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派上海話常用語法特點分析

摘要：該文主要基于諸多實例，從復句、隱性關聯詞、語序（各種句子成分的前置、后置）、一般疑問句的不同表示方式、重復句、話題句、時態、書面語等方面分析了（老派）上海話的語法特點，例如，助詞可作為關聯詞，狀語一般后置，受事賓語常常前置，地點名詞和方位名詞常常前置，一般疑問句有非常多的表達形式，上海話既有很多的成分省略現象，動詞重復的句子又非常多，上海話也是話題句非常普遍的方言。在此基礎上思考上海話書面語，上海話書面語與口頭語是一致的，建議用上海話寫作不要受普通話和文言文影響，旨在讓大眾了解上海話。

關鍵詞：上海話；語法；語序；話題；時態

中圖分類號：TN912.33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4（c）-0026-05

Analysis on Common Syntax Characteristics of Old-Fashioned Shanghai Dialect

HUANG Wei

（Management School， Shangha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and Science， Shanghai， 201620， China）

Abstract： Mainly based on many instances， this article analyses the syntax characteristics of （old-fashioned） Shanghai dialect at the aspects of compound sentence， recessive association word， word order （prepositive and postpositive）， general question's different representation methods， repeated sentence type， topic sentence， tense， written language， and so on. For example， auxiliary words can be used as conjunctions， adverbials are generally placed after， patient objects are often placed before， place nouns and location nouns are often placed before. Shanghai dialect has many component ellipsis phenomena， and verb repetition sentences are also very common. Shanghai dialect is also a dialect of topic sentences. The written language of Shanghai dialect is consistent with the oral language. It is suggested that written Shanghai dialect should not be affected by Mandarin and classical Chinese， which aims to let the public understand Shanghai dialect.

Key words： Shanghai dialect; Syntax; Word order; Topic; Tense

1 復句和隱性關聯詞

在上海話中下面的句子里，助詞“咾”“嚜”等作關聯詞用。

1.1表示因果關系

如：頭兩日落雨咾，小菜儕漲價唻。再如：“我生毛病咾弗去上班”“今年雨水多咾，野草長得特別多”“大生意嘸沒本鈿咾做弗起，只好做做小生意”“上去個人多咾，踏壞脫拉個”（“拉個”表示過去完成時態）。“咾”也可作語氣詞，例如“我又弗曾做錯咾”“迭樁事體嚜，我又弗曾應承伊咾”。

1.2表示連貫關系

讀仔歷史嚜，曉得歷代個成功咾失敗、人咾事體個好恘（壞）。

銅鈿付清仔咾/嚜，貨色車仔去。（包含條件狀語，表達的是連貫關系）再如：“書領好咾/嚜，■好（回）轉去哉”“儂要買嚜，便宜點好哉”“預備好嚜，可以開始做哉”。

儂先去嚜哉，我吃仔飯咾去。（表承接）再如：換好衣裳咾出去哉。

伊受（著）仔傷咾逃走哉。（這里用“咾”比“嚜”更加自然順暢）

花要一顆一顆排好仔（咾）種。（“咾”連接兩個動詞）

短句里的連貫關系：大家是老朋友唻，借仔眼銅鈿有啥利息咾勿利息。再如：“伊常莊（經常）甜言蜜語咾口是心非”“伊拉領我東走走咾西看看”。

1.3表示轉折關系

?勿情愿做嚜，也要講一聲。（表示即使怎樣也要怎樣的意思）

本鈿多做多，嘸沒經驗總歸尷尬個。類似講法“苦做苦”“窮做窮”表示即使再苦或再窮，也要怎樣。再如“省做省，一千塊洋鈿總要個”“雨大做大，我也要去個”“窮做窮，屋里還有四兩銅（指金子）”“伊拉屋里底子幾許厚啦，窮做窮還有廿四根金條呢”。

來路家生好是好，價鈿忒貴。再如：“貴嚜貴，用起來一級（很棒，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用這個詞）！”“乃朝做嚜做哉，好恘還弗曉得（表示雖然……不過……）。”

