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玲 田小靜 吳美霖
(1.北京科技大學 北京 100083;2.長春工程學院 吉林長春 130021)
隨著“以人為本新型城鎮化建設”的推進、“實施城市更新行動”2035年遠景目標的設立,城市更新工作已然成為我國城市化建設進程中的關鍵內容。城市更新與城市文化緊密相連,“貯存文化、流傳文化、創造文化”是城市的最高功能[1]。城市文化空間治理是促進城市更新的重要手段,是在城市特定范圍空間中,政府、社會和個體在價值觀、生活實踐等方面的多元合作與協商共治[2]。新時代城市文化空間治理的實踐方向逐漸從大尺度空間向基層空間下沉,社區文化逐漸演變為人們參與城市文化空間治理的主要媒介。體育文化是社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體育社群是體育文化的具體表現方式,是增強社區居民文化自信的重要途徑。目前,對體育社群的研究多以宏觀概念為主,也有學者從體育社群產生原理及其治理路徑等層面進行研究。在此基礎上,該文以城市文化空間治理為背景,以城市更新為依據,以城市社區營造為基礎,聚焦城市社區體育文化治理,提升體育文化的話語權,推進高水平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的建立,在城市社區文化治理過程中更好地發展具有傳統文化特色的體育社群,以進一步提升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和幸福感。
與社團、社區不同,社群的主要標志不是契約和利益,不存在一定的規章制度,而是人們的習慣和認同。亞里士多德把社群界定為為達到某種共同的善的目的而組成的關系或團體[2]。德國社會學家費丁南德·梯尼斯在《社群與社團》一書中指出,社群是基于自然意志、血緣、地緣和心態而形成的一種社會有機體[3]。英國社會學家麥基弗在1917年出版的《社群:一種社會學研究》中指出,社群必須建立在成員的共同利益之上,社群的主要特征是共同善[2]。桑德爾則強調社群對于其參與者的自我構成性質,就是那些具有共同的自我認知的參與者組成的[4],其主要特征就是參與者擁有一種共同的認同,每個人在社群中尋求各自的歸屬感。還有學者把社群看作是一個擁有某種共同的價值、規范和目標的實體,共同的目標即為成員自己的目標[5]。戴維米勒認為,社群之所以對個人具有內在重要性,是因為社群對形成個人認同具有決定性影響,體育社群同樣不例外。
所謂體育社群,就是具有共同體育認知的參與者以體育情感為基礎,參與共同的體育活動而形成一定的心理體驗的群體,其特征在于成員之間以情感為紐帶,相互信任、合作和奉獻。體育社群作為群眾體育的一個重要分支,是我國體育事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構成部分。城市社區中的體育社群是以一定地理區域為單位的社區居民,以共同的體育愛好為紐帶,參與共同的體育活動而形成的一定心理體驗的群體。在新型城鎮化中產生和發展的體育社群有自己的歷史和傳統,并且決定著城市社區居民的個人認同。也就是說,體育社群意味著相同的體育情感關系,也只有在這種特定的體育形態中,個體才會形成共同的成員文化認同,而這便成為城市文化空間營造的主要來源之一。
1.2.1 情感性
城市社區中體育社群的情感由具有相同體育興趣的個體組成,這種相同體育興趣即是個體的體育情感均屬于體育社群中他人的情感歸屬。不同體育社群以其成員的情感歸屬不同而區別于其他體育社群,不同體育社群中成員的情感都歸屬于他所在的體育社群,體育社群的整體情感觀影響其個體的體育價值觀。所以,社區中體育社群形成的首要條件是,社群成員把個體的體育行為看作是促進體育社群情感革新的積極主體。
1.2.2 認同性
