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娟,許建強,沈 慕
(徐州醫科大學管理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0)
人口問題始終是一個全局性、戰略性問題?!吨袊y計年鑒- 2021》顯示,2021 年我國出生人口數為1 062 萬,人口數量增加了48 萬,出生率為7.52‰,創1949 年以來的新低。黨和國家高度重視人口及生育問題,及時科學地優化生育政策,對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1]。
代際支持通常是指家庭代際支持,是一種社會運行機制,指家庭內部在代際的雙向流動,有父代對子代自上而下的代際支持和子代對父代自下而上的代際支持兩種[2]。侯佳偉等的研究發現,隨著經濟和教育水平的提升,中國人生育水平、生育意愿均呈下降趨勢,且生育水平的下降速度快于生育意愿,表現為“想生但又未生”[3]。華瑞等認為政策、經濟和社會因素等是我國“從高出生率到低出生率轉變”的影響因素,老年撫養比高,住房經濟壓力大,撫養少兒的時間、經濟、教育成本及壓力較大,均導致居民生育意愿、理想子女數下降[4]。梁海艷的研究發現,父母和子女之間形成了一種不平衡的偏向互動,丈夫父母比妻子父母的代際支持可能性更高,夫妻雙方父母在對子女的經濟支持、孩子照料方面受地理通婚圈的影響較為顯著[5]。父母代際支持體現為“連代撫養”,對子女和孫子女進行經濟、生活支持(丈夫父母支持比例為52.91%,妻子父母支持比例為36.00%),這對子女的生育起到了正向作用。但隨著父母年老、健康狀況出現問題,代際支持能力會逐漸減弱[6-7]。生育意愿包括意愿生育、意愿生育時間、意愿生育數量、意愿生育性別等方面,能反映人們對生育孩子的愿望和需求。生育政策調整后,父母代際支持對子女生育意愿的影響可能會發生變化。鑒于此,本研究在2010 年、2021 年不同生育政策背景下,從父母對子女代際支持視角分析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變化,不僅能豐富生育意愿時代變遷的理論研究成果,還對完善生育政策包容性、推動生育政策與經濟社會政策配套銜接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課題組于2021 年7 月在江蘇泰州隨機調查了820 名18~45 歲的育齡婦女,收集其生育意愿及相關資料數據。人口統計中一般以15~49 歲為婦女生育年齡,但因>45~49 歲的婦女在生理上雖有生育的可能,但實際生育甚少,結合調研實際,本研究將育齡婦女年齡段界定在18~45 歲。為實現對比分析,我們還選取了 “江蘇群眾生育意愿與生育行為研究” 中調查的2010 年鹽城東臺市2 164 名18~45 歲育齡婦女生育相關數據為對照數據。
1.2.1 調查工具 所選取的2010 年的數據為公開數據。2021 年的數據則由課題組結合研究內容對 “JFIBS 2010 跟蹤調查問卷”進行變量一致化選取后自編問卷進行收集,并由培訓合格的調查員進行深入采訪。發放50 份問卷展開預調查,問卷Cronbach's α 系數為0.892,KMO 值為0.759,Bartlett 球形檢驗顯著(P<0.001),信度、結構效度良好。問卷內容:(1)個人和家庭的基本情況;(2)丈夫及其家人的基本情況;(3)生育意愿、生育觀點及考慮因素;(4)家庭代際關系與子女照料。本研究因變量為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分析自變量為個人特征、家庭代際支持等。
1.2.2 調查方法 在知情同意基礎上,以泰州市為范圍,根據問卷變量隨機選取3 個社區、2 個鄉鎮進行現場問卷調查。共發放問卷857 份,回收843 份,其中有效問卷820 份。
采用SPSS 25.0 統計分析軟件進行數據整理與分析:(1)2010 年、2021 年所調查育齡婦女的人口學特征、生育意愿在家庭代際支持變量間的分布等,采用例數、構成比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行χ2檢驗、兩獨立樣本非參數檢驗,用于差異分析。(2)采用分類回歸決策樹算法,對家庭代際支持中顯著因素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影響進行邏輯推斷預測分析,分析影響生育意愿的關鍵代際支持變量。
兩次抽樣調查對象人口學特征比較發現:2010 年、2021 年的調查對象除戶口類型無差異外,其他特征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01)。相比2010 年,2021 年所抽取的育齡婦女樣本呈現低齡、未婚、高文化程度、高收入、非獨生子女、父母/ 公婆可幫助照料子女的比例升高的特點;樣本年齡18~25 歲組段比例升高,>35~45 歲組段比例降低;有配偶的比例為84.0%,低于2010 年的99.6%;文化程度在大專及以上的比例為30.1%,高于2010 年的5.5%;年均月收入比較,高收入者占比有所提升(見表1)。

