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崇,陳美花,岳夢瑤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商學院,江蘇南京 210044)
隨著全球科技革命和產業競爭的加劇,高質量創新已成為我國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必由之路。2019 年國家發展改革委、科技部發布的《關于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的指導意見》首次指出要積極吸納國際先進科技,促進國內企業“走出去”,提升我國技術創新水平。因而,在先進技術追趕和高水平創新資源約束的前提下,內循環為主、外循環賦能成為我國當前戰略發展的關鍵路線。其中,外循環作為發展路線的重要組成部分,預示著國企仍然需要更好地吸引全球創新資源要素,這既滿足了國內需求又會提升我國產業技術發展水平和增添企業競爭新優勢[1]。在此背景下,伴隨著國有企業的大量“出海”,更要激發它們的長效動力機制,在更加開放格局中獲取對外直接投資(OFDI)的逆向技術溢出。其實,有研究早已發現,無論是對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的企業OFDI,均可通過研發要素獲取、模仿跟隨和產業擴散等機制產生OFDI 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對母國企業技術進步產生積極作用[2]。
另一方面,國有企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重要載體,通過混合所有制改革(以下簡稱“混改”)提升創新能力,對于企業履行促進國家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使命至關重要。2020 年6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通過的《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2020—2022 年)》更是要求國企在創新引領方面發揮更大作用,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等方面有更大作為。早在20 世紀90 年代初,我國就曾提出允許民間資本和國外資本參與國有企業改組改革的混合所有制方案。2013 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混合所有制改革節奏明顯加快,旨在鼓勵不同所有制企業交叉持股,實現不同資本的優勢互補,提高國有資本的配置和運行效率。總體來看,我國國企的混改歷經了“混產權”與“混機制”兩個關鍵性發展階段[1]。然而,目前有關國企改革的研究或者是從委托代理理論視角的效率觀考察股權融合和結構制衡與國企創新的主要關系,如陳林等[3]、羅宏等[4]的研究,或者是從資源依賴理論的互補觀考察所有權特征形成的資源互補對國企創新的重要影響[5]。可見,目前的相關研究大多關注于探討混改對國企創新的作用,較少的研究涉及到混改對它們國際化進程的影響,這就割裂了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國際化進程和國企高質量創新三者之間有機關聯的經驗直覺和實踐規律,而這三者之間內在聯系的拓展研究又與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和OFDI 技術尋求雙向創新賦能的需求同步,需要拓展和深化。
鑒于上述研究局限,提出以下問題:2013 年伊始,我國政府大力推進的混合所有制能否有效促進2013—2014 年后“走出去”國企的高質量創新?如果可以,混改又是通過哪些作用途徑影響該類國企的高質量創新發展?回答這些問題,不僅能夠為我國經濟轉型時期提升國企創新水平提供切實可行的路徑參考,而且能為我國新一輪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政策效果評估提供微觀證據。
國企改革作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中的核心基礎,自20 世紀80 年代伊始就一直處于不斷摸索和創新過程。雖然,早期國家政策尚未出現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提法,但是,混改早在改革開放前夕就已拉開序幕。需要強調的是,我國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經歷了如下兩個突出階段:第一階段(2004—2013 年)為調整完善時期,屬于產權混合的推進階段,亦是國企發展混改的關鍵時期,致力于通過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來推動國企改革、實現國有資產保值增值,推動產權結構改革以促進國企效率的提升;第二階段(2014 年至今)進入了混改發展的深化加速時期,屬于機制混合的強化階段,其間中央出臺了一系列關于國資國企改革的“1+N”政策文件,旨在通過產權混合推動黨組會、股東會、董事會以及經理層權責關系等多維機制建設,主張通過積極引入各類非國有資本的股權多元化解決國企突出的代理問題,增強國有經濟活力、放大國有資本功能[6]。
