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階段的漢語拼音知識與教學

劉丹丹 王敏

【摘要】小學階段是學習漢語拼音基礎知識的主要時期。本文梳理了《漢語拼音方案》及與拼音相關的語言文字規范標準知識點在統編小學語文教材及教師教學用書中的呈現情況，結合對小學語文教師、語文教研員、教材編寫者等的問卷訪談，就漢語拼音知識在統編小學語文教材中的規范性、分布情況及所呈現的拼音知識內容作了探討，并結合教育教學需求提出了相關教學建議。

【關鍵詞】統編小學語文教材；漢語拼音；規范；教育教學

《國家中長期語言文字事業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2—2020 年）》提出“加大《漢語拼音方案》的推行力度。加強學校漢語拼音教學”的要求。《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語言文字工作的意見》（2021）要求“加強教材建設，確保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規范標準的貫徹落實”。

語言文字規范化程度是國家文明的重要標志之一［1］，語言文字規范標準是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基本保障。學校作為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使用的主陣地，在推廣普及普通話和規范漢字過程中起著教育、引導、規范等多重作用。語文教材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教學的重要載體，是宣傳貫徹國家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傳授語言文字知識、提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應用能力、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培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渠道。［2］［3］［4］

漢語拼音是幫助學習漢字和普通話的重要工具。《漢語拼音方案》（以下簡稱《方案》）推行65 年來，在我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教學等領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小學階段是學習漢語拼音基礎知識的主要時期，各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以下簡稱“課程標準”）對學生的漢語拼音學習都提出了明確的目標要求。《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以下簡稱“義教新課標”）亦要求學生在義務教育階段“學會漢語拼音，能說普通話”［5］，第一學段（1～2 年級）學生應“能讀準聲母、韻母、聲調和整體認讀音節，能準確地拼讀音節，正確書寫聲母、韻母和音節。認識大寫字母，熟記《漢語拼音字母表》”，第二學段（3～4 年級）學生“能借助漢語拼音認讀漢字，學會用音序檢字法和部首檢字法查字典”。［6］漢語拼音的有關知識在教材中客觀呈現，是落實義教新課標要求的基本前提。

為更好地了解《方案》及相關規范標準在基礎教育階段的應用情況，國家語言文字推廣基地建設重大項目“中小學統編語文教材語言文字教育研究”第一子課題組詳細考察了統編小學語文教材及配套教師教學用書（版次見附錄）中拼音知識的呈現和具體分布情況。相關規范標準包括《中國地名漢語拼音字母拼寫規則（漢語地名部分）》（1984）（以下簡稱《地名拼寫規則》）、《中國人名漢語拼音字母拼寫規則》（以下簡稱《人名拼寫規則》）、《漢語拼音正詞法基本規則》（2012）（以下簡稱《正詞法》）、《漢語拼音詞匯：專名部分（草案）》（2015）（以下簡稱《詞匯專名》）、《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1985）（以下簡稱《異讀詞審音表》）。

另外，課題組還設計了問卷訪談，以了解中小學語文教師、語文教研員、教材編寫者等對于中小學語言文字規范知識教育的認識。本文綜合教材和教學兩方面的調查，分析漢語拼音知識在教材中的規范性、分布情況，及所呈現的拼音知識內容，并結合教育教學需求提出了相關教學建議。

一、教材中拼音知識的呈現情況

作為正式出版物，教材要符合出版物管理的規定，按照有關規定落實國家語言文字規范標準。我們關注漢語拼音知識作為教學內容的呈現，關注知識的傳遞是否規范、準確。

1. 所呈現拼音知識的規范性

教材呈現了《方案》的絕大部分內容，其他相關規范標準的知識也或多或少地有直接呈現。

從拼音知識的規范性來看，絕大部分內容是符合規范標準的。其所呈現的《正詞法》《地名拼寫規則》《人名拼寫規則》《詞匯專名》《異讀詞審音表》的知識點均符合規范標準；所呈現的《方案》知識點大部分也符合規范標準。

2. 拼音知識的分布情況

分布情況包括拼音知識點在教材中的呈現形式、學段（冊次）分布、單元分布、具體位置等。

從學段分布來看，拼音知識點主要集中在小學低年級教材，主要包括聲母、韻母、聲調、音節拼寫等知識。作為漢字注音工具，漢語拼音學習的核心任務是讓學生能夠準確拼讀音節、借助拼音讀準漢字。

