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課

深圳小刀

我們一生要做的事情，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需要學習才會的，比如走路，比如買菜做飯洗衣服；一種是天生就會的，比如吸吮，比如睜開眼睛看世界。

有一件事，我們卻不知道該把它歸入哪一類，那就是愛情。我們從來不會去向人請教：我怎樣才能愛上一個人，我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即便你真的問了，我敢肯定，你也不會得到讓你滿意的答案。

如果愛情需要學習，那么誰來當我們的導師？我們驕傲的愛情，愿意聽從誰的訓導？千百年來，人們一直在努力看清楚愛情，文學家、哲學家、心理學家寫出了無數本厚厚的《論愛情》或者《情愛論》。但即便你能將這些名著倒背如流，面對自己的愛情你仍舊會一籌莫展。結論是，愛情與天賦無關，竟然也無師可從。世上沒有一本超級指南能讓我們在愛情這座迷宮里自由地穿行。

事實上，我們的愛情，只會聽從我們自己心靈的指引。自始至終，我們一直在上一堂講給自己聽的愛情課。

很久很久以前，你將“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和你喜歡的女孩一起，悄悄地寫進日記，內心充滿著美好的幻想和堅定的信念。為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是多么理所當然的事情。沒過多久，你讀到簡·愛對羅切斯特說的話，“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經過墳墓，將同樣站在上帝面前”！你感到迷惑，平等對于愛情有那么重要么？如果我是簡，如果我是羅切斯特，會怎么做？你把這個疑問匆匆地記在心里。讀愛情小說，我們時刻在惦記的，是自己的愛情。

坐在幽暗的電影院里看《非誠勿擾》，那一場欲罷不能的愛情，讓舒淇痛得撕心裂肺，你看到鄰座的女子在擦拭眼淚。愛情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即便是如此不堪的愛情，你竟然也說不出誰對誰錯。你又去看《海角七號》，覺得那兩個年輕人的愛情過于張揚，不講道理。而那個寫了一堆懺悔書的日本人，為什么六十年還不夠他回到愛人身邊？那些懺悔，不過是虛偽的借口，是讓人失望的愛情。如果是我，會怎么做？聽愛情故事，我們時刻在判斷的，是自己的愛情。

與很久不見的好友約會，坐在咖啡館里，聽她訴說剛剛結束的一段戀情。當她開始哭泣，你卻感到無措。所有的語言都變得蒼白，沒有任何靈丹妙藥可以止住那道傷口的痛。你也知道，她的訴說并不是為了向你尋求解脫的路徑，所有的想法在說出口之前就早已是決定。你去參加另一個朋友的婚禮。他們的戀愛幾經周折，終成正果。喧鬧的喜宴上，兩位新人臉上的幸福開出了花，過去的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仿佛是不曾有過的煙云。戀愛和結婚，又是一個無解的題。你突然想，婚姻能夠保護愛情嗎，或者只是為了抵抗失去愛情的恐懼？幸福的和不幸的愛情，背后永遠有無數的故事。有些你知道，更多的，你不知道。你可以觀看別人的愛情，而我們唯一能夠觸摸到的，是自己的愛情。

時光流逝，你漸漸不再年輕。你有了一個溫暖的家，妻如花女如玉，日子安定而滿足。你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愛情，它是否還在，或者是否是原來的樣子，似乎已經無關緊要。偶爾會短暫地懷舊，回想起少年時代的癡狂和荒唐，那些不眠的長夜，那些天真的詩句。每次到了最后，你都會不經意地搖搖頭，用同樣的評語來結束這一次追憶：哦，那時候，我們不懂愛情。寒冬的夜晚，你放下讀了一半的書，起身去到孩子的房間，昏黃的燈光下，孩子已經進入夢鄉，妻子正在輕輕地收拾丟了一地的書和玩具。你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和她一起坐在床沿上，看孩子那張可愛的小臉，然后兩個人微笑著，相互溫柔地對視那么一秒鐘。那一刻，你不會想到愛情，但你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愛情，它或許還在，或許變成了別的什么東西，但你已經不在乎。

轉眼間，你的孩子也長大了。有一天放學回家，她悄悄告訴你，有個男生在她的書包里塞了一封信。你就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寶貝，你的愛情課正式開始了。沒關系，慢慢來，只要你用心，你的心會指引你學好這一課。

摘自《女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