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 楊柳



摘?要:利用中國“金稅三期”工程分批實施為準自然實驗,運用雙重差分法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研究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顯著提升了企業勞動投資效率,且對勞動投資不足和投資過度均有顯著緩解作用。進一步檢驗發現,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作用機制在于緩解代理問題和降低避稅行為;該影響在民營、外部融資依賴度高、分析師關注度低、稅收優惠地區的企業中更為顯著。
關鍵詞: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勞動投資效率;“金稅三期”;避稅行為;代理問題
中圖分類號:F27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3)05-0072-09
收稿日期:2023-04-16
作者簡介:劉進(1978-),女,江蘇鹽城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數字化與財稅研究;楊柳(1997-),女,湖北十堰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財稅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先進制造業競爭力研究”,項目編號:21FGLB005;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江蘇先進制造業智能化建設研究”,項目編號:2021SJZDA030。
一、引?言
勞動力作為影響經濟增長速度和質量最為重要的要素,成本大約占全球經濟附加值的2/3[1],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影響。高質量發展的標志是經濟轉向勞動生產率驅動,其核心是資源配置效率提升。勞動投資效率是微觀企業對勞動力配置合理性的重要表現,現有研究主要基于委托代理理論,從企業內部治理以及資本市場的監督制約角度研究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因素,近幾年大數據影響也受到相關研究的關注。歐陽潔等(2023)[2]提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會降低影響企業投資結構,尤其會影響勞動密集型企業的投資。本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與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關系。
在一定程度上政府可視為企業的特殊股東[3],政府有動機通過稅收執法加強對企業管理層和股東的監督,規范管理層及大股東行為。2013年國家推出“金稅三期”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系統并進行試點,到2016年實現全面上線運行。“金稅三期”工程覆蓋了所有稅種和涉稅環節,推進了稅收征管的信息化和精準化[4],增強了企業納稅的遵從度[5-6]。現有文獻關注到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能提高數據源的信息透明度,降低企業盈余管理水平和治理企業關聯交易[7-8],并提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9]。大數據征收管理的方法從經驗分析轉向大數據分析,與企業形成信息共享機制,規范并影響企業經營行為。但目前研究還較少關注到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決策的影響。本文利用“金稅三期”工程這一稅務系統改革刻畫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行為,并以此作為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分析
“金稅三期”工程對稅收征管的效率和效力具有重要促進作用[10]。首先,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為稅務機關收集海量數據提供了技術便利。“金稅三期”構建了統一的技術平臺,使得稅務數據可以在各稅務部門和涉稅環節順暢流轉,便于稅收執法人員跨地域追蹤納稅人的涉稅行為,極大地提升了稅務機關的信息收集能力,提升了企業的納稅遵從度[5]。其次,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依托大數據分析能及時發現相應的稅收風險,加強對納稅人的監管。“金稅三期”基于數學建模構建稅收預警機制,通過提取企業共同的數據或對企業關鍵性財務指標分析,高效地找到高風險企業及其稅務風險點[11],極大地提升了稅務機關的稅收監管能力。最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有利于涉稅信息相互印證,提升信息的真實性和透明度,改善納稅環境。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通過改善信息環境和緩解代理問題,降低盈余管理[7]和股價崩盤風險[12],治理企業關聯交易[8],并提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9]。歐陽潔等(2023)[2]研究發現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會降低影響企業投資結構,尤其會影響勞動密集型企業的投資。李艷等(2020)[13]研究發現,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增值稅總體稅負無顯著影響,但顯著縮小了企業間的稅負差距、改善了納稅環境的公平性。雖然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會使一部分逃稅企業實際稅負上升,但同時也促進了稅收優惠政策的落實,考慮兩方面的作用,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總體稅負影響不大[10]。
