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緣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管理工程學院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快速增長,城鎮化建設穩步推進,城鎮化率由1978 年的17.9%提升到2020 年年末的63.89%。2014 年《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正式發布,堅持走中國特色城鎮化道路、建設區域協調的城鎮體系是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內容,并要求與工業化、信息化、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1]。2022年7月,《“十四五”新型城鎮化實施方案》印發,明確“十四五”時期推進新型城鎮化的目標任務和政策舉措。新型城鎮化在取得重大突破的同時也凸顯出一些矛盾和問題,使得能源需求和能源消耗急劇增加,制約了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和現代化進程,這對中國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及經濟與生態文明建設提出了嚴峻的挑戰。文章就新型城鎮化政策的實施能否有效降低能源強度、緩解資源和生態壓力展開討論,并為推進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的新型城鎮化穩步發展提供合理依據與政策建議。
目前,針對城鎮化與能源強度關系的研究如下。
第一種觀點認為,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增加了能源強度。張麗峰等(2015)通過對北京市1980—2015 年的面板數據進行研究,發現城鎮化水平對能源強度產生了促進作用[2]。張瑞等(2015)基于我國1992—2012 年省級面板數據,發現城鎮化能顯著增加能源強度[3]。
第二種觀點認為,城鎮化水平的提高降低了能源強度。宋煒(2016)基于非線性平滑轉換回歸模型研究發現城鎮化率的提高有利于能源強度的改善[4]。樊學瑞等(2022)運用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發現新型城鎮化試點政策有效提高了能源利用效率[5]。
梳理以上文獻發現,關于新型城鎮化對能源強度的影響的現有研究逐漸趨向成熟,但仍有待補充。研究內容上,以往文獻對新型城鎮化與能源強度關系的研究多關注兩者之間的影響作用,缺乏利用準自然實驗分析新型城鎮化影響能源強度的政策效應。研究方法上,大多數文獻采取需要平行趨勢假設的前提條件的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s-in-Differences,DID)以及只適用于對單個地區進行研究的合成控制法(Synthetic Control Methods,SCM)。文章立足于政策層面,以2014 年的“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為事件節點,將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后的地區作為實驗組、未受政策影響的地區作為對照組進行準自然實驗,基于“反事實”視角,運用廣義合成控制法(Generalized Synthetic Control Methods,GSC)評估新型城鎮化政策對能源強度的影響。
借鑒王倩(2022)[6]、白仲林(2019)[7]模型,假設地區i在第t期受到新型城鎮化政策干預時的能源強度用Yit(1)表示,未受到新型城鎮化政策干預時的能源強度用Yit(0)表示,即Dit=1,反之Dit=0,則有:
實驗組地區i在第t期的個體處理效應為是否實施政策的能源強度之差,表示為δit=Yit(1)-Yit(0),那么實驗組地區i在第t期(此時t>T0)的平均處理效應為:
式(3)得到的平均處理效應意味著在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后,實驗組地區的實際能源強度與合成組的能源強度之差,也就反映了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的效果。
考慮到新型城鎮化政策的實施時間和數據可得性,選取2007—2020 年我國30 個省份的省級面板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統計公報》和《中國能源統計年鑒》等。由于所收集的面板數據各指標的量綱與量級存在一定差異,為保證數據的可靠性和結果的合理性與嚴謹性,需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借鑒闞大學(2010)[8]等人的研究,選取單位GDP能耗衡量能源強度,單位GDP 能耗的具體表示為該地區的能源消費總量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能源強度越低說明單位產值的能源消費量越少,經濟對能源的依賴度越低,經濟產值的質量越高。本研究的解釋變量為虛擬變量,即是否實施新型城鎮化政策,取1 表示實施新型城鎮化政策,屬于實驗組;反之取0,為對照組。本研究將2014 年開始實施的新型城鎮化規劃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選取江蘇、安徽、浙江等12 個地區作為實驗組,剩余18 個地區作為對照組,進行政策效應評估。參考羅良清(2022)[9]等人的研究,文章將經濟增長水平、產業結構變動、能源消費結構、外商投資水平、財政收入和科技投入作為控制變量引入,進行實證研究。產業結構變動分別用第二產業占GDP 比重(sind)和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tind)表示。能源消費結構(ecs)為該地區的煤炭消費量與能源消費總量之比,煤炭、焦炭、原油、汽油和天然氣等都依照標準系數將其單位統一轉換成萬噸標準煤再進行計算。外商投資水平(fdi)采用外商投資企業的固定資產投資部分占全社會的固定資產投資比重。財政收入(rev)用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的對數值表示??萍纪度耄╰ec)為R&D 經費支出占GDP 的比重。
