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智庫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觀點分析及中國應對

摘要：[目的/意義]分析美國主流智庫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觀點及態度，有助于把握美國政府對華半導體博弈戰略及相關政策走向，為中國突破美國芯片封鎖、推動半導體發展提供必要情報支持。[方法/過程]本文以8家美國智庫發布的20份相關報告作為研究樣本發現，在中美半導體競爭方面，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現狀、中國崛起對美國的影響以及如何維護美國半導體霸權3個議題展開了深入的分析和全面的探討。[結果/結論]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的認識較為負面，反映了美國維持霸權的現實需求。對此，中國應加強科技創新，拓寬國際合作空間，增強中美智庫對話，及時追蹤美國智庫動態，提前做好預警，突破美國對華半導體封鎖。

關鍵詞：美國智庫 中美關系 半導體 芯片

分類號：D815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3.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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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言

科技是推動國際格局演變的重要動力。當前，中美科技博弈日益激烈，已成為中美關系最突出的問題[1]。其中，半導體是5G、云計算、物聯網、無人駕駛汽車、生物健康以及人工智能等“必贏”（must-win）技術的支柱，也是中美競爭的“核心賽道”[2]。美國智庫在海外中國學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作為影響美國內政、外交政策走向的重要力量，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實力的定位及解讀代表了美國政治精英階層的基本認識。分析美國智庫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觀點，是探析美國對華半導體戰略認識、策略方向及輿論走向的重要依據，能夠為中國半導體發展提供重要情報來源和啟示。

2 樣本選擇及文獻概覽

智庫（think tank）是圍繞國內與國際議題展開以政策為導向的研究、分析與建議，從而有助于決策者與普通公眾就公共政策議題做出知情決策（informed decisions）的組織[3]。作為連接知識與權力的橋梁，智庫在美國決策、輿論等方面發揮重要影響[4]。

2.1 智庫樣本選擇

智庫是美國政策制定的主要驅動力，智庫對某一特定問題的觀點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美國政治精英的共識。因此，應重視對智庫樣本的選擇。本文選取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外交政策研究所（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Foundation）和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Center for Security and Emerging Technology）8家智庫作為研究樣本。

本文選擇這8家美國智庫作為信息獲取對象的原因有三方面。一是上述智庫具有較大的影響力。《2020年全球智庫索引報告》（2020 Global Go To Think Tank Index Report）顯示，布魯金斯學會連續4年當選全球最佳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哈德遜研究所、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外交政策研究所等智庫在“2020年美國頂級智庫”中排名分別為第1、2、12、14、39、45位，而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在“頂級科技政策智庫”中排名位第16位。這8家智庫對美國政策制定發揮重大影響，以布魯金斯學會為例，前中國戰略計劃主任杜如松（Rush Doshi）等在拜登繼任后，通過“旋轉門”陸續進入國務院等部門擔任要職。鑒于以上智庫在美國政策制定中的重要性，選取其相關報告作為樣本，有助于對美國政策的走勢做出預判。二是以上智庫涵蓋多種政治取向類型，如布魯金斯學會屬于自由派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立場較為中立，而哈德遜研究所政治立場較為保守。三是這8家美國智庫對中美“半導體博弈”“芯片競爭”等問題的關注較多，研究成果更為豐碩，能夠為本文的研究提供豐富的參考資料。總之，將以上智庫作為研究樣本，能夠兼具研究成果的權威性和影響力，能較好地體現美國政治精英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認識。

本文以“Semiconductor”和“Chip”為關鍵詞，在這8家美國智庫官網進行檢索，選取2020年1月至2022年2月的相關報告，共獲得20份有效樣本①。其中，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10份，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3份，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和戰略與國際中心各2份，布魯金斯學會、外交政策研究所、彼得森國際研究所和哈德遜研究所各1份。8家美國智庫的代表性報告見表1。

