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為了闡釋藝術主觀化的“審丑”,文章以“審丑”藝術家弗朗西斯·培根的教皇系列作品為切入點,以此論述藝術主觀化“審丑”的內涵及其在作品中的體現。通過分析其作品源起,深入探究作品內部語言,且引入委拉斯貴支的教皇系列畫凸顯其特色,將古典時期客觀再現“現實丑”與現代主觀表現“藝術丑”作對比,談論藝術家個人情感在表現“藝術丑”中的影響與引導作用,總結“審丑”的意義。
關鍵詞:弗朗西斯·培根;藝術丑;教皇系列畫;個人情緒
弗朗西斯·培根生于都柏林,并在都柏林和倫敦兩地來往,因為身患疾病,他無法接受正規教育。但是培根在18歲欣賞美術館作品時逐漸對繪畫產生了相當廣泛的興趣。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的洗禮,培根的肖像畫多體現二戰時期人們的痛苦、絕望和悲傷。在他的肖像畫中,有的人物形象是扭曲又荒誕的,他將具體寫實的外在形象剝離,以抽象化歇斯底里的狀態宣泄于畫布上,詮釋了一種全新的繪畫表現形式。這樣一種全新的繪畫表現形式,其本質可理解為培根將荒誕、殘暴的現實丑重構成個人情感中寓意表達的藝術丑。
從藝術學的角度來看,藝術丑的定義是通過某種轉換方式將現實生活中的丑融入藝術。通常而言,在藝術中,為了表現美,丑被隔離起來了。古希臘時期就有法律明文規定:丑不得被表現。但是,同樣在古希臘時期,從偉大的哲學在藝術作品中對丑的肯定和對丑的否定來看,現實生活中的丑讓人厭惡和不適,而藝術中的丑卻不會,而且還可以引起人們的快感。
(一)藝術丑的來源
藝術丑的來源是對現實的一種抽象,藝術丑不是簡單地對現實世界的客觀描摹和隨意性的發現,一件藝術品如果只是現實生活中真實丑陋的積累和重疊出現,那么這種丑就無法構成真正的價值,因此也產生不了美學價值。一些藝術品專注于對丑的展示和收集,以及有形式與無形式的丑,我們還注意到一些藝術品專注于丑的展示和收集,有形式與無形式的丑,物質上的丑與精神上的丑在作品表現方面被一一描摹,但缺乏潛在的意義與象征。
(二)藝術丑的發展階段

從藝術丑在西方藝術史上的發展演變來看,可以發現,在與美的不斷比較、磨合過程中,藝術丑發展起來了,由最早用美去掩飾藝術丑,到丑依靠美去表現,到丑的獨立,可以發現藝術丑發展得越來越成熟了。藝術作品中對丑的描寫有對丑的肯定和對丑的否定兩類。在這個過程中,經歷了肯定其巨大的威力和肯定其個性的偉大轉變,如早期的作品多肯定丑形象在數量或力量方面的巨大(如丑神),近代的作品則更多地肯定丑形象在品性、人格方面的偉大(如《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對丑的否定則經歷了對其外在形象的丑的否定,到對其內在的惡的否定,再到對其本質的假的否定的轉變。
(一)培根的個人性格及社會背景
培根的個人性格是極其內向、靦腆、敏感、孤僻的,甚至有些偏激,其深刻的個人性格特征強烈地表現在其畫作之中。培根性格的形成與他的家庭環境密切相關,培根的父親性格暴躁,他總是受到父親的虐待。在得知培根同性戀的性取向之后,父親更是變本加厲,所以培根從小生活在壓抑、痛苦、無愛的家庭氛圍中。不僅培根的家庭氛圍不夠溫馨,當時的社會環境也極其不穩定。生活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際,培根形成了喜歡獨立思考,但同時又敏感細膩的性格。這種性格對他的藝術作品產生了深遠影響,使他創作出了強烈表現內心世界、別具一格的藝術作品。
(二)培根性格對其繪畫風格的影響
培根因為個人經歷,看到的多是這個世界的苦難。不同于從小家庭優渥、幸福美滿、受到系統訓練的其他畫家,獨特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培根這樣繪畫風格怪誕的藝術家。畸形的形象和病態的人物常常是他的創作主題,他的作品以肖像畫居多。對人物丑陋的表情和面貌進行夸張表現,不僅是為了披露這個世界以及人類的災難,更多是為了表現培根內心的痛苦,他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發泄的入口,便用繪畫去表現。關于繪畫,培根幾乎全靠自學,或許正是因為沒有受過規范的繪畫訓練,所以他才能隨心所欲地表現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運用復雜多變的繪畫技法表現各種興奮、憤怒和恐怖的形象。
(一)委拉斯貴支《教皇英諾森十世》
《教皇英諾森十世》是培根于1650年去意大利時應教皇的要求而繪制的,畫中的教皇正襟危坐,整體是紅色調,表現了一種宗教的莊嚴、肅穆感,是一幅寫實肖像作品。這幅畫不僅準確地表現了教皇的外貌特征,而且透過他的表情,我們可以感受到教皇的性格特征——兇狠和狡猾,在這幅畫中,畫家只是做了客觀寫實的描繪,并沒有加入過多的個人情感,畫家只是微妙地傳遞出了個人的情緒,因其受到個人身份和時代背景的制約,所以總體來說是一個端莊、嚴肅、寫實的形象(圖1)。
(二)培根教皇系列中的教皇形象
培根所繪的教皇系列畫和委拉斯貴支繪畫有著明顯區別,一個莊嚴肅穆,一個粗獷奔放。雖然畫的是同一個人物,但是卻表現了兩種不同的情緒。由于他們所處的時代不一樣,培根并沒有見過教皇本人,而委拉斯貴支則是和教皇同處一個時代的人,所以培根的教皇系列畫是根據委拉斯貴支的教皇系列畫創作的,他創作了一系列45幅教皇題材的肖像畫(圖2),他們都是為了表達某種情緒,但每幅畫作又各有不同。培根形容自己的作品是“試圖把某種情緒形象化”。
培根的教皇畫相比于委拉斯貴支,帶給觀者的沖擊更大、更強烈,他通過扭曲變形的手法,甚至加入了夸張手法,融入了自己的個人情緒,把教皇變成了一個幽靈般的形象,將教皇嘶吼、發怒的形象直觀地表現在紙上,毫不掩飾,用粗獷、瘋狂的筆觸以及黑暗的色彩將教皇置于帷幕之后,更顯陰森、恐怖的氣氛。培根創作獨特的教皇形象或許是想表達三種情緒。一是對天主教的控訴,尤其是宗教對同性戀的打壓與控制。培根本是同性戀者,所以對此,培根是極其憤怒的。二是對于教皇的不滿,教皇是宗教的集中代表,培根反對天主教也意味著反對教皇,所以借此形象表達對于社會的不滿與控訴,描繪一個丑陋的形象抹殺教皇的權威。三是培根對于父親的反抗,在拉丁文中,“教皇”還有“爸爸”的意思,所以借教皇的形象來釋放壓抑的內心,選擇一種替代性的滿足,撫平父親帶來的傷害。