總之,國企混改正經歷了產權混合的調整完善期向機制混合的深化加速期發展,而2013 年正是這兩個重要時期的銜接點,2013 年的混改推進作用和強化效應舉足輕重,然而,目前有關國企改革的研究大多基于2005 年前后改革的國企,對于2013 年伊始深化加速階段的有關政策效果研究較少。而且,2013 年也是我國OFDI 首次突破千億美元的跨越發展期的拐點[7]。那么,在混改促進國企的技術尋求戰略背景下,混合所有制改革和OFDI 逆向技術溢出應是國企創新賦能的協同性舉措。因此,就混合所有制改革、OFDI 進程和國企高質量創新三者之間可能存在的持續關聯和影響機制的研究亟待拓展。
關于2013 年開展的新一輪混改是否能如期改善治理結構并提高國企效率已有較多的理論研究,眾多研究表明國企混改的影響主要表現為國企所有權結構和高層治理結構的變革。一方面,從所有權結構變革的角度,引入非國有資本是推進國企改革及其創新發展的有效途徑之一,而且只有當股權結構多元化達到一定的閾值范圍,非國有性質股東參與公司治理的效果才得以顯現[8]。張偉等[9]研究發現,當混改國企中非國有資本占比越高,其研發投入也越來越多。進一步,徐偉等[10]、楊運杰等[11]的研究發現,當國企混改進入機制混改的深化加速時期,從高層治理結構變革的角度,混改只實現產權層面“形式的混”意義并不大,還要進一步實現高層治理結構中“機制的合”,即在我國國企特色治理結構的情境下,非國有股東只有通過委派董事(含董事長)促成高層治理結構的多元化,才能帶動混改國企決策經營機制的市場化和國際化,進而對混改國企的創新行為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
綜上可見,目前國內的相關研究普遍把混改與國企創新的關系作為一個內循環問題加以探討,然而,從混改促進OFDI 技術尋求戰略的視角探討2013 年混改后OFDI 國企高質量創新作用機制的研究亟待豐富。可以預想,混改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國企因政策性負擔而導致的創新意愿不足,而且從政府管控向非國有股東參與下多元共治的轉變使得國企能夠更好地利用民營股東的創新動力,并發揮外資股東的國際化經驗、信息優勢和專業能力,通過OFDI 加大對境外稀缺性和互補性創新資源的整合力度[12];同時,混改有利于打破國企董事會中“一股獨大”壟斷的格局,使民營和外資股東通過委派董事成員實現混改國企高層治理結構的深度融合及有效制衡,這為混改國企的市場化和國際化決策營造了有利的內部創新環境、增添了新的發展動力,并增加了企業在混改推動下OFDI 技術尋求戰略的可能性,有利于通過OFDI 逆向技術溢出促進企業高質量創新發展[13]。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1:相比未經混改的OFDI 國企,混改對OFDI國企的高質量創新有正向影響。
2.3.1 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的監督制衡機制
考慮到混改促進國企OFDI 技術尋求的可能性,當國企混改由調整完善時期的產權混合階段進入深化加速時期的機制混合階段,國企在所有制層面的股權交叉融合改革基礎上,還要推進以董事會為核心的高層治理結構多元化改革,才能有效應對行政化管理與快速創新性響應之間的沖突[14]。有學者的研究進一步發現,政府對國有企業經營管理的放權意愿較高時,民營和外資股東參股國企的比例及其委派董事比例普遍提高,這一結果表明政府放權意愿對國企股權融合性和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發展具有重要的作用力[15]。李春玲等[16]的研究也發現,隨著國企股權結構的改革,非國有股東委派的董事越多,其在董事會決策中擁有的話語權越大,越傾向于為了追求企業效益而更多地進行創新投入。因此,民營和外資股東參與國企混改并持有一定的股權之后,為了追求技術壟斷租金和國際競爭力,會積極與國有股東溝通并要求按持股比例委派董事參與高層治理,促進國企決策經營機制的市場化與國際化。進一步,民營股東和外資委派董事促成的董事會成員多樣性,在降低政府對國企經營行為干預程度的同時,有利于促成國企經營代理權的良性競爭,促使混改國企借力民營股東的創新動力、外資股東的國際化經驗、專業能力和信息化優勢,強化混改國企加強OFDI 技術尋求戰略和全球競爭力培養,這有助于企業高質量創新水平的持續提升[17]。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2:混改可以通過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的監督制衡機制促進OFDI 國企高質量創新。
2.3.2 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樞紐傳導機制
