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慧潔 孫林 孫啟偉 鄭金輝



摘 要: ??基于中國地級及以上285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采用熵權-TOPSIS法測度了新型城鎮化水平,并使用空間杜賓模型探究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空間溢出效應。研究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呈現出“U”型的非線性特征,且樣本期間,中國大多數城市并未跨過U型曲線的拐點,即兩者對城鄉收入差距仍具備有效的縮減作用;在區域異質性分析中,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中西部地區城鄉收入差距的抑制作用顯著,這與大多數城市尚未跨過拐點一致,同時伴隨著新型城鎮化水平的提升,數字普惠金融抑制城鄉收入差距具有邊際效用遞減的趨勢。
關鍵詞: ?新型城鎮化;數字普惠金融;城鄉收入差距;空間杜賓模型
中圖分類號: ?F 49; F 832
文獻標志碼: ??A
Digital Inclusive Finance, New Urbanization and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YU Huijie SUN Lin SUN Qiwei ZHENG Jinhui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285 cities at prefecture-level and above in China, the entropy weight TOPSIS method is used to measure the level of new urbanization, and the spatial Dubin model is used to explore th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of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and new urbanization on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impact of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and new urbanization on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presents a U-shaped nonlinear characteristic, and during the sample period, most cities in China have not crossed the inflection point of the U-shaped curve, that is, they still have an effective role in reducing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analysis of regional heterogeneity,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and new urbanization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suppression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fact that most cities have not crossed the inflection point. At the same time,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the level of new urbanization,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has a trend of decreasing marginal utility in suppressing urban-rural income gap.
Key words: ?new urbanization;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urban-rural income gap; space Dubin model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實現了高速發展,城鄉居民收入水平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然而在經濟繁榮的背后,城鎮化與傳統金融不協調、城鄉資源分配不均衡等問題凸顯,造成了中國城鄉差距不斷拉大,尤其表現在城鄉收入差距的失衡。從長期來看,導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的重要原因是城鄉“二元結構”中勞動力水平的差異,主要體現在現代服務水平、創新創業水平等多個領域。與傳統城鎮化相比,新型城鎮化重點強調以人為核心的產業化和城鎮化融合發展的理念,突出實體經濟在城鎮化發展進程中所起的作用。黨的十八大明確了要利用數字化的金融服務體系增強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以提升實體經濟對金融工具的獲得感,實現更高質量的資源配置。黨的十九大報告中也提出,要把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實現共同富裕作為新時代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的重要內容之一。在此基礎上探究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以及作用方式具有重要的實際意義。
當前,已有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數字普惠金融是金融服務與互聯網、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數字化載體交叉融合的產物,可以幫助金融機構深入傳統金融服務難以達到的“長尾客戶”,使得金融服務可以惠及城鄉多樣化群體。已有研究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在減緩貧困發生、提升居民消費水平方面都有顯著的調節作用,當然這一作用可能存在區域異質性。二是基于新型城鎮化的概念探討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形式。隨著國內學者立足于傳統城鎮化提出了科學發展的新型城鎮化概念,基于城鄉二元、新經濟地理學等視角分析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時空效應正成為當前的熱點,還有學者從經濟發展、人口流動、產業結構、資源配置、生態環境等子維度探究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具體路徑,結果表明新型城鎮化各維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具有異質性。三是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協同影響研究。部分學者認為新型城鎮化在有效促進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同時,數字普惠金融還能為新型城鎮化提供良性反饋。