現有關于勞動投資效率的研究認為,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是引起勞動力非效率投資的重要原因。信息不對稱不利于企業信息的有效傳遞,引致的融資約束可能會帶來企業勞動投資不足。代理問題的存在會造成股東和管理層的利益不一致,在勞動力投資中偏離股東利益,引發勞動力非效率投資現象。對于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因素,現有研究發現內部控制[14]和高質量的財務報告信息[1]可以緩解代理問題和信息不對稱,降低企業勞動力非效率投資。從宏觀環境角度,環境不確定性加劇企業代理問題和削弱管理層有效決策的能力,抑制了企業勞動投資效率[15]。從資本市場角度,賣空約束放松改善企業信息環境,提升了企業勞動投資效率[16]。此外,社會責任有助緩解融資約束,提升勞動投資效率[17]。社會信任會降低勞動投資不足,抑制雇傭不足和解雇過度[18]。從數字經濟發展來看,數字經濟通過優化人力資本結構和削弱管理層權力對勞動投資效率產生影響[19]。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采用互聯網等信息技術,能夠對企業的涉稅行為全方位監管,緩解代理問題和信息不對稱,影響企業勞動投資效率,但現有文獻還較少關注兩者之間的關系。
根據上述文獻回顧,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是勞動投資效率的重要影響因素。信息技術發展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提供了新的技術支持,提升了涉稅信息的監管能力[20]。“金稅三期”作為我國稅收信息化的重要一環,實現了稅收征管的大數據建設,提升了稅收執法信息透明度,有助于對管理層和股東形成監督,降低企業避稅行為,對勞動投資效率產生積極影響。
一方面,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有助于遏制管理層和股東的自利行為,緩解代理問題[21]。“金稅三期”增強了稅收執法力度,有利于揭示管理層和股東自利行為,使公司價值趨于最大化[22]。管理層將股東價值最大化作為目標,充分評估決策效果,降低勞動投資過度問題。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通過提升違規成本,加強信息技術監督,有利于保證契約執行[23]。勞動投資包括雇傭、解雇和培訓等多項固定成本[24],融資約束容易帶來企業勞動投資不足。大數據稅收監管也可以抑制大股東的掏空行為,為企業勞動投資增加資金支持,緩解勞動投資不足問題。
另一方面,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規范企業的納稅行為,信息更透明,有助于抑制企業避稅[25]。“金稅三期”工程通過統一的平臺實現全稅種、稅收各環節的覆蓋,使稅收執法更加透明、規范和公開,實現了由結果監督到過程監控的轉變,加大了企業構建虛假業務的難度,對避稅行為產生抑制作用[26]。企業避稅行為會扭曲資源配置效率[27],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可以推動納稅人主動或被動地透明信息,緩解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降低信息使用者的交易成本[28]。此外,由于“金稅三期”系統實現了信息互通和數據共享,稅務機關可以將納稅人涉稅信息和其他部門數據進行比對分析,能夠有效提升數據的真實性[13],使企業融資成本下降,降低勞動投資不足。通過信息披露,信息有效傳遞,從而促進企業進行資源有效配置,有助于勞動投資效率的提升。綜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H: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有助于提升企業勞動投資效率。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金稅三期”工程是從2013年逐步上線推廣實施,至2016年實現全覆蓋。因此,本文以2010-2018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剔除ST公司、金融行業公司以及觀測值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14498個樣本。本文對模型中的連續變量在1%和99%的水平上進行縮尾處理,所有初始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對于勞動投資效率的衡量,本文借鑒已有文獻的做法,使用企業員工數量增長率來衡量企業的勞動力投資NetHire,使用NetHire對其他經濟變量回歸,回歸方程的殘差取絕對值即為勞動投資效率。在孔東明等(2017)[29]、Jung?et?al.(2014)[1]的研究基礎上,建立如下回歸模型:
SaleGrowth為營業收入增長率,SizeR為市值的自然對數,ΔROA為資產回報率的變化值,Return為年度股票回報,ΔQuick為速動比率的變化值,Lev為長期負債率。Lossbin根據上一年的ROA,從0到-0.025以區間長度為0.005平均劃分為五個區間,若ROA在-0.005~0間,Lossbin1=1,否則為0,以此類推。之所以加入上述啞變量是因為Pinnuck和Lillis(2007)[30]研究表明,虧損企業勞動力投資的增量低于盈利企業,虧損較小的企業對勞動力投資可能更加敏感。因此,本文在模型(1)中加入五個虧損啞變量來計算勞動投資效率。模型回歸得到殘差,對殘差取絕對值來衡量勞動投資效率,|Abhire|值越大,勞動投資效率越低。
2.解釋變量。由于“金稅三期”工程是分階段在各省市實施,許多城市是在年中甚至年末才完成上線工作。考慮到信息系統地運行需要調試,并且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發揮治理效應也需要時間,本文認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如果企業i所在的地區在第t年實施了“金稅三期”,那么企業i的第t?+1年Reform取1,否則取0。
