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起點，叫大栗子

潘依諾

這是個我從小聽過數遍的名字——大栗子。是媽媽長大的地方，是姥姥年輕時生活過的地方，也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真正走近它，認識它的地方。

據說從白山到大栗子的火車，一天只剩下了一班。一拐彎，穿過山洞，又在前面的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間閃現。綠皮火車轟隆隆越過山谷，留下嗚嗚的汽笛聲，像極了宮崎駿動畫中的場景。

從前，在大栗子坐火車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達長春，而火車站也成為連接世界的出口。每次有火車停靠，鎮上的小朋友們都會跑到出站口，打量來往的人們，然后期盼再次聽到火車的轟鳴聲。

如今的大栗子火車站周圍草木叢生，安靜得只能聽到蟲鳥的叫聲，銹黃的鐵軌延伸出去漸漸淹沒在了雜草之間，直到對面的群山腳下。山里的變化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媽媽兒時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我便覺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其實有些人并不知道，偽滿洲國“皇帝”溥儀退位處就在大栗子這座小鎮上。如今，只剩下一塊沒落的牌匾留在不起眼的街角處。

時過境遷，你以為自己熟知的一切都變了。可大山的饋贈依舊不變，數不過來的山參、五味子、山芹菜甚至還隱藏在山間，媽媽姐妹四個只要一鉆進山林，就開始了尋寶一般，跨過小溪，爬上陡坡，一眼就認得出哪些是可以吃的野菜，哪些是只能看看的小花。

我們在一個小農家院停留下來，這里的老人因為厭倦了城市的生活，就搬來山里，面對著眼前寬闊的鴨綠江面，遙望著對面的群山，守著一片天然的果園菜園。

老奶奶特自信地說：“我隨意在地里給你們掂量幾個菜吧，現摘的土豆、茄子、玉米，還有江里打上來的小河蝦。”不一會兒，她就變出了一大桌子的美味，還帶來一整筐剛剛采下的干碗李子。我這才發現原來我確實還帶著頗有記憶的東北胃，笨雞蛋、刺五加、醬拌菜、醬燜魚……哪怕吃過世上那么多美味，依然比不上家鄉的味道更能喚醒你的味蕾。

靜靜等待夜晚來臨，小屋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走出屋子，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開始慢慢適應了夜幕，這才發現漫天的繁星神秘地掛在藍絲絨一般的天際，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最純粹的星空。老爺爺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露臺上看星星。他如數家珍般地告訴我哪里是銀河，哪里是牛郎織女星，好像天上這數萬顆星星，都是他的老朋友。

也正因為這里的人沒有盤算旅游開發的經濟賬，這片鄉村被保護得像桃花源一般。沒有宣傳，也不為賺錢。只有熟悉當地的人才能找到這樣干凈純潔的角落，不喧囂，不媚俗，只靜靜地佇立在山水之間，兀自獨立。

雖然我也是工作在外的北方人，可如今，我卻更害怕故鄉被遺忘。也是這種矛盾的心理使然，我希望大家都看得到它的美好，也希望它能一直這樣恬靜不被打擾。

或許走得越遠越久，越能體會到故鄉的意義。

愿每個人都有故鄉，值得留戀和思念。

編輯/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