儂畫得一手好畫，名家咾做弗到。

1.4表示假設關系

等伊再用心點咾/嚜，望儂……再如：我是儂咾/嚜，老早去唻！（體現了上海話的簡潔）墨淡嚜要化，濃嚜搨勿開。各分句表達假設推論，相當于如果怎樣就怎樣，老派上海話沒用關聯詞，顯得簡潔，而意思、意蘊仍被表達得很清楚。

2 語序特點（各種句子成分的前置、后置）

2.1狀語后置

飛機（嚜）來快哉（“嚜”是話題句里的提頓助詞）。再如：“生活做光快哉”“三個鐘頭快哉（將近三個鐘頭了）”“要來快，要到快，作業要做好快（快要來的時候，快要到的時候，作業快要做好的時候）”。

三刻到快哉，小菜儕（都）好拉否？——好快哉。

看仔細。再如：坐迭面。

19世紀50年代前后的講法里，例如“黃浦水險來野”“風大來邪氣”，副詞移到形容詞后作補語，表示“非常”，再如“風大來熱昏”“脾氣大得熱昏”“銅鈿多得熱昏”。表示“極”“非常”等詞的副詞，它們的本意往往不是好詞。“好得一塌糊涂”“好得死脫”就是明證，“香得臭要死”既是一句笑話，也表明表達極端的程度副詞原來并非什么好詞。所以過去有地位的人會避免說這些上海話副詞，換一種平緩的表達。

2.2補語放在賓語后

尋儂弗著。再如：“碰儂勿著”“看伊勿起”“盎伊勿動”“犟伊勿過（拗不過他）”。

勒此里通一根管子出來。再如：擺只大腳桶（腳盆，澡盆）進去。

2.3受事賓語前置

2.3.1一般倒裝情況

飯吃過（口伐）？再如：飯吃點去。

在一些疑問句或者感嘆句里，把謂語放在主語前，例如：飯吃勒（口伐）儂？這句話主（“儂”）謂倒裝，突出謂語，不過禮貌方面有欠缺，好像隨便了一點。再如：“字寫好勒（口伐）儂！（“賓謂主”語序）”“功課寫好了（口伐）？儂就垃垃孛相。”儂相幫我迭眼物事（受事賓語前置）搬搬好否（疑問詞放在最后）？如：儂黑板（受事賓語前置）弗曾揩清爽，白塔塔個，字也寫勿清爽。儂銅鈿帶來（口伐）？再如：“我手汏好哉”“我一只眠床搬脫哉”“儂網上了（口伐）”“我裙子過兩日做”“我眼鏡只配一副”“儂新聞紙/報紙快點理好”。拿迭眼（把這點）事體做光。比如：“（拿）迭根爛香蕉厾厾脫”“（拿）衣裳汏脫（伊）”“我（拿）六扇窗儕關上哉”“儂（拿）衣裳？出來”。這幾句也可被看作處置句。老早仔我家當賅（有家產）個辰光，伊拉儕（都）眼烊我個。老早仔，伲娘五六個小囡一養，窮得溚溚渧。伊（主語）小囡（賓語）老歡喜個。再如：“我針線生活會得做個”“伊生活垃垃（現在進行時）做哉”。人客儕到哉，我兩只菜上哉（現在時態）。我新衣裳買拉哉。這是“主賓謂”語序，“拉哉”表示現在完成時，再如：“我飯吃拉哉”“我新衣裳弗曾買”“儂新衣裳買拉否/（日良）”。我買仔新衣裳哉（主謂賓語序，受事賓語未前置）。儂阿曾買新衣裳（主謂賓語序）？類似問句：“儂阿[a1，不是入聲]去？”“儂阿（是不是，能不能）跑得動啊？”“儂新衣裳買拉罷（推測問句）？”