3.模型構建。為了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模型:
|Abhire|it=α+βReformit+γControli,t+ηt+δi+εit(2)
上述模型中,|Abhire|表示企業勞動投資效率,Reform表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虛擬變量,Control為控制變量,ηt為時間效應,δi為個體固定效應。β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由于|Abhire|值越大,勞動投資效率越低,因此當β為負時,說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提高了企業勞動投資效率。模型(2)中加入的控制變量如表1所示。
4.描述性統計。表2統計結果表明,|Abhire|的均值為0.210,標準差為0.347,說明企業間勞動投資效率存在較大的差異。進一步,將樣本分為勞動投資過度(OverInvest)和勞動投資不足(UnderInvest)兩種情況,結果表明多數企業存在勞動投資不足的情況。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3列示了模型(2)的回歸結果。第(1)列是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整體回歸結果,結果顯示,Reform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置信水平顯著為負,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會顯著提升企業的勞動投資效率,假設得到支持。第(2)、(3)列進一步將勞動投資分為投資過度和不足,結果顯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會緩解企業勞動投資過度和投資不足。
進一步,根據Jung?et?al.(2014)[1],勞動投資過度又可以分為雇傭過度Overhiring和解聘不足Underfiring,勞動投資不足可以分為雇傭不足Underhiring和解聘過度Overfiring。雇傭過度是指,在勞動投資過度的子樣本中預期員工人數增長率為正時的勞動過度投資;反之,則表明解聘不足。雇傭不足是指,在勞動投資不足的子樣本中預期員工人數增長率為正時的勞動過度投資;反之,則表明解聘過度。
將全樣本分為雇傭過度、解聘不足、雇傭不足和解聘過度四個子樣本分別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表4顯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雇傭過度、解聘不足和雇傭不足產生顯著緩解作用,而對解聘過度不產生顯著影響。這可能是源于我國2008年實施了新的勞動保護法,加強了對勞動力保護,限制了企業過度解聘勞動力。
(二)穩健性檢驗
1.更換變量度量方式。前文是以員工數量增長率來衡量企業的勞動投資,由于勞動投資既可以表現為員工數量增加,也可以表現為薪酬增加。因此,本文采用企業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與總資產之比,重新衡量勞動投資。回歸結果見表7列(1),最終回歸結果與前文的結論一致。
2.改變研究樣本。為了避免樣本跨越時間過長,可能存在政策以外其他因素的干擾,本文將樣本時間縮短為2012-2016進行檢驗。表7列(2)為縮小樣本后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仍顯著提升了勞動投資效率。
3.內生性問題。利用“金稅三期”工程政策實施作為外生沖擊,采用PSM-DID緩解內生性問題。雙重差分模型使用的前提是平行趨勢假設,要求“金稅三期”工程政策實施前后,處理組與控制組具有相同的趨勢。因此,本文加入了一組時間趨勢變量Before2、Before1、Current、After1、After2,它們分別代表“金稅三期”工程實施的前兩年到實施后三年。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之前兩年,Before2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以此類推。
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Before2、Before1與Current的系數均不顯著,說明“金稅三期”工程實施當年以及之前年度處理組與控制組的勞動投資效率并無顯著差異,同時這也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存在一定滯后性。After1與After2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勞動投資效率。
本文采用PSM解決樣本選擇偏差來保證處理組企業和控制組可進行比較的合理性。選取企業資產負債率、資產回報率、經營性現金流量占比、有形資產比率、勞動人數比率、產權性質、大股東持股作為協變量。表6結果顯示,一對一匹配后各變量在處理組和控制組之間偏差均小于10%。基于PSM匹配后的樣本,本文采用雙重差分法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結果如表7列(3)所示。在排除企業層面特征的差異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仍然提升了勞動投資效率。
五、進一步分析
(一)作用機制檢驗
1.企業避稅。“金稅三期”工程作為我國稅收信息化的重要一環,通過自動數據核實、匹配和比較,提高了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的效率和效力,能夠有效抑制企業避稅行為。已有研究表明,避稅行為會增大信息不對稱,加重了非效率投資[31]。稅收執法的規范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避稅行為,緩解避稅對投資效率的負向影響[25]。因此,本文認為企業避稅可能是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影響勞動投資效率的作用機制。借鑒劉行和葉康濤(2013)[31],本文采用會稅差異(BTD)、扣除應計利潤影響的會稅差異(DDBTD)來衡量企業避稅程度。其中,BTD采用利潤總額減去應納稅所得額再除以期末總資產。DDBTD使用模型(3)求得:
BTDi,t=αTACCi,t+μi+ξi,t??(3)
TACC等于凈利潤減經營活動產生凈現金流再除以期末總資產,DDBTD=μi+ξi,t。BTD、DDBTD越大,避稅行為越激進。檢驗結果如表8中列(1)和列(2)所示,無論采用哪種方式度量企業避稅,Reform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即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能夠抑制企業避稅,從而提升企業勞動投資效率。
2.代理成本。基于委托代理理論,現有文獻研究表明稅收執法能夠降低管理層機會主義,改善公司治理,降低股價崩盤的風險,提升企業經營效率[21-22]。稅收執法能抑制兩類代理問題,改善企業治理環境[32]。因此,“金稅三期”工程作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的一種方式,為了驗證此項制度的企業治理效應,本文根據葉康濤和劉行(2014)[33]的做法,分別采用兩種方法衡量代理成本,即管理費用與營業收入之比記為Agency1,其他應收款與總資產之比記為Agency2。檢驗結果如表8中列(3)和列(4)所示,Reform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能夠緩解企業股東與管理者之間以及大股東與小股東之間的代理問題,進而提升勞動投資效率。
(二)異質性分析
1.產權性質。從避稅動因來看,我國不同產權性質企業存在差異。相比于國有企業,民營企業的目標是實現股東財富最大化,因此有著更高的動機進行稅收籌劃。按產權性質,將樣本分民營企業與國有企業兩組,檢驗了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在多大程度上受制于產權特征。實證結果如表9,可以看出國企樣本不顯著,民企樣本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采用組間系數差異檢驗顯示,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結果對應的p值為0.0084,表明兩者差異在10%的水平上顯著,即相比于國有企業,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在民營企業中更明顯。
2.外部融資依賴程度。外部融資依賴程度高時,企業更有動機進行盈余管理[34],采用非正常手段對財務報表進行操縱,以便獲取更多的資金。而盈余管理和信息不對稱會帶來企業在勞動投資決策時偏離最佳水平,造成非效率投資。而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可以發揮治理作用。Ghoul和Pittman(2011)[35]研究發現稅收執法可以有效緩解信息不對稱,使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更透明。因此,本文認為當企業外部融資依賴程度更高時,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會更強。因此,本文參考Duchin?et?al.(2010)[36]的方法,使用模型(4)計算企業的外部融資依賴程度EFD:
EFD=Capitalout-CashflowCapitalout(4)
其中,Capitalout指資本支出,Cashflow指調整后的經營活動現金流。實證結果如表9所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在融資需求高的企業中顯著為負,而在融資需求低的企業中不顯著,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結果對應的p值為0.0155,表明兩者差異在5%的水平上顯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在融資需求高的企業中更為顯著。
3.分析師關注度。分析師降低溝通壁壘,有利于提升企業信息傳遞效率[37],降低融資成本,為勞動投資提供資金[38]。同時,分析師作為企業外部治理機制,可以發揮監督效應[39]。因此,分析師關注度高時,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的勞動投資效率影響會減弱。本文中采用分析師數量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分析師關注度,按中位數將企業分兩組檢驗。表10可以看出分析師關注度低的樣本顯著負相關,而關注度高的樣本不顯著。組間系數差異檢驗顯著,即與分析師關注度高時相比,在分析師關注度低時,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影響更顯著。
4.稅收優惠地區。為加速民族自治地方經濟建設發展,我國民族區域自治區在稅收方面享有較大的優惠。《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法》規定,經省政府批準,企業可以實行減稅或免稅。由于地區稅收優惠政策存在差異,避稅動機也會存在不同,本文認為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民族區域自治地區的企業與非民族區域自治地區的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幅度應該不同。本文將五個自治區即內蒙古、廣西、寧夏、新疆、西藏的企業放到稅收優惠地區組,分組檢驗的結果如表10所示,可以看出非稅收優惠地區樣本中,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顯著提升了勞動投資效率,而稅收優惠地區樣本不顯著,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結果對應的p值為0.0820,表明兩者差異在10%的水平上顯著,即相比于稅收優惠地區,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在非稅收優惠地區中更明顯。