2.2 文獻概覽

中美技術爭端以來，公眾聚焦于美國對華為、5G的壓制與中國的反壓制上。然而，2020年以來暴露的全球芯片短缺和美國在半導體行業的動態將給中國未來科技發展帶來更為深遠的影響，值得中國高度關注[1]。本文從相關報告的研究內容以及作者教育和職業背景兩個層面分析研究樣本的研究問題和權威性。

從樣本報告內容上看，20份智庫報告聚焦于梳理中國半導體發展歷史及現狀、研判中國半導體發展走勢、對比中美半導體行業差異、分析中國半導體崛起對美國的影響以及剖析美國如何應對中國的挑戰等（見表1）。綜上所述，這8家美國智庫長期關注中美半導體博弈，從不同角度對該問題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解讀。

從樣本報告作者上看，首先，這些作者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長期聚焦于科技政策研究，屬于行業資深專家，具有較大的學術影響力。其次，這些智庫專家有一定的從政經歷，能夠通過多重途徑推動政策的成型。這反映了美國特有的政治現象，即“旋轉門”讓學術界與政策界的界限變得模糊。最后，這些學者長期聚焦于中國研究，或是有一定在華工作、生活的經歷。例如，喬丹·施奈德曾在北京大學學習，完成《中美科技競爭》的碩士論文；甘思德則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學習中國研究。部分智庫專家個人經歷見表2。

3 對半導體競爭的主要觀點

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現狀、對美國的影響以及美國應該采取何種策略進行了多角度分析。從整體看來，美國智庫普遍認為中國半導體實力的增長對美國構成了全方位的挑戰，但在美國應如何對華展開半導體競爭上存在一定分歧。

3.1 中國半導體發展現狀

有些智庫專家認為，雖然中美半導體實力存在一定差距，但中國即將取代美國成為全球半導體領導者。格雷厄姆·艾利森等認為，中國很快就會在半導體制造和設計兩個關鍵領域超過美國[5]。劉易斯認為，中國的閃存芯片已經具備較強的競爭力，盡管中國目前還不能制造其他更先進的芯片，但中國肯定很快就能制造所有類型的芯片[6]。

部分智庫專家則認為，雖然中國半導體取得了顯著的進步，但中國無法撼動美國的全球半導體領導地位。賽義夫·可汗等認為，中國在裝配等方面實力強勁，半導體設計和制造也取得了明顯進步，但知識產權核心等方面的不足將制約中國半導體的發展[7]。甘思德則指出，雖然長電、紫光和中芯近年來異軍突起，但是中國大陸的半導體行業依舊遠遠落后于美國、韓國和歐洲其他國家，中國成為行業領頭羊的目標沒有、也很難實現[8]。

3.2 對美國的影響

塞義夫·可汗認為中國將成為全球最大的半導體制造商，這會從根本上改變全球經濟及安全格局[9]。美國智庫的認識基本延續了這一基調。

美國智庫將中國半導體的發展視為經濟侵略（economic aggression）。半導體產業鏈向中國等地的轉移，降低了美國本土半導體生產能力，增加了美國在低端硬件上對中國的依賴，政治沖突和自然災害下出現的芯片斷供將給美國帶來災難性后果[10]。此外，中國半導體產品大量涌入國際市場，將侵蝕美國公司市場份額，導致美國半導體生產過剩。塞義夫·可汗等認為，中國芯片制造業可能向最先進的芯片市場滲透，并取代美國等地的晶圓廠，那么美國晶圓廠失業率將大幅增長[11]。

美國智庫誣稱中國半導體的發展將“損害”美國科技創新。斯蒂芬·埃澤爾指責道，中國半導體在國際市場的流通將搶占美國半導體企業原有市場份額，盈利空間的萎縮會降低投資者的投資熱情，并導致美國半導體行業持續低迷，危害半導體和其他科技領域的創新與發展[12]。其認為，如果不是中國政府對半導體行業的大規模補貼，那么美國每年能在半導體領域增加5，100項專利[12]。

