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2012-2021）網絡熱詞語言形態及傳播趨勢研究

胡文豪，趙亞茹，王佳宇

（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 430070）

隨著網絡的普及，漢語的演變更加多樣化，每年都有大量網絡流行語產生。《咬文嚼字》編輯部近20 年來一直采用面向讀者公開征集以及專家和媒體投票等方式對每年的十大網絡流行語進行評選，并通過各主流媒體和社交媒體進行公布，具有較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作為青年亞文化在網絡空間中的產物，網絡熱詞詮釋著網絡時代的大眾話語，能夠反映社會發展趨勢與文化心態變遷，[1]彰顯著當代中國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具有極高的語言學、傳播學、社會學研究價值，值得從微觀和宏觀的角度同步進行跨學科的研究。

學術界對網絡熱詞的研究一直比較熱門，如網絡流行語的概念及特征[2]、漢英語碼混用現象[3]、詞匯化研究[4]。還有部分研究從網絡熱詞的構詞出發對某一個例展開深入分析[5-7]。除這一研究趨勢外，不少學者注意到網絡熱詞與思政以及價值觀培養等方面的聯系[8-11]。同時，一些研究將網絡熱詞與新聞傳播等結合，如傅毅飛[12]、音坤等人[13]、劉燕[14]、黃賀鉑[15]等分別探究了網絡熱詞在新聞標題、海外華文媒體及體育新聞等新聞語體的呈現。由于網絡熱詞能夠反映一定的社會現象和社會心理，網絡熱詞的生成傳播和社會功能也是學界核心關注點之一。但這一類研究往往著眼于社會層面，沒有對網絡熱詞的語言規律進行更為深入細致的探討。

總體而言，以往相關研究雖多元豐富，但對熱詞的歷時性、綜合性研究不多，較少考慮到熱詞的網絡發展趨勢，并缺少語言學角度和其他學科的跨學科研究，如語言形態等方面的分析未能與網絡熱詞社會功能及輿情演變的探究深入融合。

本研究搜集了2012 到2021 年十年間《咬文嚼字》編輯部評選出的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共計100 個網絡熱詞，對其進行了語言形態特征的梳理，并基于百度搜索指數及走勢，對這些網絡熱詞的產生、流行、發展和淡出進行了趨勢分析。在此基礎上，對網絡流行語對于漢語發展的影響和產生、發展、流行的社會和輿情等動因進行了探析。本文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對近十年網絡熱詞的語言形態進行了探析；第二部分基于不同的語言形態，結合百度搜索指數對網絡熱詞的發展趨勢進行了進一步的分析；第三部分對研究發現及相關的啟示做了總結。

二、網絡熱詞的語言形態

對于網絡熱詞的定義，學界還未統一界定。通過觀察發現，網絡熱詞并不局限于簡單的“詞”，小到一個詞，大到一個小句，當與某一網絡熱點相聯系并被賦予特定時代和語言環境意義時，流傳于網絡且使用頻率較高的語義表達皆可被視為網絡熱詞。[17]本研究中，語言形態研究主要包括網絡熱詞的音節長度、結構類型及語言形式三個層面。

其中，音節是表達意義的語音單位，音節長度便是詞承載意義的一個重要特征。[18]語料顯示，近十年網絡熱詞的最短音節為1 個（颯），最長音節為11 個（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按照頻率次數排序，雙音節詞（36 個）、三音節詞（28 個）和四音節詞（18 個）數量位列前三。該音節跨度表明不同長度音節的網絡詞的流行都存在可能性。在語義上，雙音節詞和三音節詞要比單音節詞蘊含更多層意義。單音節詞多用來進行單純情感的抒發，而雙音節詞和三音節詞在意義潛勢上內涵表達更豐富，如近兩年爆火的“內卷”“躺平”“打工人”等，其使用意義都在本身詞義上有很大延伸，且應用領域也非常廣泛，因此傳播范圍更廣。此外，相比于更長音節的詞，雙音節和三音節詞簡潔上口，因此在傳播上更具優勢。經過計算，近十年熱詞的平均詞長為3.25，這說明整體網絡熱詞的音節長度是處于一個較短的范疇。