另外，教材在六年級上冊［7］安排了一次初步了解地名、人名拼寫規則的實踐活動（如“浦賓路PUBIN LU”“顧榭GUXIE”“北鳧BEIFU”“穆家湖MUJIA HU”）。

從拼音知識點分布的具體位置來看，《方案》知識點主要集中分布在課文正文和語文園地中；地名、人名相關知識點主要分布在課文正文和課文注釋中；《異讀詞審音表》知識點散見在課文、識字表、寫字表、詞語表中，其中識字表較為集中地對多音字作了標記。概括來說，《方案》的知識作為學習內容是明確的；其他規范標準的內容，則主要是跟隨課文、詞語的學習，不作為知識點安排明確的學習內容。

3. 所呈現的拼音知識內容

（1）與《方案》相關的拼音知識

根據《方案》，當i、u、ü行的韻母沒有聲母時前加y、w，寫成yi（衣）、wu（烏）、yu（迂）等，統編小學語文教材則將《方案》中的y、w 當作聲母處理。這種處理回避了y、w 的拼寫規則，也省去了對一批復韻母和鼻韻母的教學，有利于學生掌握拼音知識，減輕畏懼心理。［8］依照《方案》，韻母表中的iou、uei、uen前加聲母時，在音節中寫成iu、ui、un，如niu（牛）、ɡui（歸）、lun（論）。因為這三個韻母在一定條件下，中間的主要元音會弱化。在陰平、陽平調中，iou 的o 會弱化成一個含混的過渡音，uei 和uen 在滿足聲母為d、t、n、l、z、c、s、zh、ch、sh、r 和聲調為陰平、陽平兩個條件時，元音e 也會弱化成一個含混的過渡音。拼寫音節時省寫可使拼式簡短，方便閱讀和書寫。［9］統編小學語文教材則直接將省寫后的iu、ui、un 作為韻母，不涉及與iou、uei、uen的關系，其目的應該是在教韻母時縮短音節、減少規則講解，方便教與學。

《方案》韻母表中共有35 個韻母，統編小學語文教材中只出現了24 個韻母，少了iɑ、iɑo、iɑn、iɑnɡ、ionɡ、uɑ、uo、uɑi、uɑn、uɑnɡ、uenɡ、üɑn 等12 個韻母。這12 個韻母前面沒有聲母的時候，按照《方案》的規定需要變形，如iɑ—yɑ和uɑ—wɑ、üɑn—yuɑn等。教材這樣處理，應該是為了簡化拼音規則教學內容所做的變通處理。但根據我們的問卷調查，部分一線教師認為iong、uɑn不是韻母。

（2）其他相關規范的拼音知識

關于人名、地名規范的知識。低年段統編語文教材貫徹按字注音的原則，《正詞法》及關于人名、地名、專名等拼寫的大寫規則均沒有落實。在六年級上冊［10］安排了運用拼音拼寫地名和人名的實踐活動，有示例，但沒有給出具體拼寫規則，這部分知識有賴于教師在教學過程中自主安排。

關于注音情況。小學教材中加注拼音的內容主要包括課文、識字表、寫字表。一年級上下冊課文是全文注音，識字表和寫字表都有注音，二年級上冊課文是全文注音，在識字表注音。在學生識字量不足、無法獨立閱讀的情況下，這樣的編排能夠充分發揮拼音幫助識字的功能，引導學生借助拼音閱讀［11］。二年級下冊之后，教材采用隨文難字注音的方式，只給新出現的生字標注拼音，識字表也有注音，但寫字表和詞語表不再注音。從三年級下冊開始，教材的助學系統如“閱讀鏈接”等不再注音，目的是鼓勵學生運用查字典等方法自主識字［12］。這樣的設計目的可以理解，但效果如何，可能還需要持續跟進調查。

一年級上下冊、二年級上冊的識字表和寫字表均有注音，但沒有單獨標記多音字；二年級下冊至五年級下冊只為識字表注音，寫字表均未注音；六年級上下冊的寫字表和詞語表均未注音。我們認為，讀音是詞匯和漢字建立聯系的必要條件，寫字表與識字表雖有部分重合，但寫字表要求學生能讀會寫，比識字表的要求更高；詞語表是教學中要求學生重點掌握的詞語，缺乏規范注音，也不利于學生學習和掌握生字、新詞，特別是多音字、異讀詞的學習，缺少了語音規范的指導，就缺少了辨析的一個條件。