實施技術尋求戰略的國企可以通過OFDI 逆向技術溢出促進自身高質量創新發展,即企業可以通過境外直接投資渠道吸收被投資國的知識、技術,帶動母國企業的技術進步。這方面,Kogut 等[18]的研究早就發現日本企業偏好通過與美國當地企業合資,以獲取美國企業的先進技術,并由此提出了OFDI 作為母公司通過海外機構實現逆向技術溢出的途徑猜想;后續,Chen 等[19]的研究也驗證了該猜想。此外,Driffield 等[20]進一步把企業OFDI 區分為技術獲取型和效率尋求型,前者為對高強度研發資源的東道國投資,后者是對低強度研發資源的東道國投資,而且實證發現這兩類OFDI 均能促進母國企業生產率或技術創新的增長。
綜上,民營和外資股東委派董事促成的董事會成員多樣性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混改后國企增加OFDI 技術尋求戰略的傾向,并通過OFDI 的技術尋求戰略形成技術消化吸收的區域樞紐,實現外部知識獲取并向集團內部共享和傳導,進而推動技術突破下的創新成效增長,提升企業高質量創新發展的效率。因此,可以推測,在混改促進國企OFDI 技術尋求戰略傾向的情境下,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可以在混改和國企高質量創新發展之間發揮樞紐及傳導的作用。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3:混改可通過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樞紐傳導機制來促進OFDI 國企的高質量創新。
基于上述分析,依據混改促進國企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及高質量創新發展的可得路徑,嘗試構建如圖1 所示的兩階段理論概念模型。第一階段是混改影響國企OFDI 階段(out),即混改政策沖擊、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對國企OFDI 決策及技術尋求戰略的影響;第二階段是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及創新轉化階段(in),即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及創新轉化的作用。因此,本研究在影響“out”階段,基于國企改革理論和公司治理理論,研究混改政策影響以及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的監督制衡機制;在促進“in”階段,基于企業國際化理論和逆向技術溢出理論,考察OFDI 逆向技術溢出促進國企高質量創新的樞紐傳遞作用。

圖1 混改促進國企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及高質量創新發展的兩階段理論概念模型
選取滬深兩市工業企業全庫中OFDI 的國企作為研究對象,有關數據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根據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 年修訂),考慮到我國混改分類改革部署的特色,自然壟斷類、關系國家安全類以及提供重要公共產品類的國企在成本函數、承擔國家使命等方面與一般工業類企業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剔除了上述各類的混改國企樣本,最終篩選出2003—2019 年重點投資于發達國家的4 102 個國企樣本。此外,人工收集上述樣本公司年報披露的股東性質、股東持股、委派董事與高管等數據,并利用國家知識產權局的《中國專利全文數據庫》對專利數據進行補充。
根據現有相關研究,采用基于自然實驗的雙重差分法對H1進行驗證。由于混改在各地推進的時間不一致,不同企業實施混改的時間也不一樣,考慮到2013 年至今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促成國企混改的加速深化時期,亦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OFDI 的跨越發展期[21],因此,參照余明桂等[22]、陳林[23]的觀測期法,將在2013 年伊始改革時間不一致的實驗組樣本組合為實驗時間近似一致的自然實驗樣本。此外,將整個研究期間分為3 個區間,以 2013—2014 年為本次公共政策實驗的觀測期,2003—2012 年是混改前的階段,2015—2019 年是混改后的階段,以此對比實驗組與對照組的組間及混改前后的績效差異。
為了檢驗H1,首先,確保所選擇的國企樣本均是OFDI 企業;其次,相比對照組中未經混改的OFDI 國企,實驗組中的國企樣本需要在OFDI 之前均已實施了混改。據此,設計如下雙重差分模型:
分組與時間差分變量取值如下:
