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方言副詞“該著”的情態類型及語義、句法、語用特征

鄭 浩

(長春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32)

近年來,隨著方言保護越來越受重視,方言領域的研究成果豐碩。有關東北方言的研究成果也是日漸豐富,研究領域涉及東北方言的語音、詞匯、語法等諸多層面。其中,詞匯層面所取得的成果最為豐富,如周殿龍[1],馬建華、王國華[2],程書秋[3],李光杰、崔秀蘭[4],柳英綠、盛麗春[5],周士宏[6]等。在東北方言詞匯系統中,情態副詞比較能反映出東北方言的語法特色,具有濃厚的地域文化色彩。然而,有關東北方言情態副詞的研究成果鳳毛麟角,尚存較大的研究空間。本文選取東北方言中一個較為常用的情態副詞“該著(zháo)”作為個案研究,擬從情態類型以及語義、句法、語用特征等維度對這一情態副詞展開分析,以期以點帶面,為東北方言本體語法研究、方言保護以及相關辭書編撰等領域提供參考與借鑒。本文使用的語料主要來自作者搜集的東北方言小說與影視作品、百度/搜狗搜索引擎檢索、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以及北京語言大學BCC語料庫,極少部分語料為作者自擬。除自擬語料外,文中所用語料均標識出處。

一、情態的定義、分類及副詞“該著”的情態類型

情態為人類所普遍共有的底層認知范疇,“指的是說寫者對話語所表達命題的真值或事件的現實性狀態的可能性及其差異的態度,涉及能力、意愿、許可、禁止、義務、推測、推斷等客觀世界和可能世界的概念。”[7]在西方語言學理論系統中,情態通常被視為語義范疇,而表達情態意義的語氣系統則被視為語法范疇。可見,情態與語氣是“意”與“形”或“里”與“表”的關系。但由于漢語缺乏形態標記,漢語語法學界經常出現將語氣與情態這兩個概念相混淆的情況,如在具有情態表達功能副詞的稱謂問題上就是如此。漢語語法學界對該類副詞的傳統稱謂為語氣副詞,如齊滬揚[8]、張亞軍[9]等。當然,也有學者稱該類副詞為情態副詞,如董正存[10]、張則順[11]等。此外,還有學者稱其為評注性副詞,如張誼生[12]。本文暫將該類副詞稱為情態副詞。

關于情態副詞的內部小類劃分問題,學界目前未形成共識。徐晶凝將情態副詞劃分為評價情態、認識情態、道義情態、加強情態四個類別[13]。齊春紅依據主觀量連續統,將其劃分為主觀惑量、主觀估量、相對主觀大量、主觀大量四個類別[14]。史金生將其劃分為知識與義務兩個副詞小類[15]。潘海峰則將其劃分為情感評價、認知態度、發話行為三個副詞小類[16]。綜合以上各家觀點,并從語義功能的角度判定,我們認為,將現代漢語中的情態副詞劃分為評價、認識、義務三個小類比較合理且沒有多少爭議。

評價情態副詞表達的是言者對命題的主觀評價態度,如東北方言中表幸巧情態的副詞“得虧、欠好”,表料悟情態的副詞“怪不道、合著”以及表強調情態的副詞“誠、簡直桿兒”等。認識情態副詞表達的是言者對命題的真值程度,如東北方言中表或然情態的副詞“興、作興”,以及表必然情態的副詞“指定、一碼”等。義務情態副詞則主要被用于表達言者的行動意志或對受話人的道義訴求,如東北方言中表意愿情態的副詞“大爽、爽神”等。

就副詞“該著”所表達的情態意義來看,其既不涉及言者對命題真值的認識判斷過程,也不涉及言者的行動意志或對受話人的道義訴求,而主要被用于表達言者對某一命題的主觀評價,即言者認為某一事件的發生是命運注定、不可避免的,具有強烈的主觀評價色彩。因此,從語義功能的角度來看,其所表達的情態類型應為評價情態。我們來看看以下兩個例句:

(1)嘿嘿,死透腔啦!該著他沒福娶我!(中國民間故事選·白嘎拉山的故事)

(2)該著那天魏老精怪有如天助,沒丟大丑也就是了。(百度檢索)