2.3.2雙賓語情況（包括受事賓語不前置的情況）

我撥（給）伊本書。（無前置）比如：迭眼生活，我出儂800塊，碰著儂天花板哉。我撥本書伊。再如“伊送一本書我”“撥銅鈿（拉）儂”，受事/直接賓語前置變成近賓語。撥三十只羊拉伊。“拉”的意思是“給”。再如“撥本書拉儂”“儕撥點拉伊”。我借十塊洋鈿撥伊（受事賓語前置）。伊撥儂藥吃。（他讓你上當。“藥”作為“撥”的受事賓語沒前置，作為“吃”的受事賓語前置了。）如：撥伊眼顏色看看。伊撥當我上。再如：“伊撥一粒糖我吃”“我撥銅鈿伊用”“阿要撥兩記耳光儂吃吃？”我借一本書伊看。（和“我借伊一本書看”的意思區分開，不過后面這句話容易引起歧義。）我燒飯儂吃。（不要簡單地把這句話理解為“我燒飯，儂吃”，和“我（燒）撥儂飯吃”對照，可見受事賓語前置。）伊樣物事拿撥我；迭部腳踏車送撥儂。我生梨槧（削）一只（撥）儂。（作為“槧”“撥”的受事賓語，“生梨”都前置了，可把“一只”看作補語。）其他講法還有：“買撥伊吃好小菜（一點也沒前置）”“買撥伊好小菜吃（作為“吃”的受事賓語，“小菜”前置了）”“買好小菜（撥）伊吃（作為兩個動詞的共同受事賓語前置了）”“好小菜買（撥）伊吃（作為三個動詞的受事賓語前置了）”。

2.4地點、方位名詞前置

我樓浪來哉（樓浪是地點賓語）。比如：“儂明朝杭州去！”“儂樓浪去！”“儂上頭去”“我上海弗去”。

2.5其他倒裝情況

胡蘿卜吃（吃了治）夜盲癥個。比如：“迭個藥吃啥毛病啊？”“啥個毛病儕吃個（賣狗皮膏藥的）。”“菊花茶吃仔清熱個。”

2.6無倒裝情況

儂啥場許來個？（地點名詞作狀語，非前置）大家電風扇吹吹。（無倒裝，意思是讓電風扇吹吹（你），享受電風扇吹吹你。再如，空調伏伏意思是待在空調房里，讓空調吹吹。）小毛頭（可看作起頭話題，非前置賓語）去搖搖伊呀，搖幾搖幾嚜就睏著唻。

3 用不同方式表示一般疑問句

在上海話里，一般疑問句有多種表達方式。下面是例句。

儂啥地方去？儂是學生子（口伐）？儂阿（“阿”可讀入聲也可讀舒聲，連讀則讀入聲，不連讀讀舒聲）是學生子？再如：儂阿曉得迭樁事體？儂阿（只能讀舒聲）跑得動（啊）？儂阿想去（啦）？迭杯牛奶儂阿吃？再如：迭個阿是儂個？借撥我三千塊，儂肯否？騙我阿是？

別的例句反映的語法。儂飯吃了（口伐）？上海開埠時的講法：儂飯吃拉蠻？（現在完成時，“蠻”是“勿”“曾”的合音鼻化詞，那個時候“勿”和“物”讀音相同，保留[m]聲母。）肯定的回答：我飯吃拉哉。否定的回答：我飯弗曾吃。儂飯阿曾吃？（阿曾是蘇州、嘉定詞匯，表完成，可讀合音[an]。）儂阿曾買新衣裳？（再如：“小王阿曾來過？”“小王弗曾來過。”“迭樁事體儂阿曾曉得？”“我弗曉得。”“玉佛寺儂阿曾去過？”“我弗曾去過。”）夜班車阿有睏車（臥鋪車廂）個？例如：“拉（在，讀舒聲）火車里阿有得吃否？”“倷一齾一齾（吃得非常慢），迭頓飯阿吃得好哉？（幾時/啥辰光能吃好？應該是責怪小孩的）”阿是受累弗輕否？比如：阿是兩三個月[cia1]（電腦字庫無此字，蘇州話）？20世紀三四十年代多數人用的“阿[ah/a]＋動詞”用法已式微，不過有幾個固定短語現在還有人用：阿[ah]是、阿要、阿有、阿會得、阿有啥、阿曉得。用這些短語的人中又有很多人把它們當詞一樣連讀了。再如：“儂今朝夜里向阿有空？”“阿有我個信？”“儂阿會得跳舞？”“阿會有啥事體？”“吃杯咖啡，阿好？”“儂身體阿好？”“迭個物事儂阿歡喜？”