(1)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MIX_D)。考慮到我國特色的國企治理結構以及董事成員在公司治理中的重要影響,參考蔡貴龍等[15]的研究,用民營和外資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作為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的典型測度指標,以民營和外資股東委派董事人數占董事會人數的比例進行衡量。
(2)OFDI 逆向技術溢出(SRD)。目前學術界主要依據Potterie 等[24]的LP 模型原理來考察OFDI 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因此利用國外研發資本溢出衡量地區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參考尹東東[25]等的研究,以研發資本溢出作為地區層OFDI雙環流技術互溢的基礎代理指標,表達形式如下:
其次,考慮到個體層通過OFDI 獲得的國外研發資本溢出難以借助相關數據庫直接衡量,因此按照同類研究慣例,根據LP 模型原理,在式(5)的基礎上加入各樣本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額的權重,得到個體層通過OFDI 獲得的國外研發資本溢出作為全樣本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基礎代理指標。
關于國外研發資本存量的測量,參照了Goto等[26]及吳延兵[27]的方法,采用永續盤存法核算,即當期的研發資本存量等于滯后1 期的研發支出現值與滯后1 期的研發資本存量之和。則,東道國j在t時期的研發資本存量的表達形式如下:
根據吳延兵[27]的研究,在假定研發資本存量的增長率等于研發經費增長率的情況下,j國基期研發資本存量可用式(8)估計:
設定的控制變量及其測度方法具體見表1。

表1 控制變量定義及計算方法
利用雙重差分模型來驗證H1,結果表明(見表2),在1%顯著性水平上混改正向預測了OFDI 國企創新。進一步,考慮到行業、國家和個體的潛在趨勢變化可能會產生遺漏變量偏誤,逐步增加了行業、國家、個體的時間趨勢效應后發現,各系數估計值和符號均保持一致,交互項DID 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相比未經混改的OFDI國企,混改帶來的各類非國有股東的互補性資源以及治理結構的優化增加了混改之后國企OFDI 技術尋求戰略及其獲取逆向技術溢出的傾向,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混改后OFDI 國企的高質量創新,而且這種高質量創新水平的促進效應平均達到了約85%~90%,這明確了混合所有制改革對“走出去”國企高質量創新的顯著政策效應。據此,H1得到驗證。

表2 研究假設的基準回歸檢驗結果
4.2.1 平行趨勢檢驗
借鑒Liu 等[30]的方法,構建式(9)對處理組和對照組的變化趨勢進行考察。
檢驗結果如圖2 所示,2011—2014 年交互項系數均不顯著,置信區間在0 上下波動,這表明處理組和對照組在實施混改政策之前差異不明顯,滿足平行趨勢的假設前提。考慮到混改政策沖擊效應存在一定程度的滯后性,作為實際處理組的2015—2019 年交互項系數均顯著為正,即相對于對照組的不顯著,處理組的創新績效均顯著提高。由此可見,平行趨勢假設得到驗證。

圖2 混改對樣本企業影響作用的平行趨勢檢驗結果
4.2.2 安慰劑檢驗
為了排除估計結果受到遺漏變量和隨機因素等影響,借鑒Ferrara 等[31]的方法驗證當DID 的取值隨機時對ln pat 的處理效應不存在。在雙重差分模型中加入個體時間效應進行估計,其中DID 系數估計值的表達式如下:

圖3 混改對樣本企業影響作用的安慰劑檢驗結果
4.2.3 傾向得分匹配(PSM)檢驗
采用卡尺匹配和核匹配兩種傾向得分匹配方法,通過給處理組的樣本匹配對照組,使得處理組和對照組在混改政策前盡可能沒有顯著差異,以避免樣本自選擇偏誤可能帶來的內生性問題,然后,在匹配后樣本基礎上,利用雙重差分法驗證混改影響的效果。表3 中的估計結果表明,在各種模型設計下,兩種匹配方法的估計系數、顯著水平和符號與上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因此,本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表3 樣本匹配的PSM-DID 檢驗結果
4.2.4 內生性檢驗