另外，一些注音可以處理得更加細致。例如，二年級下冊第48 頁“我們一起商量怎樣攻下那座城堡”中的“商量（shānɡliánɡ）”［13］按字注音，沒有把“量”標注為輕聲。這涉及課文注音是否應按照《正詞法》分詞，是否遵循普通話水平測試和工具書對輕聲的規范。四年級上冊第29 頁的異讀詞“家雀”標注為qiǎo［14］，但并未注明“家雀”是方言詞，“qiǎo”是方言音。多音字“扎”在統編語文教材中出現了三次，二年級上冊第104 頁“扎一只風箏”［15］、四年級下冊第17 頁“掙扎（zhá）了一番”［16］、五年級上冊第69 頁“再用一些干苔蘚編扎起來”［17］。“扎”作為生字在二年級上冊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識字表”注音為zā，四年級下冊注音為zhá，標記為多音字，到五年級上冊就沒有注音，更沒有標記多音字。義教新課標“學業質量描述”第二學段（3～4 年級）提到：“能借助漢語拼音、工具書，在閱讀中主動識字；能根據具體語境辨析多音多義字的讀音和字義”［18］，這可能是五年級之后僅對難字、單字注音的原因之一。由于拼音的學習具有連貫性，學生對拼音的掌握程度具有差異性，對于部分學生來說，雖然已經學過zā和zhá兩個讀音，但是在新的語境中恐怕仍難以判斷該讀哪個音，需要一定的提示。另外，“扎”還有zhā這個音，也會造成混淆。多音字的注音確實比較復雜，是否應該及時提示，特別是提示易錯的讀音，值得再思考。

二、語言文字規范教育問卷訪談

2021 年1 月，課題組利用“問卷星”，就中小學語言文字規范教育情況，在中小學語文教師、語文教研員、語言學學者、教材編寫者、語言文字管理部門工作人員等群體中進行了調查。本次調查共回收7388 份問卷，其中56.52%的受訪者是中小學語文教師。問卷發放的途徑主要是通過語言文字工作機構擴展到中小學，信息源可靠。

1. 對《方案》等規范的熟悉程度

受訪者對《方案》的熟悉程度最高（占比為75%），對其他相關規范標準如《地名拼寫規則》《人名拼寫規則》《正詞法》《異讀詞審音表》等的熟悉度占20%左右，對《詞匯專名》的熟悉度僅占10%左右。相關人員對大部分規范標準的知曉度都亟待提高。

2. 對教材與語言文字規范關系的看法

有受訪者表示，教材應在尊重作者原著的基礎上做注釋，向學生說明其與現行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存在差異的原因，讓學生理解其用法和意義；教師也應主動提高規范意識，及時跟進相關規范標準的更新，提高糾錯意識。

3. 教材中語言文字規范知識內容的調整

大部分受訪者認為，規范標準需要在教師教學用書中有所提示，在專題集及重點考試中加以呈現，以彌補相關知識點的空白。例如，極少有師生了解漢語拼音分詞連寫的規則，可在教師教學用書中注明《正詞法》相關知識點，也可將其作為教材的附錄加以呈現。

4. 遇到語言文字規范問題的解決辦法

受訪者最常用的解決辦法是“查字詞典”（比例為81.43），其次是“ 查有關規范標準”（比例為68.08%），最不常用的辦法是“問語言文字管理部門”（比例為12.83%）與“ 問出版社”（比例為5.36%）。可見，將語言文字規范意識的培養作為語文教學的基本目標，需要包括教育教學、有關部門、辭書編纂等在內的廣義的語言文字工作領域共同努力。

三、教學建議

1. 教師應提高規范標準意識，掌握規范性與系統性的拼音知識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八條規定“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以《漢語拼音方案》作為拼寫和注音工具”。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漢語拼音也應作為學習內容。我國是多民族、多語種、多文種、多方言的國家，在這樣的國情背景下，漢語拼音的學習對漢字的學習來說是助力，也是必要的工具。另外，《方案》作為中國人名、地名和中文文獻羅馬字母拼寫法的統一規范，是我國規范標準國際化的標志性成果，在國內相關領域保持一致，也是應有之義。［19］

