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平 趙佳賓
【作者簡介】? 孟凡平,女,山東泰安人,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北華航天工業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研究;
趙佳賓,男,山東煙臺人,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防災科技學院校團委講師,主要從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
根據真實撤僑事件改編的電影《萬里歸途》,是一部以人物群像的方式,塑造平民英雄、表達主流價值的主旋律題材影片。該片通過設置真實的拍攝環境,塑造真實的人物形象,詮釋真實有力的敘事情感,在美學變革的基礎上,實現了敘事破圈的效果。該片的敘事破圈,既是主旋律題材電影創作水平不斷提高的體現,也是“追求真實”的藝術表達。影片通過塑造中國外交官的平民英雄形象,重點表現新主流電影的思想主題,以“新主流”電影美學變革的方式,實現了入圈、破圈與擴圈的敘事效果。
一、主流格局:主旋律題材電影《萬里歸途》的敘事入圈
在主旋律題材電影的創作過程中,為使真實發生的故事內容轉變為可觀賞的視聽內容,需要充分考慮主角人物的典型性、故事事件的可能性,通過去除敘事文本中的偶然因素,增強故事內容與現實場景的關聯性,使觀眾在了解完整故事情節的同時,獲得真實、自然的視聽體驗。主旋律題材電影《萬里歸途》通過搭建真實故事場景,最大程度地還原撤僑現場,在情景化敘事、沉浸式演繹中,使觀眾獲得了真實、真切的精神體驗,實現了主流價值與故事敘事的有效融合。
(一)故事入圈:追求敘事的真實感
真實故事通常以相對獨立、零散的方式存在于不同語境,而主旋律題材電影獨特的敘事功能要求故事情節的完整性、連貫性。因此,在電影創作過程中,需要以明確的敘事主題為主線,通過對故事素材進行合理提煉與藝術改造,從而形成真實、可信的敘事文本。以真實故事為創作藍本的電影作品,通常選擇將故事內容改寫成為電影情節,進而創作藝術真實、情感真實和審美真實的電影作品。[1]電影《萬里歸途》所追求的真實并非完全忠實于真實故事,而是合理想象、藝術虛構,通過對故事素材進行合理的藝術加工,從而實現審美真實、審美滿足的敘事目標。追求真實不僅是該片的“影像句式”,也是該片展示空間的書寫方式、影像語感。為了達到敘事情境的真實感,導演通過重新搭建景點,借助空間、色彩搭配、聲音和物件等元素,用鮮活、真實的鏡頭重新記錄、呈現了“撤僑故事”,為觀眾呈現了具有無限意義的闡釋空間,真正體現了中國外交官無懼風險、堅守承諾的精神,也在現實與理想、大我與小我的沖突中,讓觀眾產生了更加直觀、深刻的思考。
(二)想象入圈:增強文本的現實感
主旋律題材電影具有一個貫穿全片的宏大主題,通過利用敘事符號,將多條線索、多重情境和多元人物相融合,重構集體記憶,傳遞真實、自然的審美情感,彰顯獨有的精神感召力和情感號召力,成功聯結了觀眾的精神想象與現實空間,為身份認同、精神認同提供了完整的、連續的視聽語言體系。電影《萬里歸途》選題視角獨特,追求真實情感的釋放與表達,將鏡頭首次對準外交官,對講好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具有重要價值。該片以真視野重述外交故事,以不常見的敘事視角,借助真實、自然的人物形象,詮釋獨特的真實感,傳遞自強不息的精神品格,展現了中國外交官“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僑胞”的職責擔當,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導演通過合理的藝術想象與追求真實為敘事,采用合理、有效的調度手段,建立起敘事文本與“回家”意象的關聯性想象,從而形成基于真實情境的表意機制。該片以“家國情懷”為敘事主題,將國際和平與家國情懷相融合,通過刻畫殘酷的戰爭場景,深刻闡釋“回家”意象,在描寫復雜人性和殘酷戰爭的同時,深刻反思戰爭與和平。
