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美薇,畢亞娜
(1.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北京 100007;2.深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廣東深圳 518061)
2000 至2021 年,日本諾貝爾獎獲得者多達28位,幾近完成日本在第2 期《科學技術基本計劃》中提出的于21 世紀前50 年獲得30 個諾貝爾自然科學獎的目標。但日本各界卻對日本科研發展表現出越來越多的擔憂。日本前首相菅義偉曾指出,近20年研究能力的持續低迷已是影響日本國家未來的嚴重事態[1]。2018 年,日本科技政策研究所發布的《科學技術指標》首次指出日本科研實力下滑,東京工業大學名譽教授大隅良典、小松制作所會長野路國夫等認為從數據看,日本科研發展滯緩,甚至出現了大幅下滑[2];伊神正貫[3]基于日本科技學術政策研究所的調查報告分析了日本科研發展停滯的表現及原因;京都大學教授山口榮一[4]提出,企業忽視基礎研究以及支持企業風險投資的政策失敗是導致日本科學研究、科技產業發展滯緩的重要原因;鈴鹿醫療科學大學校長豐田長康[5]則指出,以“選擇與集中”為特征的科研政策導致資金集中于大公司與重點高校,大部分高校運營資金缺乏,由此導致了日本科研發展的滯緩。與此同時,日本媒體也紛紛刊登評論文章,指出日本科學研究發展低迷的現狀:2018 年12 月,《鉆石周刊》出版了“日本再也無法獲得諾貝爾獎——科學技術立國的危機”特輯;2020 年3 月之后,《每日新聞》連載以“虛幻的科學技術立國”為題的評論文章,探討了以“選擇與集中”為特征的新自由主義政策以及政府干預對日本科研發展的負面影響;2021 年8 月,《日本經濟新聞》[6]報道稱,日本在科技論文的影響及評價指標方面大幅下滑,被印度趕超,由于日本的研發資金和研究人員數量發展較為低迷,研發的長期停滯恐難以轉變。
日本科研發展滯緩也引起了世界關注。《自然》期刊在2016 至2019 年連續發行關于日本科學研究的特刊《日本自然指數》(以下簡稱《指數》)。盡管《指數2016》已提出日本作為高質量研究的頂級生產國的地位正受到挑戰,但肯定了日本政府對科技、創新的規劃圖景以及日本機構加強合作研究的工作[7];《指數2017》則直接指出日本作為頂尖的科研強國,其科研產出在過去10 年中始終停滯不前[8]。之后,《指數2019》指出日本正在尋求通過與他國合作阻止科研發展下滑,資助特定機構促進其海外合作等戰略舉措開始取得成效,但要整體阻止科研產出下滑仍存在較大困難[9]。相較而言,中國學者對日本科研發展側重于中微觀層面的研究,傾向于對大學改革、科研經費制度等內容的分析,從宏觀層面探討日本科研發展的文獻相對較少,僅有施用海等的少數幾篇,不僅缺乏對當前發展形勢的跟蹤研究,而且更側重梳理日本科研發展優勢,對其發展困境及破解思路的關注較低。
由于科研相關的內容十分豐富,涉及研究人才、經費投入、知識產出等,日本在這些環節均面臨一些難題,但是,日本國內專家學者認為日本科研發展陷入困境的最直接表現為知識產出方面的停滯。鑒于論文相關指標是反映科研產出最直觀、有效、可獲得性較高的指標,因此本研究沿用以往研究慣例,重點基于論文指標探討日本科研發展困境的表現。
按照日本科技學術政策研究所制定的《科學技術指標2022》的檢索方法,重點關注自然科學領域的論文發表,將文獻類型設定為“ARTICLE”與“REVIEW”,對Web of Science 中 的SCIEXPANDED 數據庫進行檢索,將檢索的國家設置為“CU=Japan”,截至2022 年7 月16 日檢索到符合設定的時間與文獻類型的論文共計2 763 949 篇。對InCites 的數據集進行檢索,即包括自然科學、人文社科等領域文獻,文獻類型同樣設定為“ARTICLE”與“REVIEW”,根據其于2022 年6 月28 日的更新情況,1980 年1 月1 日至2022 年7 月16 日,日本共發表論文2 707 605 篇。基于Web of Science、InCites 數據庫的檢索(如圖1、圖2 所示),21 世紀以來,每年日本論文發表總量及被引次數排名前1%論文、前10%論文、高被引論文等高質量論文數量均持續增多,論文總量的年增長率由慢轉快,而高質量論文數量的增速保持穩定。

圖1 日本論文發表總量的變化

圖2 日本高質量論文發表數量的變化