以上兩個例句中,“該著”在語義上表達言者對已然事實的主觀態度,即在言者看來,“他沒福娶我”與“那天魏老精怪有如天助,沒丟大丑也就是了”這兩個已然事件是命運注定、不可避免的,屬于典型的評價情態。雖然副詞“該著”在語義功能上可以表達評價情態,但其情態副詞的性質還需參考句法標準來進一步確認。目前,漢語語法學界判定情態副詞最重要的句法參考標準之一就是看其是否具有高謂性特征。我們仍以上文例(1)、例(2)來具體說明。例句中的“該著”在句法功能上主要充當高層謂語,其句法轄域與語義轄域均為整個命題。因此,無論是依據語義標準還是依據句法標準,“該著”從性質上來說都應被界定為評價情態副詞。

二、副詞“該著”的語義特征

在語料考察分析的基礎上,我們認為,情態副詞“該著”主要具有[+主觀]、[+不可避免]這兩項語義特征。

(一)[+主觀]

“‘主觀性’(subjectivity)是指語言的這樣一種特性,即在話語中多多少少總是含有說話人‘自我’的表現成分。也就是說,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也表明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度和感情,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17]從上文情態的基本概念中可以獲知,情態必然涉及主觀性,屬于主觀范疇,與客觀范疇相對。因此,任何具有情態表達功能的副詞必然具有[+主觀]這一共同的高層次語義特征,副詞“該著”也不例外。例如:

(3)該著了,就一刀,把大人物的兒子捅死了。(百度檢索)

(4)該著日本倒霉,壞事做多了該報應,而這次日本損失慘重。(百度檢索)

以上例句中,副詞“該著”明確蘊含言者的主觀態度,表達了其對所言事實的主觀評價性,且這種主觀評價性并不會因語境的改變而撤銷,屬于語義層級的意義。因此,副詞“該著”也就具有[+主觀]這一語義特征。

(二)[+不可避免]

在具體的詞匯語義層面,言者在使用情態副詞“該著”對命題進行評價時,也表露出其主觀地認為該事件的發生是命運注定、不可避免(迷信)的態度。[18]例如:

(5)該著這小和尚在遇了菩薩過后運道好。(百度檢索)

(6)蠢賊,搶劫還搶到特警身上了,該著倒霉!(百度檢索)

此處以例(5)來具體說明。該例句中,“這小和尚在遇了菩薩過后”與“運道好”這兩個事件在言者看來是不可避免的,該事件結果的產生是命運注定的,具有強烈的主觀認定性甚至迷信色彩。因此,副詞“該著”也就蘊含[+不可避免]這一語義特征。至此,我們可將副詞“該著”的核心語義概括為“主觀認定的不可避免性”。

三、副詞“該著”的句法特征

本小節中,我們主要從句法功能、句法位置以及句法組配三方面考察評價情態副詞“該著”的句法特征。

(一)句法功能

副詞的主要句法功能是作狀語。情態副詞“該著”也是如此,其不僅可以作全句修飾語,即高謂語,也可以作句中狀語。例如:

(7)該著他倒霉,一出門就下起了大雨。(百度檢索)

(8)于老太:孫女,這就該著是你的命,能活一天是一天吧。(百度檢索)

例(7)、例(8)中,副詞“該著”分別作全句修飾語與句中狀語。然而,我們在考察語料時發現,除可充當狀語成分外,副詞“該著”還可以充當謂語。例如:

(9)“我可真倒霉,得了新冠。”“你該著。”

以上例句中,副詞“該著”在句法上充當謂語成分,對話題進行說明。此時,副詞“該著”本身就是焦點所在,具有表述性。但就整體的句法功能而言,副詞“該著”主要充當狀語,作謂語的情況極少。我們在所搜集到的71例“該著”句的真實話語語料中尚沒有發現一例充當謂語的用例,這說明“該著”的詞匯化及語法化程度已接近完成,主觀化程度也較高,其句法位置逐漸從謂位前移至句子外層。

(二)句法位置

我們分別從句首(包括小句句首)、句中、句末以及獨用四個位置考察了情態副詞“該著”的位置分布特征。考察結果顯示,副詞“該著”均可以進入以上四個句法位置,位置分布特征較為靈活。例如:

(10)剛搬來那年,去市場買了一黃一玫紅兩株月季,一株紅玫瑰,該著我與月季玫瑰有緣,三棵100%的成活率。(句首)(BCC語料庫·微博)

(11)村民看到,猜測玉萍肚痛的原因,笑談是否兩人當初就有私情,馮大奎該著戴綠帽子,此話被大奎聽到,他更加生氣。(句中)(鞏向東、沈航·城里城外)

(12)沒有病也能看出病來,瞎寫,瞎看,瞎要錢,該著!(句末)(搜狗檢索)

(13)該著!這個在客運總站偷拍女性裙底的男子被拘留了!(獨用)(搜狗檢索)

副詞“該著”可進入以上四個句法位置,但在分布頻率上各個位置還是存在一定的差異性。我們對71例“該著”句中該詞的位置分布頻率進行了統計,統計結果為:句首45例(63.4%)、句中20例(28.2%)、句末1例(1.4%)、獨用5例(7%)。從以上統計可以看出,在位置分布方面,副詞“該著”更傾向于進入句首位置,占總分布頻率的63.4%。這說明副詞“該著”在句法上更傾向于作高謂語而不是基謂語。這種句法上的高謂性特征也表明副詞“該著”屬于情態副詞的典型成員。

(三)句法組配

句法組配方面,我們首先考察了情態副詞“該著”對被飾成分的選擇情況,主要包括VP、NP、AP、NumP、S(主謂短語)等成分。在71例用例中統計了副詞“該著”對以上成分的具體修飾頻率,統計結果為:

VP13例(18.3%)、AP4例(5.6%)、S54例(76%),NP與NunmP0例(0%)。從以上統計可以看出,副詞“該著”對VP、NP、AP、NumP、S等被飾成分具有較強的選擇傾向性,即其主要修飾S與VP,少數情況下可修飾AP,幾乎不修飾NP與NumP。其中,修飾S屬于典型的無標記分布,占總分布頻率的76%。“主語前的位置緊靠話題區域,主觀性較強,主語后的句中位置屬于說明或陳述區域,主觀性要弱一些。”[19]副詞“該著”在句法上經常修飾S,也表明該詞的主觀性較強,語義轄域較寬,且已經基本完成主觀化與副詞化。以下是副詞“該著”修飾VP、AP、S等成分的例句:

(14)你該著是有兒有女的命就是,該著是女兒的命。(百度檢索)

(15)那天該著倒霉,喝了點酒,稀里糊涂花了1079元買下了這張面值1000元的債券。(百度檢索)

(16)人走時氣馬走膘,該著牛皋露臉,喝醉了還把金將殺了。(劉蘭芳、王印權·岳飛傳)

共現詞語方面,我們首先考察了情態副詞“該著”與現代漢語中的常用語氣詞“啊、吧、嗎、呢、了2、的”等的共現情況,統計結果為:語氣詞“啊”4例(5.6%)、語氣詞“吧”1例(1.4%)、語氣詞“了2”11例(15.5%)、語氣詞“嗎”1例(1.4%)、語氣詞“的”2例(2.8%)、語氣詞“呢”0例(0%)。從以上統計可以看出,情態副詞“該著”與語氣詞“了2、啊”的共現頻率相對較高。這主要是其語用特征作用的結果。首先,副詞“該著”具有主觀評價性,而其所評注的命題通常為某個已然存在的客觀事實,在現實/非現實情態取向上更傾向于現實情態。因此,副詞“該著”經常與完成體用法的句尾“了2”共現。而副詞“該著”傾向于與語氣詞“啊”共現一句,主要是其句類分布特征作用的結果,即言者在使用副詞“該著”對命題進行主觀評注時,經常伴有強烈的感嘆語氣。以下是副詞“該著”與語氣詞相共現的例句。

(17)輸給這些女人,也是命里該著了。(百度檢索)

(18)只是隨便遇到了個人,就從背后捅了他很多刀,也該著他倒霉吧!(百度檢索)

(19)該著二德子去沖鋒打仗嗎?(百度檢索)

(20)該著你倒霉啊!(百度檢索)

