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軍
關鍵詞 馬克思 歷史 唯物史觀 政治經濟學批判 人類文明新形態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23)07-0068-11
歷史概念在馬克思思想的整體圖景中有著“無可爭議的根本性意義”,① 這一判定是學界的共識。直觀地看,歷史不僅是馬克思所著重關注的領域,更是歷史唯物主義當仁不讓的核心議題。深入馬克思思想內部,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歷史在馬克思思想中的位置——深刻回應“歷史之謎”是馬克思最為重要的工作任務,考究歷史的存在方式或樣態是時代賦予馬克思的重點課題。即便如此,“馬克思本人并沒寫過多少歷史論著”,②以致世人關于歷史概念的理解“卻不是無可爭議的”。③ 理論界在對歷史概念進行學理闡釋的過程中存在著兩種傾向:一種是沿循舊唯物主義的思路而將自然與歷史分門別類地加以考察,與自然相關的諸多問題自然地就被排除在歷史之外,歷史是純粹的人類社會發展的過程;另一種則是謹遵黑格爾主義的舊制而做了統合自然和歷史的嘗試,但這種嘗試依然是在思辨的領地中展開的邏輯推演。“‘歷史生成視野’的缺失”①必然會使眾人所論及的歷史與真正的歷史相去甚遠。可見,這兩種闡釋思路都只是完成了對歷史的片面理解,從而無法真正把握歷史的真諦。回到馬克思考辨歷史的過程,我們可以發現:馬克思在對舊唯物主義和思辨主義的批判中逐漸確立了科學的唯物主義立場,形成了科學的辯證思維方法,繼而展示了科學的歷史概念,向世人展示了名副其實的“歷史科學”。
一、歷史的形而上學闡釋范式及其“永恒論”意圖
既然身處歷史長河之中,自然就要對歷史有所省思。“人們很早就有了歷史觀念,并對人類歷史進行哲學思考,幾乎每一個文明都不例外。”②在通常意義上,歷史既包括一系列既往事件的發生與展開——“過去人類各種活動的全體”,又包括對這些事件的編撰與呈現——“我們現在用它們來構造的敘述和說明”。③ 在馬克思之前,哲學家們和經濟學家們紛紛展開了對歷史問題的自我解讀。
思辨地考察歷史要著力尋找歷史的“理性”,對歷史的哲思就要“對歷史事件的詳細過程寫出這樣一種敘述,要表示出來它那‘真正的’意義和‘本質的’合理性”。④在神學盛行的時代,歷史被視為一種有始有終的完備性存在。到了近代機械論的時代,這一歷史理念則備受推崇。康德在神學和理性主義的雙重影響之下完成了對歷史的圖繪,作為大自然“隱秘計劃”的歷史是有其終極目的的,“一種造物的所有自然稟賦都注定有朝一日完全地并且合乎目的地展開”。⑤ 就此看來,人在歷史的進程中扮演著“工具人”的角色,人不過是實現大自然“隱秘計劃”的手段而已,人借用大自然所賦予他的理性稟賦和實踐活動而逐漸完成了歷史的任務。究其實,康德的歷史目的論所強調的是一種終結思維。“只是就世間的理性存在者合乎其存在的終極目的而言,世界的綿延才有一種價值,但如果這個終極目的無法達成,創造本身就對他們來說顯得沒有目的。”⑥ 就如觀劇,若劇無結局,便很難從中看出任何理性的意圖和目的。理性存在者的終極目的就是理性意圖的彰顯,就是自然之意和神靈之意。康德拋出“終極目的”實則是要證成其“萬物終結”的論調,終極目的實現之時就是萬物終結之日,就是全部人類歷史在神靈和自然的安排之下的循環和更新。康德的“終結”不僅預示著歷史在時間序列上的完結,還表征著歷史目的的最終實現——人類回歸于理性,回歸于上帝的指引之下。
黑格爾將思辨的歷史詮釋路線推向極致。“與慣常的唯心主義形象相反,黑格爾最愿意打交道的是當下的事物,而不是在純粹主觀的領域去構想人類應然的生存狀態。因為黑格爾相信,精神的當前形式包含著過去的一切階段,而關于精神的發展歷史的理解最終也是為了印證當下的合理性。”⑦在黑格爾的思路里,精神兼具存在(Sein)和生成(Werden)的雙重面相,精神聯通了過往和當下。理性就此成了世界的“主宰”,⑧精神就是歷史的內容,整個世界歷史就呈現為一個圍繞理性運轉的“合理的過程”。⑨“歷史發展中的唯一必然性就是自由在人類意識中通向自我實現的進程,理性在歷史中的展開本身就是一種哲學的必然性。”⑩歷史在黑格爾那里是發展著的,不過這種發展只是理性(或絕對精神)的運動而已。理性以自由為本性并在運動過程中趨向完滿,整個世界歷史就是自由的實現,就是理性在時間中的綿延。由是觀之,黑格爾不再為歷史的表面而迷惑,他強調要深刻省察歷史的內在機理及其背后動力,“但是它不在歷史本身中尋找這種動力,反而從外面,從哲學的意識形態把這種動力輸入歷史”。① 黑格爾的思辨道路所要樹立的是理性的絕對權威,繼而為現有制度辯護。黑格爾要建構一種“邏輯的思辨的思維的生產史”,②這是一種更為純熟的終結思維。
