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家訓》的教育思想及其啟示

蘭海雁

內容摘要：黨的二十大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了“加強家庭家教家風建設”的重要意義。優良的家風是我國自古以來一貫提倡和弘揚的優秀傳統。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教育家、文學家顏之推的代表作《顏氏家訓》，是一部記述個人經歷、思想、學識并以之告誡子孫的經典家訓，被奉為我國最早的系統完整的家庭教育專著。在傳統中國的家庭教育史上影響巨大。本文從“禮教為本”的人生理念、“教必以正”的教育理念、“修身齊家”的治家理念三個方面進行了分析闡述，旨在發揮中華優秀傳統思想精神的教育啟示作用。《顏氏家訓》所記錄的家庭教育原則、家庭倫理觀念、道德修養情操等思想內容對于當今新時代仍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顏氏家訓》 教育 啟示

黨的二十大報告繪就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偉藍圖，吹響了新時代的嘹亮號角，也為家庭教育事業指明了發展方向。其中習近平總書記在論述“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強化現代化建設人才支撐”時，對提高教育水平提出了“健全學校家庭社會育人機制”的要求；在論述“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時，對提高家庭教育水平提出了“雙加強”的要求：“加強家庭家教家風建設，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將“培養家國情懷”作為家庭教育的第一項內容，這是中國文化的優良傳統，也是家庭教育最為深厚的根基。這些綱領的核心內容都聚焦于家庭教育的重要先導作用。

家庭是社會機體的細胞。優良的家風乃是我國自古以來一貫提倡和弘揚的優秀傳統。家風家訓是一個家庭傳承的風氣、風格、風尚。文化氛圍是構成家風家訓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古鑒今，傳世著作《顏氏家訓》可謂是值得探究和推崇的經典家訓，也是我國最早的系統完整的家庭教育專著。《顏氏家訓》八卷二十篇，為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教育家、文學家顏之推所作，是我國歷史上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家訓之一，有“篇篇藥石，字字龜鑒”之譽。顏之推，系孔子得意門生顏回的第三十五世孫，其在此書中以長輩的身份，講述了自己對于治家、修身、處世、求學、為官以及學問技藝方面的思考和見解，將自己的見聞及對人生的體悟，夾敘夾議，與晚輩娓娓道來，沒有嚴厲而空洞的說教的色彩。此書，給予我們后人很多修身自律、和睦家人以及教育后代的啟迪。

其一，“禮教為本”的人生理念。顏之推視成就道德人格為人生根本。如何成就道德人格？顏之推認為是“禮”。他提出“禮為教本”，把“禮”作為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關系的準則。《顏氏家訓》列舉了起居之禮、喪葬之禮、迎送賓客之禮等相當多的“禮”，希望子孫遵照奉行，以“禮”規范自己的言行舉止，進而成為有德君子。“每從兩兄，曉夕溫凊，規行矩步，安辭定色，鏘鏘翼翼，若朝嚴君焉”，意為跟著我兩位兄長，早晚侍奉雙親，冬日暖被，夏天扇涼，做事循規蹈矩，神色安詳，言語平和，走路小心恭敬，就同在給父母大人請安時一樣。在《終制篇》中，“先君先夫人皆未還建鄴舊山，旅葬江陵東郭。承圣末，已啟求揚都，欲營遷靨，蒙詔賜銀百兩，已於揚州小郊北地燒磚。便值本朝淪沒，流離如此。數十年間，絕於還望。今雖混一，家道馨窮，何由辦此奉營資費？且揚都污毀，無復遺，還被下濕，未為得計。”從而“自咎自責，貫心刻髓。”戰亂年代，未能將先父母的靈柩還葬老虎山祖塋，以致于顏之推晚年仍感到非常心痛與愧疚。他囑咐子女：自己死后不要厚葬，不要搞鋪張浪費，喪事一切從儉，除了衣帽，隨葬品一律不要。子女要以自己的前途為重，不要過度悲傷而誤了大事。顏之推要求輕殮薄葬，不僅僅是出于對父母的孝，還深藏著其對子孫的愛。除了規范外在言行，顏之推重視內在道德信念的培養。他把儒家倡導的仁義奉為價值標準和生活理念，認為人的善惡、是非、美丑，都要以是否合乎仁義的事，要不惜代價去做；凡是不義之事，都不應參與其中。“不修身而求令名于世者，猶貌甚惡而責妍影于鏡也”。不修身養性，就想在世間求得美好名聲；就像丑陋者想在鏡中看到俊美容顏一樣。引申義則是人如果沒有實實在在的本事，名也就無處安放。

