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學生搭建向上的臺階

吳鋒

如何理解作者在“好的故事”中所表達的思想或情感呢？老師給同學們提供一個四級問題臺階，請同學們兩人一組，合作攀爬。攀爬完這四級臺階，你們就能準確地解讀作者在文章中抒發的情感了。請看大屏幕：第一級臺階是“課文并沒有講什么故事，而是描繪了幾幅圖景。作者為什么將圖景稱為‘好的故事？”第二級臺階是“‘好的故事有什么特點？”第三級臺階是“請抓住開篇中的‘昏沉的夜與結尾中的‘睜開眼‘昏沉的夜三個關鍵詞，思考‘好的故事發生在什么地方？”第四級臺階是“作者把那么好的故事放在那個特定的環境中，最后又回到現實生活中，作者含蓄而委婉地表達了什么情感？”

這個教學片段是湖北省第四屆“教研名師”、黃石市中山小學語文教師彭靖講授統編版語文六年級上冊《好的故事》的實錄，很好地體現了她所倡導的“供階語文”教學主張。

良好的開端未必能轉化為成功，但一定能證明一個人的努力和付出

談起“供階語文”教學主張，彭靖如數家珍：“所謂‘供階語文，就是教師基于學生現有的語文基礎和語文能力，化繁為簡，化難為易，階梯式地設計和呈現教學目標，供學生循序漸進地完成學習任務的教學模式。這種教學模式充分尊重了文本和學情，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行遠自邇、登高自卑的智慧，可以最大程度地激活學生潛在的學習動力，消除學生解決學習重點、突破學習難點的畏難情緒，幫助學生‘拾級而上。學生借助這些臺階可以身心愉悅地與文本對話，積極主動地參與課堂教學，從而順利完成既定的學習任務。這種模式在客觀上也有助于學生借鑒梯度分解的教學方法，自行探索符合自己學習能力的學習方式。實踐證明，實施‘供階語文教學主張能兼顧全體學生，極大地調動學生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學習興趣，有效提高課堂教學效率，也能幫助學生樹立自主、科學、高效的語文學習觀。”

談起“供階語文”教學主張的緣起、探索、形成和完善過程，彭靖娓娓道來。記者也仿佛與她共同走過一條既坎坷又艱辛、雖單調而充實的探索之路。

2001年，彭靖以優異的成績從黃岡師范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應聘到黃石市中山小學擔任三年級語文教師。這一干，就是22年。

彭靖從小就有一個當教師的夢想。初上講臺的彭靖對未來充滿了向往，面對全班幾十雙清澈、明亮而又充滿好奇的眼睛，她沒有表現出新教師初登講臺的怯意。憑借扎實的語文功底和實習經驗，她的第一節課上得還算成功。比她早兩年入職中山小學、全程見證了彭靖專業成長的黃石市中山小學現任校長宋溢青當年也聽了彭婧的第一節課，對那節課記憶猶新：“彭老師落落大方，口齒清楚，教態自然，教學過程流暢，學生學得積極主動。”事實的確如此，彭靖通過這節課拉近了與學生的距離。下課后，很多學生圍在她身邊，有的說：“老師，你好漂亮，我很喜歡你！”有的說：“老師，我喜歡聽你的聲音。”有的說：“老師，今后都是你教我們嗎？”為人師的幸福一下子充溢了彭靖的心田，她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教書，決不辜負這些可愛的學生。”從此，彭靖將全部身心投入教學中：上課前，她精心備課，虛心向前輩請教教學藝術；上課時，她激情飛揚，恨不得將所有知識一股腦兒地傳授給學生；稍有閑暇，她就主動聽其他教師的課；下午放學后，她一定要批改完當天的作業才離開學校；周末，她要么在家自學教育教學理論，要么泡在學校圖書室閱讀教育教學雜志；一旦有外出學習的機會，她總是第一個報名。功夫不負有心人，全身心的投入換來了學生優異的成績，她所帶班級的學生在學校上學期的期中、期末考試中均取得了年級中上等的成績。