為了避免反向因果以及可能存在的遺漏變量等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借鑒趙斌斌[32]等的研究,選取當地政府財政支出占比(Expenditure)、是否位于西部地區(Location)作為工具變量,以Expenditure表示國企OFDI 前所在地區財政支出與該地區生產總值的占比,Location 則是借鑒尹東東等[25]的做法。區分企業所在地是否屬于西部地區原因在于:較高的財政支出水平意味著地方政府較大的影響力,這種政策變量一般不會直接影響國企創新,但會借助當地政府較強的混改政策推行力度間接影響國企創新活動。相對于東部地區,我國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和市場化水平相對較低,影響到當地政府推行混改的社會基礎以及國企接受非國有股東參與合作的積極性,混改推行力度可能有所弱化,并間接影響了國企創新活動。這滿足了工具變量相關性和外生性的條件。表4 的檢驗結果表明:在第一階段回歸中,Expenditure 與DID 顯著正相關,Location 與DID 顯著負相關,滿足了如上推理的相關性條件;第二階段使用第一階段回歸得到的混改預測值DID_HAT 進行回歸,相比未經混改的OFDI 國企,DID_HAT 對ln pat 有顯著正向影響。此外,KP rk 的LM 統計量P<0.001,表明工具變量可識別;KP rk 的Wald F 統計量大于Stock-Yogo 弱識別檢驗10%水平上的臨界值,且第一階段F值大于10,表明不存在弱識別問題;Sargan-Hansen 檢驗的P值均大于0.1,表明不存在過度識別問題。以上結果均表明所選的兩個工具變量合理。另外,通過 OLS 回歸與工具變量法回歸之間 Hausman 統計量的檢驗發現,不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來的回歸,沒有顯著的內生問題導致估計偏誤的原假設,即原 OLS 回歸穩健可靠。因此,后面相關檢驗仍采用基于OLS 的回歸分析。

表4 樣本內生性的工具變量法檢驗結果
基于H2,從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OFDI逆向技術溢出兩方面來探究混改對隨后OFDI 國企高質量創新的正向促進機制,建立如下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式(11)~(13)中,MIX_D 和SRDe 分別表示中介變量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和OFDI 逆向技術溢出。
回歸結果表明(見表5):MIX_D 作為被解釋變量時,DID 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混改能夠顯著促進國企的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ln pat作為被解釋變量時,分別增加中介變量MIX_D 和SRDe 之后,MIX_D、SRDe 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均相比基礎回歸中的DID 估計系數(見表2)符號不變、大小卻有所下降,意味著混改可以通過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監督制衡機制和OFDI 逆向技術溢出樞紐傳導機制促進國企高質量創新;SRDe 作為被解釋變量時,DID 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混改能夠顯著促進國企的OFDI 逆向技術溢出。此外,將MIX_D 和SRDe 同時加入模型發現上述結論仍成立,與以上基礎回歸結果相比,DID 的估計系數仍然顯著但其值進一步下降,這表明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的監督制衡、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樞紐傳遞是混改影響OFDI 國企高質量創新的兩個承前啟后渠道。

表5 混改對樣本國企影響機制檢驗結果
為了穩健起見,采用Sobel 法和Bootstrap 法進一步驗證,結果表明兩個中介效應的Z統計量(SobelZ=2.93***、SobelZ=2.83***)均顯著,而且DID 對ln pat 的直接作用以及MIX_D 和SRDe 的中介作用的bootstrap 的95%置信區間上、下限均不包含0(見表6),H2和H3得到驗證和進一步解釋。

表6 混改對樣本國企影響作用的中介效應Bootstrap 檢驗結果
在混改促進國企技術尋求戰略背景下,企業所在東道國特征對混改后OFDI 國企的創新成效必然產生差異影響。首先,技術差距理論認為技術勢差是影響國際技術轉移和擴散的重要權變因素[33]。從技術勢差驅動的視角來看,混改對OFDI 國企創新績效的影響會因東道國與母國本地的不同技術差距而存在差異,技術勢差越大,東道國企業提供的技術示范和模仿空間越大,決定了企業由此會獲得多大程度的溢出效果。其次,東道國治理水平被認為是對外投資區位選擇及企業創新環境影響的另一重要情境因素,即政府治理水平較高的國家,其政策發展越有可預期性,且政府部門領導人員清廉與尋租和交易成本越低越有利于OFDI 國企進行多樣化學習并獲取技術溢出。為了進一步探討東道國特征的異質性影響,參考李梅等[34]的研究思路,利用世界銀行世界發展指數數據庫中高技術產品出口額占總出口額比重的東道國與中國差值來衡量兩國的技術差距,并選取世界銀行公司治理數據庫的全球治理指數在政府效能、監管質量、腐敗控制等6 個維度的得分均值來衡量東道國治理水平。回歸結果顯示(見表7),相比低技術差距的情境,高技術差距情境下DID 系數皆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相比低東道國治理水平的情境,高東道國治理水平情境下DID 系數顯著且其值增大;而且,組間系數比較檢驗皆在1%水平上顯著成立。這表明,相比較小的東道國技術差距和治理水平,混改后OFDI 國企所投資東道國的技術和治理水平越強,越有利于企業對國外研發資本的獲取、先進技術的吸收和轉化,這支持了混改對企業高質量創新促進作用受到企業所投資東道國特征異質性的影響。