根據估計結果可知觀測期內平均處理效應為-0.0598,能源強度平均降低了0.06%,這表明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起到了改善能源強度的作用。圖1 表示實驗組和合成組能源強度的變化結果??梢园l現在強調經濟快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背景下,2007—2020 年的能源強度整體呈現下降趨勢,符合現實情況。在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之前的時期,實線與虛線基本重合,表明兩個組能源強度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說明二者在政策實施前已經達到了較高的擬合程度,進一步驗證2014年后的實驗組與對照組差異對比具有可參考性。在新政策實施后,兩個組能源強度之間的距離差逐漸顯現,新政策對能源強度的抑制影響明顯且差距一直保持,這與陳夕紅等(2011)[10]的研究是一致的。

圖1 實驗組與合成組的能源強度結果
圖2 表示實驗組與合成組能源強度的差值,即為實施新型城鎮化政策的能源強度產生的平均處理效應,也是圖1 中實線值與虛線值之差。其橫軸為觀測期的時間軸,橫軸上的0 軸為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的2014年,0 軸后的區域為地區受到新型城鎮化政策沖擊影響的后續時間,圖中灰色的陰影部分則是95%水平的置信區間,觀測期的平均處理效應均在95%的置信區間內。仔細分析圖2 可以發現,在相對處理期的0 期之前即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之前,兩個組能源強度的差值始終圍繞0 軸上下小幅波動,再一次說明0 期之前的模型擬合程度較好;0 期之后,差值始終位于0 軸之下,兩個組能源強度的差值持續為負,也就是實驗組的能源強度始終低于合成組,并且一開始政策實施效果有逐漸擴大的趨勢,隨著時間推移,差異逐漸保持平穩。通過參數重抽樣法計算,新型城鎮化政策的平均處理效應為-0.05982。

圖2 實驗組與合成組能源強度的差值
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后,實驗組的實際能源強度相比于與之相對應的“反事實”結果表現出較為明顯的下降,但是這并不能斷定能源強度的下降就一定來自新型城鎮化的政策效應。針對多個實驗對象的研究,采用Stata15.0 中的synth_runner 包實現運行多個合成控制估計的過程自動化。采取均方根誤差(RMSE)作為衡量對比實驗組的事前擬合效果與事后政策效應之差的依據。政策實施前的均方根誤差記為Pre_RMSE,政策實施后的均方根誤差記為Post_RMSE,具體公式如下:
經計算,實驗組政策實施事前擬合效果的Pre_RMSE值為0.5406,政策實施事后政策效應的Post_RMSE值為0.3914;對照組的Pre_RMSE和Post_RMSE值分別為0.3326 和0.2870。可以發現在政策實施前,合成控制對象具有良好的擬合效果,政策實施后的Post_RMSE值小于其Pre_RMSE值,說明新型城鎮化政策的能源強度的下降效果明顯,這與前文所得結論一致。
借鑒耿文欣(2021)的做法,文章將新型城鎮化政策實施前的均方根誤差(Pre_RMSE)值作為閾值,下一步是根據此數值篩選出能夠進入檢驗的對照組地區,即若某對照組地區的Pre_RMSE值高于所設定的閾值,則需要將其剔除,然后采用安慰劑檢驗為估計的政策效應結果提供相應的P值。文章分別列出了在全樣本、不大于均方誤差20 倍和不大于均方誤差5 倍的情況下新型城鎮化政策影響效應的顯著性水平。可以看出政策實施后的顯著性水平整體較小,并且將均方差較大的對照組地區逐步排出后,在不大于均方誤差20 倍時,顯著性水平逐漸減??;在不大于均方誤差5 倍時,顯著性水平繼續減小,而且部分年份的顯著性水平趨于零,這說明新型城鎮化政策顯著降低了能源強度。這一結果也驗證了上文結論的穩健性。
第一,擴大新型城鎮化政策的實施范圍,重點推動政策的可持續發展。實施新型城鎮化政策的初期效果顯著而缺乏后勁,對能源強度的影響呈現出邊際遞減趨勢。為持續發揮政策的引領與推動作用,深入研究新型城鎮化政策對能源強度的影響程度,獲取發展實況,定期監測評估以不斷調整優化新型城鎮化發展政策。
第二,建立政策的動態調整機制,適時改進新型城鎮化戰略部署。進一步在全國擴大政策試點范圍,由試點地區帶動周邊城鎮,由城鎮化水平較高地區延伸至城鎮化水平較低地區,形成全方位、有層次、有計劃的新型城鎮化建設格局,同時借鑒有效的經驗方法,構建合理完善的新型城鎮化體系,促進政策的可持續發展。
第三,充分發揮新型城鎮化政策的綜合效應,為改善能源強度注入活力。現階段已經從高速發展逐步轉型為高質量發展,更加注重經濟與生態的平衡發展,應加快推動產業結構、能源結構等調整優化。針對新型城鎮化政策在實施進程中經濟與生態難以齊頭并進的問題,結合經濟、人口、社會和環境城鎮化四大方面,積極引導城鎮健康可持續發展,促進城鎮空間布局與環境資源承載力相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