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鋼琴作品《山祭》中的蒙古族音樂元素運用

中國絕大多數的少數民族保留著相對完好的能歌善舞的傳統，保存著相當豐富的音樂文化。蒙古族最早可以追溯到隋朝早年的“蒙兀室韋”，是國內少數民族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歷史文化源遠流長，文化積淀十分深厚，在獨特生存環境的孕育下，不但形成蒙古族特有的生產方式，還催生了絢麗而豐富的藝術形式。蒙古族音樂是該民族的重要藝術類型，具有顯著的民族特征，得到的廣泛認可，實現了有效傳承，經過一千多年的洗禮，其民族文化一直延續，啟迪了許多后世藝術家的創作。

近年來，國內音樂創作呈現多元化特征，具有歷史底蘊和文化內涵的民族音樂得到廣泛的重視。在鋼琴作品的音樂創作中，開始大量引入民族音樂的相關元素。在這種背景下，以蒙古族音樂元素為創作核心的鋼琴作品也不斷涌現，在豐富傳統文化底蘊下孕育的蒙古族音樂異彩紛呈，富含蒙古族音樂元素的鋼琴作品在我國乃至世界都逐漸凸顯出獨具特色的風格，受到學者專家的重視。

1996 年由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山祭》，是我國蒙古族著名音樂家莫爾吉胡創作的鋼琴獨奏曲集。這部作品是將蒙古族音樂元素應用于鋼琴音樂創作的一次有效探索，有效推動了鋼琴作品民族化的進程。《山祭》共涵蓋十首優秀的鋼琴獨奏作品。作者莫爾吉胡在這部鋼琴獨奏曲集中，將蒙古民族諸如祭祀文化的自然崇拜觀念以及狩獵文化、牧馬文化等特有的傳統民族文化、習俗積淀融會，使少數民族語言更具感染力和生命力，給人以至美的享受。這部音樂作品具有顯著的蒙古族音樂風格，表現場景十分廣泛，涵蓋了人物形象的塑造、生活場景的刻畫、自然風光的展現、民俗活動的描繪等等，將豐富多樣而又真實生動的蒙古族草原文化圖景式地呈現在聽眾面前，將蒙古族音樂推向音樂市場的前沿，讓更多的人開始認識、了解并喜歡蒙古音樂文化。隨著現代樂器的融入，以及多聲部作曲技法的靈活應用，民族音樂呈現出通俗化特征，聽眾基礎進一步擴展。

一、蒙古族音樂元素的音樂特征

內蒙古大草原孕育了蒙古族音樂元素獨特而鮮明的特征，它內涵豐厚、形式多樣，具有強烈的民族特色。作曲家通過各種寫作手法將蒙古族音樂元素融入自己創作的樂譜當中，本章將分為調式、節奏、旋律三個部分，闡釋蒙古族音樂元素獨有的音樂特征。

（一）調式

蒙古族音樂大多采用五聲音階，七聲音階時一般以羽調式、徵調式為主。一些耳熟能詳的蒙古族音樂作品參照長調形式，采用悠長寬廣的氣息特征去表現莊重、崇高的情緒；或者參照馬頭琴形式，以持續的低吟形成泛音的奏法，讓曲調緩緩地流出，營造一種神秘的氛圍。這些調式上的處理，能讓人捕捉出一些在蒙古草原生長、生活的痕跡，融合蒙古族民歌的調式、模仿馬頭琴樣式的伴奏，這些都是大草原獨特的自然環境給予草原人一生難以磨滅的印記。鋼琴獨奏曲集《山祭》的作者莫爾吉胡正是受了蒙古族音樂元素的熏陶，其作品在調式上也都體現出蒙古族音樂元素獨特的魅力的音樂特征。

（二）節奏

在節奏方面，蒙古音樂的風格類型包括散板和有板兩種形式[1]。其中有板的格局強調前松后緊、前長后短的特征，這主要是由于蒙古族語言的起始音階集中了大部分的詞匯重音，表面上毫無規律，但是每一個節拍都具有強烈的秩序感。

而散板更適宜用在此類題材的音樂上面：如宗教、祭祀。這種體現蒙古族音樂在天地間自然流淌的音樂時，作曲家往往會選擇用散板來表達。蒙古族原始的自然崇拜本就是出于信仰觀念的一種行為表達方式，其祭祀流程和方式的自由性與散板不契而合。值得一提的是，蒙古音樂在節奏上具有豐富性，除了上述類型，還包括其他的形式。例如著名學者李世相便首次總結出“馬步節奏”與“駝步節奏”。馬步節奏稍歡快些，駝步節奏更符合拖沓一些的長調，這些在鋼琴獨奏曲集《山祭》中也有較多體現。

