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仙穿墻

馬正海

馬仙生于公元944年，名曰“馬七娘”。傳說，七娘13歲時，得到太上老君的指點并服下赤煉仙丹。962年七月初七，18歲的七娘在百丈巖上采藥，然后突然帶體飛升成仙，人稱“馬仙”，尊稱“馬元君”。

馬仙得道成仙之后，有一天，大均溪和沐溪下起了暴雨，洪水猛漲，岸邊行人不能往來。馬仙即把手中雨傘扔到河中，化渡船幫助人們過河。在廊下避雨的一人，名叫葉大郎，平時他挑著草藥走街串巷為人治病。他見狀，急切地說：“山中獄內發生兇猛疫情，但監獄長怕疫情外溢禍及百姓，死活不讓我進，請馬仙渡我穿墻為獄人治病。”

馬仙看了看他，知其心善，遂說：“我只會渡水不能渡墻，除非把我自己轉渡成銅馬形體——方能帶你穿墻而過。我愿用磨禿的頭臉、帶傷的軀體，去幫你治療瘟疫。我一旦成為銅馬形體，還要一直反復練習，如何快速穿越那磚石夯實的獄墻，以便幫你不斷運送草藥。待瘟疫消失，你與我再次相聚。”

瞬間，馬仙用一道密語將自己變成銅馬形體，儼然夢境。她合目凝思，恍惚黃昏及至，而后歸于恬靜。馬仙眼前漸已無墻壁，發覺前路竟然是寬的。

葉大郎用手將嘴捂住，突然自墻體深處，傳來亦遼遠亦空洞的聲音。剛剛，葉大郎已看到——她用馬頭去助跑，即便受了傷也渾然不知……

在這世上，馬仙總覺得還有另外一個自己。小時候，她就能看見另一個自己的樣子，特別是在自己受了父母冤枉時，低著頭，臉色漲紅，眼角潮濕，感覺身體輕飄飄地懸在屋頂東北角的蛛網上。馬仙和葉大郎雖有不同的成長經歷，但完全不妨礙兩個人的心靈交集。在尋求德惠和道義的道路上，似乎只有付出者與付出者，才最為心領神會。

馬仙與葉大郎心中都覺得，最艱難的事，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才能完成。但現在，馬仙和葉大郎明白，眼前這堵墻，其實都是她與他共同克難的契機。剛才，馬仙變為銅馬形體前，她與葉大郎拉了拉手，濕濕熱熱的感覺還在，這種感覺仿佛已傳到葉大郎的心底。

此時，馬仙已獨自穿越墻體了，她在獄墻那側大聲嘶鳴，驚喜中略帶婉轉哀傷。她心神極度疲憊，喊叫間漸至停歇，可那聲音還在墻體內不斷循環反復，不斷沖擊到葉大郎的耳鼓。葉大郎聽到后，目光中有一種既驚異又迷離的情感。恍惚中又覺振奮，自己與神仙精怪的銅馬形體，只是隔了一堵墻。

但是，葉大郎又深知馬仙是由普通凡人成長起來，經仙家指點和練習，才掌握了法術。這太像葉大郎自己所崇拜的扁鵲和華佗大師，似遠在天邊，但總在羨慕中遁于夢中相會。

突然，葉大郎聽到，馬仙正站在墻那邊，頻頻口念密語又將穿墻而來。是的，銅馬形體的馬仙，先是后退十幾步，雙足用力在地上蹬了幾下，后合在胸腹部，閉上眼攢勁用力跑了起來，快到墻根時，又加快了速度……

“我穿墻而過，又回到了你面前。只要心地光明，沒有什么不可逾越。在墻中，有不斷飛出的一把把匕首，我甚至還能看見小時候的家園及蒲公英，還有母親的一張床。”馬仙雖為銅馬形體，但她發出的人語，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她再次成功。