除了思辨哲學秉持著終結思維外,經濟學也是如此。以斯密和李嘉圖為代表的“古典派”以探究“在資產階級生產關系下如何獲得財富”③ 為使命,并竭力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的系列關系上升為范疇、規律。經濟學家的工作就在于論證這些社會經濟的規律和范疇比舊時代的規律和范疇更有助于財富的生產這一命題,自然地,一系列諸如分工、信用、貨幣等資本主義的規律和范疇就獲得了存在的合法性和優越性,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就作為“固定的、不變的、永恒的范疇”④而被廣為宣傳和接受。如此,這些復雜關系的生成過程或歷史運動就被忽視了。以蒲魯東為代表的“新生代”學人發現了古典派的問題,想給世人“說明所有這些范疇、原理、規律、觀念、思想的形成情況和來歷”,⑤ 但囿于形而上學思維模式的窠臼而無法呈現出真實的歷史及其運動過程。在對工業運動、社會關系的詮釋中,蒲魯東如法炮制了黑格爾的思路而用邏輯必然性去解釋經濟必然性。整個社會經濟運動就淪為抽象形態的運動、純粹形式層面的運動,現實的歷史和經濟活動過程就是按照觀念、范疇的“歷史順序”展開。究其根本,這種退回到思維領域來演繹歷史進程的做法與思辨哲學別無二致:通過邏輯梳理和理論建構而將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打造為“天然”而不受時間影響的永恒存在,將資本主義社會經濟規律鑄造成“永遠支配社會的永恒規律”,以至于“以前是有歷史的,現在再也沒有歷史了”。⑥ 人類歷史發展到資本主義時代就行將終結,因為資本主義制度就是天然合理的存在,而無需任何改變。
無論是思辨哲學,還是古典經濟學,二者都完成了對歷史的詮釋和理解。思辨哲學及其后繼者駐足“精神世界”(或“迷蒙的天國”)而找尋著世界的理性,最終陷入神秘主義的窠臼中而無法自拔;古典經濟學及其發言人聚焦于“個人利益”(特別是“賺錢”)而尋求著牟利之方,它也迅速成為“唯利是圖者所喜愛的科學”,⑦并打造了一個不受時間影響的社會規律及其天然形態。究其實質,這兩種考察歷史的方式都不約而同地走向了抽象,或是將歷史描述為在抽象的王國中進行抽象的思辨活動,或是將歷史呈現為在具體經濟活動中展開的抽象邏輯演繹。雖然二者的視角和側重點各有差異,但他們的目的都殊途同歸——為官方辯護,論證現有社會制度的合理性。馬克思洞察到了這兩種歷史詮釋學的形而上學實質并展開了實質性批判。思辨哲學無視“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⑧以抽象發展的“能動的方面”⑨來把握一切社會歷史現象,而將歷史活動視作“想象的主體的想象活動”。⑩這是對歷史的一種顛倒式的理解,這是一種“意識決定生活”的考察思路。馬克思對此作了精準評述,“在黑格爾的歷史哲學中,和在他的自然哲學中一樣,也是兒子生出母親,精神產生自然界,基督教產生非基督教,結果產生起源”。瑏瑡古典經濟學注意到了客體的重要性并展開了對它的直觀性理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關系就被打造成一個永恒不變的、合乎理性的存在,與之相關的一切社會經濟范疇也就此成了固定不變的、變動不居的范疇,這暴露出古典經濟學家們對虛幻永恒性的“偏好”。馬克思對以蒲魯東為代表的這些人的做法表達了不屑,認為他們“樂于用編造神話的辦法,來對一種他不知道歷史來源的經濟關系的起源作歷史哲學的說明,說什么亞當或普羅米修斯已經有了現成的想法,后來這種想法就被實行了等等。再沒有比這類想入非非的陳詞濫調更加枯燥乏味的了”。瑏瑢在對思辨哲學和古典經濟學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中,馬克思精準地揭露了他們的“永恒論”意圖和“辯護士”身份。也正是在這種批判或揭露過程中,馬克思開啟了科學考察歷史的方法和道路。
二、馬克思的生成性歷史觀與“歷史科學”的建構
馬克思扭轉了理論界對歷史的誤識并開創了對歷史的科學詮釋之路。對于馬克思而言,歷史不再是思辨的運動過程,也不是無堅不摧的堅實結晶體,而是處于變化過程中的有機性存在。以唯物史觀為方法論,馬克思深入到世界歷史進程中而精準地揭露了人類從“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緣由與根據,實現了“歷史視野中的‘現實’”和“現實意義上的‘歷史’”的有機統一,充分展示了歷史的“生成性意蘊”。① 簡言之,馬克思“深入到事實背后的那些基礎概念的邏輯結構里去”,②并創造性地提出了一種統合“歷史”和“現實”的生成性歷史觀,建構了屬于他自己的“歷史科學”,從而妥善回應了“歷史之謎”。
1.歷史考察機制的邏輯移位
在對傳統歷史觀的批判中,馬克思先后摒棄了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而逐步匡正了歷史考察的范式。具體說來,馬克思通過對神學證成、思辨抽象和理性和解等問題的強力駁斥而完成了歷史考察機制的邏輯轉換,繼而揚棄了“以邏輯思辨的方式探求歷史過程及其規律”③的做法。
