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青年教師如何平衡教學與科研的關系*
——以素描課程為例

李 俊

（江漢大學美術學院,湖北武漢 430056）

一、高校教學與科研關系的變遷

教學通常包括知識的傳播、運用和創新；科研則包括了知識的生產、應用乃至傳播，兩者都具有復雜性和多樣性，它們之間的關系也是動態發展的，而非一成不變。站在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這個偉大的時間節點上，高等院校的內在結構、人才培養模式、在社會中發揮的作用較之成立之初都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1]因此，有必要簡單回顧一下教學與科研的關系在高等院校中變遷的歷史。

民國時期，一些著名的學者走進高校教學，使科研與教學在高校共存。新中國成立后借鑒蘇聯經驗在高校系統之外成立了科學研究院使中國大學的教學與科研逐漸分化。改革開放以后鄧小平同志提出，高等院校，特別是重點高等院校，應當是科研的一個重要方面軍。此后，高等學校科研相關工作的體量和質量都取得了較快的發展，教學與科研的關系也逐漸成為高校的熱點議題，不斷受到各方學者的重視和研究。90年代以后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出現了“重科研輕教學”的現象。步入21世紀后，教學與科研的天平更不斷向科研傾斜，不平衡的程度持續加深。

當然，不同大學的條件和狀況不可一概而論，研究型的大學偏重于科研無可厚非，然而許多非研究型的大學也近乎照搬這種模式。于是不斷有學者指出這種不平衡的現象：“部分高校在經費投入上以科研為重心，從政策上逐漸削弱了教學的重要地位和職能。”①還有一些高校也制定了一些政策試圖扭轉以科研為重心的評價和獎勵體系，如浙江大學“永平獎教金”以及諸多高校“教學型”教授的設立，旨在獎勵長期奮斗在一線教師，②獲獎的唯一標準就是教學水平，鼓勵教授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講臺上，提高教學質量。吳洪富的研究亦證明“重科研輕教學”在當今高校中的普遍程度，作者通過調查發現，在教師選聘、職務晉升、薪酬分配等關系到高校教師切身利益的政策，無一例外都更看重科研成果。③

二、平衡好教學與科研對青年教師的重要作用

“沒有科研，教學就走不到前沿；沒有教學，科研的成果無處展示；沒有社會服務，科研與教學就與現實脫節，無法教書育人。”④今天我們的評價標準已經趨于多元化，高校的學術氛圍也更加自由了，有了教學為主型、科研為主型、科研教學并重型及社會服務型等不同的標準去評價教師的教學成果和科研成果，這在一定程度上為高校教師，尤其是青年教師未來的發展擴寬的道路。國家對教育如此重視，對人才如此重視，教師自己也應當以科研的嚴謹態度研究教學，以教學的飽滿情懷投入科研。平衡好教學與科研是成為學者型教師首要任務，也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對新時代教師提出的基本要求。

威廉?馮?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1767—1835)早在19世紀就明確提出“教學與科研相統一”。⑤同時，也成了大學教學與科研功能變遷史上的一個重要節點，由此在世界范圍內形成了前洪堡模式、洪堡模式和后洪堡模式。⑥[2]美國學者亞伯拉罕?弗萊克斯納（Abraharn Flexner）所描述的就是在高校教學與科研高度統一的時代的情形：“杰出的研究者通常是公認的富有責任感而善于啟發學生的教師。”⑦此外，一些學者還擴充了“研究”的內涵：研究本身并不局限于“發現的學術研究”，“教學的學術研究”也是研究的重要類型。⑧[3]具體到每個教師，是以教學的學術研究（藝術教育研究）為主還是以發現的學術研究（美術史論研究）為主，應根據自身的情況靈活開展。[4]對我國高等教育做出了突出貢獻的教育家錢偉長也認為教學沒有科研的底蘊，就是沒有觀點的教育，沒有靈魂的教育，不搞科研的老師不是好老師，因此他主張“拆除教學與科研之間的高墻”，“教學必須與科研結合,教學不能和科研分家。”⑨他的實踐與理念對之后的高校教學觀與科研觀產生了深刻的影響。[5]