但從國際比較看,日本論文產出的數量與質量均不樂觀。從全領域來看,日本論文產出的國際占比與排名均大幅下滑。根據《科學技術指標2022》,20 世紀90 年代后半期以來,隨著中國發表論文數量迅速增多,美日英德等國家論文的發表數量占世界科研論文發表總數的比例呈下滑趨勢,1998 至2000年、2008 至2010 年、2018 至2020 年日本發表論文數量平均值的國際排名持續下滑,國際排名從世界第2 位下滑至第5 位,居于中美德印之后,國際占比也從9.8%降至5%左右[10]。另外,1998 至2000年、2008 至2010 年、2018 至2020 年日本發表的被引次數排名前1%的論文數量平均值,分別為第5、第10、第12 位,國際占比從5.9%降至5.1%;而日本被引次數排名前10%的論文數量平均值分別為世界第4、第7 及第12 位,國際占比從7.3%降至4.0%。由此可見,日本高質量論文發表數量的國際占比與排名更不樂觀。第二,從分領域來看(如表1 所示),日本在主要領域的論文總量與高質量論文數量的國際排名均出現不同程度下滑。1997至1999年,在化學、物理學、材料科學、工學等領域,日本總論文與高質量論文數量均在世界前5 位,但2017 至2019 年,其在這些領域的國際排名明顯下滑,特別是工學領域,日本論文數量的國際占比僅為3%左右,高質量論文數量的國際占比僅為2%左右。盡管近年日本在臨床醫學、基礎生命科學領域發表的論文數量快速增多,但其國際排名依然下滑,高質量論文數量的國際排名更是下滑明顯。

表1 日本在主要研究領域論文發表數量的國際排名變化
根據伊神正貫的相關方法,參考《科學地圖》研究報告可以發現,日本在熱門研究領域及容易產生顛覆性技術的小島型研究領域的參與度下滑,未來日本的科研創新力及科研領域多樣性發展或不理想。
日本科技學術政策研究所自2003 年起開始《科學地圖》的編撰工作,基于此前6 年發表的論文數據,計量分析22 個研究大類中被引用數量排名前1%的論文,確定世界熱門研究領域,分析日本及部分國家的參與情況。從日本占世界總熱門研究領域數量的比例來看,日本參與的研究領域數量自《科學地圖2008》以來基本停滯不前,在《科學地圖2014》至《科學地圖2016》統計年間增加了25 個研究領域,但《科學地圖2018》又減少了25 個研究領域。《科學地圖2018》顯示,在總計902 個熱門研究領域中,日本參與了274 個。其中,日本在分子生物學與遺傳學、物理學等領域的參與度較高,但在農業科學、經濟與經營學、一般社會科學等領域的參與度非常低,在10 個材料科學學科的世界熱門研究領域中僅參與了1 個。依據《科學地圖2002》到《科學地圖2018》的統計,日本在參與熱門研究領域的數量方面不僅落后于美國,而且逐漸大幅落后于英國、德國與中國[11]。
此外,《科學地圖2012》首創了“Sci-Geo”圖分析國家參與某研究領域的時間持續性及研究領域間的關聯性強弱,以整體把握代表性國家及地區的技術發展情況。“Sci-Geo”圖的橫軸表示某一研究領域的持續性,即在之前的《科學地圖》中是否出現過,縱軸表示該研究領域與其他研究領域關聯性的強弱。“Sci-Geo”圖將研究領域分為:半島型(強關聯,無延續)、大陸型(強關聯,有延續)、島型(弱關聯,有延續)以及小島型(弱關聯,無延續)。大陸型研究領域即在過去的《科學地圖》中也存在,有時間上的延續性,與其他研究領域的關聯性強。通常大陸型研究領域占比最高,已形成較成熟的研究規模及較強競爭性,在之后的研究中也會持續存在。小島型研究領域可能帶來突破性、顛覆性技術的產生,對研究領域多樣化的作用更為明顯[12]。如圖3、圖4 所示,從《科學地圖2004》至《科學地圖2018》,日本的半島型與小島型研究領域的數量與占比下滑,而大陸型與島型研究領域的數量與占比相對增加,這一定程度說明,日本在部分小島型、半島型領域的研究更加成熟與持續,推動其向大陸型、島型研究領域轉變,日本參與某一研究領域的持續性得到有效推進。但日本在可能產生突破性或顛覆性技術的小島型領域的參與度有所降低,可能導致日本在未來引領世界前沿科學研究的可能性下降,研究領域的多樣性發展也將受到負面影響。對于美國、英國、德國來說,這4 類研究領域占比的變化不明顯,始終是小島型或島型研究領域數量占比最多,中國也由過去的大陸型占比最高向當前小島型研究領域數量更多過渡;而日本過去研究領域占比結構與英國、德國類似,之后轉變為大陸型研究領域數量占比最高,集中在具有規模、備受國際關注的大陸型研究領域也意味著日本將面臨來自各國更加激烈的研發競爭。