(一)畫面形式
如果說委拉斯貴支的教皇畫是沉靜、內省、客觀寫實的,那么在培根的筆下,他的教皇人物形象則是缺乏具體辨識性的。培根借鑒蘇聯導演愛森斯坦拍攝的《戰艦波將金號》電影中一名護士被槍擊中右眼時驚恐、錯愕、痛苦的形象,培根在創作“教皇”主題繪畫中,借用錯愕的護士形象并將其移植到變了形的英諾森十世的形象上,包括大張著的嘴、裸露的牙齒、驚恐的尖叫與破碎滑落的眼鏡。培根創作的教皇也是和委拉斯貴支一樣端坐的教皇形象,兩手搭在椅子上,畫面的構圖都是一樣的,培根更多是突出教皇內心的特征,描繪的是一個坐在電椅上或處于困境的無個性、無理智和受折磨的不由自主尖叫的教皇。其中,培根還在教皇的前面加上了帷幕,更顯教皇的恐怖、陰森氣氛。這一帷幕形象是對提香的《紅衣主教菲利普·阿欽托肖像》(圖3)的元素借用。
(二)培根的主觀化“審丑”
教皇系列作品是用“尖叫的嘴”來表現藝術丑,對于教皇作品中藝術丑的體現,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來闡述:第一是從畫面效果來看,教皇的形象確實是不美的,這種丑陋、驚恐的表情,使我們很難將他與美聯系起來,對于教皇的描繪顯得那么尖銳與憂郁,將教皇憤怒的情緒無限放大,讓觀者感到畫面躁動不安的情緒,揭示出丑陋的教皇形象。
第二是從教皇的內心出發,把畫家對于教皇的反抗,所處時代人群對于教皇的厭惡在畫面中表現出來,把這種情緒形象化。不同于達·芬奇描繪患病或者身體有殘疾的人而表現真實、客觀、不加修飾的人物形象,培根更多的是融入自己的主觀情感,并把這種情緒加強,以一種夸張的表現形式去表現出來,揭示人與世界的黑暗,引發人們的思考,這也是對藝術丑更深層次的探討。
(一)什么是藝術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人類思維越來越開放,開始不斷地進行思考,且能夠接受更多的藝術形式,藝術不僅只是架上繪畫,不僅是去表現美的東西,也不一定要用畫筆去繪畫,還有的是行為藝術,用現成品做藝術,比如杜尚的《泉》。除了形式的表現,藝術表現的內容也是多樣的,并不是表現美的就是藝術,表現丑的就不是藝術,而是看它是否有意義,是否能夠引起人們的思考,藝術丑相比于藝術美,在一定程度上更令人印象深刻,不只是視覺效果上,蘊含著更深層次的內在含義。
(二)圖像再創造的藝術
圖像作為人們交流的一種媒介,為繪畫創作提供了全新思路,圖像資源的運用為人們提供感知的途徑,成為繪畫的輔助工具,并促進了藝術的發展。培根的教皇系列畫是根據委拉斯貴支的教皇畫進行的再創造,不僅反映了委拉斯貴支那個傳統時代的特征,還反映了培根所處時代的特征,以及培根本人的創作觀念,表現出了和委拉斯貴支完全不同的教皇形象。這種圖像加深了人們對于名作的認識,對經典形象的借鑒,用已有的形象傳達自己的觀念,引發了人們對于藝術的思考。

作者簡介
張潔,女,漢族,湖南益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美術教育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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