教學與科研關系的平衡是當今高校青年教師步入崗位后不可回避的根本問題，也是貫穿教師職業生涯的重要問題。[6]從個人層面來講，教學和科研本就是當代高校青年教師最主要的兩方面的職責，只有平衡好了教學與科研的關系，才能更好地平衡工作與家庭的關系，教師與學校的關系。從學生層面來講，沒有學生會喜歡照本宣科的老師，科研可以幫助教學緊跟時代前沿，令教學更具啟發性和深度，同時言傳身教，鼓勵學生嘗試自主學習和研究，對學生的成長，提高教學質量有不可忽視重要作用。從高校層面來講，只有每一個教師都平衡好了教學與科研的關系，教師本人、學生、高校三者才能形成良性循環，多方位發展，對高校乃至國家發展都會產生積極的效應。

三、素描教學與研究的平衡

表面上看，教學會占用教師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寫教案、備課、試講、上課，對個人的提升和進步關系不大，實則不然。真正優秀的教師無不都是好的科研工作者，下面我們就以美術專業中的素描教學與研究為例探討教學與科研的平衡如何實現。[7]素描作為一門造型基礎課在國內外的高等美術院校中都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和作用，是所有美術與設計類學生的專業必修課。目前我國的素描教學，學生基本處于為完成課堂作業獲得學分而學的狀況，特別是一些綜合類高校的美術生，常常習慣性的沿用高考前的繪畫定式，所謂“五大調子三大面”⑩等。考前的素描教學是模板化的，衡量標準是單一化的，這樣教出來的學生必定是千篇一律的。高等學校的藝術教育不同于考前班“灌輸式”的教育模式，因此很多美術院校的教師在給大一新生上第一節素描課的時候常常會反復提醒學生要摒棄考前班的創作套路和思維定式，只有這樣才能進行藝術創作。[8]不論教師還是學生，在素描教學中能夠主動學習，研究素描發展歷史，探索素描未來發展方向，進行風格試驗的可謂鳳毛麟角。但這些基礎問題其實都是圍繞素描展開科研的方向，因此需要教師進行啟發性教學，帶動學生自主學習，引入新的素描教學內容、理念和方法，而這些必須以嚴謹的科研作為前提和保障。素描的發展不是一成不變的，素描的教學亦決不能一成不變，對其發展規律的研究是教好素描的基本要求。2020年11月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辦的《中國素描——現當代著名美術家作品邀請展》，這個帶有研究性質的展覽很好地說明了百年來素描在中國的發展不是模仿西方或追趕西方，而是素描的“中國化”過程，能夠體現中國藝術精神與風格的素描，是素描發展的“中國方案”。高校教師應當關注并消化吸收這類好展覽和最新研究成果，引入到自己的教學中。

前文曾論述過高校的教學與科研都具有復雜性和多樣性的特點，素描同樣也不是一個變動不居的概念。如《素描新視角——實驗素描藝術研究》從材質、技法、形式語言以及審美內涵和表達觀念五個維度詳細分析了實驗素描的開放性與包容性。(11)要深入學習素描，特別是高校帶有研究性質的素描的教學，就必須對這種藝術表現形式的歷史起源，發展脈絡以及引入中國的歷程有所了解。這樣有助于學生深刻的理解素描，改變對素描固有的認識，促進素描教學觀念的轉化。今天多元的繪畫形態早已取代了傳統意義上的寫實繪畫，素描也已發展為一門獨立的藝術表現形式了，而且是一種具有包容性，非常多元化的藝術表現形式。素描實踐不僅僅要用眼和手，更要用腦，或者說它需要眼、手、腦三者的協調運作。素描教學應從傳統素描的技術層面訓練為主轉向以藝術思維和審美觀的確立等綜合素質的培養為主的教學模式。

素描有規模的引入中國僅百余年，卻令中國的美術教育和創作實踐產生了方向性的轉變。(12)[9]這個轉變過程中的關鍵人物徐悲鴻當為徐悲鴻，他將西方的古典素描技法與中國傳統的繪畫精神聯系在一起，形成了特有的中國式素描，提出具有中國特色的七法，(13)并適時地引入到自己的教學當中，影響了其后的吳作人、蔣兆和、葉淺予等一大批近現代美術家，為素描的教學與理論創新提供了極具啟發性的先例。[10]再如央美城市設計學院的蘇海紅教授將素描看做一個“借口”，或者“工具”，素描本身不是目的，而是利用素描的觀察與表現方式來解決學生的藝術素質的問題，因此可稱之為“為素質而素描”。他參與創立的“精微素描”課程已成為中央美術學院的精品課程，是21世紀以來我國素描教學與科研的重要成果，可謂是“素描的中國方案”，也是把教學與科研有機聯合起來的絕佳例證。