就研究視域而言,馬克思強調“要把神學問題化為世俗問題”以完成“用歷史來說明迷信”④的任務。在對“猶太人問題”的討論過程中,布魯諾·鮑威爾錯誤地將“猶太人問題”這一關乎政治的重大社會課題演繹成了純而又純的神學問題。面對猶太人所信奉的宗教與基督教之間的尖銳對立狀況,鮑威爾深知“只要國家還是基督教國家,猶太人還是猶太人,這兩者中的一方就不可能解放另一方,另一方也不可能得到解放”。⑤基于此,鮑威爾針對猶太人的解放問題提出了一個貌似可行的方案,即猶太人和基督徒分別放棄各自所堅守的宗教。這實際上是將“猶太人問題”這一嚴肅的社會政治問題簡化為宗教問題的操作程式,屬于流于表象的短視之見。當然,鮑威爾如此操作的目的在于他聚焦于基督教國家的批判,而規避了對國家這一現實存在本身的批判。縱使鮑威爾攜“雙刃的批判”——“既是對基督教神學的批判,又是對猶太教神學的批判”⑥——而倍受追捧且顯得游刃有余,但畢竟依舊是在神學領域游移而無力從根本上改變現狀。馬克思深知鮑威爾的問題,他提出要將“神學問題”降格為“世俗問題”,將研討問題的視域從迷蒙的天國轉入粗糙的塵世當中。一切人類歷史及其問題都不是由宗教(或上帝)所給定的,而是由現實力量所共同鑄就的。就此,歷史不再是“神學”的預設之物,對于歷史的把握也不必依仗“天國”的啟示,而應該著眼于實際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生產生活。“世界曾由于黑格爾而變成為哲學的,變成為一個精神的王國,而如今,哲學則由于馬克思而變為世俗的,變為政治經濟學,變為馬克思主義。”⑦青年馬克思就注意到了要著眼于現實生活并“向德國制度開火”,⑧唯物史觀的確立則理據充分地確證了物質生產之于人類歷史的基礎性和決定性意義,這也為馬克思分析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批判資本主義制度以解答“歷史之謎”提供了重要的指引。
就研究的領域而論,馬克思完成了從“邏輯思辨”到“現實生活”的轉變,并著重考察了歷史和現實之間的關系問題。無論是黑格爾,還是他的后繼者,縱然費盡心力來完成對歷史的理論闡釋,但始終都未曾離開過“哲學”的基地,都始終帶有難以抹除的“神秘主義”色調。在思辨哲學的思路里,邏輯必然性始終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思辨演繹的邏輯成為世界的主宰和歷史的主導,歷史就是精神(或理性)的自我推演和自我發展,一切都不過是理念的外化而已。在對黑格爾及其后繼者的批判中,馬克思發現了理性主導歷史的方案是以抽象為前提,歷史中的人不過是抽象精神的承擔者。這種思辨主義方案不過是“為歷史的運動找到抽象的、邏輯的、思辨的表達”,①不過是“關于精神和物質、上帝和世界相對立的基督教日耳曼教條的思辨表現”。② 以黑格爾為代表的哲學家要探究歷史的真諦,至多能夠完成對“人類彼岸精神的歷史”的梳理和演繹。馬克思則不同,他要研究的是“此岸史”,要研究的是人類活動及其造就的自然史、社會史、認識史。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明確提出他們所要分析的前提不是臆想之物,而是完全可以用經驗的方法來確認的現實個人及其物質生活條件。立足于現實生活,馬克思開啟了從人們的吃、喝、住、穿等物質生活本身出發來詮釋歷史的新道路。這一思路直接完成了對精神至上、天意神啟等思辨論調的顛覆性改造,也完成了對形而上學歷史觀的致命一擊。對于馬克思來說,歷史就是“現實史”,“精神史”也是由現實決定并反映現實的。
就歷史的動力來說,馬克思拋棄了“理性和解”的方案而訴諸“革命實踐”,引領了歷史變革的方向。面對一系列二元對峙的狀況,思辨哲學家提出了一系列和解舉措。比如黑格爾提出要通過精神演繹來化解對立、通過理性整合來彌合分歧,鮑威爾強調要在宗教視域內實現猶太人的和解。古典經濟學家們也力圖化解各種對立情緒,他們借用邏輯必然性和運用絕對主義原則來解決問題的方式也暴露出形而上學本性。在馬克思之前,理論家們紛紛求諸理性和思辨,創造了一條和解的歷史道路。作為革命家的馬克思是反對理性和解思路的,感性的實踐活動才是社會發展的根據所在。更為具體地說,近現代工商業實踐是人類跨進世界歷史的關鍵。在現代工商業實踐格局中,勞動和資本始終處于對立狀態,資本全方位宰控著勞動。被戴上徹底鎖鏈的勞動者處于朝不保夕的局勢之中,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地跟隨著資本而茍且偷生,肉體受盡折磨,精神遭到摧殘。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工人們沒有選擇的余地:不是餓死,就是斗爭”。③ 面臨資本對勞動的剝削與壓榨,馬克思發出了推翻私有制和剝奪剝奪者的革命倡議。“歷史的動力以及宗教、哲學和任何其他理論的動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④這是馬克思歷史觀的核心要義所在。作為一名以改變世界為己任的革命家,馬克思“一直在革命政治中起著不可思議的然而卻是強大的作用”。⑤
馬克思開掘了一條考究歷史的新路徑,即“不是在每個時代中尋找某種范疇,而是始終站在現實歷史的基礎上,不是從觀念出發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解釋各種觀念形態”。⑥ 歷史不再是超脫于人們日常生活的存在,也不再是處于世界之外或超乎世界之上的東西,歷史恰恰就是人們生產生活過程的產物。