表1 2010 年、2021 年所調查育齡婦女基本特征[n(%)]Table 1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fertile woman surveyed in 2010 and 2021[n(%)]
2.2.1 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 生育意愿調查顯示:2010 年選擇“生育”的育齡婦女占17.5%,“不生育”的占79.2%,“未定”的占3.3%;2021 年選擇“生育”的僅占9.4%,但選擇“不生育”“未定”的分別占48.0%、42.6%。相比2010 年,2021 年調查的育齡婦女暫時未確定是否生育的比例上升了39.3%(Z=- 21.203,P<0.001)。
2.2.2 家庭代際支持差異下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比較2010年,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在父母/ 公婆工作情況、能否幫助照料子女兩個變量的分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在家庭規模(有無兄弟姐妹)變量的分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父母/ 公婆在工作的育齡婦女選擇“不生育”的比例高(81.2%),而父母/ 公婆處于非工作狀態的育齡婦女選擇 “未定” 的比例高(10.0%);父母/ 公婆可幫助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選擇“生育”的比例達26.8%,顯著高于父母無法幫助照料子女者(11.1%)。
2021 年,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在家庭規模、能否幫助照料子女兩個變量中分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家中無兄弟姐妹的育齡婦女選擇“生育”的比例為10.9%、“未定”的比例為49.9%,顯著高于家中有兄弟姐妹者;選擇“不生育”的比例為39.2%,顯著低于家中有兄弟姐妹者(55.9%)。父母可幫助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選擇“生育”“未定”的比例高于父母不能幫助照料子女者(其選擇以“不生育”為主,占70.0%)。
2.2.3 家庭代際支持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影響的年份差異2010年、2021 年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在家庭代際支持各變量的分布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均P<0.001)。相比2010 年,2021 年調查的育齡婦女選擇“生育”和“不生育”的比例均有下降,而生育意愿“未定”的比例有較大幅度的升高(見表2)。

表2 2010 年、2021 年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在家庭代際支持各變量的分布差異[n(%)]Table 2 Distribution differences of inter-generational support variables in family fertility willingness of fertile woman in 2010 and 2021[n (%)]
決策樹是在已知各種情況發生概率的基礎上,通過構成決策樹來求取凈現值的期望值≥0 的概率,評價項目風險,判斷其可行性的決策分析方法,是直觀運用概率分析的一種圖解法。為提高研究對當前生育意愿分析的現實參考價值,以2021 年調研數據為基礎,開展家庭代際支持中的顯著因素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影響的決策樹分析,決策樹模型見圖1。

圖1 家庭代際支持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影響決策樹模型Figure 1 Decision tree model of the impact of family inter-generational support on childbearing willingness of fertile woman
2.3.1 父母/公婆能否幫助照料子女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影響 決策樹平均準確值為63.2%。以“父母/ 公婆能否幫助照料子女” 為根節點,父母/ 公婆可幫助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533名)選擇“生育”“未定”的比例分別為11.1%、52.7%,而父母/ 公婆無法幫助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287 名)選擇“不生育”的比例為70.0%。