在彭靖20余年的教學生涯中，登上講臺的前幾年只能算作她教書育人的開端。俗話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但這句話在彭靖身上似乎并不適用。從三年級下學期第二個月開始，彭靖便發現了一些不好的苗頭：學生學習的積極性不像以前那么高了，主動回答問題的學生也比以前少了，遇到有難度的知識，學生要么望而生畏，要么手足無措。原因何在？彭靖百思不得其解，向有經驗的教師請教，別人幫她分析出諸如“學生對新教師的新鮮感逐漸消失，審美疲勞開始滋生”“學生大了，不再愿意在其他學生面前表現”“學習積極性起伏不定是正常現象，小學生不可能一直保持很高的積極性”之類的原因。“既然有經驗的教師都這么說，我就中規中矩、按部就班地教學吧！”彭靖這樣寬慰自己。

成功的機會總是眷顧那些時刻準備著的人

按部就班地教了幾年，彭靖心中的那個如何“保持學習積極性、打消學生見難即退畏難情緒”的“結”始終沒有解開。

在一次關于學段過渡教學的研討會上，與會專家強調低學段（現稱第一學段）教師應借助繪本、圖畫教學，引導學生認讀、識字、寫字，中學段（現稱第二學段）教師應巧妙利用課文插圖教學，指導學生通過圖文結合的方式學習，逐漸引導學生擺脫插圖，借助文字材料學習。專家的觀點讓彭靖如夢方醒：三年級上學期是中學段的起始學期，也是低學段向中學段過渡的第一個學期，自己充分利用課文插圖教學，學生已經熟練掌握了圖文結合的學習方式，學習積極性自然有保障；進入三年級下學期，教材插圖逐漸減少，文字逐漸增加，教師的教學方式和學生的學習方式都與低學段的教、學有了很大的區別，從這個學期開始，教師應該引導學生將圖文結合的學習方式轉變為文字閱讀與理解的學習方式。

談到這里，彭靖輕輕一笑：“當年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是按照圖文結合的方式教學，忽視了學情和教材編寫意圖，學生怎么能繼續保持高昂的學習積極性呢？又怎么能迎‘難而上呢？現在想來，當年的我真的是刻舟求劍、膠柱鼓瑟啊。學段過渡期要提高學生的學習積極性，設法給學生提供排‘難之道，擴而大之，其他學段的教學何嘗不是如此呢？”

找出了教學問題的根源，并不意味著立即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路徑。從此，彭靖踏上了坎坷艱辛而又充實快樂、屢遭挫折而又充滿成就感的教科研探索的征途。

彭靖在教學實踐中嘗試了許多方法，如游戲激趣法、故事引導法、現象類比法、難點化簡法等，但效果都不盡如人意。生性好強的彭靖非但不氣餒，反而更加努力地探索，以期找出解決之道。

助力成功的機會總是稍縱即逝的，在機會面前，人人平等，但能抓住機會的人往往是那些時刻準備著的人。孜孜以求解決學生學習積極性不高、對學習難點望而卻步問題的彭靖就得到了機會的眷顧。一次學校頒獎典禮上，獲獎的40多名學生依次從主席臺下登上5級臺階去領獎，一名五年級學生也許是過于興奮，他繞過臺階，縱身一躍，準備跳上主席臺，結果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倒在主席臺下，這名學生雖然沒有受傷，但引來其他學生一陣哄笑。目睹這一幕，彭靖心中怦然一動，茅塞頓開：“學生為什么積極性不高？遇到難點，學生為什么望而卻步？不就是因為學生在學習困難時沒有臺階可登嗎？在學生的學習能力與教學目標之間，教師如果為學生‘搭砌一級或多級臺階，學生不就可以拾級而上，直達學習目標了嗎？”這個在其他人看來最尋常不過的現象竟然暗含著解決學生學習積極性不高、遇到難點即淺嘗輒止或望而卻步問題的策略，彭靖如醍醐灌頂。