根據黃伯榮、廖序東[19]的劃分，詞可分為單純詞和合成詞。其中單純詞以單音節為主，但也有部分單純詞為雙音節和多音節。合成詞的構詞方式主要有復合式、重疊式和附加式。其中，復合式又可分為偏正型、聯合型、主謂型、動賓型、補充型五種類型。

基于此標準，我們將對這100 個網絡熱詞按詞的結構類型進行了以下分類①“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命運共同體”等11 個熱詞暫未收錄到百度指數中，因此未作分類。（表1）。

表1 網絡熱詞的結構類型分類

分析結果顯示，網絡熱詞間構詞方式具有差異性，結構類型豐富。近十年的網絡熱詞以合成詞為主，其中一半的詞為偏正型（如：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小康）。此外，網絡熱詞雖稱為詞，但在結構上并不局限于傳統意義上詞的類型，其中也存在一些小句（如：躺著也中槍），這些小句讀起來朗朗上口，適用場景多樣，被網友廣泛使用，因而也歸到網絡熱詞中，但其實這些熱詞并不能完全運用現代漢語中詞的結構系統進行分類，因此我們暫將其以小句的類型單獨劃分。

在所有合成詞中，偏正型最多。偏正型的構成為修飾性部分再加詞根，主要為名詞，一般描述的是每一年發生的新事件、出現的新事物。現象型的內容更容易迅速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而成為熱門，且偏正結構是漢語學習者接觸最多的、最熟悉的結構類型。正如朱德熙先生在《語法講義》中指出:“從意義上說，偏正結構的核心是中心語。從結構上說，偏正結構的核心也是中心語。因為偏正結構作為一個整體，語法功能和中心語基本上是一致的。”[20]因此，偏正式結構的詞語通常更易于理解。網絡熱詞往往是表示新事件、新事物的新表達，不過大多數新事物是對已知事物的創新延申和重新表述。“修飾詞+中心語”的偏正式構詞，既能體現新事物的特點又能從基本含義出發去理解，實現對新事物的接納和認知，符合人們的常規思維模式。比如，2016 年熱詞“友誼的小船”的中心語“小船”指的是一種水上交通工具，而“友誼”的概念是抽象的，將“友誼”來修飾“小船”，使新概念具象化，便于受眾理解，有利于傳播。同樣，“剁手黨”“檸檬精”等偏正結構的詞語讓受眾在詞內中心語的基本范疇上理解整詞更加容易，這便是偏正型結構的熱詞占比最多的主要原因。

就語言形式而言，本研究將網絡熱詞劃分為純漢字式和非純漢字式。在幾乎都是純漢字式的網絡熱詞中，數字和英語表達也同樣存在。全球化背景下英語的普及和多元文化的交融使得英語交流變得普遍，而數字憑借簡約并能承載意義的特征，在溝通中可以節省交流的成本，于是產生出英文型和數字型的熱詞，受到學者的關注，如常文斐對“字母詞”的使用從語言輿情以及詞語功能、構成類型、出現頻次、分布領域等層面進行量化分析。[21][22]通過分析語料，研究發現諸如“打call”這類英漢語碼混用網絡用語伴隨著文化交融和互聯網發展而越來越多，使用也變得越來越頻繁。類似的如“hold 住”“你out 了”等表達，形式新穎，含義易懂，生動幽默，簡單快捷地傳達出豐富的內涵。另外，這類詞匯娛樂性的內核促使其高效廣泛地在網絡上傳播。數字型的熱詞有純數字型（如“996”），還有英漢、數字混搭型（如“3Q 大戰”“5G”）。數字型和混搭型的詞語通常是將長內容縮為簡單的結構和形式，但不損失其意義。網絡詞從純漢字式呈現出增加純英文型、純數字型、混搭型的趨勢，這些新詞豐富了漢語的表現力，也體現了漢語的包容性。