2.歷史的現實根基與實踐內核
“從馬克思哲學新世界觀的原初語境來看,馬克思在哲學總體上確定的這個‘歷史’并非單單是一種狹義的社會歷史領域,同時還具有一種更重要的哲學本體性規定。”⑦馬克思歷史概念的超越性在于它精準地抓住了歷史的生發源,并以此深刻闡發了歷史的生成機制。“唯物史觀確證了世界歷史現實生成和演進的客觀性與實踐性意蘊”,⑧歷史就此不再由神意先定,亦不按照線性模式固定發展,而是隨著現實生產生活而不斷延展的過程。在馬克思那里,歷史是帶有生成性意義的范疇,這是對傳統形而上學歷史觀的根本性超越。這種超越不僅具有重大的學術(或科學)意義,還具有重大的政治意義。簡而論之,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一種批判的、革命的歷史觀。馬克思的生成性歷史觀是沿著兩條路線展開的:一是以唯物史觀為方法論從一般意義上回應了人類社會歷史的“來龍去脈”,即以現實個人及其感性對象性活動為基礎,在主體和客體的關聯互動中完成對一般歷史狀況的整體性、原則性闡明;二是以政治經濟學批判為武器完成了對資本主義這一特殊狀況的實質性批判,即聚焦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對勞動和資本關系的政治經濟學剖析中揭示了資本主義的“暫時性”和未來共產主義的可能性、暫時性。這并非兩條平行線,二者相輔相成,共同致力于解答“歷史之謎”。
實踐是歷史的根基和內核,或言之,實踐就是歷史的發生學根據和本體論基礎。“歷史觀的生成性特質強調在實踐中求解現實問題。”①在對傳統哲學的批判中,馬克思不僅明確批判了僅立足客體而分析“對象、現實、感性”的直觀、消極缺陷,還強力駁斥了只從主體層面詮釋“對象、現實、感性”的抽象、主觀問題。舊唯物主義深陷客體領域而不涉及對社會歷史等問題的干預與詮釋,唯心主義則從主體中生長出為現實辯護的經驗論主張,二者顯然都是無益于精準把握歷史的。馬克思確立了科學的實踐觀,充分認識到人類社會的本質就是實踐性的。“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②在實質而根本的意義上,“歷史是人的實踐活動在時間中的展開,是主體連續不斷的建構過程,是自然界對人的生成過程,是‘人改造自然’與‘人改造人’的過程”。③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不僅為我們展示了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等級的所有制等人類歷史的具體社會經濟形式,還為我們展示了人類原初歷史的四重關系:生產物質生活本身、物質資料的再生產(或滿足新需要的生產)、人口生產(或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的生產。可見,馬克思極其準確地抓住了歷史的根脈——“人們之間一開始就有一種物質的聯系。這種聯系是由需要和生產方式決定的,它和人本身有同樣長久的歷史;這種聯系不斷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表現為‘歷史’,它不需要用任何政治的或宗教的囈語特意把人們維系在一起”。④ 歷史就是一種特殊的物質聯系,這種特殊關系是由每一時段的生產關系所決定的。“個人是什么樣的,這取決于他們進行生產的物質條件”,⑤歷史也遵循同樣的原則。經驗顯示,作為各個世代依次交替的歷史就是人們按照前人所遺留下來的材料、資金、生產力、技術、資源、環境和文化等來改變舊局面、創造新局面的過程。在實質而根本的意義上,歷史就是一個在實際生活中不斷成型的過程,需要吃、喝、穿的個人均能對這種歷史行動加以證明。“從直接生活的物質生產出發闡述現實的生產過程,把同這種生產方式相聯系的、它所產生的交往形式即各個不同階段上的市民社會理解為整個歷史的基礎。”⑥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極簡潔而清楚地表達了這一觀點,“歷史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⑦ 這既確認了實踐原則(或生產原則)在歷史中的決定意義,又凸顯了經濟必然性在歷史過程中的關鍵性位置。經濟必然性在人的“感性對象性活動”中產生,“在與政治、文化等社會因素的相互作用中發生某種程度的改變,也必然在歷史主體與客體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得以實現。在實踐及其相互作用的基礎上,馬克思主義歷史觀找到了對經濟必然性的合理理解。經濟必然性是馬克思主義歷史觀的內在原則”。⑧
