體和實體之間共享和流轉。教育數據的隱私保護與開放共享是對立統一的矛盾綜合體,系統既要確保數據免遭濫用,又要保證相關的學生、教師和領導者可以獲取[47]。在個人隱私數據方面,學生數據必須始終得到保護,也能有選擇性地為可信用途提供數據支撐,如個性化學習指導或教育研究。在數據互操作性方面,為了改進教學而持續交換的數據,須在不同系統之間通過無縫、安全、可控協議及共享標準進行流動。在人工智能倫理方面,人工智能工具在學生學習、教師教學和學校管理等方面的設計或應用,必須全面考量并主動防止潛在風險和威脅的發生,如逃避使用、過度使用或不當使用。在教育系統中的算法可解釋性方面,需要確保算法的可靠可控、透明可釋與包容公正,使教育系統中的智能技術應用可信任、可理解、可管理[48]。
(四)可持續的教育改革規劃
在制定可持續的國家教育改革計劃以有效利用技術賦能教育時,需要具有前瞻性的政策。政府應致力于建立可持續發展愿景,充分認識數字技術在適應學生發展、教育公平、社會經濟發展等方面的積極作用,制定可持續發展的行動計劃。從發展理念來看,需要謀劃教育可持續發展的愿景,將培養學生的數字時代勝任力與終身學習能力作為基本目標,賦能教師利用數字教學法來有效促進學生發展,強化學生在數字時代的生存力與適應力[49]。從基礎設施來看,需要全面部署、持續運維并及時更新教育信息化基礎設施,提供安全、可持續、使用效率高的數字底座[50]。從資源規范性來看,統一的技術標準是推動數字資源與數字教材規模化推廣應用的關鍵因素,因此需要制定優質數字資源與數字教材研發的標準或指南[51]。從技術發展來看,應鼓勵發展遵循教育教學規律,提升學習者學習效率、體驗及效益的前沿性數字化學習技術。
(五)有效的跨部門跨域協同
智能技術為公共教育服務的多方協同提供了條件,擴大了公共教育服務供給范圍[52]。在政府主導下的相關事業單位、企業、高等學校、科研機構等密切合作,形成有效戰略伙伴,將教育視為公共利益,貢獻和分享知識與資源,共同為學校、教師和學生提供服務,以促進技術在教育教學中的變革性應用。智能技術的應用不能局限于封閉的教育場景中,而應拓展到更大的社會化場景[53],需深化開展人工智能教育社會實驗,持續觀察和綜合分析多元化、多維度、多渠道的證據,挖掘教育實踐活動的隱形進程,指導真實的教育改革實踐,進而加快推廣普及基于證據的解決方案[54]。盡管技術對教育的改革與發展具有推動作用,但是任何技術在進入教育領域都不是一帆風順的[55]。教師和學生是否接受和采納某項智能技術,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56],如學生對新技術的認知水平、學生的已有知識、技術的兼容性、技術與任務的匹配程度等,因而需要適應性超越技術推廣和使用正面臨的障礙,促進學生利用技術學習取得成功。
五、結 ? 語
教育正處于一個全球的危機中,建立和平、公正和可持續的未來亟需教育系統變革。數字技術具有巨大的變革潛力,教育數字化轉型作為國際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戰略選擇已成為全球性的共識。
首先,定義價值及明晰路徑是智慧教育生態構建的必要條件。智慧教育既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目標形態,又是社會各界對未來教育的共同期待。當前,研究主體、實踐主體及技術主體等利益關聯者對智慧教育內涵的理解存在差異,對其價值認知及實踐方向的把握持有不同的立場,突出表現為對構建智慧教育生態“目的”和“手段”的認知模糊,因而需要對作為“發展目標”的智慧教育和作為“實踐取徑”的智慧教育進行剖析(如圖3所示)。
其次,表現性特征反映了人們對智慧教育作為“發展目標”的共同愿景(Vision),應符合共識性、指向性與穩定性原則。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既反映人文主義教育的內蘊價值,也外化體現于促進學習者能動性的課堂教學結構。全面發展的學習評估是實現規?;逃c個性化培養相結合的具象表征。泛在智慧學習環境為學習者跨場域聯通的學習提供了空間與支持。持續改進的教育文化為教育變革與發展的有序性提供了保障。堅守學習個體的包容性與學習機會的公平性是國際教育界共同踐行的理念。智慧教育的表現性特征層層遞進、相互關聯,立體化、全景式地描繪了智慧教育生態的應然圖景。
第三,建構性特征反映了智慧教育“實踐取徑”的任務與使命(Mission),應符合操作性、階段性與多樣性原則。全球化背景下,學生的數字公民身份得到凸顯,其社交范圍由傳統校園拓寬到全球社區,積極性的社交社群建構愈發重要。為適應社會的數字化轉型,由政府主導和資助的教師發展計劃是提高教師素養最有效的保障措施。合乎科技倫理的技術應用能最大化智能技術的教育效益,規避對師生的負面影響??沙掷m的教育改革規劃,從可持續發展的共識性愿景出發,引領了教育系統的有序變革,保障了教育系統的復雜適應性。有效的跨部門跨域協同強調相關利益主體的廣泛參與,為智慧教育發展提供智力支持與機制保障。智慧教育的建構性特征與教育數字化轉型同頻共振,系統性、具象化地指明了智慧教育建設的實踐方向。
最后,教育系統具有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其改革與發展是緩慢且漸進的。不論是國家、區域或學校,智慧教育生態的構建都是持續的、生成的和變革的過程,需要頂層設計的前瞻性布局、各主體的協同聯動、技術供給與教育場景需求的持續互動與演進、科技與教育系統性融合的效能轉換等,以形成以人為本、韌性的、彈性的未來教育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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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hy" and "What" of Smart Education —Analysis on the Performative and Constructive Features of Education in the Age of Intelligence
HUANG Ronghuai, ?LIU Mengyu, ?LIU Jiahao, ?CHANG Tingwen
(National Engineering Research Center of Cyberlearning and Intelligent Technolog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2200)
[Abstract] As a high-end form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development, smart education is in line with the development goal of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has become a target of education development in various countries and a topic of common concern for the whole society. The deep integration of technology and education endows smart education with brand-new features reflected in the performative features of a country or region's smart education ecology, namely the "development goal" of smart education and the constructive features of a smart education system, namely the "practical path" of smart education. Among them, the performative features should conform to the principles of consensus, directionality and stability, embodied in (1) Student-Centered Pedagogy, (2)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Learning Assessment, (3) Smart and Ubiquitous Learning Environment, (4) Continuous Improvement Education Culture, (5) Commitment to Inclusion and Equity in Education, which are also the five primary features of smart education. The constructive features should conform to the principles of operability, stage and diversity, embodied in (1) Social Learning Community for Active Students, (2) Prioritized Support Program for Teachers, (3) Adopting Technologies in line with Ethics and Privacy, (4) Sustainable Plan for Education Reform, (5) Effective Muti-Sector Collaboration, which are also the five subsidiary features of smart education.
[Keywords] Smart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Performative Features; Constructive Features; Educational Informat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