“可是，您帶我和這些草藥一同穿墻，就不那么容易了……”葉大郎非常擔心地說。

“你怕了嗎？其實即便死，也是另一種生命。下一刻，請不要有猶豫的閃念出現。”銅馬形體的馬仙兩肋生風，她無所畏懼的性格，正在強烈震撼著葉大郎的生死觀。

墻已被馬仙自己來回穿越了，但在葉大郎心里還有一道墻。每個人身上都帶有像金子一樣發光的東西，很快葉大郎毅然決然說：“——什么叫生死險境，要從自己的角色中出來，很多困難就不是困難。”

葉大郎微笑著，用雙臂擁抱住馬仙的頭部。馬仙報以一個響鼻，答道：“最有耐心的是時間。請大郎委身于我的腹下，即使有刮傷，我也會讓你喊不出疼來，我會保護你的。”葉大郎的藥簍里裝滿艾草、白蒿、苦丁等等，說：“締造一座玲瓏的花房，就要把一只蜜蜂和它的針刺一同請進來。您馬仙能拖出一道金光，我愿做那涂抹的金粉。”

馬仙溫情脈脈地說：“大郎，你的性命系于我身，而我的心長在看不見的地方。我雖已練習穿墻術很久，但帶一個人過去——承受疼痛是我所必需的。大郎，請來吧，就在這一刻，咱們一同奔赴！”

葉大郎答道：“馬仙能以孝德之心可憐獄人性命，如此這般舍生忘死，讓我心生感動又惺惺相惜。您與我心性相通，因共同使命，遂愿海誓山盟，能不能感動上蒼？我愿隨您闖，在第一時間將草藥煮好分給獄人，并告知服藥方法。這是只有在我摯愛的馬仙的幫助下——才會完成的神圣使命。”

葉大郎一邊說，一邊看到馬仙欣然的笑容，不由得淚水婆娑。

葉大郎抱頭在馬腹之下，對馬仙說：“我這里非常安全。”馬仙對大郎道：“無論遇到怎樣的危險，一定不能從馬肚子下把頭伸出來，切記切記。”葉大郎說：“所有的危險都要您來承受，太難為您了……”馬仙說：“沒有敢赴危局的精神，我就不是馬仙，也不能煉成銅馬形體。我的所有玄秘，就是在愛與被愛中的，取正義，行大道。你能與我同行，對我就是莫大的鼓勵……”大郎用臉貼在馬仙銅馬形體的肚腹，深情地大聲說：“與您同行，即便是死，何足道哉……我愛您！”

凌晨三點，馬仙第三次穿越墻壁，長嘶一聲，馬頭昂起，盡量減少大郎與墻磚的摩擦感，馬仙頭部和兩肋被擦破的鮮血流了出來……

馬仙說：“大郎，緊緊抱住我，要沖出來了……”葉大郎抱緊馬仙，深情大愛正展示著一個傳奇神話。當馬仙將要通過墻體出來時，明顯感到阻力，仿佛自己在一種流動的物質中穿行。而且，這種物質越變越稠，她越是掙扎，周圍物質的稠度就越大。最后，她終于帶著大郎鉆了出來，因過量的體力消耗，驀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葉大郎立即從地上爬起，用還魂丹救醒了馬仙。然后，對馬仙長跪不起。馬仙擺擺手，讓葉大郎趕緊去救獄人。葉大郎整整衣衫，帶好草藥，歷經一個半月的時間，終于治好了獄內暴發的瘟疫。

馬仙變回人形后，與葉大郎喜結良緣。馬仙對葉大郎說：“你說，我們下輩子還會在一起嗎？”葉大郎說：“您是馬形時，我已活了一輩子；現在，就是下輩子。”

馬仙說：“這是我聽到的最浪漫的情話。”葉大郎發誓，跟隨馬仙行醫天下，見葉大郎心誠，也有心之造化，馬仙接受了葉大郎的請求。葉大郎經馬仙指點，七年后參透成仙，同馬仙一樣濟民立功，人稱葉大帥、葉大將軍。

（注：作者系甘肅省臨夏州保安族東鄉族撒拉族自治縣劉集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