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藝術家·理性

收稿日期：2022-01-08

作者簡介：楊天奇（1989-），男，江蘇南京人，南通大學副教授。

德國哲學家雅斯貝斯是西方存在主義哲學的奠基人之一，他的學術思想已為國內一些學者所關注。但從整體上看，雅氏的藝術哲學思想仍未得到全面、深入的探究，特別是其豐贍而富有人文意趣的藝術家論一直是雅氏研究學域中的薄弱環節。可喜的是，孫秀昌教授歷時六年完成的這部一百萬字的專著《雅斯貝斯藝術家論研究》彌補了這一薄弱環節。具體而言，該書的創新與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其一，該書聚焦于“生存”與“理性”間的張力，系統闡發了雅氏的藝術家論。在作者看來，雅氏誠然從克爾凱郭爾式的“生存”與康德式的“理性”那里汲取了足夠多的智慧，不過他并未亦步亦趨，而是立足于時代精神處境做出了創造性轉化，亦即以“生存”激活“理性”，同時以“理性”燭引“生存”，這恰恰是雅氏藝術家論的獨特魅力所在。

其二，該書將雅氏的藝術家論置于其一生的精神求索歷程中進行了考察。基于長期的學養積累，作者將雅氏的精神求索歷程分為前后相貫的精神病理學-心理學時期、生存哲學時期、理性哲學-世界哲學時期，并以上述三個時期為經線（橫軸），以每個時期的代表著作中所蘊含的藝術之思為緯線（縱軸），動態地考察了雅氏藝術家論的嬗演軌跡，進而為深入闡發雅氏所論的藝術家的生存樣態及其生存論意趣奠定了基礎。

其三，該書循著雅氏的精神探索軌跡將他所闡說的藝術家分為三種“理想類型”。作者指出，雅氏在精神病理學-心理學時期主要闡論了兩種范型的藝術家：一種是“客觀表現型的生存藝術家”（以斯特林堡、斯威登堡為代表），精神分裂癥對他們來說只具有“質料”的意義，他們在精神分裂急性發作期間都沒有創作出有影響的作品，病愈后的作品也多是對各自患病期間伴有的相關妄想或幻象的客觀描述；另一種是“主觀體驗型的生存藝術家”（以荷爾德林、凡·高為代表），病情的惡化加速了他們深刻的形而上學體驗過程，誘發他們在激烈的精神運動中創作出震撼人心的作品，進而喻示出一種形成獨異風格并走向頂峰的趨勢。進入理性哲學-世界哲學時期后，雅氏格外推崇歌德、萊辛與達·芬奇。他們的生存并未建基于深邃的內在劇變之上，毋寧說，體現于他們原初人格中的根本性的東西乃是堅韌、沉著的男子漢氣概以及對現實世界的無比堅定的愛，他們也伴隨其創作的作品不斷地趨于豐富與深刻。雅氏誠然沒有為這種范型的藝術家進行命名，不過秀昌教授依據雅氏的分類原則將他們謂為“理性生存型的藝術家”，無疑是合于雅氏學說的本然宗趣的。基于上述分類，作者對雅氏所論說的六位藝術家（斯特林堡、斯威登堡、荷爾德林、凡·高、歌德、萊辛、達·芬奇）一一進行了詮解（見該書第四至第六章），特別是對歌德論、萊辛論的詮解尤見功力。

作為“自由、理性與交往的合體”與“德意志的良心”（阿倫特語），雅斯貝斯一生都在“生存”與“理性”的張力間探尋哲學的新生和生存個體的自由選擇、自我超越之路，這種生命智慧為現代人走出自我遮翳、自我逃避的困境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思想資源。他所論說的那些藝術家的人生遭際、精神追求及其自我拯救之路，即便在當下仍可為苦苦覓路的人們提供有益的啟示，這便使得該書具有了一定的現實意義。

責任編輯：彭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