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素描基礎課程中繪畫語言意識的培養

摘要：素描對于造型藝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國畫、油畫、雕塑等藝術門類基礎中的基礎，是訓練形體結構、空間虛實、視覺表現等基本能力的重要手段。素描基礎課程作為造型藝術類專業學生學習的“第一顆扣子”，一方面，需要培養塑造結構造型等基礎能力；另一方面，需要在課程中將素描“語言”作為素描學習訓練的重要內容。然而現階段教學往往重視前者忽略后者，對于“語言”的訓練依然有所欠缺。應當提高對素描語言的重視程度，進行針對性訓練，進而在思想層面加深對素描乃至繪畫語言的理解和認識，養成以實驗探索繪畫語言的習慣，增強以繪畫語言為導向的意識，為日后的學習和創作打下扎實的基礎，為創作出更具創新性、實驗性、時代性的作品提供先決條件。基于此，文章討論如何在素描基礎課程中培養繪畫語言意識，以供參考。

關鍵詞：素描基礎課程；素描語言；繪畫語言意識

中圖分類號：J214-4；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7-0-03

1 素描基礎課程面對的學生群體

1.1 關于素描基礎課程

素描基礎通常是大學美術專業新生入學后的第一門專業課，旨在銜接高中階段和大學階段的素描學習。素描是美術類專業最基礎的課程，尤其是造型藝術大類，不管是國畫、油畫還是雕塑，素描都是不可或缺的。相較于考前素描訓練，課程內容設置大致有如下一些變化：靜物從數個變為數十個或者更多；畫幅從八開、四開到半開全開或者更大；人物從石膏像、頭像到半身或者全身像；一幅素描的繪制時間從數小時到數天乃至數周。考慮到大一新生剛剛經歷了時間不短的考前培訓，對素描的理解也局限于考前素描。素描基礎課程首先需要從理解和認知上糾正考前訓練中不符合繪畫規律的部分，加深學生對素描概念的認識，同時鍛煉新生素描構圖、造型、深入刻畫等基礎能力。

近年來，美術專業的新生整體來看基本功越來越好，其優缺點也比較突出。優點在于有不俗的造型能力，能快速塑造對象的形體結構，明確明暗關系，明暗對比響亮。缺點在于作畫程序固化，手法單一，不善于細致觀察與感受描繪對象，而且深入刻畫能力也偏弱。這些習慣的形成與考前訓練存在強相關關系。現在的美術考前培訓經過歷年無數藝考人的歸納總結，已經形成相當完善的訓練系統，升學是考前培訓階段的奮斗目標，學生與培訓機構的唯一共同訴求就是簡單快速地達成升學要求，所以難免出現模式化的素描思維與畫法。這也就導致現在的學生素描面貌大面積趨同，甚至經常能發現來自不同省市的學生畫風竟然如出一轍。驚嘆之余，得以窺見考前素描訓練某些程式化的作畫步驟和“標準”的畫面效果。此處無意批判美術考前素描訓練，不同階段有不同的學習目標，只是以解決問題的態度來分析客觀現象，并試圖在教學中尋求一些應對之策。

1.2 考前訓練中的繪畫語言萌芽

如前文所說，歷年藝考人總結了程序化的繪畫流程，以取得畫面效果的“標準答案”。考前培訓機構和教學人員基于自身的理解、所帶學生的成績反饋，總結出方便快捷、行之有效的繪畫步驟，或者說“套路化”的素描作畫流程，揉、擦、排線、卡型、卡重點，力求做到不假思索地呈現畫面。當然，潮流會變，流行的素描畫風會更新迭代，畫法也會有所調整。這一點從新生一些慣用工具上可以看出，比如同樣是將畫面的筆觸抹勻，所用工具從紙演變到紙擦筆，這兩年又開始流行美妝蛋。從學生談話中經常能聽到“風格”“畫法”“技法”之類的語言，甚至具體到“某某美院風格”，當然，這些詞語在日常交流中并不需要嚴格厘清概念，日常溝通也并不用“繪畫語言”“素描語言”這一類稱謂去指代“技法”“畫法”，但是“畫法”“技法”等詞與“繪畫語言”“素描語言”等指代內容存在一些交叉，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粗淺地理解為學生在考前訓練中或多或少對繪畫語言有所感知。

2 素描基礎課程中強調繪畫語言的目的

素描基礎課程本意在于銜接過渡，在于進一步鍛煉學生造型刻畫等基礎能力。從一定程度上來看是默認學生基礎還不夠好，能力不足以應對接下來的課程學習，不足以創作。強調基礎固然重要，但是忽視創造力，忽視對繪畫語言意識的樹立，可能在后續的創作中舉步維艱。