在美國智庫看來，中國半導體技術的趕超也是一種安全威脅[13]。半導體作為尖端武器的重要部件，是最具代表性的軍民兩用技術（dual use），中國的軍事實力與半導體發展呈正相關關系，這將對美國造成軍事威脅[14]。亞瑟·赫爾曼認為，半導體等關鍵技術是中國碾碎美國聯盟體系，尋求全球霸權的工具[15]。中國對技術主導地位的追求是全球芯片行業最大的威脅，中國半導體的崛起會讓中國擁有制定芯片標準和規范的權力，并導致全球技術“專制化”[16]。

3.3 智庫的建議與對策

如果潛在對手實現技術領先，或切斷美國尖端芯片獲取途徑，那么其將在未來每一場“戰斗”中占據上風[17]。美國智庫給美國的政策建議基本是以提升美國優勢和阻礙中國半導體發展兩條路線進行，從而實現拖延中國崛起、維持美國競爭優勢的目標。

美國智庫認為，美國應維持技術領先、以跑得更快贏得競賽（Win the race by running faster）。半導體為知識密集型產業，發展關鍵在于人才培養和技術研發。威爾·亨特在眾議院作證時提出，維系美國及其盟友半導體領導地位的當務之急是國會為《芯片法案》提供資金[10]。克里斯·米勒等表示，美國政府應該新建或擴大25個半導體研發中心，以保證美國在半導體制造、尖端技術等方面保持領先[13]。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的一項報告建議國會應向《芯片法案》提供資金支持，并著重發展尖端芯片[10]。詹姆斯認為，美國需向集成電路等相關專業學生提供獎學金和生活補貼，向半導體研究機構提供科研經費，以保障STEM勞動力的供應[6]。此外，美國還需要通過減少半導體企業稅收，提升半導體從業者薪資等方式鼓勵更多人才投身半導體行業[13]。還有的專家建議應擴大投資，推動供應鏈回流。詹姆斯認為，美國政府可以通過提供補貼等方式，鼓勵臺積電等企業到美國建廠[6]。賽義夫·可汗認為，實現半導體供應鏈本土化難度大、成本高，美國應該整合日本、荷蘭、韓國等盟友在芯片供應鏈中的競爭優勢，打造安全的、富有彈性的半導體供應鏈[7]。

美國智庫普遍認為，美國應該協同盟友限制中國半導體關鍵產品的獲得。卡里克·弗林強調，應該通過有針對性地出口管制保持中國對先進芯片的依賴[18]。美國、荷蘭和日本是半導體設備的主要供應國，如果這些國家停止向中國提供這些設備，那么中國將無法實現半導體的發展[7]。美國同盟友應以“推定拒絕許可證”（presumptive denial of licenses）為由，禁止對中國出口半導體設備，防止中國實現芯片自主[11]。賽義夫·可汗等認為美國及其盟友可以通過在最終用途（enduse）和最終用戶（end-user）上對中國進行出口管制，確保中國對民主國家的持續依賴和民主國家在芯片上的領導地位[11]。

然而，在半導體技術交流問題上，美國智庫觀點出現一定分化，具體可分為自由派和保守派兩大陣營。在自由派看來，美國應改革簽證審查制度，吸引中國人才，維系美國優勢。甘思德認為，大多數中國留學生在畢業后選擇繼續留在美國工作，成為了維持美國半導體優勢的重要力量[19]。因此，拜登政府不應對中國留學生參與美國的STEM項目進行寬泛的限制[20]。其建議，美國應重新審核對禁止有“軍民融合”背景的機構以及碩、博士生發放簽證的公告[19]。卡梅倫·克里（Cameron F. Kerry）認為，不是每一次研究合作都有“間諜”參與[21]。其呼吁美國應該關心中國的政策和行為，而不是中國本身，美國應該在對風險進行精準評估后再制定政策。