圖3 根據“Sci-Geo”圖分類的日本參與的研究領域數量變化
隨著知識生產的跨國流動愈加活躍,國家間科學研究合作關系愈加緊密,國際合作論文數量大幅增加。如圖5 所示,21 世紀以來,日本國際合作論文數量與占比均持續增加,2021 年日本的國際合作論文數量達到3.75 萬篇,國際合作論文發表占比提升至36.56%,超過其國內合作論文比例,成為拉動日本論文數量增多的主要動力。分領域來看,21 世紀以來,日本在各領域的國際合作論文數量基本震蕩增加,特別是在環境科學與地球科學、物理學、材料科學、工程學等領域均在40%以上,而在臨床醫學、化學等領域,日本的國際合作論文百分比較低,在20%左右。與其他科研大國相比,盡管日本的國際合作論文百分比不斷提升,但國際合作論文數量已被中國、印度等國家趕超,且日本的國際合作論文數量始終少于美英德法等科研強國,其國際合作論文百分比也與美國(44.05%)、英國(69.93%)、德國(61.24%)及法國(65.64%)存在較大差距。
同時,日本作為論文合作對象國的存在感不斷弱化。如表2 所示,2007 至2009 年及2017 至2019年兩個時間段,日本在美英德中等科研大國的國際論文合作對象中排名均下滑。2007 至2009 年,在主要科研大國的前10 位國際合作論文對象國中,日本排在中國、韓國的第2 位,印度的第4 位、美國的第6 位、法國的第10 位,但2017 至2019 年,日本在主要科研大國的國際合作論文對象中的排名已下滑至中國的第6 位、韓國的第3 位、美國的第8 位、印度的第9 位以及法國的第10 位之后,日本與這些國家合作的論文數量占這些國家國際合作論文數量的比例也同時下降,而在與中國、韓國的國際合作論文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從分領域來看,日本在科研大國的國際合作論文中的存在感也不同程度地減弱。21 世紀初,中國國際合作論文中15%以上是與日本合作,其中在材料科學、物理學、化學等領域約有1/5 的中國國際合作論文有日本機構的參與,但2017 至2019 年,在中國的國際合作論文中,日本參與論文占比為6.5%,僅在物理學領域超過10%。與之相對,中國在日本科研合作中的存在感卻更加凸顯,在化學、材料科學、計算機與數學、工程學等領域,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日本論文合作最多的國家[13]。

表2 日本在部分科研大國的論文合作對象國中的排名變化 單位:位
近年來,日本科研發展減速是多方面因素合力的作用。人才、時間和經費是確保科研產出的最根本要素,但是,日本面臨科研人才儲備不足、研究人員自主科研時間受擠壓及經費不足等問題,直接限制日本科研產出的數量與質量;與此同時,21 世紀以來,日本持續推進“選擇與集中型”科技政策,其產生的副作用不僅影響日本的科研產出,而且影響研究的多樣化發展。另外,日本固有的部分社會傳統也阻礙日本科研生產力及創新力的提升。而在國際合作層面,日本研究的內向化導致其構建共同研究網絡和參與國際的“智力循環”不足,大學及企業對外科研合作可能愈加謹慎。
科研人才、時間投入和研發資金是確保科研產出的基本要素,但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和大學法人改革等因素的綜合影響,日本出現了諸多制約其科研產出的不利因素。
首先,研究人員數量增速放緩。20 世紀70 年代至21 世紀初,日本研究人員數量位居世界第二,每萬人口和每萬勞動力的研究人員數量基本居于世界首位。21 世紀以來,日本研究人員數量增速放緩,大學研究人員數量1970 年為9.94 萬人,2000年增至25.90 萬人,年均增長率約3.28%,但2001至2021 年平均增長率僅為0.68%,部分年份甚至出現了負增長[14]。盡管日本研究人員數量仍居世界第三位,2021 年約為95.2 萬人,但與前兩位中國的220 多萬人、美國的150 多萬人存在較大差距[10],相較于中美英德等科研大國,其研究人員數量的增幅較小、增速也較慢。此外,青年科研人員比例下降,全職教師的平均年齡增加。青年科研人員是日本論文產出的中堅力量,其在全球排名前1%的高被引論文中第一作者比率約為39%,在自然科學領域這一比率高達51%。根據2013 年的統計數據,日本在各領域排名前10%的高被引文章中,超半數作者的年齡在40 歲以下[15]。