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義”文化的精神意蘊和當代價值探賾

程娟珍

摘要：“義”，是中華民族傳統核心價值觀和道德精神的準則。傳統“義”文化的精神意蘊體現在禮儀風貌、恰當適宜、公平正義和情誼仁愛幾個方面。傳承發展“義”文化，須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準繩，以恰當適宜為尺度，樹立正確的義利觀；以平等互利為原則，實現共同發展；以公平正義為準則，實現文明和諧。在新冠疫情發生期間，“義”文化既是一種無私奉獻的志愿服務精神，也是互幫互助的眾志成城，更是大國的責任與擔當。

關鍵詞：“義”文化；精神意蘊；當代價值；義利觀；新冠疫情

中圖分類號：G64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8-3561（2023）17-0029-04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度福建省教育科學規劃課題“從文化認知到道德實踐”（FJJKCG20-264）的研究成果

“義”，是中華民族傳統核心價值觀和道德精神的準則。在中國傳統道德體系中，“義”幾乎和“仁”有著同等重要的意義。孔子的“君子義以為上”和“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明確指出在處理利益問題上如何擺正個人與社會、部分與整體、家庭與國家之間的關系。盡管不同時代與不同社會對“義”有不同的理解，但是對“義”的必要性的認識卻是共通的，即“義”是人類社會得以發展和延續的道德準則，沒有“義”的社會形態是不可想象的。“義”包含著適宜、應當、正義、公平、情誼等含義。義的核心價值觀念包括尊祖先，孝父母，愛護同胞手足，注重家庭倫理、親戚關系，重視知己的友誼、情義，熱愛家鄉和祖國，處事公道正義等。

一、傳統“義”文化的精神意蘊

義，是中國古代最基本的道德范疇和行為準則。從字義來看，其繁體字作“義”，上羊下我。羊在古代象征美與善，故“義”便指通過“我”這個道德主體把善與美表現出來。作為道德準則的“義”，其精神內涵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禮儀風貌

“義”最初的含義，是指儀表和風貌。《說文解字》解釋道：“羲，己之威儀也。從我從羊。”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曰：“古者威儀字作義，……義之本訓謂禮容各得其宜，禮容得宜則善矣，……威儀出于己，故從我，……從羊者，與善美同意。”禮容威儀出于自己，“羲”字里面有個“我”，“禮容威儀”就是一個人的道德行為，而且“羲”中還有一個“羊”字，古代羊代表美與善。所以“我”內心的這種道德流露出來，展現在外的禮容威儀，就是道義的表現。一個人要成就自己的道德，當然也要循義，不斷提升自己到美和善的境界。

一個人的儀表、儀態，是其修養、文明程度的表現。從義的起源可知，義與古代宗教祭祀活動相關，而個人在祭祀活動中對神明及祖先的尊重即體現在對自我行為儀態的約束上，為了追求美好和善良等需要，個人在儀表風貌、行為舉止上要莊重適宜。如人們在祭拜時，都會著裝整潔莊重，以顯自己對神明或祖先的尊重和敬仰。此為“義”的第一個基本內涵———講究禮儀規范，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顏淵》）。

2.恰當適宜

義的另一個基本語義是“適宜”。宜與不宜，該與不該，須以“義”為準。而“義”的度，是天理，是順乎自然的法則；是價值觀念，是立身處世的依據；是德之宜，是道德的準則。《管子·心術上》指出：“禮出乎義，義出乎理，理因乎宜者也。”《禮記·中庸》也講：“義者，宜也。”義強調的是一切事物都合于事理，要求恰當適宜。《論語·里仁》指出：“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對于此話，《論語譯注》解釋得很直白，即“君子對于天下的事情，沒規定要怎樣干，也沒規定不要怎樣干，怎樣干合理恰當，便怎樣干”。而這合理恰當即是義，唯合于“義”便從。荀子更是多次談到，“義”即是“宜”，“宜”即是“當”。