2.3.2 父母/公婆可幫助照料子女但家庭中有兄弟姐妹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影響 在533 名父母/ 公婆可幫忙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中,有385 名家庭中有兄弟姐妹(非獨生子女),其生育意愿以“不生育”為主,比例為50.1%(193 名);選擇“生育”“未定”的比例分別為9.1%、40.8%。有148 名育齡婦女家庭中無兄弟姐妹(獨生子女),其生育意愿以“生育”“未定”為主,比例分別為16.2%、83.8%。
2.3.3 父母/公婆無法幫助照料子女但家庭中有兄弟姐妹對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影響 在287 名父母無法幫助照料子女的育齡婦女中,有50 名家庭中有兄弟姐妹(非獨生子女),其全部選擇“不生育”;有237 名家庭中無兄弟姐妹(獨生子女),其選擇“生育”“不生育”“未定”的比例分別為7.6%、63.7%、28.7%。
結果顯示,相比2010 年,2021 年育齡婦女呈現出新的特征,低齡、未婚、高文化程度、高收入、非獨生子女人數增多,得到父母代際支持的程度升高。分析出現上述特征的原因,主要是社會經濟發展對婚姻觀念的影響、女性受教育程度提高等。趙夢晗認為女性受教育程度與其二孩生育意愿之間并不是單調的相關關系,而是呈現“U 型”關系,即受教育程度較低和較高的女性生育二孩的意愿更強烈,且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女性以及夫妻雙方受教育程度都較高的婚配家庭性別觀念也更加平等[8]。相比現在,2010 年女性職業地位尚不夠高、經濟實力也不夠強,還需要父母、公婆經濟上的支持,但如今女性已有能力承擔撫養負擔,兩者的差異性體現了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和自我意識的增強。但由于育齡婦女生育自主權增強,在進行生育決策時會對自身條件、職業情況進行權衡考慮[9]。有研究發現,生育政策的調整有可能不利于女性在勞動力市場和家庭中地位的提升,無法達到穩定生育水平的效果;而生育休產假或工作發展也會動搖女性的生育意愿及計劃[10]。因此,育齡婦女特征的變化會引起我國人口出生率、性別觀念的變化,值得人口生育政策決策者納入考慮范圍。
研究發現,隨著生育政策調整為三孩生育政策,與十余年前相比,目前的育齡婦女明確選擇“生育”的比例由17.5%下降到9.4%,明確選擇“不生育”的比例下降了31.2%,而生育意愿“未定”的比例有了大幅度升高(由3.3%升為42.6%),育齡婦女生育意愿搖擺不定。石智雷等的研究發現,一孩家庭中愿意生育二孩的比例為10.13%,二孩家庭中愿意生育三孩的比例為2.75%,均不高[11]。受諸多因素影響,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可能有一定幅度的下降,僅從政策上放開生育限制無法滿足居民的二孩、三孩生育意愿,釋放生育潛能。比如,李寶禮等的研究發現高房價對青年人口生育意愿有擠出效應[12]。
本研究發現,家庭代際支持中有兄弟姐妹、父母/ 公婆無法幫忙照料子女也會降低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這與洪秀敏等的研究結果(嬰幼兒照護支持顯著影響生育意愿)一致[13]。在家庭支持中父母、公婆對生育有更重要、更深遠的影響,甚至影響育齡婦女的生育性別偏好[14]。因此,可以給父母、公婆更多的生活選擇,完善代際多元支持體系,綜合提高家庭滿意度。家庭撫幼狀況會影響居住模式[15],與父母或公婆同住會減輕育齡婦女的經濟、生活負擔,也會弱化生育過程中中斷就業對女性收入的負性影響[16]。在當今社會,可以增加父母及公婆的育兒經驗,提升其科學育兒水平,減輕育齡婦女的壓力,提升其生育意愿。
綜上所述,盡管三孩生育政策已實施,但所調查育齡婦女生育意愿并不強烈,多數處于搖擺不定狀態。建議科學化、精細化制定生育政策并推動其與經濟社會發展政策銜接,減輕當前家庭生育、養育、教育負擔,釋放生育潛力;尤其要關注生育意愿低、父母代際支持較少的家庭,盡快完善生育經濟支持政策,健全生育休假制度,提供配套兒童活動設施和托育服務資源,以減輕家庭的后顧之憂。
需要指出的是,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研究相當復雜,因社會經濟發展及育齡婦女特征的變化,很難完成追蹤調查。本研究基于2021 年的調查數據,以2010 年的調查數據為對照,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不同生育政策下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變化,但也存在諸多無法控制的混雜影響因素,期待今后有更多研究者優化研究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