(21)他終是辜負了,所以他忘記前塵往事只記得自己對他的不好,也是他該著的。(百度檢索)

除語氣詞外,我們還考察了“該著”的副詞連用情況,包括他類連用與同類連用。對71例“該著”句考察分析發現,副詞“該著”與他類副詞的連用情況較少,僅見于其與否定副詞“不、沒”的連用情況,分別各為1例(1.4%)。例如:

(22)該著不是咱的,就是不來。(百度檢索)

(23)我往東啦!謝映登說:哥哥,該著沒射死他。(百度檢索)

副詞“該著”與他類副詞的連用情況較少,主要是由該詞具有的強主觀性所致,即“該著”的主觀性較強,主觀化程度較高,因此其經常置于句首主語前,如上文位置分布特征所示。而他類副詞通常置于句中謂語前,具有較強的附謂性,這便造成“該著”與他類副詞在位置分布上的錯配,因而連用的情況相對較少。

副詞“該著”與情態副詞的連用情況也較少,僅見于其與強調情態副詞“也”“就”的連用用例,分別為4例(5.6%)與3例(4.2%)。與以上副詞連用時,副詞“該著”只能后項連用,即其只能置于副詞“也”“就”的轄域內。例如:

(24)也該著了這幾天沒休息好,聽完之后頭直接疼炸了。(百度檢索)

(25)我這一輩子就該著給人做牛馬!(百度檢索)

副詞“該著”同類連用能力較弱,主要是因為“該著”屬于評價情態副詞,其與認識情態副詞、義務情態副詞在語義特征上相沖突,在句法上不能組合。而強調情態副詞在情態類型上同屬于評價情態,其所評價的對象同樣不受現實/非現實情態范疇的限制,其既可以評價現實情態,也可以評價非現實情態,因此二者可以連用。

四、副詞“該著”的語用特征

本小節,我們主要針對情態副詞“該著”的語用特征展開分析,重點考察了副詞“該著”在現實與非現實句中的分布特征、句類分布特征、與焦點的關系以及主觀評價功能。

(一)副詞“該著”在現實/非現實句中的分布

評價情態與認識情態、義務情態的不同之處在于,認識情態、義務情態同屬于非現實情態范疇,具有未然性。而評價情態所涉及的命題或事件不受現實/非現實范疇的制約,其所評價的對象既可以是某一已然客觀事實,也可以是某一未然事件。也就是說,評價情態主要涉及言者對某一已然或未然事件的主觀評述,而不是對未然事件的認識判斷或義務訴求。從現實/非現實語義范疇對立的角度看,現實句具有[+已然]、[+已定]特征,而非現實句具有[+未然]∨[+未定]特征。[20]張雪平(2012)將現代漢語的非現實語義系統劃分為以下小類:

圖1 張雪平(2012)對現代漢語非現實語義系統的分類

依照以上現實/非現實語義系統的劃分,我們考察了情態副詞“該著”在現實/非現實句中的分布情況。考察結果顯示,在71例“該著”句中,70例(98.6%)為已然、已定的現實句,僅有1例(1.4%)為非現實句中的假設句。例如:

(26)該著牛海少年命苦,不等成人,后爹又在一次開山打石時被炮崩飛了。(百度檢索)

(27)如果是因為病理性因素引起的,就該著出病因,治療好了之后再懷孕。(百度檢索)

例(26)為現實句,例(27)非現實句中的假設句。副詞“該著”所具有的現實情態取向也明顯對其句法特征構成了一定的制約性,如上文中對語氣詞“了2”的選擇傾向性即為其句法-語用表現。

(二)副詞“該著”的句類分布

我們在所搜集到的71例“該著”句中統計了該詞的句類分布情況,統計結果為:陳述句47例(66.2%)、疑問句1例(1.4%)、祈使句0例(0%)、感嘆句23例(32.4%)。從以上統計可以看出,在副詞“該著”的句類分布中,陳述句占據優勢分布,感嘆句次之,在疑問句中的分布較少。此外,受制于評價情態特征,副詞“該著”不能進入祈使句。以上句類分布特征說明情態副詞“該著”在句類選擇上具有明顯的陳述性特征。需要指出的是,副詞“該著”可以進入疑問句,但其具有評價性,因此不能進入真性疑問句,只能進入反問句,否則會產生語氣上的沖突。以下是副詞“該著”在陳述、疑問、感嘆句中的相關用例:

(28)你回來得真湊巧,也許是天賜良機,該著回來。(李曉明·平原槍聲)

(29)該著!!都勻這些藥店賣“三無”、過期口罩被查處。(百度檢索)

副詞“該著”進入陳述句與感嘆句的情況相對較多這一語用現象,主要是由其核心語用功能所致。副詞“該著”主要用于表述言者對命題的主觀評價,且這種評價性經常伴有言者強烈的情感態度,因此,其更傾向于進入陳述句與感嘆句。

(三)副詞“該著”具有焦點突顯功能

焦點屬于語用成分,通常為話語中的新信息或表達重心。在話語中,情態副詞“該著”的語義指向對象往往也是話語的焦點所在,且在句法上經常與其緊鄰共現。例如:

(30)老人家,孩兒是～,竟沒認出師傅您來,該著吃罰酒。(百度檢索)

(31)今天無意中以上京東,服了,該著人家賺錢。(百度檢索)

以上兩個例句中,副詞“該著”在語義上均后指“吃罰酒”與“人家賺錢”這兩個成分,而這兩個成分也是話語中的焦點所在。因此,從信息傳遞的角度來看,副詞“該著”具有很強的焦點突顯功能。此外,由于副詞“該著”本身可以重讀,其也可以獨立成為話語中的焦點成分。例如:

(32)該著!鎮雄一村官建造豪華活人墓,紀委介入調查。(百度檢索)

(33)該著!自貢一男子吸毒遭舉報被抓!(百度檢索)

(四)副詞“該著”具有情感表達功能

在話語中,言者使用副詞“該著”對命題進行主觀評價時,也流露出無奈與負面評價等情緒,因此具有一定的情感表達功能。例如:

(34)一場頭腫血流的相遇,冥冥中自有安排,該著她有血光之災。(百度檢索)

(35)該著狗蛋倒霉,暈暈乎乎闖進女廁所,驚得魂飛天外,又自己被自己撞暈。(百度檢索)

以上例句中,言者認為該事件的發生是不可避免的,其間摻雜著一種無奈的情緒。在進行主觀評價時,除表達無奈情緒外,副詞“該著”還經常伴有言者強烈的負面評價傾向,即在言者看來,已然發生的某項事件是行為主體咎由自取的必然結果。例如:

(36)該著!一男子在筠連等地非法捕獲國家保護的野生動物,判有期徒刑一年十個月!(百度檢索)

閱讀以上例句,我們能明顯感覺到言者對事件行為主體“一男子”在違法犯罪后接受法律制裁這一結果拍手稱快的情感態度。副詞“該著”之所以可以表達負面評價,主要是語素“該”所致,即語素“該”受到形容詞“活該”的語義浸染,導致副詞“該著”多多少少會沾染上負面評價這一消極情緒。如以上例句中的“該著”也可以替換為“活該”,但替換后,原句所蘊含的那種不可避免性也會隨之消失,不能體現原句的本義了。

五、結語

本文分別從宏觀與微觀維度對東北方言副詞“該著”的情態類型以及語義、句法、語用特征展開了描寫與分析。研究結果顯示,在宏觀維度,副詞“該著”在情態功能上主要用于表達言者的主觀評價態度,屬于評價情態副詞。在微觀維度,首先,在語義特征方面,副詞“該著”具有[+主觀]、[+不可避免]這兩項語義特征,其核心語義可概括為“主觀認定的不可避免性”。其次,在句法特征方面,副詞“該著”在位置分布上具有明顯的高謂性傾向,說明其主觀性較強,主觀化程度較高;在句法組配發面,副詞“該著”對被飾成分以及語氣詞有一定的選擇傾向性,即其更傾向于修飾S(主謂短語)以及與語氣詞“了2、啊”共現。同類連用時,副詞“該著”主要與強調情態副詞“也、就”等連用,且只能后置。最后,在語用特征方面,副詞“該著”具有明顯的現實情態取向,在句類分布上以陳述句和感嘆句為主,具有焦點突顯和情感表達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