但隨著穩定科研崗位競爭難度提升,研究生、博士后人才對職業生涯的不確定性擔憂情緒加劇,大批青年人才不再選擇進入科研領域工作。日本文部科學省科學技術·學術政策研究所[16-17]統計數據顯示,碩士、博士、博士后的入學人數分別于2010 年、2003 年、2008 年進入震蕩減少階段。2013 至2019 年,日本18 所重點大學中39 歲以下青年全職教師比例下降了12%[18],40歲以下大學教師比例也從1992 年的31.3%下滑至2019 年的22.1%,而50 歲以上的人數比例從1992年的39.2%上升到2019 年的47.8%,教師平均年齡達到49.4 歲[19]。高齡教師不僅面臨科研創新能力下滑與知識教授滯后等挑戰,其退休時間延長也使青年科研人員的雇傭需求受到抑制,擠占青年科研人員的晉升空間[20]。
其次,科研時間與經費不足。大學研究人員全時當量與論文發表數量緊密相關,研究人員數量(全時當量,FTE)增長停滯是導致日本科研競爭力發展趨弱的重要原因[5]。大學研究人員既包括專職從事研究活動的研究人員,也包括同時承擔教育與研究的研究人員,大學研究人員全時當量是考慮了實際研究時間的計算。例如,如果研究人員將1 年中工作時間的60%用于研究活動,則研究人員數量計算為0.6。根據《大學等全時當量的換算數據調查》,2018 年日本科研人員從事研究活動的時間降至32.9%,相較于2002 年減少13.6%,成為實施調查以來的最低值,而其在社會服務中與研究相關的活動比重并未出現增長趨勢。在2019 年的一項調查中,在各種制約要素中,認為“研究時間不足”阻礙研究活動的被調查者比例最高,約占76.4%[21]。2004 年日本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后,競爭性研究經費占比增加,申請材料的準備與審批擠占了研究人員更多的科研時間。此外,21 世紀10 年代后,日本研發經費支出的增速放緩。1981 至2008 年,日本研發經費總額與其生產總值比值震蕩提升基本保持世界第一,但之后日本的這一比值增速遠遠落后于中韓[16]。從政府對科技經費的支持來看,按照科技相關預算/(一般會計支出+特別會計支出-兩者交叉部分)×100%的計算方式,自20 世紀70 年代以來,政府預算中科技經費所占比例趨于下降[22]。隨著日本社會保障費和防衛費等屢創新高,文教與科學振興費進一步減少,2022 年度降至5.3 901 萬億日元[23]。從研發經費增速來看,20 世紀八九十年代,日本的大學研發經費總額快速增加,位居世界第二位,但21 世紀之后其增速明顯放緩。其中,分析經過購買力平價換算的OECD 統計值,近年來日本的大學研發費用總額甚至趨于減少,世界排名滑落至第4 位[16]。
20 世紀90 年代以來,日本循序推進“選擇與集中”型科技政策,但隨著政策推進,其負面效果也逐漸凸顯,被諸多專業人士視為導致日本科研發展減速的重要原因。“選擇與集中”最初是指一種企業經營管理理念,即選擇特定的領域將人力資源、資金等集中投入以達到高效率增長,在20 世紀80年代由美國通用電氣(GE)首席執行官杰克·韋爾奇(Jack Welch)所倡導與采用的,與其相反的是“多元化經營”。
首先,“選擇與集中”型科技政策強化競爭性研究資金制度建設,使科研人員面臨更大的經費壓力。1996 年日本在《科學技術基本計劃》中首次引入“競爭性研究資金”概念,強調研究資源來源的多元化。其后,日本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進一步強化了競爭性資金制度,政府以每年1%的比例降低撥付給國立大學的運營費補助金,提高競爭性經費的撥款份額。這一改革促進了大學經費來源的多樣化,同步提升了大學和企業開展原始科技創新的能力,但也使大學教職工面臨更大的經費壓力。文部科學省的報告指出,日本研究經費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持續削減基礎經費,使基于基礎經費與競爭性經費支持的大學教育與研究的“雙支持體系”陷入困境[24]。問卷調查顯示,被調查教師中認為“基礎研究經費不足”的比例最高,認為“競爭性經費、外部研究資金獲得困難”的占比居第二,高達56.1%的教師認為“研究經費不足”制約研究活動[21]。