城市社區中的體育社群不僅表達某一情感,還描述出個體參與體育活動所表現出的體育認知方式,這種認知方式構成了個體的文化認同,影響著社區居民的文化價值觀。體育社群的認同感不只單純地體現在體育社群的情感觀、目標觀,還呈現在社群成員的文化認同性中,是其感情和意愿的主體。對于個體來說,體育社群刻畫的不僅是他們在其中參與了什么體育活動,而且還有他們享受體育樂趣、增強體質健康的過程;不僅包含他們選擇什么樣的關系,而且包含他們通過人際交往,彌補精神慰藉,找到情感歸屬的過程;不僅是情感歸屬的獲得,更是其文化認同的一種構成。
從本體論角度看,城市社區體育社群在城市文化空間建設中占據著不可或缺的份額,是兼具滿足居民精神寄托,提高居民體育鍛煉自覺意識等不同功能的文化引領力。然而,現代化進程中部分城市社區體育社群的文化引領力缺失。首先,城市社區體育社群對國家宏觀政策與制度的響應力不足,不能成為落實國家政策與制度以及城市文化空間建設的微觀媒介,對宏觀政策的導向不明確。其次,體育社群無法回避的社會問題就是打破個體地緣的牢固關系,迫使傳統社區、街坊、家庭、社會等關系在空間和時間上出現分離,以感情支撐為主的傳統社區中的體育社群逐漸衰退,以體育運動實現精神寄托的社區居民的情感歸屬得不到滿足,體育社群變遷導致的信任危機等情感關系問題凸顯[6]。最后,如今的工作、生活節奏逐步加快,時間緊迫,促使大多數城市居民,尤其是青年群體工作壓力倍增,感到焦慮,迫于自身生活壓力,喪失了體育運動的自覺意識[7]。
一是體育社群數量不足,與居民精神文化需求的增加之間存在矛盾。群聚是個體行為的本能,而當個體受到工作生活規則的約束后,其常會選擇進行體育運動來破解日常禁錮,實現個體存在的價值[8],又因個體之間存在異質性,不同個體對體育運動需求不同。2020 年對國內居民運動困擾的原因調查顯示,有29%的居民認為,缺少運動環境,居民對運動項目的需求較為多樣;對國內具備運動行為人群參與不同類型運動的調查結果顯示,跑步、徒步等不需要特定場所的體育社群參與人數所占比例最多,分別為22.03%和15.75%,而需用場地的體育社群活動如廣場舞、搏擊等所占人數較低,為3.49%和1.44%[9]。又如:2022年對北京、上海等10個城市居民參與體育社群運動進行調查,結果顯示,阻礙居民的運動因素中,占比最高的為“運動項目乏味”選項,其比例高達25.40%[10]。
二是城市空間規劃布局有限,體育社群場地設施數量的擴充受到制約,這與城市文化建設的整體戰略不相匹配。2021年末,我國城鎮常住人口91 425萬人,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為64.72%[11]。隨著人口數量的增加,體育場地的需求規模逐漸擴大。對廈門市6個市區的調查結果顯示,社群體育設施配備較好的是基本簡易的健身器材(47.06%),如單雙杠、太空漫步機等,體育社群中專業運動的場地設施不多。體育場地是個體體育情感與社會文化融合與沉淀的實在空間[12],對個體體育活動具有極大影響。
城市文化政策是一定社會形態下宏觀文化制度的組成部分,是文化制度的具體反映,它規定了城市社區體育社群服務供給能力的價值導向。以廈門市41 個社區體育社群服務供給體系調查結果為例,在體育社群智慧體育功能的調查中,有41.63%的居民認為不能滿足不同年齡段居民的體育需求,有37.1%的居民認為功能不齊全,有30.77%的居民認為使用方法較難掌握,希望提供專業指導等。數據還表明,現階段能夠經常使用體育社群范圍內智慧體育設施的居民比例僅有19.01%,大部分的社群成員仍然很少使用或不使用。體育社群信息化應用仍不理想,服務供給體系難以保障體育社群成員的需求。一是體育社群信息化應用能力缺失。城市體育社群信息化技術等公益性信息基礎設施建設短缺,缺少體育社群信息化綜合平臺建設,“互聯網+體育社群”等新興信息化實踐匱乏,體育社群的微博、微信等新媒體運用不順暢,創新型網格化體育社群服務模式不易落地。二是體育社群服務供給體系松散。體育社群對社區居民體育需求的供給方式、供給能力不能有效銜接,體育社群的服務設施不充足,不能滿足群眾多樣化體育運動的需求。
