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新』

文／黃 菁

黃 菁 廣西藝術學院教授

怎么才算是“新”？在國內有個朋友創作了一件作品，大家都覺得很有新意。可是，過了幾年，我到國外也看到了類似的作品，而且國外的比國內的更早。我們暫且把這個情況視為“英雄所見略同”，或者是偶然的“撞車”。因此，我覺得“新”是有地域局限性的。當一個作品在某一個區域出現，在沒有更多的其他信息比對時，我們會認為這是新東西。但有可能在另一個區域里早已有過這樣的作品。所以，新也是相對的。在特定區域沒有相類似的，就可視為新東西。或者也可以說，人類是有內在共性的。你想到的，別人也會想到，甚至是遠在萬里之外的人，又甚至是在沒有任何信息往來的情況下，也會有相似性出現。

對新的判定可以容忍有偶然類似和局部類似，但從整體看必須是有差異的。由于有文化的繼承性和人類的內在共性，沒有任何別人痕跡的創新是不存在的。

另一個說法，有人說藝術所傳遞出來的是知識體系以外的東西。利用知識所制造的多種類物質，衍生出一個知識體系之外的東西，這就是“新”的意思。如果你的作品讓別人看到的還是你畫的那個對象，還是那個景色，那就說明你還原的是物質性的東西，或者說沒有產生超越物質的結果。沒有超越現有的知識體系，那根本談不上是新東西。所謂不可言說，就是無法用已有的話語體系和知識體系去描述接收到的信息和感受，那種讓你未曾體驗過的感覺。覺得好，但又不知為什么那么好。

我比較贊同的是“新”就是你自己。不可替代就是新。你這個個體在宇宙中是獨一無二的，沒有重復的。只要能自己遇到自己，而且又實現得比較徹底，你成為了你自己，那就是獨一無二的新，而且不會過時。

不需要去奮斗，不需要去努力，你做著做著就會慢慢靠近那個目標。不需要宣稱，不需要張揚，更不需要去推銷自己。

新的東西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覺醒，塞尚是自然覺醒，杜尚也是自然覺醒。正好就是由他來創建一個新的觀念。真正好的東西都是個體的覺醒。所以，有意去設計一個新東西往往會偏離你自己，因為你和他人的區別早已存在，只需你靜心覺察，不需要你重新設計。按佛家的說法：你不知道你幸福你才是真幸福，你在其中享受著而又不自知，就已經幸福了。如果你說：我現在很幸福，那你其實根本不是真的幸福。

我贊成獨特了之后再追求好，而不是好了之后再去求獨特。“好”是一個被多數人接受的概念。而獨特不追求多數人的認可，也不可能得到多數人認可。我們可以從很多大師那里發現這個情況，比如我們看凡·高、馬蒂斯、畢加索，他們早期的作品就已經開始獨特了，也就是已經有了新意思。這不是先練基本功，后面再求新求異，而是一開始就已透露出與眾不同的氣息。他們后來只是慢慢地在純化自己的獨特性，慢慢地更靠近自己。

好的不一定新，新的也不一定會好。在追求新的過程中達到好，而好了之后往往會不想求新。

新可以是舊的延伸，也可以是一個多元的混合體。可以是與生俱來的唯一，也可以是后天訓練出來的差異。總之，“新”就是靈魂深處與環境相和之后的那個獨特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