結語

當然教學與科研之間并非沒有矛盾，西方學者紐曼等人都曾論述過高校科研的負面影響。高校教師的時間精力有限，性格與特長各不相同，學術背景和所屬學科也都不一樣，不可能要求每一位教師都做到教學與科研耦合，不同的教師有自己的側重是正常現象。但今天的高校青年教師正逐漸成為高等教育的中堅力量，對我們而言，教學與科研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不可分割，過度重科研輕教學或重教學輕科研無疑都會對未來的職業發展產生負面影響，因此應當找到兩者之間的平衡點，以教學帶科研，以科研促學校。素描作為美術學科中最基礎的課程之一，可以說是高校美術類青年教師平衡教學與科研的試金石，把基礎課教好了，把基礎的科研做好了，就能為以后的職業發展奠定良好的基礎。上文提及的徐悲鴻與蘇海紅都為我們提供了極好的借鑒經驗，未來的路則需要我們自己去開拓。

注釋：

①李哲彧,曹如軍.大眾化時期大學教學與科研關系審視[J].高等教育研究,2008(03):51-56.

②吳平,陳學敏.論“教學型”教授——兼談大學教學與科研關系[J].中國大學教學,2006(06).

③吳洪富.大學場域變遷中的教學與科研關系:一項關于教師行動的研究[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1:92.

④聞韻.高校教師教學與科研關系的思考[J].文化創新比較研究,2018(09):104.

⑤瞿葆奎.教育學文集(第21卷)聯邦德國教育改革[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年.見《立陶宛的學校計劃》(1809).洪堡這一原則的提出以及對德國大學的改革，使“教學與科研相統一”成了高等教育中一個“永久的原則”。

⑥Schimank,U and Winnes,M(2000)Beyond Humbold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aching and research in European university systems,Science and Public Policy,27(6):397-408.在前洪堡模式中，教學與科研分別于大學和科研機構中集中開展。在洪堡模式中，教師和學生通過科研聯結在一起。后洪堡模式的特征在于雖然學術人員都要承擔教學和科研，但卻存在“角色”“組織”或“資源”等方面的區分。

⑦(美)亞伯拉罕?弗萊克斯納(Abraharn Flexner).現代大學論 美英德大學研究[M].徐輝,陳曉菲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297.

⑧國家教委教育發展與政策研究中心.發達國家教育改革的動向和趨勢 美國、日本、英國、聯邦德國、俄羅斯教育改革文件和報告選編 第5集[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20-31.

博耶在《學術水平反思——教授工作的重點領域》的研究報告中報告依據研究性質和任務的不同,將教授的學術工作劃分為四個類型:發現的學術研究、綜合的學術研究、應用的學術研究、教學的學術研究。四種類型的研究，既有不同的性質與功能,又是“一個相互依賴的整體”,處于一種共生的關系。

⑨錢偉長.大學必須拆除教學與科研之間的高墻[J].群言,2003(10):16.

⑩“三大面是指物體受光后明暗不同，被分為亮面、灰面、暗面。五大調是指物體受光后因接受光線的角度不同，就形成了深淺不同的層次，分為亮面、灰面、明暗交界線、反光、投影層次。”

(11)趙詩源.素描新視角——實驗素描藝術研究[D].上海:上海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年.作者認為“實驗素描”并不是單指某種類型或者某種風格的素描，而是泛指能夠超越傳統素描與正統學院派素描，但不脫離素描藝術本質的一切素描藝術。

(12)李俊.徐悲鴻“素描是一切造型藝術的基礎”再認識[J].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學報,2019(08).

(13)王震.徐悲鴻文集[M].上海:上海畫報出版社,2005:46.新七法分別為：一、位置得宜；二、比例正確；三、黑白分明；四、動態天然；五、輕重和諧；六、性格畢現；七、傳神阿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