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利用“金稅三期”工程刻畫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并以此作為準自然實驗,構建PSM-DID模型,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對企業勞動投資效率的影響。本文研究表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能顯著提升企業勞動投資效率,具體而言,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緩解了企業勞動投資過度和投資不足。進一步將勞動投資分為雇傭過度、解聘不足、雇傭不足和解聘過度,分組檢驗發現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的作用主要緩解了解聘不足、雇傭過度和雇傭不足,對解聘過度則影響不顯著。作用機制研究表明,企業避稅和代理成本是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影響勞動投資效率的重要渠道。通過分組檢驗研究發現,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與勞動投資效率之間的正向關系在民營企業、外部融資依賴度高、分析師關注度低、稅收優惠地區的企業中更顯著。
通過上述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提出政策建議。第一,持續深化稅收執法制度改革,加強稅收執法效率。完善的稅收執法體系作為外部治理機制之一,可以有效提升企業要素資源配置效率。因此,政府部門應當持續優化國家稅務系統,采用先進的信息技術建立稅務網絡體系,連接各部門稅務數據,使得信息技術覆蓋稅收執法全環節,提高稅務稽查效率。第二,企業應充分評估稅收征管對企業的影響,不斷加強公司治理,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在納稅申報過程中,應配合稅務機關,并借助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平臺審視企業信息披露質量,提升企業治理水平。第三,關注企業融資難、稅負重的實際情況。資金獲取受限使得企業難以優化資源配置,不利于實現高質量發展。因此,政府應為企業融資創造良好的市場環境,出臺優惠政策降低融資難度。制定各類稅收優惠政策,減輕企業負擔,給予企業更大的經營自主性。同時,企業也應該優化內部治理環境,為外部融資創造良好的內部條件,降低融資成本,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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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Impact?of?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on?Corporate?Labor?Investment?Efficiency
LIU?Jin,?YANG?Liu
(School?of?Business,?Jiangnan?University,?Wuxi?214122,?China)
Abstract:?Taking?the?tax?system?reform?of?the?“Golden?Tax-III”?project?as?a?quasi-natural?experiment,?the?double?difference?method?is?used?to?test?the?impact?of?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on?labor?investment?efficiency.?We?found?that?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has?significantly?improved?the?efficiency?of?corporate?labor?investment.?Generally?speaking,?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has?alleviated?the?shortage?of?corporate?labor?investment?and?reduced?the?excessive?labor?investment.?The?mechanism?analysis?shows?that?the?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improves?labor?investment?efficiency?by?reducing?tax?avoidance?and?alleviating?agency?problems.?In?the?discussion?of?heterogeneity,?the?positive?relationship?between?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and?labor?investment?efficiency?is?more?significant?in?enterprises?that?are?private,?highly?dependent?on?external?financing,?with?low?attention?of?analysts?and?in?areas?with?tax?incentives.
Key?words:tax?enforcement?digitization;?labor?investment?efficiency;?the?“Golden?Tax-III”?project;?tax?avoidance;?agency?problem
(責任編輯: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