(三)情感入圈:詮釋情緒空間的層次感
“平民英雄”雖然在《萬里歸途》的敘事文本的結尾仍然以“英雄”的形式出現,但是,整個英雄的成長、蛻變是由“集體”共同完成的,并且在英雄塑造過程中,融入、滲透了鮮明的精神意義,并且最終影響整體美學表達。[2]電影《萬里歸途》在書寫真實的、立體化的“現實英雄”時,除了使用少量內容展現宗大偉的嚴謹和勇敢,更多講述普通人的性格弱點。比如,借助成朗和穆夫塔的對話來展現宗大偉的復雜性。當宗大偉決定前往迪拉特時,同事成朗多次提出要向大家公開真相,而宗大偉堅決不同意向毫無戰爭經歷的同胞坦白真相,由此引發了沖突和矛盾。此時,成朗對宗大偉說:“你甚至連跟大家講一句實話的勇氣都沒有”,直接點明了宗大偉的“懦弱”。實際上,該片在描述宗大偉的“懦弱”時,并非講述其想要逃避責任或者自私行為,而是展現普通人面對困境的正常心理。通過回歸常態生活,刻畫真實的心理細節,營造層次感豐富的情緒空間,塑造立體化的真實英雄,詮釋基于真實情感的敘事美學,實現了平民英雄主義的生動書寫。
二、追求真實:主旋律題材電影《萬里歸途》的敘事破圈
從敘事學角度看,講述故事的本質是架構一個可供觀看、閱讀的文本,需要明確敘事人、敘事原則和敘事審美等要求。綜合主旋律題材電影的創作要求看,在“追求真實”創作原則導向下,需要講好故事、塑造真實人物,詮釋合理的藝術美學風格。電影《萬里歸途》通過講述宗大偉跨越時空的使命擔當精神、積極樂觀的態度,在與觀眾形成情感共振、心靈共鳴的同時,沿著“合理的虛”與“必要的實”兩個方向,以“追求真實”的創作理念,較大程度還原故事劇情內容,擴大核心故事素材的敘事空間,對受眾產生強烈的心靈感召力,最終,實現藝術真實、人物真實與審美真實的統一。
(一)藝術真實,打造真實場景
基于真實故事的主旋律電影創作,不能完全照搬故事,否則不僅失去了藝術價值,也很容易陷入“理論說教”的創作誤區。因此,在影片創作、敘事過程中,要以主題思想、主流價值為核心,通過藝術創作技巧,對其內容進行合理重構,以情感認同、內容認同的方式,推動故事發展。[3]為了再現真實場景,賦予觀眾更直接、強烈的視覺體驗,電影《萬里歸途》搭建了符合北非風土人情的倉庫、礦山和集市等場景,結合戰亂場景的描述需要,劇組采用了先建好場景,再結合戰爭對其進行“炸毀”。比如,片中國家的首都萊普蒂斯遭受的戰亂襲擊規模較小,所以,使用了“多彈孔”的場景,而塞布拉塔被叛軍占領,遭受了大規模的戰亂,就使用了象征被重型武器破壞的場景。雖然該片采用了虛構的戰爭場景,但是創作者克制拍攝過程,沒有過度展示場景,而是重點服務角色塑造和劇情表達,更好實現了“藝術真實”的敘事目標。該片注重真實性營造,用豐富的敘事細節再現撤僑故事情節,通過引導觀眾關注戰爭畫面與內心恐懼聲音的碰撞,抽象場景與真實人物的融合,以及時刻發生變化的影像空間,在線性敘事結構中,讓觀眾獲得了更加深刻、新鮮的真實體驗。
(二)人物真實,塑造英雄群像