保守派專家則認為中國正在開展后冷戰時代前所未見的知識“竊取”活動[22]。他們呼吁美國應與志同道合的國家展開科技合作，組建包含官方層面與企業層面的半導體技術同盟；與盟友設置清單，限制中國半導體向外部市場拓展，嚴格投資審查，強化市場監管力度，防止中國及其他競爭對手通過投資、并購等方式獲得技術轉讓[7]。同時，還應對中小企業的技術出口進行更嚴格的限制，切斷中國獲取相關物項及工程知識的途徑[23]。威爾·亨特（Will Hunt）則認為，中國目前有12萬名留學生在美國學習STEM項目，還有數千人在美國從事半導體相關工作，具備技術轉讓潛力。美國應該嚴格簽證審查，防止中國獲得先進技術[24]。

4 對美國智庫觀點的分析

美國主流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的認識總體較為負面，這為美國制定強硬的對華半導體競爭策略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競爭和打壓成為美國官方對華半導體戰略的主干。

4.1 美國智庫觀點的特點

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的認識較為負面，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的途徑、影響等內容缺乏客觀的評析。

首先，美國智庫普遍指責中國在發展半導體時使用了“非法”“不合理”手段。在美國智庫看來，中國正在通過大規模政府補貼、強制技術轉讓、“竊取”先進技術等手段爭奪全球半導體領導地位，并認為這些行為造成了全球半導體市場的“扭曲”[12]。智庫專家對企業補貼問題最為關注，認為大規模補貼與中國半導體行業的發展有直接關系[12]，并提議如果中國減少補貼計劃，那么美國及其盟友至少可以考慮減少對華出口管制[25]。

其次，美國智庫普遍認為中國半導體的發展對美國造成了全方位的威脅。美國主流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現狀觀點有所不同，但均認為中國半導體實力的增長給美國帶來了經濟、科技、安全以及軍事等全方位的威脅，并認為政府需要采取更加積極的措施維護美國在半導體的全球領導地位。

最后，幾乎所有智庫均同意應協同盟友合作、提升對華脫鉤的精準度。在美國主流智庫看來，特朗普單方面對中國半導體的壓制存在局限，美國牽頭下的對華全面管制將刺激中國轉向同日本、韓國等地合作，這將導致美國半導體企業的收入減少37%，并將其全球市場份額降至30%[26]。嚴格對華出口管制下，中國將做出類似回應，限制美國對稀土、鎵、鍺等半導體關鍵原材料的獲得。同時，嚴格出口管制和技術封鎖將加速中國半導體技術創新與獨立。美國的封鎖非但未阻礙中國發展，反而將成為中國半導體自主化的“助力器”[19]。

4.2 美國智庫負面觀點的主要動因

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發展認識較為消極，主要原因如下：一是中美權力轉移下美國的戰略焦慮；二是意識形態偏見的思維慣性；三是迎合現有政策和社會輿論的現實考量。

近年來，美國國內對中國的戰略焦慮越發嚴重，這種對中國崛起的“擔憂”“恐懼”不斷蔓延到科技、經濟等領域，反華共識在美國逐漸抬頭[27]。即使美國兩黨在眾多議題上鮮有共識，但在對華打壓、阻撓中國發展上的意見罕見地達成高度一致。共和黨參議員湯姆·科頓（Tom Cotton）和眾議員邁克爾·麥考爾（Michael McCaul）在聯名信中呼吁美國限制對華銷售EDA等重要工具，民主黨領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則強調國會應增加投資，并通過直接遏制中國半導體崛起的法案[28]。對華戰略共識的變化同樣體現在美國智庫觀點中，無論是自由派、保守派還是中立派，在制約中國發展的主張上逐漸趨同，智庫政治傾向邊界逐漸淡化，在關鍵領域保持對華接觸的觀點被邊緣化。