顏之推還很重視習慣的養成教育，引用孔子的名言“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即一個人小時候所形成的良好行為習慣，就會和天生的一樣牢固。顏之推專門以自身的實例教育后人，反思自己因年幼失去父母而由其仁愛但少威嚴的兄長撫養造成成年后“肆欲輕言，不修邊幅”，再改已是非常困難。所以，良好習慣的培養、訓練和教育一定得及早進行。他還特別指出了基本的家庭教育方法和禮儀規范：“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父子之間要講嚴肅，而不可以輕忽；骨肉之間要有愛，但不可以簡慢。簡慢了就會連慈孝都做不好，輕忽了就會產生怠慢。因此，對于子女的教育要寬嚴相濟，慈愛相宜，恰如其分。

而且，顏之推還認為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環境的“潛移默化”之功十分明顯，所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和善良的人住在一起，就像進了開滿花的房間，久而久之自己也會變的滿身芳香。而當我們跟惡人住在一起，就像是進了賣咸魚的商店，相處的時間久了自己也變得滿身臭氣了。我們跟什么樣的人交朋友，我們就會成為什么樣的人。為此，一定要“慎交”“慕賢”，謹慎選擇交往對象，多與賢人交往，追慕學習有德的賢達君子。

其二，“教必以正”的教育理念。顏之推認為，教育的作用和目的就在于使學者“多知明達”。“多知”，是指見多識廣，知識豐富；“明達”，是指明辨是非，通達事理。前者是知識問題，后者是能力問題。“所以學者，欲其多知明達耳。必有天才，拔群出類，為將則暗與孫武、吳起同術，執政則懸得管仲、子產之教，雖未讀書，吾亦謂之學矣。今子即不能然，不師古之蹤跡，猶蒙被而臥耳。”。顏之推在《勉學篇》使用對比論據闡述：學習是使人增長知識，明白通達道理。只有天才才能出類拔萃，當將領就暗合于孫武、吳起的兵法；執政者就同于管仲、子產的政治素養，像這樣的人，即使不讀書，我也說他們已經讀過了。你們現在既然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如果不效仿古人勤奮好學的榜樣，就像蓋著被子蒙頭大睡，什么也不知道。因此，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對社會有用，能不能成為國家棟梁，就看他能不能發奮讀書，愿不愿意從點滴實踐做起，不斷充實完善自身，增長自身的才干。“夫所以讀書學問，本欲開心明目，利于行耳”。顏之推認為學習的最終目的是應將其所學知識體現于行動之中，應用于生活實踐之中，為社會創造財富。“古之學者為己，以補不足也；今之學者為人，但能說之也。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者為己，修身以求進也。夫學者猶種樹也，春玩其華，秋登其實；講論文章，春華也，修身利行，秋實也”。古人求學是為了充實自己，用來彌補自己的不足；現在的人學習是為了別人，只求能向他人炫耀。古人學習是為了別人，實踐真理，為社會謀利；現在的人學習是為了自己，提高自己的學問修養，為了謀取官祿爵位。學習就像種樹，春天可以觀賞花朵，秋天可以收獲果實；講演談論文章，如同觀賞香花，修身利行，如同收獲秋天的果實。此外，還需要具備正確的學習觀念和端正的學習態度。年幼不失良機“固須早教”，少年也不可“失機”，晚年也不可“自棄”，不能放棄學習。“幼而學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學者，如秉燭夜行，猶賢乎瞑目而無見者也。”從小就學習，就像旭日東升放出的光芒，老的時候學習，就像手持蠟燭在夜里行走，也好過閉上眼睛什么東西也看不見。人無論年齡大小，都應堅持讀書學習。

顏之推提出還要“教必以正”，要正念、正心、正氣，強調一個“正”字。正念，教育必須要有端正的學習態度，以及正確的教育理念；正心，學習修養要端正自己的心態，具備對所學知識的誠意；正氣，要有光明正大的作風，坦蕩正義的氣節。他認為“爰及農商工賈，廝役奴隸，釣魚屠肉，飯牛牧羊，皆有先達，可為師表，博學求之，無不利于事也。”在“農商工賈等人”之中，有顯達賢明的先輩，可以作為學習的榜樣，博學尋求，不懈努力，方能成就一番事業，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

顏之推指出“學之興廢，隨世輕重。”學習風氣的興廢，隨著社會風氣而變化。“光陰可惜，譬諸逝水。當博覽機要，以濟功業。”光陰似箭，應該珍惜，它像流水一樣，一去不復返。應當博覽經典著作，以成就功業。同時批評那些只會說不能做的讀書人，主張學習一定要落實到應用上，或能加強自身道德修養，或能提升處理具體事務的能力，還要注意“必須眼學，勿信耳受”，認為對待知識應該要有審慎的態度，不可輕信聽聞得來的知識，要眼見為實；“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如果沒有讀遍天下的典籍，就不可以妄下雌黃、修改校訂。這充分體現出作者所提倡的嚴謹的治學精神——必須博覽群書，深入思考，理解要旨。