“我講得阿對？”“明朝阿會得落雨？”“迭個事體儂阿曉得？”

4 常用句式（包括重復句、話題句）

4.1省略系動詞

迭塊地皮，?個呀？再如：“迭個嚜，最好”“伊嚜，有銅鈿人家”

“先生，幾位啊？”

4.2被動句

花瓶敲碎脫哉。再如：當心亂穿馬路要軋殺脫個。照相機撥人家借去哉。綠隊輸脫哉。

4.3重復句式

大道開發開發開到……；茄山胡茄發茄發茄到……（開大道/茄山胡：聊天）（寫）字寫得好（口伐）？寫字寫弗好咾（表連貫關系）撥人家看弗起。再如：“（吃）飯吃過了（口伐）”“（到迭個辰光，）儂急是急弗出哉”。從前面的例子也可看到動詞后置的特點。儂讀書讀過幾年？這句話顯示了話題句的特點，“讀書”是話題。再如：“銅鈿呢，儂是要用脫一點個”“伊打籃球打得勿推扳”。到仔夜里，伊拉領我去東走走咾西看看。我退休下來，院子打掃打掃，搭（給）兒子新婦（兒媳）燒燒飯，公園里嚜去坐坐。儂弗要腳翹咾翹，派頭一落（派頭很大）！迭眼蘋果先擺一擺此地，我去一去就來。恨也恨煞伊哉。（這里的重復有強調的意思）再如：“各到各處儕去過哉，尋也尋弗著”“吵是吵（吵架，有強調的意思）得唻勿收場”“忙是忙得唻要命”“乃（這樣一來）儂煙咾酒，碰也碰弗得”。迭幅畫，畫得難看也難看煞哉（形容詞重復，強調）。再如：冷是冷得唻。我衣裳嚜收也收好哉，地嚜掃也掃好哉，等儂來是來也來弗及哉。這句話有比較弱的強調，也顯示了上海人的啰唆。老派上海話里助詞和虛詞很多，實際上也是一種啰唆。不過不能講這就是缺點，應把它看作上海話的特點，例如：表達語氣，感情更細膩，助詞也可起標點的作用。和書面語、普通話比較，老派上海話多數時候很簡潔，有時又很啰唆。接下來的幾句話有弱強調的意味，為后半句的轉折做好鋪墊：“想嚜一徑勒想個，做嚜勿去做”“（兩個小囡）尋相罵歸尋相罵，要好還是要好個”“差是差弗多，玻璃黑板望上去光生（光潔）”“講是講得好來希，做弗來個”“山高嚜勿高，還是蠻好孛相個（連讀時“孛”變成清音）”“生梨樹多嚜多，生梨結仔一點點”“好是好個，到底還是……（語氣有遺憾）”“壞嚜壞得蠻結棍（厲害），修是修得好個”。收是收個（不太爽氣、積極），請問迭個學生子幾歲勒？形成對比的回答：收個呀（態度比較積極），請問……