塑造真實的人物形象,是敘事破圈的關鍵因素,通過保留真實場景下人物的精神狀態、行為舉止,塑造一批既有個性,又情感豐富的人物群像,使影片的主旋律風格得以成功“破圈”。在電影敘事過程中,通過設計一個有明確心理動機的主角人物,講述他們依靠個人頑強意志和不懈努力來解決重大問題或達到特殊目的,借助人與人的沖突,人與環境的沖突,重點描述主角的責任擔當。[4]在電影《萬里歸途》中,宗大偉和成朗將“帶領同胞回歸祖國”作為目標,所有的心理矛盾、現實沖突都圍繞這一目標展開。該片借助懸疑片的敘事結構,設計循環往復、不斷增加的難題和敘事沖突,在增強觀賞懸念的同時,使觀眾對影片主要人物的命運產生深刻關切。國內即將臨盆的妻子催促宗大偉早日回家,但面對一百多名同胞對他投來的殷切目光,他的內心極其復雜。面對多重壓力,他有過害怕,但并沒有退縮。為了確保整個撤僑計劃順利進行,他以超常的冷靜、果斷,帶領大家順利、安全返回祖國,并贏得了大家的信任。宗大偉的人物形象是在不自覺的情境中建構起來的,其中沒有刻意煽情,更多只是呈現了外交官及海外僑胞撤僑時的真實狀態和情感。
(三)審美真實,詮釋“詩意的真實”
德國美學家席勒在《論激情》一書中提出“詩意的真實”,并將其稱為“自然真實性的法則”,認為:“一切審美效果是建立在詩意的真實而不是建立在歷史的真實之上的。”①審美是影片的重要功能,對于追求真實的電影來說,“詩意的真實”并非故事內容的完全真實,而是審美意義上的真實,需要創作者根據敘事主題,對故事內容進行處理,通過書寫人物心理、描寫人物行為舉止,構建具有因果關聯的故事情節,從而讓觀眾更好理解影片主題。[5]電影《萬里歸途》通過精選故事內容,結合創作者的獨特情感,對真實發生的利比亞撤僑事件進行藝術加工、合理虛構,注重體現詩性審美特征與電影藝術的文學性,通過合理展現最真實的心靈意蘊、家國情懷,進而喚醒觀眾的思考,激發觀眾的情感認同。
與此同時,該片在視聽場景設計、敘事結構設置和拍攝技術應用等領域,都充滿藝術特色。追求真實是該片的核心創作理念,其中最讓人震撼的是幾乎還原的戰爭場景和象征絕境的沙漠景觀。該片沒有可以采用戲劇化敘事結構,而是通過采用靈活的敘事表達策略,以各種方式充實故事鏈,以“參與美學”的方式,力圖真實再現撤僑的故事場景,召喚觀眾實質性介入,讓觀眾獲得“身臨其境”的觀賞體驗。
三、美學變革:主旋律題材電影《萬里歸途》的敘事擴圈
主旋律題材電影通過明確敘事主題,深刻揭示其中蘊含的精神意蘊,推動敘事美學變革,在受眾擴圈、類型擴圈的同時,實現價值擴圈的敘事效果。電影《萬里歸途》通過把握共情點,刻畫了特殊場景下,外交官克服困難,從“小我走向大我”的心理轉化過程,以現實主義敘事方式,塑造了真實立體的平民英雄;通過真實再現撤僑故事背后的復雜經過,讓大眾對外交工作形成更加完整、全面的認識,并從現實主義視角表達了平民英雄的精神美學。
(一)受眾擴圈:不同圈層受眾的價值凝聚與共認
德國學者漢斯·羅伯特·姚斯和沃爾夫岡·伊瑟爾提出了接受美學理論,他們認為:“作品一旦產生,就需要閱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不斷接受、闡釋,在這種雙向的互動之中,一部作品的意義才得到真正確立。”①新的敘事語境下,主旋律題材影片接受者的期待視野與敘事文本相融合,呈現出動態、互動等新特征,其中的情感共鳴與升華等功能逐漸被泛化,而“身份認同”“社會議題化”等功能進一步增強。[6]為傳遞真實、自然情感,電影《萬里歸途》弱化了“高大全”的宏大敘事風格,通過對人物、事件進行人性化、生活化處理,將細小故事融入敘事文本,使觀眾在介入、填補過程中,實現由視聽感知到行動、心理的升級。該片追求的美學是基于交互體驗的邏輯建構,是非支配性的美學表達,通過采用拼貼、類型化制作等方式,將各類視聽元素進行整合,進而建構起一種既區別于傳統主旋律題材電影的視覺機制,又通過采用符合時代特征的敘事策略與鏡頭語言,在全景式地展現人物群像的同時,用日常化的敘事策略突出宗大偉、成朗的人物性格,在寫實與寫意的融合中,實現了敘事美學的生動變革。電影《萬里歸途》打破了傳統主旋律題材電影敘事模式,探索“外交官”這一全新主體的責任擔當,通過以“歸家”意象為敘事基礎,融合家國情懷、戰爭、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元素,打造了一個新的“撤僑”故事,成功影響不同圈層的觀眾群體。無論是該片的人物塑造,還是情感傳遞,都并非不顧一切的簡單書寫,而是通過投射典型的時代語境,展現了扎根時代的“真實之韻”。