三、基于搜索指數的網絡熱詞發展趨勢分析

為探究每一年網絡熱詞的熱度及其發展趨勢，本研究采用百度指數（Baidu Index）作為衡量指標。百度指數是基于網民百度搜索數據的頻率指數統計，是當前非常重要的統計分析工具和平臺之一。使用百度指數能對網絡用戶搜索詞的詞頻、用戶分布和在一定時期的漲跌進行準確統計，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特定搜索詞在某段時間的熱度及演變。以下將對熱詞的日均和年內最高搜索指數以及搜索指數走勢進行進一步的分析。

（一）日均及年內搜索指數趨勢

為了統一標準，本研究對熱詞的日平均搜索指數的統計時間段是從該詞被評為十大熱詞年份的第一天開始，到當年的最后一天結束，如2020 年爆火的“凡爾賽文學”，對其日平均搜索指數的統計時間段為2020 年1 月1 日至2020 年12 月31 日。根據此標準，本研究將已收錄在百度指數的熱詞的日平均搜索指數進行了匯總，并根據指數大小從高到低依次排序。由于篇幅限制，以下表2（左三欄）僅展示排序為前十位的網絡熱詞。

表2 網絡熱詞百度搜索指數

由表2 可見，三音節偏正型純漢字式的“中國夢”是近十年收錄在百度指數詞庫中日平均搜索指數最高的詞。可以看出該詞在2013 年整年都受到網民的高度關注和廣泛使用。屬于偏正結構的“中國夢”中心詞根為“夢”，較為抽象，但加上“中國”的修飾語后，該概念進一步具象，是人們對其所指范疇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作為習近平總書記所提出的重要指導思想和重要執政理念，“中國夢”的內涵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一元話語不僅具有集體性，還具有很強的個體性和人民性。[23]此概念迅速在公眾中建立認知基礎并獲得大量關注。此外，2019 年的熱詞“996”和2017 年的熱詞“打call”這兩個非純漢字式的詞語日均搜索指數都排在前列，經過數字和英文字母創新出的熱詞凸顯了網絡語言重應用而輕語法的特點。[3]它們在形式上更容易吸引網民的注意，應用上也符合了網絡語言的特點，并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漢語表達的一些空白，[24]因而被廣泛運用。

年內最高搜索指數指的是該詞被評為網絡熱詞當年的最高搜索指數。同上，本研究對已收錄熱詞的年內最高搜索指數進行統計和排序，如表2（右三欄）。

由表2 可見，年內最高搜索指數排名前十的熱詞語言形態類型豐富。音節長度集中在雙音節到六音節之間，單音節或音節過長的熱詞不易達到單日非常高的搜索指數；單純詞、合成詞和小句類型在這些詞當中都有體現；純漢字和非純漢字形式均有涉及。此外，依托多樣的語言形態，以上熱詞展現出多元屬性，有體現科技創新的2019 年熱詞“區塊鏈”和2021 年熱詞“元宇宙”；表現情感態度的2016 年熱詞“藍瘦，香菇”和2021 年熱詞“躺平”；社交娛樂相關的2015年熱詞“主要看氣質”，2016 年熱詞“洪荒之力”，2018 年熱詞“官宣”等。這些詞的內涵涉及了我國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反映出網民們對社會各方面的普遍關注。通過具體的指數，不僅可以客觀顯示不同類型熱詞的熱度，還能夠以此了解網民的關注領域，窺探群眾的情感趨向，洞察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搜索指數走勢

