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三巨頭 漫漫創業路

金滿樓

在改變人類生活的重大發明中，電影無疑是其中之一。1895年底，法國盧米埃爾兄弟在巴黎公開放映了幾部自攝短片，這也被認為是世界電影的開端。一年半后，這種來自西方的“影戲”在上海禮查飯店和張園先后放映，中國人由此見識了什么叫電影。

看電影是一回事，拍電影則是另一回事。要說起中國人拍的第一部電影，便是1905年的《定軍山》。不過，這只能算戲曲片段的影像化，國內第一部真正的電影還得從1913年從張石川、鄭正秋合作拍攝的《難夫難妻》說起。

張石川是浙江寧波人，他出身書香門第，后因少年喪父而投奔舅父經潤三并任職于華洋公司。1913年，美國商人依什爾和薩佛到上海辦亞細亞影戲公司，他們和張石川一見如故，于是請他主持制片業務。當年9月，由鄭正秋編劇、張石川導演合拍的《難夫難妻》，也成為中國故事片的開山之作。

1914年，由于一戰爆發，外國膠片斷檔，亞細亞影戲公司也隨后關門大吉。1916年，美國膠片重新進入上海，張石川心癢難耐之下，又和朋友合辦了“幻仙影片公司”，并將文明戲《黑籍冤魂》搬上銀幕。影片推出后，雖然頗受社會的注意，但因為公司資本過于單薄，不久就因為周轉不靈而宣告歇業了。

1922年3月，張石川與鄭正秋、周劍云、鄭鷓鴣、任矜蘋等人共同發起成立“明星影片股份有限公司”，初收資本4萬元。公司成立后，先后拍攝了《滑稽大王游滬記》、《勞工之愛情》、《大鬧怪劇場》三部短片。但遺憾的是，票房收入不佳。之后，張石川又拍了一部時事片《張欣生》，但因為把殺人過程拍得過于真實，結果被禁演了。此時，公司資本消磨殆盡，日常開支只能靠借貸維持。

在此窘況下，“明星”公司只能背水一戰，將寶押在了鄭正秋的長篇正劇《孤兒救祖記》上。1923年12月，《孤兒救祖記》試映成功，盈利十分可觀，“明星”的首次危機得以解除。之后，公司再次登報招股，將股本擴充至10萬元。

1925年“明星”公司拍攝新片《空谷蘭》，創造了默片時代的最高賣座紀錄。也就在這年，鄭鷓鴣病逝，任矜蘋因與張石川矛盾激化而另立門戶。如此一來，“明星”組織者便由“五虎將”變成了“三巨頭”，并逐漸形成以張石川為導演、鄭正秋為編劇（兼導演）、周劍云負責財務的合作模式。之后，三人各自發揮所長，“明星”也迎來了最輝煌的十年。

據“明星”旗下的男星龔稼農回憶，張石川工作時經常穿短襖一襲，鴨舌帽一頂，整潔挺括，作風十分洋派，但他為人性格豪放，心直口快，具有事業家之雄心。影后胡蝶則認為，張石川粗壯結實，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要罵人，甚至罵粗口，很多演員都怕他；而鄭正秋卻十分有耐心，待人誠懇，沒有架子，所以人稱“鄭老夫子”。至于周劍云，他雖是文人出身，但才干突出，善于應付危機事件，他在“明星”時期主要扮演財神爺的角色。

1928年5月，由張石川執導的《火燒紅蓮寺》上映后反響熱烈。由于影片十分賣座，“明星”隨后將《火燒紅蓮寺》連拍18集，賺得盆滿缽滿。此后，公司規模不斷擴大，股本總額也隨之增至20萬元。此時，“明星”二字儼然成為金字招牌，“只須出片，即有人購買”。

上世紀二十年代后期，隨著美國有聲片《爵士歌王》（1927年）的橫空出世，世界電影也迅速由默片時代向有聲時代轉進。1931年3月，“明星”公司和百代公司合作，率先推出由胡蝶主演的《歌女紅牡丹》，中國電影也由此進入有聲時代。同時期，天一公司也在嘗試拍攝有聲片，他們從美國聘請攝影師、收音師并租用美國有聲電影器材拍攝了《歌場春色》（1931年），反響熱烈。在同業對手的壓力下，“明星”公司于當年6月派洪深前往美國選購有聲攝影器材并聘請了四位美國技師（分別負責攝影、錄音、洗印和剪接），耗費巨大。

上世紀30年代后，由于時局日漸緊張，加上電影市場競爭日趨白熱化，“明星”公司聘請了阿英、夏衍、鄭伯奇等擔任編劇，并陸續推出《狂流》《春蠶》等一系列左翼電影，以求轉機。然而，左翼電影的票房并不理想，“明星”一時半會仍難走出困境。好在1934年時，“明星”推出由鄭正秋編導、胡蝶主演的新市民電影《姊妹花》，這一影片首輪連映60多天，人氣爆棚，票房持續飚高，最終創出高達20萬元的收益紀錄，才算幫“明星”渡過了這次難關。

令人惋惜的是，“三巨頭”之一的鄭正秋于1935年7月因病去世，這對“明星”無疑是個巨大的損失。之后，“明星”公司改組為一廠、二廠，兩廠分別推出了《壓歲錢》和《馬路天使》、《十字街頭》三部佳作，幾乎代表了同時期中國電影的最高水平。

1937年抗戰爆發后，上海遭受日寇侵襲，“明星”公司的輝煌歷史也就此終結。之后，張石川、周劍云也曾為“明星”復業而奔走努力，但時局的動蕩、人事的變遷，加之財力枯竭，最終回天無力，無果而終。

很多人或許認為，“明星”公司之所以取名“明星”，目的是為了推出更多的明星。但實際上，鄭正秋在“明星”公司成立時是這樣說的：“明星”之名，意在以“明星點點，大放光芒，撥開云霧，啟發群盲”。這等用意，可謂深遠。從1922年到1937年這16年間，“明星”公司共拍攝影片200余部﹐培養了一大批的人才，為中國民族電影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從這個意義上說，“明星”公司確實是中國電影史上當之無愧的耀眼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