縱觀美術發展史，油畫大師的素描作品并非一味專注于形體結構的塑造，他們的素描往往與其油畫作品繪畫語言有著強相關關系。尤其是后印象派出現以來的現代主義繪畫，梵高的素描廣泛運用包括木炭、墨水、鉛筆在內的不同材質，以追求不同的筆觸效果，以多次重復強調的線條描繪樹干、樹枝暗部一側的邊緣線，以輕柔律動的線條組合描繪樹葉與草地，以粗獷的線條、濃重的陰影表現出熱烈的情緒。盡管梵高描繪并非客觀寫實，但二者的質感差異直觀明了，其素描的觀感、情感傳達與其油畫的情感表達別無二致。作為習作的素描，往往既是畫家收集素材的工具，又是畫家用來梳理油畫作品明暗關系、構圖形式的草稿。草稿要解決的問題除了構圖、明暗等，還包括對繪畫語言的梳理。現代主義以來的眾多流派，其作品中觀念與語言的權重往往大于其所描繪的畫面內容，強調繪畫的主觀表達，甚至繪畫語言就是其畫面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

繪畫藝術發展到如今，各種語言形式如雨后春筍般涌現，不斷追求創新性、表現性、先鋒性、實驗性，不斷從材料、語言、觀念、主題等方面拓寬繪畫乃至藝術的邊界，通過對所有藝術元素進行隨機排列組合，力求尋找一點點新的突破。事實上，作為國內美術學科領頭羊的各大美術學院，其培養體系早已從題材導向轉為語言導向，以不同的繪畫語言作為學習的基礎單元，這一轉變基于藝術發展邏輯，既是順應這個時代藝術發展的趨勢，又是滿足建構新的藝術生態、開闊多元視野的需求［1］。在這一語境下，鼓勵學生勇敢大膽創新，摒棄固化、老化、模式化的思維邏輯成為應有之義。課程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需要培養學生通過素描語言分析、思考問題的意識。

素描雖然多是作為造型藝術的基礎而存在，但也應該種下創新精神和創新意識的種子，讓其在之后的每一節課、每一件作品中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具體到素描基礎課程中，應該充分解放思想、放飛天性，鼓勵學生大膽嘗試，大膽探索素描技法，拓寬邊界，在更廣義的“單色畫”概念下加強訓練，尋找除炭筆、鉛筆、素描紙以外的工具材料。鼓勵嘗試與創新，使學生在思想意識層面實現從繪畫練習到繪畫創作的初步轉向。這一過程重點在于對素描語言的實驗性探索意識和觀念的養成，而非某種素描語言本身。素描基礎課程定位為“銜接和過渡”，為糾正學生在考前訓練中形成的思維定式，養成科學的藝術學習習慣提供契機。形成繪畫語言的意識，在繪畫實踐中能積極主動地以繪畫語言的“思維”邏輯思考和解決問題，在創作風格、創作語言中體現創造力和個人風格，在繪畫的思想性、時代性層面探索更多的可能。

3 素描基礎課程中繪畫語言生成

3.1 關于繪畫語言

繪畫語言是畫家與畫作觀賞者交流的工具，以筆、墨、紙、畫布、顏料等為其物質載體，以點線面、色彩、明暗、肌理等視覺符號為媒介，以傳達信息和思想感情為目的，通過造型藝術手段，創作描繪視覺藝術形象。可以簡單理解為“痕跡”，即在某物上留下某種痕跡。畫家需要做的是運用這些痕跡去建構藝術形象，這里的藝術形象是具體的物像還是抽象的圖形，抑或是點線面，主要在于畫家的取舍［2］。

在素描基礎課程的學習中培養和訓練學生的繪畫語言意識，將其原有的造型、畫面組織、深入刻畫等能力與早已爛熟于胸的“標準作畫流程”解綁，運用具有一定實驗性、表現性的語言去塑造對象，并重新與其原有的各項優勢能力結合，呈現更好的表現力。

3.2 描繪反常規的對象

“創新”這一概念本身具有很強的抽象性，需要落到具體的事物上才能更好地被理解和接受。具體到素描基礎課程，一眼可見的“具體事物”除了素描工具材料，便是作為描繪對象的靜物。長期描繪習以為常的對象，容易形成思維和實踐上的惰性，學生能輕易“背”出描繪對象的共性，使描繪對象流于“概念化”“程式化”。他們能較好地塑造出一個罐子，但畫出來的罐子未必是作為靜物的罐子，對著陶罐畫出瓷罐的質感更是常事。面對過于熟悉的描繪對象，條件反射便足以應對，更遑論深刻的思考。但是，一旦將罐子、水果、襯布等熟悉的事物改成如脫落的墻皮、沾滿顏料的地板磚等，學生離開了長久以來的舒適區就會束手無策。