黃玉順在研究《中國正義論原則》時提出適宜體現在兩個方面：地宜性和時宜性。一是地宜性，如孟子說的“地利”（《孟子·公孫丑下》），就是在講地宜問題，這種地宜不僅指自然地理的適宜性，更指人文地理，尤其指一種特定的地域文化。假如有人問吃辣好還是不吃辣好，這個回答就要取決于地宜，取決于特定的地域文化。二是時宜性。荀子認為，“義”之為“宜”，首要的就是“時宜”。他說：“君子……與時屈伸，柔從若蒲葦，非懾怯也……以義變應，知當曲直故也。”（《荀子·不茍》）正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審時度勢，講究策略。

3.公平正義

“義”的中心意思就是通常所說的正義，是社會的道義原則。《禮記·表記》指出：“義者，天下之制也。”義是裁決天下事物的準則。作為普遍性的道德原則，無論何人何事、何時何地，都必須嚴格遵循，而不能因為牽涉到自己就放棄退讓。公平正義，是人類具有一般性、共同性、普適性的價值理念，是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重要前提，是社會和諧的重要特征。

作為個人，儒家提倡“見利思義”，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同時，儒家的公平正義還體現在制度架構和政治治理上做到公平正義。《孔子家語·執轡》提出：“齊五法，……以之禮則國安，以之義則國義。”王肅注：“義，平也。刑罰當罪則國平。”顯然，這個“平”字既有（國家）平安的意思，也有（禮義）公平的意思：沒有刑罰的公平，也就沒有國家的平安。將“義”表達為“正義”，最早見于《荀子》。《荀子·正名》說：“正利而為謂之事，正義而為謂之行。”為正當利益而去做，叫作事業；為了正義而去做，叫作德行。

4.情誼仁愛

仁是君子的最高境界，是孔子成人之義的終極目標。孟子說：“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孟子·離婁上》）仁是人安頓靈魂的精神家園，義是人生的正路。這是孟子從仁義與人的關系及仁義的功能角度對仁義所做的解釋。以仁為立身的根本，以義為行事的準繩，正是孟子提出的做人的總原則。荀子指出：“君子養心莫善于誠。致誠則無它事矣，唯仁之為守，唯義之為行。”在“致誠養心”的過程中，以仁為本心，固守德性理念，以義為行仁處世的經驗智慧標準，仁與義是“致誠”的兩個方面，彼此之間為一種守與行，亦即體與用的關系。

可見，義既來源于仁愛，又歸于仁愛，它既包括尊祖先，孝父母，愛護同胞手足，對親人朋友的情義，對家鄉和祖國的熱愛，更是一種終極之愛，是對人類自我生命本體的接納與認知，對生命本真的愛。

二、構建“義”的新時代內涵

從傳統“義”文化的精神意蘊可以看出，“義”文化是一種普適性法則，這些精神意蘊對當代社會仍然具有重要的價值與作用。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既要傳承“義”文化，又要發展與創新“義”文化，賦予“義”新的時代內涵。

1.以恰當適宜為尺度，樹立正確的義利觀

“子貢贖人”的故事告訴我們只有恰當適宜才是真正的“義”———子貢從魯國贖回奴隸不去國家領取賞金自認為是善德，而孔子卻指出他破壞了社會的平衡法則，因為以后如果有人贖回奴隸去領取賞金就可能被人嘲笑是貪財之人，不去領取賞金自己又白白蒙受損失，而魯國富翁少貧民多，大部分人是無法承擔自己掏錢贖人的經濟損失的，久而久之大家就會對在他國淪為奴隸的人視而不見，所以孔子認為子貢的做法欠妥。而子路救了一個落水的人，被救的人很感激，要送一頭牛給他，子路收下了，孔子聽說之后，非常高興，說道：“從此之后，再見到溺水的人，必定人人奮力相救。”

這個故事的道理在當今時代依然成立，只有恰當適宜，才是真正的善和義，才能使整個社會的風氣朝著正能量發展。在道義與利益面前，儒家并不主張只一味地損害個體的利益而去追求道義，還強調義利并重。在當今社會也是如此，我們要以恰當適宜為尺度，鼓勵大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多行好事，多做善事。作為個體，一要推己及人，學會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問題，盡自己所能幫助他人，二要以理解與寬容的心態對待他人，不宜無端指責與批評他人，只要他人的行為沒有損人利己，沒有坑害社會，就不應該被指責，三要樹立正確的義利觀，正確看待社會的道義與利益，對“因義獲利”要持肯定的態度，不能去嘲笑他人應得的獎賞與榮譽。唯有如此，整個社會才能越來越有溫情，才會有更多的人愿意挺身而出，真正形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健康向上的社會風氣。

