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錦

【摘要】今人對先秦文獻“說”字的解釋有待商榷?!罢f”之本義是“解說”,由此向典型的言說動詞和認知動詞引申。“說”在某一時期由本義引申出“理解”認知義;由“言說義”產生“勸說”義,又引申出“信服”義,“喜悅”義也是“說”的一個義項。這些語義之間的關系可以借助“認知圈”模型來得到一個更直觀的展示。對“說”的語義關系的梳理有助于上古文獻的釋讀。
【關鍵詞】說;語義;認知動詞;訓詁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44-012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4.039
一、“說”字形小考
一般認為,上古漢語的“說”常作“悅”用,其實不然。同“悅”并不是“說”字的主要功能,更不是其唯一用法。從字形來看,“說”字從言,兌聲。而“兌”字甲骨文寫作“? ?”(合集28801),小篆寫作“? ?”。今人多認為“兌”本義不明。但《說文解字》有言:“兌,說也。從兒?聲?!薄兑讉鳌芬嘣疲骸皟稙榭凇保匆浴皟丁弊窒罂?;《道德經》:“塞其兌”,即以“兌”為“口”。徐鉉注為“古文兗字,非聲。當從口從八,象氣之分散?!毙焓虾苡行乱?,解釋了“兌”字為什么和“分”一樣從“八”。再看以“兌”為聲符的字,如“捝”“稅”“脫”《說文》的解釋分別是:“解捝也?!薄白庖病!薄跋馀J也?!保杂蟹珠_、剝離(其中稅租是從總收入上剝離下來的)之義。有例如下,用法同《說文》:
(1)今以螫死,即捝其骨。(《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集成·養生方》)
(2)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孟子·告子下》)
(3)計脫實及出實多於律程,及不當出而出之。(《睡虎地秦墓竹簡·效律》)
其中例2并無證據說明此處為通假,應是“稅”字本就有“剝離”義,文獻中常見,這里不再列舉。以上至少可以說明“兌”之本義與人的口部動作有關,與分解動作有關。且“兌”作為“說”字的聲符兼表音義?!墩f文》:“說,釋也。一曰談說;釋,解也?!薄罢f”“解”“釋”三字意義相通。所以“說”的本義是“解說”“解釋”,引申義是“談說”。以下例字中的“說”當是其本來用法。
(4)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保ā墩撜Z·八佾》)
(5)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孟子·萬章上》)
楊伯峻(1980)、王力(1999)諸先生皆譯例4的“說”為“解釋”義。后二例也當如此。
“說”的另一種用法為“談說”,本就多見,無須舉例。“勸說”義也是“說”的一個引申義,今以去聲別之,上古音則擬作*hljods(鄭張尚芳2019),以附加輔音韻尾的方式區別其他義項的讀音。此義項上古即有,例如:
(6)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于三族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綜上“說”在先秦時期即有“解說”“言說”“勸說”三個基本義項。又因為,言說行為與認知活動密切相關,言說動詞易發展為認知動詞。對此學界早有論述,如李明(2001)論述了近、現代漢語中言說義動詞向認知動詞的引申,蘇穎(2020)也構建了言說動詞和心理動詞之間四種雙向演變的圖示。本文所要闡述的是,動詞“說”由“解說”義引申出“理解”義,由“勸說”義引申出“信服”義,“理解”義與“喜悅”義想通,繼而實現了由表具體動作到表認知活動的詞義引申過程。
二、“說”之“解”義
“說”在上古有“解”義,古書中常見,但今天的工具書卻沒有收錄此義項。一些常見的文本中“說”本應用作“理解”義,但今人卻常解為“喜悅”。比如《論語》的開篇之辭如下:
(7)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而》)
