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麗瑩


摘要:為探究珠三角地區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以及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關系中的中介效應,文章以2010-2019年珠三角地區制造業為樣本,采用區位熵方法測算珠三角地區9個城市的制造業集聚程度,建立回歸模型進行實證研究,利用依次檢驗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研究結果表明:(1)FDI對于區域經濟增長存在正向影響效應。(2)制造業集聚對于區域經濟增長存在正向影響效應。(3)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關鍵詞:珠三角;FDI;產業集聚;區域經濟增長;中介效應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19世紀90年代,新古典經濟學的創始人馬歇爾(Marshall)開創性地對產業集聚進行了全面的闡述,并提出產業區的概念,即產業在特定地區的聚集可以形成外部規模經濟。20世紀90年代,克魯格曼(Krugman)等人創立了新經濟地理學,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關于產業集聚的區域經濟學。此后,眾多國內學者也開始關注并研究產業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的關系,李勝會和馮邦彥(2008)證實了產業聚集是拉動廣東省地區經濟增長的原因之一。唐建榮(2018)實證分析發現制造業集聚不僅對本省域的經濟增長具有正向推動作用,而且會對鄰近省份的經濟發展產生正向溢出效應。劉新智、張鵬飛和史曉宇(2022)論證了產業集聚能顯著推進我國五大城市群經濟高質量發展。國內外學者運用空間基尼系數、HHI指數、區位熵等研究方法測算產業集聚程度,從不同視角探究產業集聚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但對于產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的影響程度、影響路徑等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全球化和貿易自由化的不斷發展,外商直接投資(FDI)已成為許多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經濟增長的重要“推進器”。伴隨著中國對外改革開放的深化,FDI對我國整體及地區經濟的增長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國內外學者對于FDI對經濟增長的影響進行了廣泛研究,劉詩海(2019)根據我國29省的面板數據建立計量模型,Danny(2013)對我國287個城市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兩位學者得出的結論都是FDI對城市經濟增長存在顯著作用。但隨著研究對象的改變,有學者發現FDI與經濟增長關系并不顯著。何菊香和汪壽陽(2011)實證檢驗證明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四個國家的FDI對經濟發展并未提供明顯的幫助。此外,還有部分學者探究FDI與經濟增長關系中的中介變量和內部作用機制。Jana(2017)實證驗證印度FDI流入可通過出口促進、社會福利的中介作用緩解經濟增長疲軟問題。袁苗(2021)檢驗得出FDI影響中國經濟增長的四條路徑,具體表現為資本積累、出口促進、技術溢出和產業結構優化的中介效應。由于國內外學者在地區、研究視角和研究方法上的選擇不同,得出的結論也不盡相同。因此,關于FDI能否促進經濟增長的研究仍未達成一致,且大多數學者專注于從整體上對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開展研究,對FDI與經濟增長關系中存在的具體影響因素、影響路徑等關注較少。
制造業是國家經濟命脈所系,是立國之本、 強國之基,要加快建設制造強國,把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作為主攻方向, 促進我國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珠三角城市群作為中國對外開放的門戶之一,以及中國最具有活力的經濟區之一,是產業集聚的空間載體,也是具有影響力的先進制造業基地。2021年7月30日,《廣東省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十四五”規劃》中指出,“要充分發揮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獨特優勢,更好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提升制造業對外開放水平。”
基于以上討論,為進一步探尋FDI與經濟增長間的影響因素、厘清產業集聚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程度,本文利用2010-2019年珠三角地區所包含的廣州、深圳、佛山、東莞、中山、珠海、江門、肇慶、惠州共9個城市的制造業的面板數據,對FDI、制造業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的關系開展研究,并進一步檢驗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是否存在中介效應。在理論層面上,本文有助于明晰FDI與經濟增長關系中的具體影響因素,進一步完善FDI與經濟增長間的影響路徑;在現實層面上,為政府出臺相關政策以提升制造業的集聚程度提供了理論依據,對如何進一步推動珠三角地區經濟發展具有啟示意義。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FDI與區域經濟增長