4.4話題句

上海話里話題句比較多，例如：厚底鞋子儂歡喜著（口伐）？“厚底鞋子”就是話題。類似的講法有“伊面皮老老，肚皮飽飽”“我五只蘋果吃脫哉”“我屋里（狀語）電腦（話題）也有個”等。比如：“上海閑話儂學仔幾許辰光？”“一本書拿去還脫仔/伊”“儂迭只大餅吃脫伊（伊重復指大餅）”“海鮮咾生魚片，我最歡喜吃”“松江鱸魚，28塊一斤”“伲迭（土耷）（狀語）空地（話題）嘸沒個”“衣裳嚜，弗要忘記帶”“鈔票呢，儂是要用脫一眼（一點）個”。第一第二節課記得還是正常上個。（第一、第二節課是話題，省略主語“我”，“記得”是謂語。）再如：皮夾子當心啊，鈔票弗要隨便露底。（皮夾子是話題，省略主語“儂”，“當心”是謂語。也可以理解成“儂皮夾子當心啊”，賓語前置。）膽大個人嚜，慣常粗心，粗心仔嚜，事體做弗好哉；細心個人嚜……兩種人儕嘸啥好，所以古人話：膽嚜要大，心嚜要細[1-4]。

4.5習慣講法

橫問豎問：拼命地問。伊橫復習（這里“習”的讀音變輕、變模糊）豎復習（拼命復習），結果考試舊原只有60分。相同句式：橫講豎講（講了許多）；橫勿好豎勿好；橫勿滿意，豎勿滿意。地鐵里廂人軋煞脫哉（地鐵里擠得要命），還有滑稽煞脫、熱煞脫、痛煞脫哉、開心煞脫（哉）、難過煞哉等講法。三句兩句就拿伊打發哉；三記兩記就做好哉；三撳兩撳/搇；三講兩講。

5 雜項（包括“勒”、時態、“個”的用法）

5.1垃/勒、垃垃/勒勒/勒浪、垃許/勒許/勒嗨

勒接動詞或名詞作狀語。抱勒/仔小囡回娘家哉。這里“勒”是副詞，相當于“了”。勒勒、勒許可單獨使用，作動詞或介詞，例如：儂勒勒（口伐）？勒許可用在動詞（短語）后，例如“聽勒許”“拿垃許”，這兩個詞里的“勒許”在這里都是副詞。伊正勒看書。盡管“正”和“勒”看上去都表示事情正在發生，不過實際上“正”表示偶然性，而“勒”才表示（過去）進行時。可換一個地道的講法：伊齊巧勒看書。比如：“我看見儂垃垃（過去進行時）寫個，儂弗要賴脫”“小妹垃垃走過來哉”（現在進行時）。我家生（家具，工具）買垃許哉。（表示現在完成時）再如：“奶嬸嬸已經有一個拉哉”“木匠已經請拉哉”“我決心嚜定拉哩”“伊睏拉哉”“小囡睏起（起來）拉哉”。伊垃垃（表示過去時）賣啥個，我到乃朝（也可把這三個字連讀，“乃朝”讀輕音）也弗曉得伊個底細。醫生講拉個，一分洋鈿也勿收。這句話表示過去完成時，意思是醫生以前就講好的，不收一分錢。如：“伊個人腳哪能蹺（拐）拉個？生毛病呢還是生成功拉個（天生的）？”“偷拉個物事全部查著，外加也查出啥人偷拉個”“條子我寫垃許個，儂尋仔出來看看好唻”“玻璃窗嚜弗曉得幾時（什么時候）揩拉個（也是話題句）”。響也弗響，動也弗動，呆瞪瞪立垃垃。垃垃表示延續，類似的例子：“伊一只包囊拿垃許”“伊拉日日勒伊面坐拉個，坐慣拉個，今朝儂去尋，板數（肯定）垃垃個”。表示預備了或做好了：熱水瓶里水滿垃許；飯菜我儕燒垃許；我家生買垃許哉（最好不說“勒勒”）；我決心嚜定拉個。表示狀態：心里急煞垃許（不能說“勒勒”）。祈使句：睏垃許，弗好起來！（不能說“垃垃”）茶壺里廂擺點茶葉垃許。（說“垃垃”不太好）