對于所有已經收錄于百度指數網站的熱詞，本研究對比了從2012 年1 月1 日至2021 年12 月31 日時間段內各詞指數圖的形態，根據這些指數的數值及走勢，將指數曲線分為持續熱門、熱門后緩慢淡出、熱門后迅速沉寂三種類型。

“持續熱門”型指總體對比下，該詞自成為熱門后的搜索指數始終處于相對較高的水平。比如，2017 年10 月，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代表大會勝利召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成為這次大會的主題。“不忘初心”由此成為在2017 年十大網絡熱詞。從圖1 中可以看出，其搜索指數在十九大召開期間達到峰值，達近14000 的峰值。繼這一顯著峰值后，后續搜索量雖有下降，但熱度始終不低且間斷出現周期性峰值，搜索指數形態呈丘陵狀連綿起伏分布，搜索指數一直處于較高的水平。

圖1 不同類型百度指數走勢對比圖

“熱門后緩慢淡出”型指該詞在爆火后的搜索指數隨時間推移慢慢降低。例如，“我太難（南）了”在整個2019 年流行范圍越來越廣。此后，該詞雖繼續被使用，但頻率就逐漸降低，緩慢地淡出了網絡日常用語。從圖中可以看出這一詞的搜索指數在2019 年8 月達到約9788 的峰值后呈緩慢下降的趨勢，整體形態似下坡路段。“熱門后迅速沉寂”型指該詞的搜索指數在爆火后斷崖式下跌，數據線的圖像呈現針狀尖銳三角形。如“失聯”這一詞語的搜索指數在2014 年3 月暴 增，這一突 增源于馬航MH370 在3 月8 日失聯事件，這一重大空難事故在當時轟動了全世界，引發了網民的密切關注。隨著新聞熱度的消減，搜索指數在極短時間內降至很低的水平。將上述提及的三個指數曲線圖納入到同一圖中，其中A、B、C 處分別是“不忘初心”“我太難（南）了”“失聯”等詞的搜索指數峰值點，對比 能夠清晰呈現三種熱度走勢的差別。

從音節長度看，在三種網絡熱詞指數類型中，雙音節至四音節詞數量都在該類型下占比最多。比如，屬于“持續熱門”類型的熱詞一共有37 個，其中雙音節詞有16 個，三音節詞有8個，四音節詞有8 個，共32 個，占比為86.5%。該發現與前文熱詞的音節長度分析所得出的結果一致，同樣反映出雙音節詞至四音節詞比單音節詞含義更為豐富，又比更長音節的詞更易傳播。這一規律適用于不同熱度指數類型下的熱詞，在一定程度上說明熱詞的指數走勢與詞的音節長度并無非常直接明顯的關系，詞是否持續熱門或是迅速沉寂可能主要與詞的深層內涵相關。通過觀察，詞的音節長度與該詞的熱度走勢依舊存在一定聯系。比如，單音節詞均為持續熱門。另外，超過五音節的熱詞多半會在熱門后緩慢淡出或迅速沉寂，較難持續熱門。雖然詞的音節長度與詞的熱度發展看似并不相關，但從中依舊顯現出漢語詞語傳播的基本規律。

從結構類型看，我們發現“颯”“尬”“懟”“贊”這四個單音節的單純詞類網絡熱詞均屬于持續熱門類型。雖然在日均搜索指數和年內最高搜索指數排序中單音節單純詞均未進入前十，但都出現在持續熱門行列，可以看出此類型的熱詞雖不容易短期集聚性地獲得高度關注，卻具有長期的傳播性。根據語言的“經濟性原則”，語言表達一是要用詞量盡量少，二是要交際效度高，[25]單音節的單純詞較好地符合了這些特征，它們在情感表達上更加簡單直接，符合快信息時代網民的交流風格，因而易持續熱門。