此句“說”當“悅”解,鮮有質疑。然而這一解讀讓人困惑之處是:為什么“學了,然后按照一定時間去實習它”就會高興呢?三個分句根據這一解讀當為并列關系,但“學習”之“悅”“朋友從遠方來”之“樂”和“為君子”之間在邏輯關系上并非平行的并列關系。作為儒家經典的開篇明義之辭,為何句間邏輯關系不暢、語義散漫?此種解讀恐怕并不符合孔子原意。
對此句的理解應多參考古注,如《論語注疏》引王肅語:“時者,學者以時候誦之。誦習以時,學無廢止,所以為說懌?!蓖跏险J為“說懌”乃以時候誦之結果。且《白虎通義》有言:“學者覺也,覺悟所未知也……”故而據班固等所言,“說”即“覺悟所未知也”。清人段玉裁更是用“開解”一詞釋“說”如:“說釋即悅懌……說釋者、開解之意,故為喜悅。”
所以,《論語》開篇之辭的意思應該是:學而時習,方得開解;因而志同者來,與己論道,我得不孤之樂;他人不解,我卻不慍,是為君子也。如此不失為一種可討論的“新解”。
“說”用作“開解”之義在上古文獻中絕非僅此一例,很多句子若“說”作“悅”解則句子不通,其中比較典型的有:
(8)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說,周公作《君奭》。(《尚書·君奭》)
此處的“說”若解為“喜悅”則嚴重脫離語境,“不說”應釋為“不解”。關于周公作《君奭》篇的原因,孔穎達疏曰:“召公以周公嘗攝王政,今復在臣位,其意不說,周公陳己以告召公……案經周公之言皆說己留任王朝之意,則召公不說周公之留也……然而召公大賢,豈不知周公留意?而不說者,故欲開道周公之言,以解世人之惑?!焙苊黠@,孔氏將“說”視作“解”義??资现郧昂髢商帯安徽f”意為“不解”,同原文。第二個“說”意為“解釋”。
綜上,本處所敘述的事件是:周公曾代攝王政,本可照殷人之法,兄終弟及以嗣王位,卻甘心富足年幼的成王,同君奭等共為輔臣。眾人不解周公,于是周公借開解召公(君奭)來開解世人。故,只有將此處的“說”釋為“開解”之義才可使文義通暢。
《論語》中亦有一些“說”的解讀值得討論的句子,如:
(9)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無所不說?!保ā墩撜Z·先進》)
本文認為,此處之“說”也應釋為“理解”,義為,顏回對孔子的話沒有什么不理解的,體現顏回的聰慧與好學。此類句子,文獻中亦多見,篇幅所限不再列舉。
上古漢語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認知動詞是“知”,出土文獻中也有見“說”接近于“知”義的用法,如例10;同樣也有與“知”并用的情況,如例11。以下兩個句子在文獻中都寫作“兌”。
(10)同兌而交,以德者也。不同兌而交,以猷者也。(《郭店楚墓竹簡·性自命出》)
(11)君子毋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知,無中心之知則無中心之說,無中心說則不安,不安則不樂,不樂則無德。(《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甲本卷后古佚書》)
出土文獻的考釋者都認為上述兩例“說”是“悅”的初文。但釋為“喜悅”,明顯得不到邏輯通順的句子。本文認為,釋“兌”為解更加合適。例10中的“兌”是“理解”義基礎上的轉喻,即“理念”。該句意為“與有相同理念的人交往,依靠的是德行;與不同理念的人交往,依靠的是計謀。”帛書的例子中的“憂”“知”“說”“安”“樂”“德”漸次遞進,全句意思為:“君子沒有內心的憂慮,就沒有內心的覺知;沒有內心的覺知就沒有內心的開解,沒有內心的開解就會不安定,不安定就不快樂,不快樂就是沒有順應自然之道?!薄罢f”是“樂”的前提條件,釋為“開解”“理解”義于理更為融洽。
三、“說”之“服”義
“說”之去聲義“勸說”,向認知動詞引申而得“信服”義,此義亦多被今人忽視,然古書注解中卻多有提及,如:《詩經·草蟲》“我心則說”,《毛傳》:“說,服也。”《爾雅》《廣韻》皆有云:“悅,服也?!苯袢送羯偃A(1991)提出“說”在先秦有“服”義,并舉《左傳》一例,如下:
(12)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左傳·僖公三十年》)
凡如此處之“說”者,現代出版的教材、傳注、譯本等均釋作“喜悅、高興”。《經典釋文》等僅注“音悅”并無釋義,今人輕易解為“喜悅”恐怕不妥。該句的語境是:燭之武向秦伯言滅鄭之害,以求秦退兵。結果是秦伯聽從了燭之武的建議而退兵?!罢f”一詞表示的是聽話者秦伯的態度,而不是心情,當解作“信服”。
繼汪之后,夏先培(2004)又舉《左傳》中多個例子證明“說”之“服”義,今舉一例如下:
(13)襄仲欲勿哭?;莶唬?……襄仲說,帥兄弟以哭之。(《左傳·文公十五年》)
“襄仲說”意思就是“襄仲服”。此例較為典型,本來襄仲不想哭喪,惠伯勸說之后,襄仲覺得應該哭喪。這一語境下,不可將“襄仲說”解釋成襄仲很高興。在同一篇章中還有其他用法一致的例子,如:
(14)眾曰:“何為而可?”對曰……眾說,晉於是乎作州兵。(同上)
很明顯,上例所敘之事是眾人不服,在一段勸說之辭后“眾說”,意為:眾人信服。除了《左傳》其他多人物對話的文本中也常見此類用法,如下:
(15)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論語·堯曰》)
(16)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痹唬骸盁o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王說……(《孟子·梁惠王上》)
本文發現,先秦敘事性文本中凡遇“NP1+勸諫話語+ NP2+說”的格式,其中的“說”都應作“服”解,基本無例外。夏認為“服”義由“喜悅”義發展而來,故多解釋為“悅服”“悅納”,然未做深入闡述。其實就語言演變的現實情況而言,“勸說”——“信服”這跳路徑存在的可能性更高。“勸說”是施事的行為,“信服”是受事的結果。文獻中還經常見到處于這一發展路徑上的用法,如下而例:
(17)夏五月,子尾殺閭丘嬰以說我師。(《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18)陳侯為衛請成于晉,執孔達以說。(《左傳·文公二年》)
這類“說”為“勸說”義的使動用法,即“NP1使NP2被說服”,然后使動變自動即“NP2信服”。史傳類文本中見多處“殺(執)某人以說”的句式。這類用法所表示的語義結構是:A殺(執)NP1,使NP2相信自己的誠意,完全可以轉換為“NP1向NP2表示臣服?!比缋?7轉換為:子尾殺閭丘嬰向我師表示臣服。
四、“說”之“悅”義
上古文獻中“說”表示“喜悅”義的用法占比不大,多為今人誤釋。據夏先培(2004)統計《左傳》中“說”解作“服”的情況就占60%以上。再者,除去占絕對優勢的言說動詞和“解說”義的用法之外,還有大量“開解”義。可見今人見“說”即“悅”的觀念是有待商榷的。出土文獻中一般用“兌”字表示“喜悅”義,例如:
(19)凡人情為可兌也。(《上海博物館館藏戰國楚竹書·性情論》)
(20)以其中心與人交,兌也。(《郭店楚墓竹簡·五行》)
傳世文獻中大多用“說”字表示喜悅,《孟子》中有少數用“悅”字表示喜悅的情況,但王力(1999)認為,這些“悅”字可能是后人改的?!皭偂弊殖霈F較晚,《說文》未收錄。據本文調查,目前出土的戰國竹簡并沒有確定的“悅”字。《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中有三例被編者考釋為“悅”字的情況,其中兩處由于磨損難以辨認,最清楚的一處為“同悅而交?惪者也,不同悅而交以猷者也”中的第二個“悅”字,寫作“? ”。就字形而言,并不能確定是“悅”字,再參考《郭店楚墓竹簡·性自命出》同樣的句子“同兌而交,以德者也。不同兌而交,以猷者也。”此字也應釋為“兌”。
五、幾種語義之間的關聯機制
以上列舉了“說”在上古作為認知動詞的用法。由于認知動詞各義項間的存在相互的流動和滲透。正如Croft提出的“語義地圖連通性假說”(Semantic Map Connectivity hypothesis)所述:如果將一個語言單位標記在語義圖上,往往不是一個點能解決的,不同的點在語義圖上會形成“混合”格局,即語義的表達常需借助重疊和相似的方式。之所以會出現“釋服為悅”的情況,是不同義項之間的邊界模糊的原因,如在下列的語境中“說”可兩解:
(21)先生以利說秦王,秦楚之王悅于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于利也……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仁義,而罷三軍之師。(《孟子·告子章句下》)
可能正是后代儒生也認識到,上例中前“說”的用法偏向于“使……信服”,來源于“勸說”義,而后“悅”的意義更偏向于“喜愛”,故改“說”為“悅”字??雌饋砜蓛山獾默F象,實際上是因為,這類動詞的語義只能通過重疊或連續方式表示。
與此同時,前文中所列當解作“服”義的“說”大部分也可釋為“解”,如汪先生所舉的例12中“秦伯說”完全可以看作是“秦伯理解了”,或“秦伯明白了”。只是在這種語境中“服”才是語義連續統的“原型”,其他義項都處在邊緣位置。
而“理解”和“喜悅”段氏早有論述(說釋者、開解之意,故為喜悅)。又邢昺疏《論語·學而》:“悅深而樂淺。在內為說,在外為樂。”孔子所云為內在之“說”,而人常感覺到外在之“樂”,人因豁然開朗而感到喜悅,故“解”“樂”相續?,F代語言學往往解釋為:理解認知和情感認知所錨定身體經驗的連續性。如果將“說”作認知動詞的用法標記在Fortescue所提出的“認知圈”中,則如下圖中的弧線1:
圖1 “說”在“認知圈”中的語義表現
圖中外圈是18個普遍的思維范疇(即認知范疇),即如果兩個范疇之間存在跨越其理想化邊界的多義性拓展,則認為二者相鄰。所以圖中“相鄰”即“連續”,而身體經驗的連續性,是判斷兩個范疇相鄰的重要標準。內圈四個象限分別代表四類基本的認知官能。從圖中可見“信服”義和“理解”義在sense象限中相鄰且交融:上述“解”義的“說”可以完全可以替換成Perceiving到Understanding之間的任意一個范疇;“服”義的“說”也可以替換成Believing到Understanding之間的任意一個范疇。而理解認知與情感認知之間的連續性會體現在身體感覺上:大腦完成理解過程后,會促進腦垂體分泌興奮性神經遞質以激活情感認知(Emotion),當然在此過程中可能會同時激活Experiencing和Surprise的認知官能,產生相應的身體經驗。即是段氏所述:“開解之意,故為喜悅?!?/p>
六、結論和余論
“說”的功能可分為兩類:作一般動詞用,義為“解說”“言說”;作認知動詞用義為“理解”“信服”“喜悅”。其中由解說動作到理解認知,形成“理解”義;由勸說動作到信服認知,形成“信服”義;理解認知和情感認知在身體經驗上是連續的,故可與“喜悅”義產生。
隨著詞義的發展,“言說”義逐漸占據了“說”字,認知義受到排擠,后人雖另造“悅”字來表示“喜悅”,但另兩種認知義沒有了可依托的字形,兩漢以后便沒有被使用了。
“說”在上古有三組音義,根據鄭張尚芳先生的擬音,表“解說”義和“言說”義擬作*hljod(說音);后加*-s尾以區分“勸說”義, 擬作*hljods(稅音),中古以后讀去聲;脫去喉冠音h-和介音j以區分“喜悅”義擬作*lod(悅音)。由于“理解”義與“解說”義最近,故應該讀說音;“信服”義與“勸說”義最近,故應讀稅音。三種讀音,先秦時期僅有細微差異,又受限于注音方式,故而陸德明僅注“音悅”。之所以現代漢語中“說”“稅”“悅”三音有較大差異,根據鄭張尚芳先生的擬音:上古聲母*hlj-形成中古書母,所以中古以后“說”就歸入書母,今變成擦音。再者,無前冠音h-和介音j的“悅”到了中古歸入以母(喻四),即今天的零聲母。類似情況的字,鄭張先生和潘先生的著作、論文中所列甚多,本文不再舉例。
另外,本文在研究方法上與傳統訓詁學有所不同。隨著后現代哲學和認知語義學的發展,我們逐漸認識到了詞義的復雜性、動態性以及詞義同語境的深度綁定,“隨文釋義”的方法需要得到重新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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