歷史的生發與流轉也與人密切相聯,人是歷史的“劇中人物和劇作者”。⑨在馬克思的寫作和思路中,他“總是把歷史發展放到一種與整個人類發展階段有聯系的長期框架中進行研究”。① 對于馬克思而言,他要探討的歷史就是人所造就并生存于其中的歷史,這種歷史生成性其實就是人的自我生成。當然,馬克思所論及的“人”是一個事關現實生產活動的總體性范疇,思辨哲學所推崇的想象的個人和魯濱遜式的離群索居的個人并不在馬克思所考察的范圍之列。歷史并不是毫無目的擴散的過程,也不是自我膨脹或自我擴張的過程,“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② 歷史“什么事情也沒有做”,活生生的人在現實活動中創造著歷史。強調現實個人在歷史過程中的重要作用,這也是馬克思異于其他理論家的關鍵之點。站在社會化人類的立場之上,馬克思高舉人民群眾創造歷史的大旗為人民代言。歷史的主體只能是從事現實活動的人,隨著人們活動的深入,歷史也就向前延展開來。人們活動的樣式、人們的生存狀態都與特定的歷史密切關聯在一起,“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必將是群眾隊伍的擴大”。③人類歷史從原始社會進階到資本主義時代,見證了各個時代的“群眾活動”決定并創造歷史的過程,也見證了“群眾隊伍”逐漸擴大的歷程。資本主義時代是一個兩極分化的時代,這不僅體現在財富占有方面,還在于無產者和資產者之間的分化。在資本主義時代,無產者占據人數上的絕對優勢,“群眾隊伍”也得以迅速積聚并擴張開來,這些人數最多、貢獻最大的無產者是推動歷史前進的重要力量。與其說馬克思建構他的社會歷史理論的動力源于其“革命政治學”,④不如說馬克思的社會歷史理論與他的革命思想是一致的。馬克思詳述了“政治事件與社會變遷之間關系的問題”以及“人的能動作用的問題”,⑤其核心要旨就在于回應社會歷史革命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問題。在人類社會長河中(尤其是在資本主義漫長的發展歷程中),“歷史本身就是審判官,而無產階級就是執刑者”。⑥ 無產者作為資本主義的掘墓人而自覺承擔起改變現狀、推進歷史的重任,他們是“解開整個人類社會問題的鑰匙”。⑦
3.歷史的辯證蘊涵及其張力
馬克思的歷史概念有其獨特的辯證敘事結構,這使得馬克思的歷史概念具有了復合性的特點。馬克思力圖以邏輯的方式呈現歷史,歷史的生成性本就是一種辯證性生成,是在普遍聯系和永恒發展視域中的生成。可以說,對歷史的辯證解剖是馬克思歷史概念的鮮明特色所在。縱觀馬克思關于歷史的陳述,可以看到馬克思在時間和空間、自然與社會、鄉村和城市、過往和未來之間勾勒了歷史的全景,并呈現了歷史的張力。
歷史是在“時間”和“空間”的交織中成型的,即歷史是人類活動在“時間上繼起和空間上并存的過程”。⑧ 歷史給人的首要印象就是時間的積淀,人們通常將古老之物都視為歷史存在物。從時間維度上,馬克思直接指出了歷史乃各個“世代”前后接續的過程。人類社會先后歷經“人的依賴關系”“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和“自由個性”⑨三大歷史階段,就已然確證了歷史在時間維度上的接續性問題。透過歷史在時間層面表現出的先行后續關系,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推動歷史的時間運作機制,人類歷史是“由人類具體的當下的生產力的變革構成的”瑏瑠內在時間所推進的。同時,歷史還是一個空間整合的過程。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們的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和發展空間都發生了改變,人們不再局限于狹小的空間而自給自足,密切的社會經濟關系將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們聯系到了一起。尤其是工業革命以后,“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①成為常態。到了智能時代,萬物互聯的世界得以變為現實。由是觀之,歷史就是在時間和空間的交織中不斷推進的。
歷史也是在“自然”和“社會”的交互中推進的,即歷史直接體現為人與自然、社會深層交互作用的產物。歷史屬于自然和社會之間辯證的結果,歸因于歷史的實踐根基。實踐是主體與客體之間的作用過程,歷史就是在這種作用過程中綻現的。在創造歷史的實踐中,自然界既是人所作用的對象,更是人的“作品”。在改造對象世界的活動中,人確證了自身,歷史也就此開啟。整個歷史就是“自然界對人來說的生成過程”,②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③馬克思以工業為例對此作了說明,“工業是自然界對人,因而也是自然科學對人的現實的歷史關系”。④ 當然,歷史還帶有鮮明的社會屬性,離開人、離開社會來談論歷史也是毫無意義的。“社會與歷史是兩個聯系緊密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是同一個事物的不同表達。社會是歷史的橫斷面,歷史是社會的縱線條;歷史在靜態中的每一個點上表現為社會,社會在動態的時間延續中則表現為歷史。”⑤也正是在此意義上,我們通常將社會和歷史連用,并無刻意進行區分式理解的潛意識。在自然和社會的交互過程中,歷史得以成型并隨著這種交互作用的程度而不斷延展開來。