其三，“修身齊家”的治家理念。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中國人傳統的道德理想。這種道德理想在《顏氏家訓》中有著充分的體現，顏之推提出要選擇大賢大德的人作為自己的人生偶像，自己的人生偶像一定是個賢德之人，而不是一個空有其表，沒有真才實學的人，這樣子女才不會再后期的人生中迷失自己的方向。顏氏家訓強調以孝悌為中心的人倫道德教育，這是繼承了儒家的孝悌仁義思想，在進行家庭教育的時候，首先要進行道德教化，這個也是做人的根本。對于修身，顏之推非常看重反省的力量。“夜覺曉非，今悔昨失”，早晨犯了錯，晚上就要醒悟；昨天犯了錯，今天就要悔改。以防日后再出現同樣的過失。糾正錯誤貴在及時，知過即改是超越自我的必然要求。對于齊家，顏之推認為，在家庭關系中，夫婦、父子和兄弟這三對關系是所有親情倫理的根基，只有處理好這三種關系，才能避免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建設和睦家庭。“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他首先指出，夫婦是人倫關系的根本，必須高度重視。顏氏先祖曾為后人定下了“婚姻素對”的規矩：不貪權勢之門，不攀富貴之家，要找清貧人家結親。在此基礎上他又強調了“夫義婦順”的原則，即夫婦之間應相互尊重、互盡義務，如果夫婦有一方不能善待對方，就會破壞婚姻關系的和諧。而父輩與子女的關系應是“父慈子孝”，顏之推特別指出，父母對子女既要慈愛，又要嚴格要求，子女因敬畏才會萌生孝道，極力反對一味地寵愛子女，家長教育子女，應該嚴慈結合。“夫風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顏之推認為教育是自上而下的教化，父母應是子女的典范，家長要成為子女的楷模。只有對孩子進行嚴格的教育，孩子才能成才，訓督也是很重要的。在處理兄弟關系的問題上，顏之推提出“兄友弟恭”的原則，要求兄長對待弟弟要友善，弟弟要尊敬兄長，其認為兄弟之間“分形連氣”，其血緣紐帶是兄弟團結友愛的基礎，兄弟之間相處要講平等，否則“兄不友則弟不恭”。他還提醒族人要重視妯娌關系，正確認識家庭關系中的一些瑣事。顏之推還提醒后人們，要處理好家庭事務中的幾種關系：一是寬與嚴的關系。治理家庭不僅要像治國一樣有章法可循，還要在處理具體問題時把握好寬嚴尺度，既不能一味地嚴苛，又不能太寬泛，過嚴與過寬都可能招致災禍。二是節儉與仁義的關系。應節儉家庭開支，但不能以節儉為由而不去救助窮困，那就不是節儉而是吝嗇，而吝嗇有悖仁義。要“以仁義為節文”，做到“施而不奢，儉而不吝”。三是求與散的關系。家庭財產規模必須控制在一定的限度之內，家產太少不足以應付各種用度，財產過多則會醞釀危機。應制定一個基本標準，超過了此標準，就把多余的部分散出去濟困救乏；如果達不到此標準，就必須秉持正道去聚財蓄業，顏之推強調了治家對治國的重要性。

在《養生篇》中顏之退還強調了人應具備的修養德行和遵循的理念，即“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茍惜，涉險畏之徒，干禍難之事，貪欲以傷生，讒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身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也。”明確指出：命不能不珍惜，也不能茍且偷生，走上邪惡危險的道路，卷入禍難的事情，追求欲望的滿足而喪身，進讒言、藏惡念而致死，君子應該珍惜生命，不應該做這些事；干忠孝的事而被害，做仁義的事而獲罪，喪一身而保全家，喪一身而利國家，這些都是君子所在所不惜而不需要責備的。

《顏氏家訓》對顏氏后裔產生了很好的教導作用。顏之推的三個兒子顏思魯、顏愍楚、顏游秦，四個孫子顏師古、顏相時、顏勤禮、顏育德，都很有名氣。特別是顏之推的嫡長孫顏師古，為唐代著名音韻、訓詁學家和文學家。顏之推的六世孫有名的更多，例如，我們熟知的著名書法家顏真卿與堂兄顏杲卿一起，組織義軍抗擊叛軍安祿山，并稱“雙忠”。

被宋代著名藏書家陳振孫譽為“古今家訓，以此為祖”的《顏氏家訓》作為有著極其豐富文化內涵的優秀家規已穿越了歷史時空，體現出弘揚和傳承中華文化精華的強大生命力和感召力，其思想和精神澤被后世，影響深遠，對于當今建設社會主義強國和振興中華民族偉業起著修身正己、教化世人的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孫云曉.家庭教育：帶領孩子回歸與創造美好的生活[J].教育家，2020（02）：1.

[2]檀作文譯.中華經典藏書——顏氏家訓[M].北京：中華書局，2007（12）.

（作者單位：北京電子科技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