城市社區體育社群的創建思維需要立足于最基本的體育文化,還原體育實踐本真,滿足居民參與體育運動的“情感需要”“行為需要”雙重屬性[13],轉變思維與邏輯,形成“培養核心價值觀、滿足運動需求、促進運動投入、增進身心健康”的以人為本體育社群發展思維(見圖1),凸顯“可運動”“可體驗”的體育社群文化。

圖1 指向城市文化空間治理的體育社群發展思維與邏輯
首先,依托“載體+”,培育核心價值觀,傳承體育精神。體育精神是體育文化的意識形態,是體育社群內或所在社區內個體的、整體的價值觀總和。體育精神可以通過體育社群傳承,創造人人運動的社群氛圍,啟發居民在運動中相互幫助,在交往中群策群力,培育個體核心價值觀,促使社群內個體獲得情感歸屬和價值認同,提高基層的治理水平。同時,激勵社群成員遵照自身職業及運動愛好優勢,互學互助,發揚成員的帶頭作用,將社群的運動者轉變為社群的志愿者,建立多項目社群服務小組,使社群成員積極參與到社群的管理事項中。體育社群文化是城市文化建設與發展的內核,將體育社群文化自覺融入城市文化治理的各個環節,通過體育社群傳遞體育精神。
其次,優化交往實踐理念,滿足個體體育運動需求,營造活動氛圍。激發體育興趣是建構體育社群的關鍵,體育社群作為體育運動的載體,離不開個體的參與。體育社群不僅為個體提供運動需求,反過來也被個體選擇和孕育。為此,著重從精神層面、物質層面和行為層面,營造體育實踐氛圍。例如,著眼于個體的主體性和非依附性,為其創造社群交往空間,將參與體育社群看作個體獲得情感歸屬,促進身體鍛煉的方式之一。以北京地區為例,北京全市所有街道定期均會舉辦全民健身運動會或家庭趣味運動會,促進了社區居民或體育社群成員的廣泛參與和交往實踐[14]。滿足個體體育運動需求,組織多樣化且符合不同群體身體特征的體育社群活動,將個人的交往對象由個體或配偶擴展到同輩群體,緩解孤獨感,增強安全感。營造活動氛圍,在傳統節日舉辦體育社群內部或之間的競賽活動,激發更多的群體積極主動參與到體育社群中,重塑個體之間的文化關聯。
再次,促進個體運動投入是體育社群持續發展的保障。不同個體存在不同的體育運動需求,不同需求下其運動投入程度也不同。加強各體育社群之間的有機協同,優化各體育社群的資源配置,發揮不同體育社群的資源優勢與促進作用,提升不同體育社群對促進個體運動投入的整體效能。不僅要關注單一體育社群對個體運動投入的推動作用,還要注重不同體育社群對個體的多重影響,引導個體深層次投入多項體育社群實踐中。
最后,增進身心健康是體育社群內涵式發展的根本。體育社群最大的魅力不在于體育社群整體運動成績的水平如何,不在于其參與者運動技術的高低,而在于每一位參與者都能感受到運動帶給自身增進身心健康的體育價值和體育品格[15]。這種體育價值和品格是在個體參與社群實踐過程中將體育文化內化為認知,外化于行為的轉變與繼承。因此,以保障全民健康為根基,構建體育文化意蘊濃厚、情感高度認同、覆蓋范圍廣的特色城市社區體育社群,是新發展階段中的城市文化治理的重中之重。
一是平衡體育社群開展的時間。社區居民是社會的主力軍,社會制度時間和文化生活時間共同作用于居民群體,其時間結構必然受到整個社會時間結構的影響和制約,而居民群體也表現出自己的時間結構和行為特征。遵循不同群體的時間結構,將體育社群實踐時間安排在正式制度時間之外,形成體育社群時間的結構認知,激發不同群體自主選擇體育社群的驅動力,形成社會制度時間壓力和參與體育社群動力協同影響機制,提高社區居民群體參與體育運動的人數。例如,鼓勵成年群體在制度時間和個人時間的平衡中積極選擇,將個體的時間安排進行分解,參與體育社群,促進其將社會壓力轉換為行為動力。
二是增加體育社群數量,開展形式多樣的體育社群活動,保障居民體育鍛煉最后一公里,將社群活動安排在社區家門口。遵循個體的體育興趣,在情感關系框架下進行個體所在空間的改造,建構出屬性相似的體育社群。促進參與者之間較強的情感關聯,通過個體在體育社群中的主觀能動性和主體實踐性,為增加不同體育項目的社群數量提供可能。“先鋒、時尚、年輕”是新興體育社群開展模式的代表,相似的價值觀是運動社群成立的關鍵。例如,蘇州某運動社群發起騎行—吃面—飛盤的社群活動,使社群成員在享受體育運動的同時,了解多元的體育文化。此外,社區體育社群的服務要以大社區的觀念為依托,積極與政府、企事業單位、學校等合作,對其進行體育服務。對體育社群自身來說,廣泛利用社區各項資源,興辦運動社群,提升社群自身的自我創造,逐步擴大社會感染力,為體育社群參與社會治理發揮作用。