歷史還是“鄉村”和“城市”之間融合的過程,即歷史在破除生產壁壘和革新生產方式后造就了“農村屈服于城市的統治”⑥的局面。馬克思在歷史的視野中考察了城鄉關系,鄉村代表了以“手推磨”為典型的舊式生產方式,而城市則是以“蒸汽磨”為代表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表征。“亞細亞的歷史是城市和鄉村的一種無差別的統一(真正的大城市在這里只能看做王公的營壘,看做真正的經濟結構上的贅疣);中世紀(日耳曼時代)是從鄉村這個歷史的舞臺出發的,然后,它的進一步發展是在城市和鄉村的對立中進行的;現代的[歷史]是鄉村城市化,而不像在古代那樣,是城市鄉村化。”⑦就此看來,城市的出現及其對鄉村的統治,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標志性事件,是先進生產方式對舊式生產方式的碾壓、替代。城市的繁榮“使農業擺脫了中世紀的最初的粗陋狀態”,⑧資本主義時代的大城市直接消滅了生產資料、勞動力和財產的分散狀態,迅速實現了資本和資源的集中。當然,深受資本邏輯宰制或市場法則操持的城市也隨著社會的發展而陷入重重困難,經濟危機、人口危機和生存危機等系列危機頻發,城市在迎來繁榮之后也陷入困境。城市和鄉村之間達到新的、更高程度的融合是歷史的趨勢,歷史也將在這種更高級別的城鄉融合中不斷前進。
歷史亦是“過去”和“未來”的貫通,即歷史并不單回望過去,回顧過往的目的恰在于展望未來并指導朝向未來的行動。在思考社會歷史現象和問題時,馬克思始終堅持一種“思索是從事后開始的”或“從發展過程的完成的結果開始”⑨的思路。這也就是一種通過未來結果反思過往歷史的分析方式,馬克思將其形象地比喻為“人體解剖對于猴體解剖是一把鑰匙”。⑩ 于認識而言,“低等動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動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動物本身已被認識之后才能理解”。⑾于事實而論,“工業較發達的國家向工業較不發達的國家所顯示的,只是后者未來的景象”。⑿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理解古代生產方式提供了“鑰匙”,資本主義社會經濟關系得以“一覽無余”的時候,歷史上的一切社會經濟關系也就“一目了然”了,這也是馬克思集中精力剖析資本主義的重要原因所在。當然,對于資本主義的剖析還旨在著眼未來,即在對資本主義的解剖中找到人類歷史發展的未來走向與趨勢。在對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理解中,馬克思找到了通向未來理想社會——共產主義——的路徑,并對其進行了初步展望。馬克思始終是一位卓越的歷史學家和深邃的哲學家,他站位更高、眼光更長遠,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搭建了一條超越性的橋梁,完成了對歷史的科學認知。
馬克思通過抽繹時間和空間、自然與社會、鄉村和城市、過往和未來等范疇的辯證關聯而深刻確證了歷史發展過程中主體性和客觀性相統一的實質。歷史首先是人參與其中并塑造而成的,沒有人的主觀能動性就絕無歷史可言,主體本身的能力大小、知識積淀、技能熟練程度、價值選擇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種主觀因素的聚合等都會直接影響歷史的創造。當然,人是形塑歷史的主體或主力,但這種主體力量的發揮也不是隨心所欲的,既要受到資源稟賦、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等因素的制約,還要受到主體運作規律、歷史創造規律、自然發展規律和社會存在規律的制約。歷史的創造需要兼顧主體和客體的辯證平衡,在實踐中達至主體性發揮和客觀規律性的統一,即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的統一。唯此,方能匯聚創造歷史的磅礴合力。就此而論,單向度否認歷史的客觀性或單純高揚歷史的主體性的觀點和做法都是有失偏頗的。“主體性原則和客觀性原則是社會歷史發展中緊密聯系、不可分割的兩條基本原則,它們互相依賴、互相制約、互為前提。與這對范疇相對應或屬于同一序列的范疇還有:能動性原則和受動性原則,內在尺度和外在尺度,價值尺度和科學尺度,為我關系和從他關系。”①簡而言之,馬克思“在自然、人和歷史的關聯統一視域中把握了歷史的真義,以此開顯了馬克思歷史觀的科學性”。②