臺階，總是用來向上攀爬的

受學生跳躍摔倒的啟發，在以后的教學實踐中，彭靖基于在學生學習能力與教學目標之間“搭砌”臺階的思想，不斷地思考、探索、試錯、糾偏，終于摸索出被她稱之為“供階語文”教學主張的學情依據：要提高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必須從學生的最近發展區出發，提供符合學生認知實際的臺階，幫助學生克服畏難情緒，消除“恐高癥”，引導學生拾級而上，讓學生感覺到學習高難度的問題時有階可登、有梯可上，從而提高學習的自覺性和自信心；要解決學生見難即退、見高即怕的問題，就要給學生“搭砌”一級或多級學習臺階，甚至可為學生“搭建”直接攀爬到教學目標頂點的高階，引導學生從低階一級一級地向上攀爬，直到登上教學目標這個頂點。

在為學生提供學習階梯的教學探索中，彭靖根據教學實際對臺階進行了分類，如范例臺階、想象與聯想臺階、問題臺階、建議臺階、情境臺階、生活臺階、圖表臺階、情感臺階等。她還根據學情設計了供階時機——學生在疑惑而無所適從時，在合作學習而探究無果時，在解決重點而找不到頭緒時，在突破難點而找不到方向時，教師根據學生的最近發展區適時提供相應的臺階，不能為了體現“供階”教學而濫供臺階；供階原則——所供臺階既不能過于平緩、密集，讓學生一步即可跨過多級臺階（這樣的“供階”教學很難激發學生興趣，且容易分散學生注意力），也不能過高、過陡（如果連思維敏捷的學生也攀爬不上去，“供階”教學的價值則大打折扣）。當然，各類臺階可以根據學情互相轉化，教師可依據學情，交叉提供不同臺階。比如，當學生在獨立探究或合作學習遇到困難時，教師可提供問題臺階，便于學生轉變思路、調轉方向；如果學生還不能解決困難，教師可相機提供建議臺階，因為建議臺階與問題臺階相比，對學生的啟發性更強，抵達教學目標更為直接。

在引導學生分析《鄉下人家》中“天高地闊地吃起來”中的“天高地闊”時，學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理解，因為這個詞語在句子中運用了通感修辭手法，小學生從未接觸過這種修辭手法。為了讓學生準確理解其含義，彭靖為學生提供了三級臺階：第一級是問題臺階——“‘天高地闊從字面上講是天空高遠、大地遼闊的意思，從時間和空間角度看，“天高地闊”指什么？（空間角度）”第二級是想象與聯想臺階——“請想象在地廣人稀的鄉下，農民的家‘門前有哪些特點。（寬闊、敞亮、毫無遮攔）在此基礎上，請將鄉下人家‘門前的特點與‘天高地闊進行比較，想象它們的共通之處。（寬大、高遠）”第三級是生活臺階——“你和家人吃飯時，家人聊了些什么內容？（國家大事、家長里短、街談巷議等）家人聊天特點與“天高地闊”的共通點是什么？（前者是無固定主題，后者是無所羈絆，兩者都有隨心所欲的意思）。經過三級臺階的引導，彭靖才提出中心問題：“結合鄉下人家‘門前空間、鄉人吃飯時的聊天內容，我們可以看出，“天高地闊”在文中是——”學生立即給出了“暢所欲言”“無拘無束”“隨興而發”“自由自在”“天馬行空”之類的答案。對小學生而言，很難懂的詞語含義，經過多級臺階的鋪墊變得簡單且易于理解了。

經過不斷的修正、完善和實踐，“供階語文”教學主張越來越成熟，并逐漸被校內教師采用、被兄弟學校借鑒。憑借“供階語文”教學主張取得的優異成績，彭靖獲得湖北省第四屆“教研名師”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