通過梳理上述文獻發現,現有文獻大多聚焦于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個體影響效應,鮮有文獻將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結合起來討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同時已有研究大多以省級數據為研究樣本,使得省級內部的差異難以體現。本文借鑒以往研究成果,更新了新型城鎮化的指標體系內容,從多維視角研究了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時空特征,此外本文還對變量間可能存在的“U”型特征進行實證分析,以期為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推動城鄉融合、加快實現城鄉共同富裕提供理論支持。
1 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1.1 空間計量模型的設定
當前,區域間的聯系愈發緊密,要素流動也逐漸加快,周邊城市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及新型城鎮化進程可能會影響本地的城鄉收入差距,即存在空間依賴性。為此,在判斷是否存在空間自相關的基礎上,本文考慮建立空間計量模型,以消除可能存在的由模型設定偏誤引起的系數估算偏差。
Yit=ρ∑ n j=1 Wij Yit+β0+β1 Xit+β2 X2it+σ∑ n j=1 Wij X2it+γ∑ n j=1 Wij Xit+μi+λt+εit (1)
其中,因變量Yit表示城鄉收入差距;核心自變量Xit表示數字普惠金融(C1)與新型城鎮化水平(C2);ρ、σ與γ分別表示因變量與核心自變量及其二次項的空間滯后回歸系數;β1表示核心自變量的主回歸系數;λt和μi為可能存在的時間與空間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考慮到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空間溢出效應受經濟與地理的區位條件影響,本文借鑒Chen等的做法,采用了空間鄰接(W1ij)、地理距離(W2ij)以及經濟距離(W3ij)三種權重矩陣來判斷周邊城市是否對本地區存在空間溢出效應。本文中地理距離權重矩陣、經濟距離權重矩陣分別以兩座城市空間重心點之間距離平方的倒數以及兩座城市人均GDP差距的倒數來構建。
1.2 空間自相關檢驗
本文采用全局Morans I指數進行了空間自相關檢驗,三種權重矩陣下的Morans I指數如表1所示。可以看到,2011—2019年,新型城鎮化、數字普惠金融與城鄉收入差距的空間自相關系數均顯著大于0,拒絕無自相關假設,表明新型城鎮化、數字普惠金融與城鄉收入差距在城市空間上顯現出“同高或同低”的集聚特征,接受空間計量模型分析的前提條件。
此外,基于Elhorst的方法,本文分別進行了LM檢驗、LR檢驗、Wald檢驗和Hausman檢驗。綜合LM、LR和Wald檢驗結果,證明空間杜賓模型不會退化為空間滯后和空間誤差模型,固定效應模型的Hausman統計量90.507(P=0.000),由此本文采用雙固定下的空間杜賓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1.3 變量選取
被解釋變量:城鄉收入差距(income_gapit),使用泰爾指數度量。
income_gapit=∑ 2 b=1 ??Pib,t Pi,t ?ln ?Pib,t Pi,t / Fib,t Fi,t ??(2)
其中,Fib,t表示t年i城市城鎮(b=1)或農村(b=2)人口數量;Pib,t表示t年i城市城鎮或農村的總收入(用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常住人口之積表示);Fi,t表示t年i城市的總人口;Pi,t表示t年i城市的總收入。
解釋變量:數字普惠金融(C1)、新型城鎮化(C2)。本文采用了北京大學金融中心與螞蟻金服集團測度的數字普惠金融綜合指數;各城市新型城鎮化綜合指數使用熵權-TOPSIS二元評價方法測算。參考趙磊等、陳明星的做法,本文構造了涵蓋經濟、空間、社會、文化、生態五個城鎮化準則層的新型城鎮化指標體系(見表2)。
控制變量包括公民受教育水平(Elc)、創新產出水平(Lop)、創新投入水平(Lil)、外資發展水平(Fcd)、醫療保障水平(Lmh)。
1.4 數據來源
本文使用2011—2019年285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作為研究樣本。 其中:新型城鎮化和相關控制變量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12—2020)》、EPS數據庫;城鄉收入差距數據來源于各省、市統計年鑒;部分缺失數據通過插值法以及《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補齊。為增加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對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進行了標準化處理。
2 實證分析
2.1 基準回歸
表3報告了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整體回歸結果,其中C1、C2分別表示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本文還在回歸方程中加入了各解釋變量的二次項,以探究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非線性特征。
在三種空間權重矩陣下,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的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水平的提升顯著降低了本地的城鄉收入差距;二次項的系數均為正,說明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本地城鄉收入差距存在“U”型影響。
為明確當前我國大部分城市處于“U”型曲線的哪一個階段,本文分別對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進行了雙固定效應下的“U”型回歸檢驗。結果發現,兩個解釋變量在研究期內均呈現正“U”型,且拐點分別為0.711與0.292。經統計中國城市數字普惠金融和城鎮化的整體均值都未達到拐點,說明當前中國大部分城市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仍然能有效抑制城鄉收入差距(見圖1)。