在《賽馬》中我們可以看到，作曲家為表達嘈雜的馬蹄聲在低聲部處運用了大量的快速連音，給人一種緊張感。同時力度標記從極弱到中弱表現出由遠及近的馬隊正在洶涌而來。

（三）旋律

蒙古族地區遼闊，地廣人稀，絕大多數蒙古牧民仍保留著在草原上生活的習慣。這樣特殊的地貌環境和生活方式造就了蒙古族人民堅毅果敢、粗壯豪爽、熱情好客的性格，也形成了表現鏗鏘有力、歡快愉悅或抒情伸展使得的旋律特點。蒙古族音樂旋律一般都具有大跨度音程，顯示出明顯的跳躍特征，并結合流暢低音拉伸旋律線條，使音樂充滿了大膽熱烈的藝術效果。

《清晨》所描繪的是嚴冬的早晨草原上萬物俱寂的一面。為體現這種場景特征，樂曲伴奏采用右手大、小二度，主題旋律則由左手在小字組奏出5個小節的方式，為體現蒙古音樂四度音程的特征，作曲者采用了級進方式。這樣具有明顯跳躍特征的音樂旋律，便是蒙古族地區音樂旋律的典型特征。

二、蒙古族音樂元素在作品《山祭》中的體現

（一）聲樂元素

1.烏爾汀哆

烏爾汀哆，指的是蒙古音樂最具代表性的長調音樂，其節奏和節拍沒有固定的循環規律，在情緒表現方面具有莊重、崇高的特征，在氣息方面具有悠長寬廣的特征，不但可以表達對自然風光的贊頌，還可以表達對圖騰神靈的崇拜。

在《山祭》的鋼琴作品集中，《春歌》與《清晨》，均屬于描繪、歌頌自然風光的鋼琴獨奏曲，其中《山祭》則表現了蒙古族人對山的祭祀活動。莫爾吉胡先生在鋼琴曲集《山祭》的作曲過程中，并沒有在特定一首作品中集中、直接應用全部的烏爾汀哆特點，而是通過提煉音樂特征，將其分解重塑后，根據作品的主題和表達特征進行靈活應用，從而表現各個音樂場景的特征，結合曲目名稱將音樂內涵和意境體現出來。例如在《春歌》這首作品中，作者莫爾吉胡分解并重塑了長調曲式中的規律性和散板節拍，并將其綜合應用在自然風光的音樂場景表達中；在《清晨》這首作品中，創作者則提煉出烏爾汀哆的另外一種重要特征，即將吟詠方式設計在主題旋律展開之前，并采用同音反復的方式，以中低音為旋律起點。長調曲式烏爾汀哆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諾古拉，并在《山祭》獨奏曲的開端部分得到應用，在旋律重音后移的前提下，產生一種音樂旋律不斷加快的音響效果，再結合poco a poco accelerando，完全體現出華彩音的裝飾特征。

很多音樂評論家認為，烏爾汀哆已經成為蒙古族的標識性特征，在蒙古族音樂的各個方面得到充分體現。對聽眾而言，即便不熟悉蒙古語言，但是也會沉浸在蒙古長調的藝術魅力當中，如同進行一場心靈的對話。著名音樂家拉蘇榮曾經提到，烏爾汀哆是一種具有極高藝術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蒙古音樂的精髓所在，是最具代表性的草原民歌。莫爾吉胡將烏爾汀哆長調式的音響效果貫穿《山祭》全曲，動機明確，使聽眾能很好的感受到蒙古族音樂特有的民俗情懷。

2.胡仁烏力格爾

胡仁烏力格爾，即用四胡伴奏的故事說唱。作為一種蒙古族民間說唱音樂，在牧民中廣受歡迎，是一種流傳性極高的說唱音樂。在表演形式方面具有明顯特征，伴奏樂器一般以二胡為主，表演者采用自拉自唱的方式，將長篇故事以音樂說唱的方式表現出來。在這個表演過程中，表演者通過表演、道白、唱腔等方面的改變，從而扮演特征各異的角色，塑造出豐富而又生動的音樂形象，將故事情節緩緩地表現出來。該音樂類型一般包括兩部分內容，其一是固定曲調，變化幅度較小，具有較強的穩定性；其二是基本曲調，主要用于情感表達以及音樂形象的塑造。該音樂類型強調曲牌體和板腔體的深度結合，并突出板腔體的主體地位，形成豐富的表達風格，涵蓋吟誦、敘事、抒情等多種類型，樂句簡潔精煉，具有顯著的節奏特征，在表演時，可以在伴奏中應用打弓、彈弦等樂器。在《山祭》中，左手純五度和弦持續長音，與右手大二度雙音的結合是胡仁烏力格爾在鋼琴作品中的一種典型體現，在這首作品里將聽眾帶入古老的回憶中，十分地引人入勝。