其次,影響科研發展的均衡性與多元化。“選擇與集中”型科技政策的推進導致科研資源與經費向實力強大的國立大學聚集。以舊帝國大學為首的第一梯隊因具有一流的科研資源與良好的研究實績,可以通過廣泛的競爭性資金彌補常規經費的減少,但常規經費的削減直接沖擊了地方大學的運營和研究,使其陷入研究成果減少、獲取競爭性資金能力降低的惡性循環。2020 年,占據競爭資金核心的科學研究費補助金,60%以上被分配給了國立大學[25]。研究人員為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往往集中于實力較強的大學,降低了其向地方性大學等流動的可能[24]。而且,由于申請競爭性研究資金依靠成果積累,同一大學不同領域的研究人員產出成果的速度不同,這也使其申請到競爭性資金的難度存在差別,進一步導致不同學科的發展差距。此外,由于21 世紀以來日本科技政策逐漸被納入重視生產率的經濟政策之中,日本制定機構綜合科學技術創新會議(CSTI)也由以學術界人員為主轉變為以產業界人員為主[26],這在一定程度上引導科技資源向應用研究傾斜而忽視了基礎研究。競爭性資金制度的強化使科研人員為迅速提升業績,更傾向選擇短期內可預見產生成果的研究主題,對于未受到關注的突破性研究的探索意愿減弱,“短期性”特點也使日本科研機構難以長期穩定地推進研究計劃、建立研究體制和基礎設施建設。
部分傳統社會習慣以及研究內向化、保守化傾向等,也不利于日本科研競爭力的提升。
首先,年功序列、男外女內等傳統社會習慣不利于科技人才流動與成長。年功序列制導致青年人才待遇偏低且缺乏話語權。以大數據科學為代表的高級計算機人才在選擇職業時傾向于超越國界限制,選擇待遇高、有趣且能實現自身價值的企業[27],但與中美等國相比,日本相關企業提供的薪資存在一定差距[28]。盡管近年來日本企業招聘博士人才的數量增加,但在其研究崗位中博士人才占比不高,新招聘的博士也可能被安排進入行政等部門工作。另一方面,日本傳統的家庭分工模式阻礙女性科研人員成長。21 世紀以來,日本女性研究者數量持續增加,2020 年度達到16.63 萬人,但其占全體研究者的比例僅為17.5%,在OECD 成員國中處于最低水平,美英等科研強國的這一比例通常在30%以上[29]。多數女性研究者認為“家庭與事業難以兼顧”“育兒期后很難重返工作崗位”。盡管日本已在“特別研究員事業”中支持因分娩或育兒中斷后返回研究的人員,但2021 年這方面的預算僅為9.3 億日元,僅有1/4 的申請人可以享受到相應的制度福利[30]。
其次,研究內向化、保守化或限制日本國際科研合作。盡管日本不斷出臺政策支持人才赴海外交流,但其青年人才海外交流的意向并不積極[31],且交流時限較短,難以在海外建立穩定的科研合作關系。21 世紀以來,日本向海外派遣的短期研究者人數趨于增加,但中長期項目研究者人數在2000至2007 年呈減少趨勢,2008 年以后基本維持在4 000~5 000 人左右,日本接收的中長期項目的海外研究者人數也維持在每年12 000~15 000 人之間[32]。新冠疫情暴發后,日本向海外派出研究者和接收海外研究者的人數明顯減少[33]。在各國爭搶人才的背景下,日本的人才吸引力也并不強。根據2019 年OECD 發布的人才吸引力指數,日本對高學歷人才、國際學生的吸引力指數分列第25、24 位,低于所統計的發達國家平均水平[34],日本國內研究人員“走出去”及國外高學歷人才“引進來”均不樂觀。此外,近年來為防范技術外流,日本通過修訂《外匯外貿法》及配套法令不斷強化出口管制,針對重點科研機構,日本政府以“輕重結合”“預防為先”為原則,要求研究人員等遵守《外匯外貿法》安全貿易管理規定[35]。2008 年,經濟產業省制定了《有關安全保障貿易敏感技術管理指南(大學、研究機構用)》,明確指出科研機構在技術提供及貨物出口方面須履行的審查程序,以及開展學術交流和國際合作等的注意事項。為確保科研機構內部建立完善的管理制度,日本政府每年召開說明會,并派遣專家赴大學等進行實踐指導。此外,日本出臺的《綜合創新戰略》《科技創新基本計劃》等也明確強化對技術外流的防范和對科研機構對外合作的管理。但從技術全球化的客觀現實和科技轉移特性來看,憑借政治力量設置障礙管控技術擴散只能延緩并不能阻礙技術溢出,如果過度管控,對正常研發合作造成不必要干擾,反而不利于科研競爭力的提升。
隨著日本各界對提升科研能力的關注和討論日趨高漲,日本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措施,旨在破除束縛日本科研發展的桎梏,支援建立有利于研究力提升的科研體系,2019 年4 月,日本文部科學省制定了“提升研究力改革2019”計劃;2020 年1 月,日本綜合科技創新會議又在此基礎上制定了“強化研究力·支援年輕學者綜合計劃”。從日本政府制定的相關計劃與文件來看,多次強調增強研究力的關鍵在于人才、資金與環境,施策重點也圍繞這3 個方面部署與實施。