再看周邊城市對本地城鄉收入差距的空間效應,在鄰接矩陣和經濟矩陣下,周邊城市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本地城鄉收入差距具有顯著的正效應,在地理矩陣下,為顯著的負效應;周邊城市新型城鎮化發展對本地城鄉收入差距在鄰接矩陣和地理矩陣下具有負效應,在經濟矩陣下具有正效應。
2.2 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
本文使用被解釋變量的一期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處理,以判斷被解釋變量在實際經濟活動中可能存在的因時間滯后反應導致的內生性偏誤;在穩健性檢驗中,基于樣本年限里可能存在的異常值導致回歸結果的不穩健,本文采取了“縮尾法”對數據樣本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
2.2.1 使用工具變量去除內生性
表4為空間杜賓模型下的動態回歸結果。結果表明,加入被解釋變量一期滯后項的動態回歸結果與靜態空間計量回歸結果相比減緩了內生性問題,表現在被解釋變量的一期滯后項在1%的水平下顯著。此外數字普惠金融在加入滯后項后表現出對城鄉收入差距顯著的本地抑制效應,且其二次項系數顯著為正,進一步證實了數字普惠金融存在“U”型特征。此外,三個權重矩陣下各解釋變量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R2均大于上文整體回歸結果,表明空間靜態回歸模型忽略了不可觀測因素產生的偏誤,但整體回歸結果仍然是可信的。
2.2.2 穩健性檢驗
從表5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2011—2019年,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都在1%水平下顯著抑制了城鄉收入差距,且二次項也顯著為正,表明在排除樣本中可能存在的異常值干擾的情況下,兩個解釋變量顯著降低了本地城鄉收入差距,但未來加劇城鄉收入差距的可能性仍然存在,這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2.3 區域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東中西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發展水平的差異性,本文采用地理權重矩陣分地區進行了異質性分析。我們發現僅中西部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系數顯著為負,二次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普惠金融對于中西部收入差距的抑制更加有效。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在三個地區均呈現“U”型特征,其中對中西部地區的影響幅度最大。從空間影響整體來看,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的空間溢出作用并不明顯,表明兩者主要偏向于對本地的影響。
2.4 進一步分析:門檻效應檢驗
以上實證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不僅表現出本地影響,還表現出時空溢出效應,但并未解釋三者之間的關系。如前文所述,新型城鎮化的發展促進了各方面要素水平的提升,其中包括科技水平和金融服務水平的提升,因此本文以新型城鎮化作為門檻變量研究新型城鎮化背景下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可能具有的非線性特征,并確立相應的F值、P值與門檻值,結果見表6。
從門檻效應的回歸結果來看, 在新型城鎮化的約束下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具有顯著的雙門檻特征,證明了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新型城鎮化影響城鄉收入差距路徑的有效性。此外影響的參數顯著為負,邊際效應呈現遞減趨勢,表明隨著新型城鎮化程度的進一步提高,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減作用不斷降低,兩者作用的相關性有所下降,與上文中的區域異質性特征一致。
3 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2011—2019年中國城市面板數據重構了新型城鎮化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空間杜賓模型分析了數字普惠金融、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空間效用。研究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呈現出“U”型的非線性特征,在樣本期間,中國大多數城市并未跨過U型曲線的拐點,即兩者對城鄉收入差距具備有效的縮減作用;經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在中西部城市的縮減效應更為明顯;在門檻效應檢驗中,發現當城市的新型城鎮化水平跨越一定門檻值后,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減作用存在邊際效應遞減的趨勢。基于以上結論,本文就未來如何發揮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方面的作用提出了以下建議:
(1)打破潛在行政壁壘,因地制宜平衡地區差異。數字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發展水平不高的地區,要積極靠近發展程度較高的城市,尤其是西部地區偏遠城鎮應實現“就近原則”,鄰近中心城市的城鎮應加強跨市的合作交流,如產業承接轉移、資源共享,主動打破行政壁壘;同時經濟發達地區要積極幫助經濟發展薄弱的城市提升本地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水平以彌補經濟發展中資源環境損失帶來的“陣痛”。
(2)發揮城鄉協同作用,縱深拓展破解 “二元結構”。要積極發揮各城市在新型城鎮化過程中的功能特色,利用數字普惠金融的特點,突出對偏遠農村居民在創新創業能力、金融服務水平等方面的提高,有效破解傳統城鄉“二元結構”,確保城鄉居民共享經濟發展成果和城市現代服務,尤其對于西部地區要輔以配套的財政支持和政策支持,幫助農村居民實現可支配收入倍增。
(3)落實協調發展戰略,多措并舉聚力共同富裕,避免城鄉收入差距再度擴大。當前我國城鄉收入差距雖逐年降低,但東西差異、城鄉差異仍然較為突出,近20年來,中國城鄉收入差距表現為階段性的上下波動,充分發揮好各種政策的協同作用有助于在較長時間內抑制城鄉收入差距的反彈,降低波動的幅度,這也有助于早日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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