我國現階段正處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重要時期,FDI的進入,一方面能夠引進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和資金,不斷調整和升級產業結構,優化產業間資源配置,拉動產業發展;另一方面能夠解決由于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企業外部資本成本高于內部資本成本而產生的融資約束問題,提高企業投資效率。此外,FDI所引進的先進技術和資金等會產生產業競爭效應,推動東道國企業進步和完善,促使企業生產率提高,從而推動區域經濟增長。鑒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FDI對區域經濟增長存在正向影響效應。
(二)制造業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
結合前人理論和研究發現,產業集聚作為當今世界經濟活動的顯著特征之一,會產生外部規模經濟、形成產業上下游關系、降低企業成本、提高企業生產率等正向影響效應。Weber(1929)在分析產業地理區位時曾提出“集聚經濟理論”,發現產業在選擇區位時會考慮集聚因素和區位因素。一方面,制造業集聚在空間地理上縮減了企業間的距離,通過共享勞動力、技術等生產要素形成規模經濟,降低企業成本以實現效益最大化,從而促進經濟增長;另一方面,制造業集聚會促進區域專業化分工,區內企業自發形成上下游關系,優化資源配置,促進區內企業制造業結構優化升級,提高企業生產率,實現區域經濟增長。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制造業集聚對區域經濟增長存在正向影響效應。
(三)制造業集聚、FDI與區域經濟增長
從空間上看,制造業集聚促進知識、技術、人才以及資源等生產要素自由流動,從而提高生產效率、推動經濟增長。但制造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的影響因素并不只有這些。現今,制造業產業集聚已成為吸引更多外資入駐,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之一。
許多學者研究了FDI影響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FDI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表現為資本積累、進出口促進、技術溢出和產業結構優化,以上動態效應起中介作用,或直接或間接地推動經濟增長。王志鋒和楊少麗(2011)基于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代表性城市提出FDI經產業聚集到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構思,結果表明FDI對不同城市、不同產業聚集的影響不同,盡管FDI經產業聚集這一路徑對GDP的影響不大,但外資在第三產業的聚集已形成一定規模,影響效果正在凸顯。也就是說,FDI對區域經濟增長影響中存在的動態效應、影響因素頗多,但各個動態效應和影響因素在FDI影響經濟增長過程中的作用不盡相同。基于以上討論,本文從產業集聚切入,提出假設3:制造業集聚在FDI與區域經濟增長的關系中存在中介效應。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地區生產總值(GDP)作為衡量珠三角地區的區域經濟增長水平的指標,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額(FDI)作為FDI的指標,并采用區位熵測算制造業集聚水平(AGGLO),以珠三角地區所包含的廣州、深圳、佛山、東莞、中山、珠海、江門、肇慶、惠州共9個城市的制造業為研究樣本。樣本期間為2010-2019年,地區生產總值、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額、全社會從業人員人數和制造業從業人員人數等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廣東統計年鑒》和珠三角地區各城市的統計年鑒。
(二)模型設定與集聚水平分析
根據溫忠麟等(2004)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程序,本文利用依次檢驗法以檢驗假設3的中介效應。此外,為消除數據可能存在的異方差,設變量lnGDP為地區生產總值(GDP)的自然對數,變量lnFDI為外商直接投資(FDI)的自然對數,AGGLO為制造業集聚指數,建立如下回歸模型:
其中,i代表城市,t代表年份,αi為常數項,βi為相應變量的回歸系數,ε代表隨機擾動項。回歸模型(1)和回歸模型(2)的被解釋變量為GDP;回歸模型(1)和回歸模型(3)的解釋變量為FDI;制造業集聚指數(AGGLO)分別為回歸模型(2)的解釋變量和回歸模型(3)的中介變量。
區位熵作為測算產業集聚程度的常用方法之一,其優點在于能夠較好地從區域的角度分析集聚程度。若區位熵指數大于1,則該區域內制造業的集聚程度高于整個區域內的集聚度。t時刻地區i的制造業集聚程度AGGLOit為:
其中,Mit為地區i在t時刻的制造業人口,Pit為地區i在t時刻的就業人口,Mt和Pt分別為時刻的全國制造業人口和全國總就業人口。2010-2019年珠三角地區制造業集聚程度的測算結果見表1。
由表1可知,珠三角地區整體制造業區位熵指數呈下降趨勢,制造業集聚水平逐年降低;其中,廣州市的制造業區位熵指數逐年下降,在9個城市中最低,即廣州市的制造業集聚水平低,其次為肇慶;而深圳、珠海、佛山、東莞、惠州、中山、江門這7個城市的區位熵指數較為接近,制造業集聚程度較高。
(三)描述性統計
從表2可以看出,地區生產總值(GDP)的平均值為6833億元,標準差為6539億元,各城市間的地區生產總值存在較大的差異;外商直接投資(FDI)平均值2455百萬美元,標準差為2098百萬美元,各城市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的金額存在較大差異;制造業集聚指數(AGGLO)平均值為1.14,標準差0.19,各城市的制造業集聚程度相差不大。總體來看,三個變量的標準差均小于其對應的平均值,數據較為平穩,不存在異常波動的情況。