表7 樣本國企中兩國技術差距和東道國治理水平異質性分析結果
國際化視角的吸收能力理論認為跨國企業的吸收能力會在國際化過程中延伸,其中吸收能力是指跨國企業在國際范圍內評估、吸取和利用外部知識的能力[35]。因此,吸收能力是一個貫穿國企OFDI逆向技術溢出及創新增長過程不可或缺的協同要素,吸收能力較強的國企能夠快速和準確地評估國外的先進技術和知識資源,提升它們對外部新知識獲取和轉化的能力。為了探討企業吸收能力的異質性影響,參照當前吸收能力的兩種主要測度指標,如成力為等[36]、Liu 等[37]的研究,分別以研發經費占主營業務收入比例、研發人員占員工總數比例作為衡量指標。回歸結果如表8 所示,基于研發經費占主營業務收入比例的吸收能力測度中,相比低吸收能力的情境,高吸收能力情境下DID 系數顯著且其值增大;基于研發人員占員工總數比例的吸收能力測度中,相比低吸收能力的情境,高吸收能力情境下的DID 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且組間系數比較檢驗皆在1%水平上顯著成立。這表明,相比較弱的吸收能力,混改后OFDI 國企的吸收能力越強,越有利于企業對國外研發資本的獲取、先進技術的吸收和轉化,這支持了混改對企業高質量創新的促進作用受到企業吸收能力異質性的影響的觀點。

表8 樣本國企吸收能力異質性分析結果
通過運用雙重差分和工具變量等方法,本研究實證分析混改對OFDI 國企高質量創新的影響,以及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和OFDI 逆向技術溢出在其中的影響機制,結果發現:(1)相比未經混改的OFDI 國企,混改對OFDI 國企的高質量創新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2)在較大的兩國技術差距、東道國治理水平和企業吸收能力情境下,混改對OFDI國企高質量創新的促進作用顯著增強;(3)混改主要通過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OFDI 逆向技術溢出來促進國企的高質量創新。
基于上述結論,得到以下啟示及建議:(1)強化混改推動國企外循環賦能的創新發展動力。國企在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正扮演著領航者和搭橋者的雙重角色,前者憑借創新優勢引領國內經濟實現創新驅動發展,后者綜合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同時實現國內資源在國際市場循環暢通,因此,在混改促進國企技術尋求戰略的背景下,混改后國企可以借力所有制改革及治理機制優化,充分利用民營股東創新的鮮明本性,積極發揮外資股東的國際化經驗、信息優勢和專業能力,在更加開放的格局中主動整合稀缺性和互補性的創新資源,從而在更高水平的外循環中創新賦能,在提升自身高質量創新能力的同時促成可持續性的引領作用和發展動力。(2)發揮非國有股東委派董事多樣性、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監督制衡和樞紐傳遞機制作用。混改后國企應借力深化加速期的混改政策,因勢利導地實施產權改革及高層治理結構變革,積極利用民營和外資股東的股權深度融合及其委派董事多樣性促成的有效制衡,促使高層治理結構優化及創新決策質量提升,增強企業通過OFDI 技術尋求型戰略實現高質量創新發展的意愿和能級;進一步地,充分利用上述兩種重要渠道,促進外部知識與技術的有效吸收與內化,從而推動企業高質量創新發展。(3)開發東道國區位“因勢”和企業吸收能力“利器”的協同功效。為了配合混改促進國企實施OFDI 技術尋求戰略,發揮OFDI 逆向技術溢出的樞紐傳導機制,一方面,混改后國企可以充分利用東道國技術勢差和治理環境的樞紐及支撐作用,因勢利導地評價與定位哪些東道國可以支持其現有技術軌道發展的接續或遷移,變技術勢差為趕超動力,借治理環境降交易成本,加大對產業鏈高端稀缺技術和價值鏈互補性知識的吸收及轉化;另一方面,吸收能力作為一個貫穿混改后國企OFDI 逆向技術溢出及創新增長過程不可或缺的協同要素,企業需要持續營造吸收能力的核心能力功效,努力借助非國有股權深度融合下異質性信息和互補性知識的分享和交流,激發企業在國際范圍內評估、吸取和利用新知識的動態能力增長,努力將東道國稀缺性創新資源和產業前沿技術不斷轉化為內部的創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