首先,形成良性循環的人才培養機制是日本政府加強青年人才培養的重要措施,主要目的在于增加青年人才學術研究的意愿,緩解研究后備人才不足。一是增強對博士研究生的資金支持,建立多領域、多層級的獎學金制度,減免研究生學費以及活用大學基金等。除各大學設置的內部獎學金外,還包括特別研究員、卓越研究生院項目等文部科學省的支援項目和靈活運用企業等民間團體的外部資金。二是改善博士人才的就業環境。日本政府加強促進年輕研究者在科研機構就業,也為其在產業界等其他領域提供職業選擇,促進人才培養領域的產學合作。日本第6 期《科技創新基本計劃》規定將長期帶薪實習納入博士后期課程中,為企業和大學的青年研究人員創造交流和匹配機制,同時也為應聘公務員和企業的博士提高待遇進行調查和討論[36]。而為及時了解對博士生的雇傭、待遇等情況,日本政府定期實施《博士人才追蹤調查》并發布報告。日本政府針對鼓勵研究生進入博士階段學習的資金支持和政策保障不斷加強,但在少子老齡化加劇、年輕人生活壓力增大的背景下,這一政策的施行效果有待觀察。
其次,促進研究隊伍的國際化。一是加強對本國研究人才的國際化培養。2012 年起日本政府開始對大學的國際化教育進行重點扶持。以“全球化人才培養推進事業”為代表,文部科學省加大對全球化人才的培養力度,著力從課程國際化、教職人員國際化等方面推進大學教育教學國際化改革。此外,日本政府為青年研究者提供多樣海外交流支援,支援青年研究者在海外獲得科研職位成為其施策重點之一。2022 年日本啟動“青年學者進入國際人才循環的新流動模式”項目,支援青年研究者以受雇為首席研究員等形式在海外擔任博士后或特任助教等職務,以進一步拓展研究者的海外研究資源,提升日本科研活動的國際影響[37]。二是吸引外國研究者赴日工作。留學生年齡層小、受教育程度高、社會融入成本低是人才引入的理想對象,2008 年日本政府提出“留學生30 萬人計劃”,計劃至2020 年接收30 萬留學生赴日學習交流,截至2019 年5 月,赴日留學生人數約為31.2 萬[38],提前完成了設定目標。而為促進占比最高的亞洲留學生在日交流與就業,2007—2012 年文部科學省實施了“亞洲人才資金構想”項目,通過校企聯合為亞洲優秀留學生順利進入日企工作提供系統支援。在新冠疫情對全球人員流動帶來消極影響的情況下,依賴信息技術的交流在各領域迅速發展,日本政府與研究界開始反思數字化發展遲滯對學術研究產生的影響,在加強數字化、智能化研究設施打造的同時,支援大學等研究機構通過線上會議等方式維持和強化國際研究網絡。
再次,促進女性研究者的活躍。2006 年起文部科學省設立“支援培養女性研究者模式”“女性研究者研究活動支援事業”等系列項目,在研究環境、錄用、培養等方面對女性參與研究事業給予保障。2011 年日本自然科學領域女性研究者的錄取比例已達到25%,第5 期《科技基本計劃》再次提高了這一目標值,自然科學系為30%、理學系為20%、農學系為30%等。2022 年岸田內閣再次提出將大學中女性研究者的比例從2021 年的副教授26.1%、教授等18.2%,分別提高至2025 年的30%和23%[39]。此外,相應配套政策也在加強。2015 年,日本頒布了《女性活躍推進法》,規定國家、地方公共團體和一般事業主等有推進女性活躍的責任和義務。日本政府制定“多樣性研究環境實現計劃”“平衡工作與育兒支援方針”等措施,鼓勵各機構重新評估工作方法,將研究工作與女性育兒生活相平衡。理化學研究所、名古屋大學等研究機構相繼在研究室或校內建設托兒設施,甚至雇傭專業人員看管幼兒。在一系列支援措施的刺激下,日本女性研究者比重一直呈上升態勢,截至2021 年為止,日本女性研究者數增至16.6 萬人,40 年間增加了6.4 倍[40]。