首先，老方法難以解決新問題，迫使學生思考新事物的細節特征，延長觀察客觀事物的時間。在這一環節，學生甚至需要去比對這一塊斑點和那一塊有何不同。其次，將描繪的對象拉到微觀層面，0.1毫米厚的墻皮依然有體積，依然需要塑造不同的面、不同的黑白灰關系，這樣的痕跡在一個石膏幾何體上是一個可以忽略的細節，現在卻成為需要細致刻畫的畫面主題。畫面空間關系也變得更加微妙，畫面空間變成一個更加需要主觀夸張處理的元素。再次，描繪的對象從規整的物體變成一個個自然形成近乎抽象的微觀物象，刻畫往往達不到效果，不得不去分析刻畫對象形成的原因，模擬形成過程。此時的刻畫對象本身便接近于某種“痕跡”，在分析、理解和再現這類痕跡的過程中能感受到某種抽象關系，無論何種寫實素描，具體到某個局部，都將變成具有抽象意味的痕跡，從這個層面去體會素描繪畫語言的趣味性，再回歸到畫面整體，學生能對組成視覺形象的繪畫語言有更深刻的理解，就像我們能夠很好地理解所有的整體都是由無數局部組合而成。

3.3 無意識涂抹到有意識再現

在具體語言產生的實踐環節，充分了解手里的工具尤為重要。從一支鉛筆可以產生多少種不一樣的“痕跡”，到幾種工具組合可以產生更多種類的痕跡、更加意想不到的變化、更加豐富的層次。在這一過程中，需要盡可能多地嘗試、實驗。這個階段的收獲稱為繪畫語言還為時尚早，但是可以當作繪畫語言的基本組成元素，類似于語文學習初期的生字詞。在實驗初期，需要充分調動學生的自我意識，甚至放任“胡亂”涂抹，個性、性格的差異會體現在實驗過程和手法上，進而體現在具體的素描實踐乃至審美差異上［3］。此時產生的實驗品往往是無意識的、隨機的，有著相互獨立的多樣性。在諸多的實驗中挑選有價值的、符合自身審美和符合藝術規律的“痕跡”，進行組合嘗試塑造簡單物體或者物體局部。此環節中，對部分實驗品的再現可能會有一定的挑戰性，在實驗中無意識狀態下產生的某些“新奇”效果需要有意識地再現出來，甚至需要在多次重復下保留最初打動自己的效果。失去了鮮活生命力的新奇面貌，無非是一種新的“套路”罷了。

3.4 感性抒發到理性總結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科學精神也適用于繪畫語言的探索過程，無意識的、感性的嘗試獲得的具有一定自我意味和自我個性特征的繪畫語言需要在素描實踐中進一步驗證其可行性。一方面，新的語言片段在原有對形體、畫面、深入刻畫等理解基礎上“調試”，這一過程依然有部分元素因不符合畫面邏輯、無法兼容被篩選排除，同時也應當引入新的元素，去粗取精、優中選優。另一方面，新的語言片段的組合邏輯也在考驗原有的審美觀念和對畫面的理解。形體結構是否需要進行一些取舍？明暗對比是否需要增強或減弱？是否需要在具象的畫面中引入某些抽象元素？語言本身能否作為畫面中的某一些細節？嘗試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大量的閱讀和思考。就像閱讀大師素描，其形式追求、美學意義可以提供思路和指引。如今，互聯網提供了浩如煙海的視頻、圖像、文字信息，可以將這些信息作為多元化的教學資源引入教學。如何從龐雜的信息海洋中篩選有效信息，及時快速地解決問題，并迅速拓展思路，確實是不小的挑戰，但依舊要迎難而上。

4 結語

從嘗試到獲得具有個人風格的繪畫語言所需時間遠遠超出了一個素描基礎課程的容量。但是語言探索過程可以激發出具有創新意味的思維，課程中培養的繪畫語言意識會在創作遇到問題時提供更廣闊的思路，所有基礎學習的終極目的都應該服務于創作。素描語言的形成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要經歷反復的思考、嘗試、實驗、總結、提煉，并不能指望在一個課程期間解決所有問題，而是要在反復的嘗試實驗中感悟繪畫語言產生的邏輯，使思維認知層面有質的提升。繪畫語言意識的培養，重點在于培養語言意識，而非素描或者繪畫語言本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果說繪畫語言是方法，那么理解繪畫語言的探索過程便是方法論，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參考文獻：

［1］ 龐茂琨.當代語境中的四川美術學院油畫藝術創作與教學［J］.油畫藝術，2017（2）：22-26.

［2］ 王珉，常工.素描語言形態的現代性［J］.美術觀察，2012（1）：116.

［3］ 趙素梅.實驗性素描的要義：素描思維［J］.天津美術學院學報，2022（4）：106-108.

作者簡介：胥宗志（1990—），男，四川綿陽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素描基礎、表現主義油畫語言、藝術創作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