2.以平等互利為原則，實現共同發展

《周易·乾·文言》強調：“利者，義之和也。”真正的利，是建立在道義的基礎上，與道義相統一，合作共贏，對大家都有利，才是真正的利益。北宋程頤在《周易程氏傳》中指出：“利者，眾人所同欲也。專欲益己，其害大矣。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急，則侵奪而致仇怨。”利益，是眾人都想追求的。但專想為自己謀利益，其害處就很大。欲望過甚，則會迷惑而忘義理；追求欲望過急，就會造成爭奪、傷害而引起仇怨。康有為引入了平等觀念，他在《大同書》中指出：“人類既平等之后，大仁盎盎矣。”譚嗣同進一步強調：不可自言為某國人，當平視萬國，皆其國，皆其民。至此平等觀念已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平等互利，共同發展。

在當代，不管是人與人，還是國與國之間，都應遵循“平等互利”的共贏原則。一是作為個人，應做到互幫互助，互相提攜，這樣才能助人也利己，正如程頤所說的“圣人以義為利，義安處便為利”（《二程集》）。圣人以義為利，做到義，便可得到利。在日常生活中，那些看重義的人，不把利放在眼里，為人處世慷慨、大方，看似丟失了錢財，卻換來了急公好義的名聲，當他遇到困難時，受過他幫助的人就會以幾倍的回報去報答他。這就叫出義則入利。如有名的典故“一諾千金”的主人公季布之所以能免遭禍殃，正是因為季布愛幫助朋友，說話算話，才有他后來得罪了漢高祖劉邦，要被懸賞捉拿時，他的舊日的朋友不僅不被重金所惑，還冒著危險來保護他，使他免遭禍殃。二是作為企業，應有長遠發展的眼光，堅持互惠互利的原則，謀求共同贏利、共同發展。在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今天，企業更應發揮互補優勢，與其他企業進行資源共享，深化合作共贏。如騰訊與京東的合作，騰訊看中了京東的市場前景，京東也看中了騰訊在社交軟件方面的優勢，雙方合作實現了共贏。三是作為國家，必須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理念，整個世界是一家，全人類有著共同的命運，不能以一國之利去侵占、去損害他國利益。唯有以全人類的命運為利益共同體，才能真正實現可持續發展，達到全人類的共同繁榮發展。如我國實施的“一帶一路”倡議，秉承共商、共享、共建原則，堅持開放合作、和諧包容、市場運作、互利共贏的理念，全方位推進務實合作，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

3.以公平正義為準則，實現文明和諧

公平正義是“義”文化的核心內涵，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準則和道德標準，也是當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要素之一。公平正義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社會和諧、人際和睦，無疑以公平正義為重要條件。而公平正義離不開個人、社會和國家的共同努力，離不開公共權威，離不開公共行政。

首先，要從國家的角度來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一要制定完善的法律法規，并向全社會普及社會主義法律法規知識，增強公民的法律意識；二要做到執法必嚴，違法必究，認真維護法律的權威和尊嚴；三要大力弘揚社會主義道德，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既要做到依法治國，又要做到以德治國。其次，在社會上要創造公平正義的條件和機會，包括公民參與經濟、政治、社會其他生活的機會公平及結果公平，形成文明和諧的社會氛圍。最后，要提高全體公民的文化、道德、法治等方面的素質，使人們有渴求公平正義的意識、參與公平正義的能力和依法追求公平正義的行為。作為普通公民，應以公平正義為準則，自覺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

三、“義”文化的當代價值解讀———疫情之下的大“義”