恩格斯在多種場合都公開宣稱馬克思是一個“科學家”(準確地說是“歷史科學家”),這當然是由于馬克思以唯物史觀為基礎而創設了真正的“歷史科學”。馬克思的“歷史科學”就是“關于現實的人及其歷史發展的科學”,③立足于現實個人的現實活動,著眼于“改變世界”的學術目標,辯證地呈現了歷史的全景。當然,馬克思的“歷史科學”所要解答的是“歷史之謎”,要承擔為人類文明指明方向的重任。這使得馬克思的“歷史科學”具有了強烈的批判和革命特質,他要在對現狀的批判中洞悉未來的前景。這也是作為“革命家”的馬克思對于人類歷史的卓越貢獻。就此看來,馬克思的雙重身份——“科學家”和“革命家”——實則是一體的。
三、“大歷史觀”的整體性審視與人類文明的推進
馬克思唯物且辯證地考察人類社會歷史,“彰顯了真理性與現實性相統一的歷史哲學的生成性意義”。④ 馬克思的歷史觀顯露出了馬克思深邃的哲學智慧和宏大的歷史眼光,它在歷史和邏輯的統一中完成了對人類發展狀況的學理勘察并躋身科學之林。馬克思的“歷史科學”是人類思想史上的一個重大發現,它不僅給資本主義永存論當頭一擊,更是直接引導了一場“通過批判舊世界發現新世界”⑤的“世界革命和世界更新”。⑥ 馬克思的歷史觀實際上就是一種“大歷史觀”,這種“大歷史觀”彰顯了馬克思的大格局、大視野。更為具體地,馬克思的“大歷史觀”是置身于世界歷史的科學發現,即馬克思始終以世界眼光關注著人類發展的前景和命運,這是一種著眼于人類發展全程、全域的歷史性審思。這種歷史性思考強調要從人類社會發展的大潮流、世界變化的大格局出發來把握歷史前進的大方向。“了解歷史才能看得遠,理解歷史才能走得遠。”①馬克思的“歷史科學”所推出的“大歷史觀”對我們擺正自身發展的方位、明晰奮斗方向和推進人類文明進程有著重大而深遠的指導性意義。
一方面,我們正身處于“馬克思主義所指明的歷史時代”,②必須樹立大歷史觀以把握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時代契機。在馬克思的歷史觀中,他著重闡述了人類社會從歷史邁向世界歷史的邏輯與機理。世界歷史是人類無法抗拒的必然趨勢,尤其是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確立,各個民族的活動范圍得以大大擴展,各個地區的原始封閉狀況也得以消除,各國人民的普遍聯系成為慣常,地域性的個人為世界性和普遍性的人所替代,這都是世界歷史的必然現象。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揭示了以機器大工業為物質技術基礎、以資本邏輯為核心法則的現代生產方式和交往方式,在開辟世界市場、形成世界文學、民族歷史轉變為世界歷史的過程中所具有的基礎性地位和變革功能”。③ 無數實踐經驗告訴我們,若要與世界接軌,不落后于時代,就要正視世界歷史的發展趨勢并把握世界歷史的發展機遇。“正像總體的歷史不能不是世界歷史一樣,任何一個民族的或地域的歷史性活動在本質上不能不參與到世界歷史的總體進程之中,并成為它的組成部分。”④身處世界歷史當中的我們,必須要樹立大歷史觀以把握“人類發展大潮流”、分析“世界變化大格局”和引領“中國發展大歷史”。⑤ 馬克思的歷史觀對于我們融入世界歷史至少有著兩個層面的指導性意義:一是通過強調世界歷史的必然性及其運轉邏輯而讓世人對世界歷史的態度由抗拒轉向接納、融入。世界歷史帶來了廣闊的市場、豐富的產品、頻繁的貿易、先進的技術、廉價的原料和多樣的文明,這些對于人們物質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質量的提升是顯而易見的,萬物日漸成為一個由各種關聯扭結成的共同體。二是馬克思的歷史觀帶有鮮明的批判性和革命性色彩,我們在融入世界歷史的過程中也要時刻保持清醒。“在我們這個時代,每一種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⑥整個世界歷史也是由資本展示自身運行邏輯、牟利使命的時空載體,世界歷史進程中所暴露出的勞資關系的尖銳矛盾、人與自然之間的危機狀況、人與社會之間的異化情形、人與人自身世界的疏離等都已屢見不鮮。在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相互交織的21世紀,當代馬克思主義者責無旁貸地要“推進和深化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和歷史的實際研究”,⑦尤其是要高揚馬克思歷史觀的批判和革命旗幟,同新自由主義、數字資本主義、數字帝國主義等變形了的資本主義作堅決斗爭。習近平總書記要求我們“站在世界歷史的高度審視當今世界發展趨勢和面臨的重大問題”,⑧唯此我們才能擺正自身的位置,才能成為辯證審視世界歷史大勢,才能成為真正的時代引領者。