首先,確保基礎資金與競爭性資金的合理分配。近年,日本政府一直以確立競爭性資金制度為核心采取各種舉措,但發表論文數量和被引用率的國際占比下降,又使各界不得不重新審視增加競爭性資金比重的有效性。2012 年,綜合科學技術會議在報告中首次提到研究經費制度改革問題,指出鑒于日本論文指標下降的現狀,需要重新分析以科研經費為代表的競爭性資金的有效性,綜合驗證競爭性資金的制度設計[41]。這一提議在2013 年版的《科技創新綜合戰略》(以下簡稱《綜合戰略》)中得到了體現,將重建競爭性資金制度作為重點措施。2014 年版《綜合戰略》更為明確地提出從研究資金的分配方面著手研究資金制度的改革,使日本的創新系統有效地發揮作用。作為競爭性資金制度的核心管理機構,2014 年文部科學省在報告中強調基礎科研經費的重要性,并提出進行科研經費改革,在確保基礎研究經費的同時設計競爭性資金的規模和目標,以達到平衡各類大學申請的效果[33]。學界組織也相繼提出建議,指出提高對研究的長期投資效果將使日本的研究力得到強化[42],提出應尋求基礎經費、科研費、戰略競爭性項目研究資金的優化組合[43]。基礎經費與競爭性經費的分配成為日本科技計劃與經費改革的焦點,合理分配競爭性經費、加強保障基礎經費已成為日本學界共識。在第6 期《科技基本計劃》中,各相關省廳明確了改革的具體方向,對基礎研究的長期、穩定的資金保障傾向進一步加強。
其次,強化資金政策引導性和保障性特質。為改善阻礙研究力提升的結構性因素制約,日本政府通過經費傾斜來保障處于困境中的研究者與研究環境。研究者的傾斜重點是青年和女性研究人員。為保證青年人才研究的自主性,2019 年起日本政府對青年研究者提供每年700 萬日元、可長達10 年的支援,以使其可以長期致力于挑戰性研究[44]。此外,日本政府致力促進國立大學制定中長期人事計劃向博士后研究者傾斜分配經費,支援被項目雇傭的青年研究者擴大自發研究活動、促進研究設備的更新和共享等[45]。對女性研究者的資金傾斜集中于支援育兒需求:2003 年,學術振興會在“特別研究員”項目中提出實行因生產和育兒而暫時中斷或延長業務的相關舉措;在研究費補助金方面,保障因育兒中斷研究的女性研究者在一年內再次開始研究[46];2006 至2012 年,文部科學省實施了“構建女性研究者支援模式”項目,以女性研究者工作的大學、科研機構為支持對象,申請成功的機構可在2 年內獲得一億日元以下的資金支持;2011 年文部科學省提出了“女性研究者活動支援”項目,分為一般型和據點型兩類,分別為女性研究者工作的機構和大學實施為期3 年的資金支持,完善支援女性工作者的配套活動和設施。系列項目的推進卓有成效,在“女性研究者活動支援”項目中,一般型項目實施的6年間,女性研究者增加的比例達到33.2%,項目支援單位的增長比例遠高于日本全國平均值[47]。
首先,減少軟性政策和硬性設施對科研活動的干擾。針對資金申請手續繁雜、消耗研究者大量精力等弊病,2020 年日本政府將競爭性資金和其他公募型研究費統一為競爭性研究費,促進申請流程的數字化和快速化;2021 年4 月起,日本政府致力于改善9 個府縣116 項研究費的行政手續[48]。為使研究資金的使用形式更加靈活,2020 年文部科學省開始實施買斷制度(buy out),允許研究者在其所屬機構同意的情況下將研究經費用于研究活動之外。通過這項制度,資金獲得者可在課業壓力與研究活動產生矛盾時,雇傭合同制研究者代理相關課程,保證科研項目時間,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對年輕研究者的活用與培養。
在研究設備方面,日本政府加強對競爭性經費購置設備的官產學共用化引導。獲得資金支持的大學,通過公開經費使用細則等共用設備的內容和成果來達到政策實行和監督效果。對于尖端大型研究設施,政府依據《促進共用特定尖端大型研究設施法》,對產學官利用尖端設施的體系構建和技術開發進行支援,不斷加強對大型同步輻射光源SPring-8、超級計算機“富岳”等尖端設備共用體系的建設。為適應信息技術發展背景下研究數字化、遠程化、智能化特點,日本政府將構建適合時代發展需要的基礎設施視為必要舉措。在新冠疫情暴發后研究活動受限的情況下,共用研究基礎設施的重要性凸顯。日本“綜合革新戰略2020”提出,要靈活運用AI、機器人技術實現實驗自動化和智能化,推進使用網絡遠程操控研究設施并實現分析。日本科技學術政策研究所倡議使用“代理測定”的形式,由專業技術人員代替研究者進行實驗試制和測定[49],以緩解新冠疫情對研究者使用設備的影響。