學校是宣傳推廣落實語言文字規范標準的主要渠道，教師對于培養學生正確、規范地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起到關鍵性作用，教師應主動加強對規范標準的學習，掌握規范、正確、成系統的拼音知識，具備合理闡釋規范標準的能力。例如，教師應該對《方案》的完整構成和拼音設計的系統性有一個整體認識。《方案》按照聲韻兩分的方式，設立聲母表和韻母表，聲母按照發音部位排列，相同的排在一組；韻母以漢語音韻學的四呼分類為基礎，縱向第一列是本韻，橫向分別與韻頭i、u、ü組合，每個橫行的主元音字母相同。這種排列方式分類清晰，符合我們對普通話語音的感知，有助于系統地理解普通話音節的發音位置。

2. 采取靈活多變的教學方法教授拼音知識

考慮到拼音學習的連貫性與進階性，在低學段的拼音學習任務完成后，教師在進行教學設計時，仍可以合理安排教學，鞏固和提高拼音教學的質量，切實發揮漢語拼音在漢字學習、普通話正音等方面的作用。

《地名拼寫規則》《人名拼寫規則》《正詞法》等規范標準，是落實《方案》的應用性規范，在具體的社會應用領域和場景中是需要遵循的。教師在教學時可適當補充相關知識點，并注重其與實際應用的結合。例如，在學生集中學習了解了漢語拼音的音節拼讀、大小寫字母等基礎知識之后，可以適當增加人名、地名、專名、分詞連寫、大小寫等拼寫規則的內容，使漢語拼音的學習使用與日常生活（人名、地名、路牌名、地鐵站名等）關聯起來，提高漢語拼音的實際應用能力。給課文中出現的人名、地名等加注拼音，也可以作為課后練習，加強學生對相關知識的了解與主動學習意識。

另外，根據擴展識字量的需要，生僻字、異讀詞、多音字的注音教學也可以適當豐富。學生在第一學段（1～2 年級）應學會用音序檢字法查字典，在識字表、寫字表、詞語表等加注拼音，可方便學生借助字典查檢字義、詞義，在鍛煉學生自主識字能力的同時也擴大了其識字量和詞匯量，為其拓展閱讀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在教學設計中適當充實辨識多音字、掌握異讀詞的內容，例如，將每冊識字表中出現的多音字的幾個讀音以詞語的形式同時呈現出來（如將“假期、假扮、假裝、假日”等集中呈現），可以幫助學生強化辨識、記憶，系統地掌握多音字、異讀詞的讀音。

參考文獻

［1］《語言文字應用》編輯部. 語文教材與國家語言文字規范標準［J］. 語言文字應用，2016（2）.

［2］蘇新春，杜晶晶. 語言文字規范，要落實在“一筆一畫”——中小學語文教材語言文字規范化調查及思考［J］. 光明日報，2017-06-18.

［3］溫儒敏. 讓優秀傳統文化在孩子心田發芽（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縱橫談）［N］. 人民日報，2021-02-26.

［4］喬暉.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語文教科書的路徑探究［J］. 教學與管理，2019（6）.

［5］［6］［1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 年版）［S］. 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6～7，9，38.

［7］［10］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六年級上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14，14.

［8］徐軼. 小學語文教材中拼音知識的選擇［J］. 語言規劃學研究，2018（1）.

［9］王理嘉.《漢語拼音方案》與世界漢語語音教學［J］. 世界漢語教學，2005（2）.

［11］［12］徐軼. 落實規范標準，逐步達成目標———略談小學語文教材漢語拼音內容編排思路［J］. 語言規劃學研究，2019（2）.

［13］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二年級下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1：48.

［14］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四年級上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29.

［15］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二年級上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1：104.

［16］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四年級下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17.

［17］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語文（五年級上冊）［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69.

［19］馮志偉. 國際標準ISO 7098：2015《中文羅馬字母拼寫法》的研制［J］. 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6（2）.

【本文系國家語委科研項目“領域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建設新需求研究”（項目批準號：YB145-76）和國家語言文字推廣基地建設重大項目“中小學統編語文教材語言文字教育研究”（項目編號：20JDZDA01）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