此外，大多數樣本報告的作者成長于20世紀90年代美國實力快速增長時期，在對美國的實力、前途和命運充滿自信的同時，親眼見證中國的快速崛起和中美綜合國力差距的不斷縮小，對中國的發展既敏感又警覺，對中國帶有一定偏見[29]。這種強烈的“對華敵意”成為其展開對華研究的基礎。因此，在美國智庫專家的研究成果中，充滿了主觀偏好的誤解，更多地體現了對華的競爭、防范和制衡，并呈現一定的對抗性傾向[30]。

美國智庫在影響政策制定和公眾輿論的同時，也被現有政策和社會對華態度所影響。特朗普將中國定義為“戰略競爭對手”以來，美國社會對華“遏制”氛圍濃郁。雖然美國社會存在對“對華強硬”的質疑，但決策精英在對華警惕、競爭、壓制上觀點逐漸趨同。一方面，美國智庫學者受政府和社會輿論環境的影響，對中國崛起及半導體發展抱有強烈不安；另一方面，為擴大所在智庫及個人影響力，不斷迎合政府與民意，在研究成果和社會活動中夸大中國半導體崛起對美國的威脅，并建議美國需采取積極的、強硬的措施以應對中國的挑戰。

4.3 美國智庫認識的影響

美國智庫在影響國內政策制定和社會輿論的同時，也依靠霸權和影響力將自身的觀點向外界傳播。換言之，美國智庫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觀點同樣對其他國家和地區產生重要影響。

首先，智庫專家通過“旋轉門”，直接參與美國決策。例如，格雷厄姆·艾利森就曾擔任克林頓執政期間的助理國防部長和里根執政時期的國防部長特別顧問。杰森·馬西尼（Jason Matheny）在拜登繼任后被任命為國家安全委員會技術與國家安全委員會協調員、科學與技術政策辦公室國家安全副主任。賽義夫·可汗則在2021年4月成為白宮技術與國家安全總監。由此可知，通過擔任內閣要員或受聘于其他政府部門，智庫專家可以直接參與外交決策中，其政策主張也會得以實現。

其次，智庫還通過多種途徑，將意見傳達給決策者。具體途徑有：舉辦研討會，到國會參眾兩院委員會作證，發布報告論文，提高社會媒體曝光度等公開方式；充當總統候選人顧問、總統與國會咨詢委員會成員，向國會或行政部門提交內部報告，培訓政府官員等私下渠道。例如，賽義夫·可汗曾在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舉辦的作證會上強調保持美國在半導體和人工智能兩個關鍵領域競爭力的重要性，并建議美國應該利用盟友體系和對全球人才的吸引力來維護長期領導力[9]。威爾（Will Hunt）曾在作證會上提出，應該通過出口管制和保護研究成果安全來維持美國的競爭優勢。在智庫的影響下，美國先后通過《芯片法案》（Chips Act）、《2022年美國競爭法案》（America COMPETES Act of 2022）等法案，從加大投資、鼓勵企業投資、吸引人才、實施出口管制、技術封鎖等多方面制定、完善了對華半導體競爭政策。

通過二軌外交，美國智庫的觀點將向其他國家傳播。美國智庫與其他國家的智庫、政府、企業等社會精英往來密切，智庫專家觀點與建議同樣會在交流中擴散，并對其他國家的認識產生一定影響。例如，哈德遜研究所的艾科里·布朗（Eric Brown）等人曾與德國記者凱·斯特里特馬特（Kai Strittmatter）在討論會中誣稱中國正在推行“技術暴政”[31]。美國智庫“中國半導體威脅論”的觀點將在“二軌外交”下向外部傳播，這有可能成為中國與與其他國家展開半導體合作的障礙。

5 中國的對策

當前，美國正在以遏制中國關鍵技術發展作為其核心戰略支點來制定對華政策。鑒于此，中國需做好長期與美國展開半導體競爭的準備，樹立底線思維，以增強科技創新、拓展國際合作、增加中美對話、追蹤相關研究及政策動態來加以應對。