相比于單音節的單純詞，聯合型合成詞一般不易持續熱門，雖然由獨立的單音節詞構成，但因其合成性特征，此類型的詞在語義上會受限制，適用范圍也不及單音節單純詞廣。基于同樣原因，小句爆火后則趨于沉寂，比如2016 年熱詞“一言不合就XX”在爆火后搜索指數便驟降，現在很少出現在人們的網絡用語中。其他小句同樣多屬于這種情況，它們基于特定的背景快速流行起來，由于結構的相對完整性及語義的較強限制，難以長時間流行。較為特殊的是2014 年熱詞“你懂的”作為小句但屬于持續熱門類型，這主要得益于其簡潔性特征。由此可得出，持續熱門的網絡熱詞不管是屬于詞的類型還是小句類型,在結構上都具有一定的經濟性特征。

四、研究發現及啟發

以上從語言形態和傳播趨勢兩個角度出發，對2012 年至2021 年的網絡熱詞進行了詳細的量化分類和分析。本節中，將對網絡熱詞語言形態和發展規律及體現的輿情和社會動因進行進一步梳理和更深入的探討及總結。

（一）語言形態與流行趨勢

首先，單音節及“單純詞”結構熱詞易持續熱門。在持續熱門類型中，結構上歸類為單純詞的熱詞具有持續熱門的潛質。在音節長度方面，單音節詞均為此類型，更易于傳播。該指數類型的熱詞以時政類詞匯為主，比如“不忘初心”“小康”“命運共同體”等。此外，“尬”“懟”“贊”等單音節的詞在所有十年網絡熱詞中占比不大，但是均為持續熱門的詞。這與單音節詞應用場景更廣且使用更為便利有關，順應當下追求簡約表達的趨勢從而頻繁出現在大眾的日常交際中。

其次，諧音詞及“字母詞”易熱門后緩慢淡出并進入日常語言。“熱門后緩慢淡出”類型的熱詞包含一部分由諧音、英漢語碼混合等形式產生的新詞，如“萌萌噠”“大V”“壓力山大”等，這些新詞進入到人們的日常話語體系中。相較于“熱門后迅速沉寂類型”的詞，它們憑借特定的應用語言環境暫時無法被替代且未過時，得以留存下來。

此外，小句類熱詞大多在熱門后迅速沉寂。小句結構的熱詞主要屬于熱門后迅速沉寂類型，它們音節較長，語義上多受限制，導致語用場景比較單一。這反映了小句不如短音節詞那樣易于持續熱門。該類型的熱詞多產生并興起于網絡社交平臺、影視娛樂領域或突發事件，隨著關聯事件的熱度散去，詞因其本身固定的含義以及單一的使用場景只能擁有短暫的生命，新事件和新詞如“長江后浪推前浪”般讓人們淡忘相關詞語和歷史事件。由于互聯網科技和智能手機的迅速發展，任何社會熱點都能通過各種媒介迅速傳遞給大眾，因此在這個時代“出圈”越來越容易且不需要傳播成本。詞語的熱門亦是如此，不過“成”也網絡，“敗”也網絡，在巨大的信息洪流中，熱詞的更新迭代也隨之加快，“XX 千萬條，XX 第一條”等詞走紅于網絡中，短時間內生命力極其強大但并不長久，當新的網絡表達出現，它們的使用頻率驟然走低，最終沉寂于浩瀚網絡話語里。

（二）輿情及社會動因探討

首先，符合主流意識形態的網絡熱詞呈現持續熱門的趨勢。這類熱詞與國家政策時事緊密相關，反映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使用頻率在很長一段周期維持在較高的水準。大部分持續熱門的詞都與當年的政治民生等事件密切相關。如2020 年，新冠疫情席卷全國，“逆行者”成為持續熱議并廣泛使用的熱詞；2021 年以來，“小康”頻繁被提及。由此可看出，一個詞可能在一定時期內暴熱，但持續熱門的詞一定需要與時代背景緊密契合，符合當下政治語境、科技潮流或民生熱點。在此類中，“雙循環”“供給側”等詞在經歷火爆之后仍在政治領域不斷提及，“光盤”“神器”也在日常生活交流經常出現。