三是完善體育社群空間建設。空間作為一種生產資料,是勞動者生產時所運用的資源或工具,如同工廠里的機器、原料和勞動力一樣,作為一個整體的空間在生產中被消費[16]。體育社群空間即指體育社群進行活動時的場地及其設施。構建空間化體育社群既是對城市社區空間的取用分配,也是對社會空間價值的轉換,讓社區空間由交換價值轉變為體育社群的取用價值。例如,重慶市將城市閑置邊角地改造為社區體育公園;英國實施的體育場地設施管理辦法中,通過市場的手段將社會組織與學校之間建立聯系,提高了體育場地設施的使用率,推動了學校體育和社區體育融合發展。此外,可遵循公共體育場館預約、錯峰、低免開放等原則,充分利用體育場館的多功能性,使社群成員的運動需求得到滿足。
一是豐富體育社群競賽活動供給,體現“多社群設置、多年齡參與、多方位開展”的社群活動特色。競賽活動是體育社群成員參與體育活動、切磋運動技能、進行人際交往的主要媒介,同時又是實施全民健身、全民健康的關鍵著力點。美國威爾市某社區針對不同年齡階段設有大小項目不同的135項運動,蘇州某社區通過機構承辦體育社群活動,等等,均體現出了不同特色的體育社群活動。在此基礎上關注品牌效應,培育社區體育社群品牌,打造“一社一品”的體育社群競賽活動模式。適應新時代發展趨勢,將體育競賽活動與新科技相結合,助推體育社群高效發展。
二是關注民生,發揮體育人才對體育社群建設的催化作用。立足城市社區居民發展需求,健全城市社區體育自身發展及其服務供給。加強體育指導員、運動防護師、運動營養師等人才培訓,提升其業務能力水平,加強其科學指導能力。構建業務精湛的運動技能專家庫,促進體育指導員與群眾體育需求的精準對接。利用新媒體平臺,發揮奧運冠軍、優秀教練員等體育明星效應,提高居民體育社群的參與程度,將豐富的體育知識普惠城市社區居民。
三是健全體育社群的信息化應用平臺,與全民健身信息服務平臺建設相連接,共享數據信息。信息化應用平臺是運用新型信息技術實現體育社群智慧發展的基礎,是構建新型體育社群的關鍵因素。新發展階段創設科學專業的體育社群應用平臺,與其他城市社區的體育社群平臺互聯互通,拓寬功能,擴充內容,構建一體化體育社群信息應用平臺[17],滿足社區體育社群參與者的需求。例如,實施線上科學健身活動,推廣科學運動的專項內容,結合不同情境,滿足不同個體需求,引導并幫助不同社群群體科學運動。設立互聯網平臺,如日本的線上約球網站,既開放又獨立,集報名、場館、組織等流程于一體,活動安排集中,內容多樣,滿足個體所需。再如,也可基于龐大的微信等APP 用戶群體,以北京國際足球冰雪小鎮開發APP 完善網絡服務平臺建設為例,通過建立APP實施網絡認證,參與數據檢測等,結合競賽活動等級,設立體育社群內部運動達人排行榜,體育社群之間團隊合作指數排行榜,激發個體參與者、集體參與者的運動熱情,促進個體之間、個體與集體的情感交流。體育社群信息化應用平臺的實施,促進城市社區體育向信息化、智能化、科學化方向發展。
城市社區體育社群高質量發展是城市文化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是城市建設與居民體育需求的有機統一,是豐富城市文化內涵的戰略目標。站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新征程的背景下,城市社區文化空間建設承載著新的歷史使命,對城市社區體育社群的發展提出了更高標準。研究在明晰城市社區體育社群內涵及其主要特征的基礎上,分析目前體育社群發展的現狀,提出文化空間治理視域下體育社群發展的路徑。提升體育文化的話語權,激發城市文化建設活力,凸顯城市文化軟實力,滿足群眾體育需求的同時,促進城市更新,為城市社區文化治理能力的提升奠定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