另一方面,我們也正在以自身的實際行動深刻地“改變了世界發展的趨勢和格局”,⑨必須樹立大歷史觀以推動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創造。我們融入世界歷史,不是要被資本所操持的世界歷史所同化,而是要在融入的過程中不斷壯大自身的力量并尋求改變現狀、引領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方略。在馬克思看來,世界歷史是朝向共產主義的,共產主義才是真正能使人得以全面發展的自由王國,它才是“歷史之謎”的“謎底”。共產主義是揚棄資本普遍性和社會異化情形的理想社會形態,它真正將人從各種束縛(主要是經濟必然性的枷鎖)中解放出來,而“使人的世界即各種關系回歸于人自身”,①人們也才得以各就其位、各盡所能、各得其所。這也符合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否定之否定規律,即從原始公有到私有制再到真正公有制的依次演進序列。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的理論設想在俄國這一資本主義發展的薄弱鏈條上率先實踐,蘇聯社會主義建設雖最終未能取得成功,作為探索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初次嘗試卻功不可沒。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巨大成功充分彰顯了社會主義的偉大力量、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以人民為中心的基本立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輝煌成就正引領著時代潮流。中國共產黨人帶領中國人民“摸著石頭過河”而成功走出了一條“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這是一條朝向人類文明新形態的科學道路,它是原則性和靈活性的統一。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沿著馬克思的理論的道路前進”②和堅持“走自己的路”③的有機結合,在堅持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的前提下,結合中國自身的實際,在守正創新中推動社會主義事業向前發展。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條正確的道路上,中國人民受欺負、受奴役、受壓迫的舊格局迅速被改寫,中國人民成為國家、社會和自己命運的主人,“十四億多人口實現全面小康,中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斷變為現實”。④我們僅用短短幾十年時間就完成了工業化的歷程,“書寫了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兩大奇跡新篇章”。⑤ 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中國人民正踐行著馬克思“改變世界”的歷史承諾,原本“東方從屬于西方”⑥的舊式歷史格局也得以打破。這就“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⑦ 中國人民所創造的人類文明新形態致力于構建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和清潔美麗的世界歷史發展圖景,這充分展現了中國人民的世界胸襟和國際擔當——樹立大歷史觀,為世界人民、世界歷史謀福利、做貢獻,將中國智慧、中國方案、中國力量傳播到世界各地以深刻地改變當下的歷史,創造美好未來。
以大歷史觀來審視人類所面臨的各種問題,這既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每一位馬克思主義者的使命擔當。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教育引導全黨胸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樹立大歷史觀,從歷史長河、時代大潮、全球風云中分析演變機理、探究歷史規律,提出因應的戰略策略,增強工作的系統性、預見性、創造性”。⑧ 在風云際會的21世紀,我們應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性地位,堅持在理論創新和實踐運用中推動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為實現共產主義這一遠大目標而奮斗。
作者單位:浙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浙江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創新與傳播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王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