四、實證分析
(一)FDI、制造業聚集與經濟增長
為檢驗假設是否成立,本文采用回歸模型來分析FDI、制造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三者間的關系,回歸結果見表3。從回歸模型(1)的輸出結果來看,lnFDI的回歸系數β1為0.674,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珠三角地區的FDI每增長1%,其GDP則增長0.674%,即FDI的增多對區域經濟增長起正向作用,假設1成立。
從回歸模型(2)得出的結果可知,制造業集聚(AGGLO)的回歸系數β2為0.364,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珠三角地區的制造業集聚程度每增加1%,其GDP則增長0.364%。制造業集聚程度的提高對區域經濟增長產生了一定的正向影響效應,假設2成立。
(二)制造業集聚在FDI與區域經濟增長關系存在中介效應的假設檢驗
根據中介效應檢驗步驟,前文已對FDI(自變量)和GDP(因變量)、制造業集聚(中介變量)和GDP(因變量)的關系進行了檢驗,可知,FDI、制造業集聚對區域經濟增長均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效應。回歸模型(3)的結果見表4。
從回歸模型(3)可以看出,AGGLO的回歸系數β4為0.275,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與表4中回歸模型(1)中AGGLO的系數β20.364相比,減小了0.089。即在FDI及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珠三角地區的制造業集聚程度每增加1%,GDP增長0.364%。
lnFDI的回歸系數β3為0.644,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與表3中回歸模型(2)中lnFDI的系數β10.674相比,減少了0.03。即在制造業集聚及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珠三角地區的FDI每增長1%,GDP增長0.644%。綜上所述,回歸系數β1、β2、β3和β4均顯著,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假設3成立。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基于前文對產業集聚、FDI和經濟增長的理論分析以及對2010-2019年珠三角城市群的制造業的實證研究,本文考察了珠三角地區制造業集聚、FDI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效應,以及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關系中的中介效應,得出以下結論:1.FDI對于區域經濟增長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效應。2.制造業集聚對于區域經濟增長存在正向影響效應。3.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二)政策建議
我國正處于制造業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階段,如何提升制造業企業效率、打造世界級先進制造業發展基地是當下的重要政策議題。高虹和袁志剛(2022)從規模和效率兩個角度評估了制造業產業集群對企業和產業表現的影響,發現我國當前制造業產業集群的發展主要處于數量擴張階段,企業生產質量和效率并未得到改善。隨著大量制造業企業入駐珠三角地區,制造業集聚會為珠三角地區的發展帶來一定的問題,如土地、勞動力等資源的短缺導致生產成本大幅上升、資金短缺、產業結構同質化等現象出現。在土地勞動力等生產性成本的大幅增加,企業銷售收入不變的情況下,企業所得利潤減少,雇傭勞動力人數、使用土地面積等也隨之減少,從而導致企業整體生產效率下降,對區域經濟的增長產生負面影響。
為進一步提升區域經濟的增長、避免產業集聚可能帶來的影響,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 從FDI方面而言,在增強制造業競爭力的同時,政府加快建設外資企業與珠三角地區制造業企業的聯系平臺,解決外商投資意向與引進意向信息不對稱問題;加大珠三角地區制造業外商直接投資獎勵,如加大稅收優惠力度、降低勞動力及土地成本等,吸引更多外資流入,使珠三角制造業企業獲得更多資金以投入生產建設、技術創新等方面,進一步提高企業生產效率,推動區域經濟進一步增長。
2. 從制造業集聚方面而言,政府應當出臺優化資源配置的相關政策,如基于城市發展規模、市場潛力與制造業企業層次的不同,進行資源協調分配,有針對性地推動各個城市制造業集聚企業的發展;出臺人才引進相關政策,如通過降低戶口準入標準等優惠政策,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的同時,提高勞動力與市場的匹配程度,推動企業高效生產和技術創新,增強企業競爭力,從而引導制造業企業集聚從數字層面增長轉變為質量層面增長,進一步拉動經濟增長;同時,利用制造業集聚在FDI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起到的中介效應,能有效加強外資對經濟增長的正向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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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天津財經大學金融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