首先，保持戰略定力，增強自主創新。未來，美國及其盟友對華半導體打壓將更加精準、有力。中國應將增強自主創新能力置于半導體發展戰略頂層。當前，中國半導體原材料和制造設備較依賴進口，高素質人才較為欠缺，企業規模較小，產業集中在晶圓代工等低端領域。中國需補齊半導體發展短板，增強“卡脖子”技術攻克，同時關注芯片制造設備、芯片制造軟件等原始技術的研發；加強人才培養，增設以高校為依托的半導體研究機構，增加集成電路等專業招生名額，加大對相關專業碩、博士生補貼，增強半導體行業吸引力；簡化外籍半導體人才入境辦理程序，以高薪吸引境外人才；發揮政府投資優勢，集中培養大型半導體企業；找準半導體發展重點，增強中國在全球芯片產業鏈中的不可替代優勢。

其次，尋找戰略間隙，擴大國際合作。半導體行業鑲嵌在全球化中，全球分工下，半導體產業鏈環環相扣，美國對中國的打壓行徑同樣對全球半導體產業造成破壞，并引起他國不滿。中國應加強同日本、韓國、荷蘭國的多層次合作，避免單一依賴。企業是全球半導體生產鏈的主要參與者，中國應推出各項便利措施吸引外國半導體企業在華投資、設廠，做好半導體轉移承接。

再次，利用RCEP全面生效，打造區域半導體產業集群。日本是硅片、光刻膠等半導體關鍵材料的主要供應地。信越和SUMCO兩家半導體企業占據全球硅片53%市場份額，三菱住友、JSR也是其他半導體材料的主要供應商。此外，日本也是重要的光刻機供應國，全球前五的光刻機供應商均來自日本。韓國在半導體中游中具有較強優勢，其儲存芯片、顯示面板及芯片設計制造能力屬于行業領先。RCEP下，中國向日、韓進口半導體原材料、制造設備和高端芯片的成本將降低，中國半導體市場也能進一步向東南亞擴展。

最后，中國應從深化與美國智庫對話，在交流中增進彼此認識，在溝通中化解沖突與矛盾。同時，中國應及時對美國智庫對中國半導體的曲解、誣蔑進行澄清，并加以駁斥。此外，及時追蹤美國智庫研究動態，加強對美國進出口管制清單的情報分析及政策預測，把握美國對華半導體政策的最新趨勢及發展方向，提前做好政策準備[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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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U.S. Think Tanks Viewpoints of China-U.S. Semiconductor Competition and Chinas Countermeasures

Qin Li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Public Affair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00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Analyzing the views and attitudes of mainstream U.S. think tanks on U.S.-China semiconductor competition can help us grasp the U.S. governments semiconductor gaming strategy and related policies toward China， and provide necessary intelligence support for China to break through the U.S. chip blockade and achieve semiconductor development. [Method/process] Taking a sample of 20 relevant reports issued by eight U.S. think tanks， we find that the U.S. think tank launched an in-depth analysis and comprehensive discussion on 3 topics： the current state of Chinas semiconductor development， the impact of Chinas rise on the United States， and how to maintain U.S. semiconductor hegemony. [Result/conclusion] U.S. think tanks have a more negative perception of Chinas semiconductor development， reflecting the realistic need for the U.S. to maintain hegemony. In this regard， China should strengthen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broaden the space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enhance the dialogue between U.S. and Chinese think tanks， track the dynamics of U.S. think tanks in a timely manner， and break through the U.S. blockade of semiconductors in China.

Keywords： U.S. think tanks U.S.-China relations semiconductors chips

①選取2020年以后的智庫報告為研究樣本的原因：一是受新冠疫情影響，美國智庫對半導體的關注在2020年后明顯增加；二是2020年后，美國對華戰略辯論逐漸形成共識，美國智庫對中美半導體競爭的認識趨于穩定；三是2020年后的研究樣本更具時效性，能夠更好地把握美國智庫當前認識特征，并對未來趨勢做出更準確的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