(二)類型擴圈:多種類型元素的雜糅與加強
學者譚苗在《好萊塢動作類型電影之當代發展》一文中寫到:“既然不能發明新的電影類型,那么就只能對現有的類型進行大量的融合與重組,這已經成為當代好萊塢主流大片的生產模式。”②在新的社會語境下,隨著大眾審美趣味不斷豐富、多樣,傳統的“高大全”英雄形象逐漸被消解,回歸人性、關注現實的平民英雄人物,成為觀眾認同的英雄人物風格。在電影《萬里歸途》中,主人公宗大偉的人物形象并不完整,比如,他厭倦了外交工作的不確定風險,想要放棄現在的生活。剛開始,他在面對撤僑任務時,就想要放棄。但是,章寧突然殉職后,宗大偉意識到面對戰亂場景,只有自己積極履行外交官職責,才能真正承擔起救助同胞的使命。面對戰爭,宗大偉的懦弱、遲疑和猶豫,詮釋了平民英雄的人性一面;由于撤僑飛機的座位有限,宗大偉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同胞,即使自己的妻子將要臨盆;在返回使館過程中,宗大偉內心充滿著不滿的情緒;當同事章寧殉職后,宗大偉被迫接受使命,而宗大偉帶領同胞歸鄉過程中,由于個人的怯懦,造成了外籍朋友的死亡;隨后,叛軍首領以全部同胞的生命來威脅宗大偉。巨大的心理負擔和壓力,讓宗大偉幾乎崩潰。當宗大偉冒著一切風險成功完成撤僑任務,拯救125位同胞后,實現了從平民到英雄到蛻變。該片以人道主義情懷為敘事基礎,通過書寫真實的平民英雄,構建貼近大眾認同、凝聚共識的影像空間,在表達真實情感的同時,實現了英雄人物的塑造與升華。
(三)價值擴圈:多向文本的意義闡釋與延伸
美國文學批評家約瑟夫·弗蘭克提出:“并置強調的是打破敘述的時間流,并列地置放那些或小或大的意義單位,使文本的統一性不是存在于時間關系中,而是存在于空間關系中。”③在電影敘事過程中,通過豐富主題意蘊、構建多向文本,采用“有意味的形式”,使敘事美學實現實質性變革。[7]電影《萬里歸途》嚴格遵循現實主義美學原則,注重還原殘酷、慘烈的真實戰場,既用真實感極強的視覺畫面滿足觀眾對撤僑故事場景的期待,也通過穿越沙漠、戰爭等場景,讓觀眾的情緒在真實、驚險的視覺奇觀中,得到充分釋放,為敘事美學變革提供有力支撐。該片在塑造平民英雄時,沒有用清一色的“強人”形象來詮釋外交官群體,而是通過構建扎實的人物邏輯,遵循“恐懼—抗拒—感悟—行動—成長”的敘事邏輯,通過巧妙構思,從多維視角呈現平民英雄的內外魅力,向觀眾生動展現從平民到平民英雄的成長過程,將英雄主義、家國情懷轉化為感人的故事內容,既真切反映了創作者對中國外交官群體、平民英雄的合理定位與獨特理解,也讓觀眾獲得了更加強烈、真實的精神代入感,并將精神意蘊與國際語境、時代環境深度交融。
結語
電影《萬里歸途》是依據真實事件改編的主旋律題材影片,通過將集體目標與真實個人并置,講述“平民英雄”的成長蛻變過程,詮釋其使命擔當,塑造了外交官群體的英雄群像,實現了主流價值與藝術表達、商業票房的有機融合。在新的敘事語境下,主旋律題材電影敘事過程中,要注重汲取大眾對歷史感、歸屬感的多元審美需求,將主流價值表達與敘事美學相縫合,將思想性、商業性與藝術性三者有機融合,通過調整美學表達方式、敘事策略,以更加真實、自然的表達方式,講述故事、表達主題,使影片內容更好走進觀眾內心,從而產生更加強烈的心靈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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