傳承發展“義”文化，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準繩，弘揚公平正義的思想理念，賦予“義”新的時代內涵，使“義”成為普通人具備的情懷，使“義”成為一種強烈的生命意識。在新冠疫情防控中，“義”文化既是一種無私奉獻的志愿服務精神，也是互幫互助的眾志成城，更是大國的責任與擔當。

1.無私奉獻，展現志愿者風采

新時代的“義”體現在每一個普通人身上，就是一種無私奉獻的志愿者精神。在新冠疫情防控期間，有那么一群人，他們穿著紅馬甲，他們擁有不同的職業，有著不同的生活經歷和性格特點，但是，他們卻有著共同的心愿，發揚志愿服務精神，用真心共筑“抗疫同心圓”。如每一個核酸檢測點的志愿者，有的在耐心解答居民關于區域核酸檢測的相關知識，有的在維持秩序，有的在幫忙掃碼錄入信息。又如那些普通的民眾自發地捐款捐物，幫忙運送物資。新時代的大義不僅是戰場上的“舍生取義”，也是以志愿服務的形式彰顯著每一個普通人的無私與仁義。

2.眾志成城，弘揚大愛精神

每一個個體的力量可能不足以撐起一片天，但眾志成城，大家同心協力，便是一個和諧友愛的美好社會。在疫情防控時期，有許許多多的平凡崗位的工作者不懼危險與困難，為大家創造條件，保障生命與生活的安全。從一線的醫護工作者到社區工作者，從公安干警到普通安保員，從快遞員到保潔員……每一個工作崗位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為抗疫之戰而努力，都既努力做好防控工作，又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保障經濟生活的有序推進。眾志成城，已成為疫情之下的一種必然與自然，這無疑是新時代的大愛精神。

3.同舟共濟，以大國擔當點亮世界之光

“計利當計天下利。”在疫情伊始，習近平總書記就指出：“人類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戰勝關乎各國人民安危的疾病，團結合作是最有力的武器。”在全面有力防控疫情的同時，中國積極主動同世界衛生組織和國際社會開展合作與信息交流。中國在阻擊疫情方面的努力和成效，充分彰顯了中國維護全球公共衛生安全的大國擔當與責任。一是體現為全面管控，將疫情隔離在最小范圍，以最大限度控制疫情的擴散，這是對全世界人民的負責；二是體現為及時向外界通報疫情，讓國內及國際社會都能及時了解狀況，做好防護的準備；三是體現為與國際社會分享中國對病毒研究的成果，并將研制的試劑與國際社會分享；四是體現為中國全力以赴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時，統籌推進經濟社會發展；五是體現為中國對醫療衛生系統較弱國家提供的支持。做好自己，并與全世界分享自己的成果，這就是大國擔當。正所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中國正以自己的大國擔當點亮世界之光。

四、結語

總而言之，中國傳統“義”文化博大精深，有著豐富的內涵。作為當代中國人，需要不斷提升對社會共同利益的認知，學習中國“義”文化的精髓，以義為本，以義為上，做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心存愛人之心，于社會中充分展現人情的溫暖，讓和煦的陽光普照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作為當代中國，需要繼續承擔起大國的責任與擔當，于全人類中構建命運共同體，共同驅散陰霾，點亮世界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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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loration of the Spiritual Connotation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Yi" Culture

Cheng Juanzhen

（School of General Education， Zhang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Fujian Province， Zhangzhou 363000， China）

Abstract： "Yi" is the traditional core value and moral spirit of the Chinese nation. The spiritual significance of traditional"Yi" culture is reflected in aspects such as etiquette and appearance， appropriateness and appropriateness， fairness and justice， and friendship and benevolence. To inherit and develop the "Yi" culture， it is necessary to take the socialist core values as the criterion， take appropriate and appropriate measures， and establish a correct view of righteousness and benefit； to achieve common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equality and mutual benefit； guided by fairness and justice， we aim to achieve civilization and harmony. During the COVID-19， the"Yi" culture is not only a spirit of selfless volunteer service， but also a concerted effort to help each other. It is also the responsibility and responsibility of a big country.

Key words： "Yi"culture； spiritualimplications；contemporaryvalues； the conceptofrighteousnessand benefit； COVID-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