（二）器樂元素

四胡和馬頭琴是蒙古族人民演唱的主要伴奏樂器，除此之外還有三弦、潮爾雅克托較為著名。作為蒙古族特有的樂器，不論音色還是演奏技巧上都有著其獨特的韻味與風格。在鋼琴的音樂作曲過程中，創作者巧妙地引進蒙古族樂器的聲響效果。在蒙古族的傳統樂器中，四胡具有低音固定特征，可以實現低音共鳴的特征。《山祭》便參照了四胡的演奏技法，左手以沉重、持續長時間的和弦為主，多用連線裝飾，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泛音的效果。《篝火》是一首情景交融的優秀作品，通過音樂語言再現了鄂溫克族人的生活場景。這首作品大量運用三連音的方式，表現出如同古笛一般的深邃，又如胡笳一般的空靈，展現出一種深山密林的幽靜場景；裝飾音和弦則如同琶音一般靈動，聽眾眼前如同燃起篝火，展現出一種叢林生活的圖景。

（三）舞蹈元素

《山祭》鋼琴獨奏曲集中的《燈舞》則展現出蒙古舞蹈的藝術魅力，莫爾吉胡曾提到，大方、端莊是蒙古女性舞蹈的最重要特征，也是《燈舞》所體現出來的整體風格。整體而言，舞蹈是表現形態美的形體動作，更好地展示出女性端莊大方、柔情似水的優美舞姿。“眼有火燁、面紅粲燦”就曾被用在《蒙古秘史》中來表現傳統蒙古族女性的外貌和精神狀態。《燈舞》用到Animato（活潑、有生氣地）來表現靈動的蒙古族舞蹈。高聲部頻繁出現了八度音程的大跳，和低聲部頻繁運用到的兩音之間的連線巧妙地表現出蒙古族舞蹈中“閃”的動作。第六首《燈舞》中的諸多連線與休止符的巧妙運用，使音樂在展開過程中既有音響上的新鮮感，又不會破壞樂思的連貫性。

三、研究蒙古族音樂元素運用的現實意義

《山祭》是由蒙古族作曲家創作的第一部鋼琴獨奏曲集，其創作者莫爾吉胡是中國蒙古族鋼琴音樂民族化的先驅之一。這部作品以蒙古民族文化傳統審美和宏觀藝術思維寫作，表現蒙古民族題材、反映游牧民族生活。自《山祭》出版至今，沒有可觀賞的音像資料，也沒有經過實踐演奏，前人對其的研究也很少，筆者在偶然接觸到之后深深地被吸引。這部作品應該是人類研究蒙古族音樂文化的一件財富，也是蒙古族對于世界音樂文化的貢獻。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蒙古民族文化不斷融合，每次融合都會為其注入新的活力。蒙古族音樂元素在其漫長的發展時期中，逐漸地與比如藏傳佛教元素、漢族的戲曲元素相融合，打造出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二人臺、蒙古族宗教音樂。蒙古族音樂元素蘊涵著無形的潛力，如同璀璨的寶石在天空中閃閃發光。只有不斷地在繼承中探索與創新，才能更好地開創蒙古族音樂新境界、新局面，更好地在當下多元化音樂發展潮流之中站穩腳跟。蒙古音樂長期以來以自己的方式存在和發展，希望運用蒙古音樂元素的鋼琴作品能引起更多作曲家的關注，發現更多獨特的音樂素材。國內的專家學者在發展蒙古族音樂的同時，促進中西方文化以更好的姿態融合，創作出為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優秀作品。

結語

通過上述對蒙古族音樂元素的分析與論述，蒙古民族在獨特的生活環境中用自己的智慧醞釀出了精彩絕倫的藝術文化，在世界藝術之林中逐漸彰顯出自己獨特的魅力。本文探討了蒙古民族的傳統文化以及作曲家的創作傾向，分析了蒙古族音樂元素從調式、節奏和旋律上的特征，并對鋼琴獨奏曲集《山祭》中聲樂元素、器樂元素和舞蹈元素的體現進行了分析，最后研究了蒙古族音樂元素運用的現實意義。當前，中國鋼琴作曲家運用各種蒙古族特有的長調音樂、民間說唱、馬頭琴等音樂元素，來真實再現蒙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以及魅力繽紛的草原文化。

參考文獻：

[1]特·官布扎布：《蒙古秘史》，新華出版社2006年1月。

[2]范金銘、隋欣：《少數民族風格鋼琴作品的傳承——以蒙古族風格鋼琴作品為例》，《藝術研究》2018年第3期。

成泯宣 鄭州工業應用技術學院助教

（責任編輯 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