其次，（輿情）熱點引發熱詞往往在暴熱后迅速沉寂。如2012 年熱詞“元芳，你怎么看”的暴熱源于泉州一女孩墜樓案，網友以“元芳，你怎么看”評論，網民于是紛紛效仿。此外，出自電視劇《小舍得》中的“雞娃”和出自運動員傅園慧的“洪荒之力”都呈現類似的發展趨勢。隨著事件熱度的走低、事物新鮮感的喪失，這類詞一般曇花一現，經歷爆火后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于人們的日常交流。

另外，熱門后緩慢淡出的熱詞呈現日常生活化和（行業）小眾化兩極趨勢。熱門后緩慢淡出類型中，熱詞的種類比較多，其中一部分熱詞的網絡指數雖然有所下降，但仍作為日常用語被使用，比如說“高大上”“吃瓜群眾”等。而諸如“融梗”“神器”等熱詞的網絡指數緩慢下降，使用頻率也日漸下降。以上兩類詞的特征區分十分明顯：前一類熱詞成為常用詞匯，對比其巔峰時期的熱度，后期熱度有所降低，比如2012 年熱詞“中國式”。與之相反，后一類熱詞受限于時效性、特定性，爆火后容易回歸到專門領域或使用人群中。比如2019 年熱詞“融梗”，“融梗”的迅速熱門與藝術作品有關，具有一定的特殊行業屬性，該詞淡出后作為一個文藝領域的現象名詞而被小范圍的使用。此外，網絡熱詞本身能催發輿情，但傾向于被其他熱點迅速取代。“熱門后迅速沉寂”類排名靠前的熱詞，如“油膩”“高富帥”均催發了相關輿情，使事物或人物受到聚焦。這反映了如今發達的網絡確實能將任何事件、人物以及詞語使用等推向輿論熱點，但也會被新的熱點所替代。

（三）總結及啟發

以上研究啟發我們在當今網絡通訊迅速普及和流行的時代背景下，我國網民語言生活呈現出新的特點。網絡熱詞的流行遵循語言使用“經濟”原則、存在以“偏正”結構為主體等一般規律，但也有其自身的特征，如“字母詞”的產生和日常生活化，小句類熱詞呈現熱門后易迅速沉寂的發展趨勢。這些對于網絡普及且日漸發達背景下漢語的規范使用提出了新的要求，如中英混合詞語或數字、字母詞語等的日常生活化。在輿情和社會動因方面，符合主流意識形態的網絡熱詞呈現持續熱門的趨勢體現出我國主流價值觀政治話語具有較大的生命力，表明我國網絡輿情引導在總體上是成功的。同時，輿情熱點容易引發某些網絡熱詞在一段時間暴熱，而且會推動民眾關注輿情中的人物或事件，形成爆發點。但輿情類網絡熱詞暴熱現象呈現出持續時間短暫的特點，會被新的熱點取代。這啟發我們應積極關注短期暴熱的網絡熱詞，及時發現輿情，并根據其特點和規律進行及時的引導。同時，熱門后緩慢淡出的網絡熱詞進入民眾的日常生活用語或小眾行業語言，能夠紓解社會壓力，并體現行業發展的新動向。

總之，對各類型網絡熱詞的由來、流行理據、語言形態、具體語義、語用場景進行分析，能有效窺探其流行和發展走勢背后蘊含的語言發展規律，追溯不同熱詞存在不同發展趨勢的輿情啟發和社會動因。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網絡時代的新詞研究，同時對熱詞產出和流行機制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更重要的是，網絡熱詞反映著時代變遷，折射出社會大眾心理，本研究從語言學和傳播學的角度對網絡熱詞的歷時性剖析呈現出中國社會動態的發展，展現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自信，從微觀和宏觀視角去更好理解當代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