5.2 “個”的用法

一勿當心，打碎仔個（不定冠詞）花瓶。打算搭儂抱個（虛詞）弗平。再如：“迭本書要寫個五六年唻”“吃個兩碗”“慢慢較伊發達起來哉，吃個油咾著個綢（吃得好、穿得好）”。儂是曉得個，……（語氣助詞）再如：“儂倒是好意思個”“儂弗會做，我好教儂個”“要伊教，伊肯個”。我今朝鄉下去。（將來時）我今朝鄉下去個。（過去時或完成時）

5.3話題標志

老張是勿會贊成個，老李倒作興（可能）會同意。“是”和“倒”是話題標志，另外，“是”表示肯定，“倒”表示可能。花秧咾（話題標志），有三四寸長嚜（表連貫），就要分開來種。再如：戲咾歌咾，我儕弗會唱。

5.4祈使句

慢慢較！我還有閑話。好好能！（假如語氣柔和，就不是帶命令口氣的祈使句，而是提醒。）[5-7]

6 關于上海話語法和書面語的思考

看到一些句法、語序，不要因為它們和普通話不一致，就認為它們是病句。實際上不一定，它們有可能是某種方言的句法、語序，而在普通話里少量使用方言是被許多人認可的。方言語法體現在構詞法、詞類、虛詞、句式、語序、語氣表達等所有的層面，帶有一定程度的體系性。一般不要對照普通話學習、研究上海話語法，因為這種方法有可能掩蓋了上海話的一些（深層）規律，妨礙人們掌握上海話語法的本質、精華和特點。而且對照方法可能會降低學習效率，并且導致學習者容易養成先想到普通話，再從普通話翻譯到上海話的心理習慣。這是不好的習慣，會降低語速和思考速度，講出來的上海話也可能不地道。筆者上初中時學過一篇英文課文，馬克思講，他學外文不怎么用“翻譯”這種學習方法，而是直接學外文本身，并且用外文思考（學外國文化的思維方法和思維風格，方言文化也有自己的思維方法和風格），這樣學得快、學得好。方言和古漢語的語法規律原本就在那里（比普通話的歷史長遠得多），讀者應順其自然學習、研究方言語法，以便更深入地掌握它。普通話的語法也是源自古漢語，所以使用、研究上海閑話語法，不必以普通話語法為標準。總體而言，上海話很精簡，并且有非常多的省略現象，包括省略主語——不過基于語境并不難理解，也并不容易誤解。許多方言都有這個特點。文言文是非常簡潔的，古漢語口語（包括許多方言）相應地也不會太復雜，《世說新語》等書就反映了古白話的這個特點。關于上海話的書面語，實際上，上海話書面語和口語幾乎是完全相通的。盡管此篇論文以普通話寫成，實際上是可以完全使用上海話的字詞、語法寫作的，是可以拋開普通話元素的。另外，上海話有許多字，許多人可能以為沒這些字，實際上是有的，以為沒有是因為他們學習上海話還不夠，研究還不深。應盡量按照口語風格寫書面語文字，講得直白一點，就是把口語搬到紙上。要不然容易寫成普通話風格，古文功底好的，容易寫成文言書面語風格，看上去都挺順眼，不過都大大失去了上海話韻味。現代的生活、工作、學習比古代的復雜許多，整個社會體系也復雜許多，再加上西方語言施加于現代漢語的深刻影響，現代漢語（主要指普通話）整體而言語法自然比古代的也復雜許多、精確許多、豐富許多。換一個角度看，假如寫出來的上海話太復雜，包括語法和句式都很嚴整，作者就要想一想，是不是受普通話語法和思維習慣影響了。然后調整寫作風格。需要注意的是，方言（包括上海話）以短句為多，這是口語的特點。寫上海話書面語應盡量避免長句，多用逗號表示停頓和方言的節奏。喜歡寫長句往往是受普通話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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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錢乃榮.上海話的前世今生[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

[3] 錢乃榮.上海話的歲月追蹤[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

[4] 錢乃榮.上海話的文化積淀[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

[5] 邵宛澍.上海閑話[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4.

[6] 薛理勇.寫不出的上海話[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1.

[7] 黃煒.上海話寶典：入門與進階[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