其次,打造國際化研究環境。為吸引海外人才赴日學習、工作,促進良性國際智力循環,2007 年文部科學省開啟旨在打造以高水平研究人員為核心的“世界頂級研究據點項目”(WPI)。該項目要求研究據點要具備世界最高研究水平、創造融合領域、實現國際研究環境、研究組織改革等條件。為達成這一目標,包含大學校長、諾貝爾獎獲得者、產業界及知名國際學者在內的項目委員會負責據點資格審查和追蹤評價。為克服日本因地緣、文化等因素帶來的研究環境國際化短板,在審定資格中規定,據點研究者中需有30%以上為外籍研究者,所有事務工作和支援體系都以英語為標準語言。截至2021 年共相繼設立14 個據點,為日本發表高質量學術論文、打造國際化研究環境以及促進產學研融合帶來一定積極效果[50]。而為改善國際合作論文數量低、國際引用率低等現象,日本政府加大對第三層級國際合作支援力度。這里的第三層次國際合作是指兩個國家的基金機構協作支持國際共同研究。日本科技振興機構開展了“Topo-Q International Network”“GP-Write”等參與國際尖端研究體系的科技戰略。通過參與國際戰略項目培養年輕人才,并為日本技術向海外推廣創造契機,更重要的是使日本深度參與國際尖端研究領域的規則制定和體系構建中來。
再次,加強“司令塔”功能,強化科技創新管理職能。科技政策管理部門的職能強化是日本中央省廳改革中內閣主導趨勢加強的產物。2001 年,日本中央省廳進行了大規模機構改革,在內閣府中設置了5 個由總理大臣和內閣官房長官作為議長,由相關大臣和有識之士組成的重要政策相關會議,綜合科學技術會議即為其中之一。相較于此前的咨詢和協調職能,綜合科學技術會議的地位、職能范圍都大大提升。安倍內閣第二次執政后,將科技革新作為安倍經濟學的支柱內容之一。2013 年,安倍晉三在施政演說中表示要將日本打造成為全球最適合創新的國家,而綜合科學技術會議就是“司令塔”;6 月安倍內閣正式推出日本再興戰略,提出廢除省廳垂直分配,在經費預算、事務運營、成果評價等方面強化綜合科學技術會議的主導作用,將政策資源集中投入戰略領域[51]。2014 年,根據《內閣府設置法部分修正案》,綜合科學技術會議推動創新活動的職能被強調,改組為綜合科學技術創新會議,制定科技基本計劃、科技經費等業務也從文部科學省移交至內閣府。
而隨著科技創新政策中“司令塔”職能的不斷加強,內閣府內宇宙政策委員會、信息通信政策監等機構與職位競相設立,由此帶來的對科技預算的把控以及對SIP、ImPACT 等研究開發項目的制定,對引導日本科技政策走向,調配、集中資源進行重點領域研發起到了顯著效果[52]。但眾多本部機構在短時間內大批設立,也使機構間信息交換滯后、組織協作不暢、機構職能重復等問題備受詬病,對于內閣行政簡約化、向相關省廳移交權力的呼吁也逐漸出現[53]。
基于Web of Science、InCites 等數據庫的論文相關指標,通過對日本科研發展困境的具體表現、形成原因以及日本政府的政策趨向等進行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21 世紀以來,日本科研競爭力發展陷入困境,主要表現在3 個方面:一是從國際比較看,日本科研產出的數量和質量表現不佳;二是日本在熱門研究領域及小島型研究領域的參與度下滑,或將導致其科研創新力及科研領域多樣性發展不理想;三是日本國際科研合作的存在感減弱,不僅在國際論文合作對象中排名下滑,其國際合作論文數量也已被其他科研大國趕超。
第二,日本科研發展困境受多種因素綜合影響:一是確保科研產出的基本要素不足,包括研究人員的數量增速放緩、科研時間與經費不足等;二是以“選擇與集中”為代表的科技政策顯現副作用,隨著政策推進,不僅使科研人員面臨更大的經費壓力,也使科研發展的均衡性與多元化受到沖擊;三是日本的部分傳統社會習慣以及研究的內向化、保守化傾向等也對科研競爭力的提升產生一定抑制作用。
第三,面對日本科研發展困境,日本政府不斷探索破解舉措。一是重點圍繞人才、資金與環境等方面推進政策改革。為改革完善人才培養體系,著重推進建立良性循環的人才培養機制,促進研究隊伍的國際化,并著力推進女性研究者的學術活躍;為優化資金分配體系,政府協調基礎資金與競爭性資金的合理分配,并強化資金政策的引導性和保障性特質;為確保良好的研究環境,政府致力于減少軟性政策和硬性設施對科研活動的干擾,進一步加強對國際化研究環境的打造,與此同時,加強綜合科學技術會議的“司令塔”功能,強化科技創新的管理職能。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日本科研發展的困境更多是基于與其科研高速發展階段以及國際科研大國發展增速相比較的結果。由于日本社會強烈的危機意識,其國內對于日本科研發展衰退的討論趨于熱烈,但從科研發展的總體趨勢來看,盡管日本科研發展速度有所放緩,但其科研實力穩步提升,日本仍然是實力強勁的科研大國,在醫學、物理學等領域的先進成果仍被世界各國所矚目、借鑒。
第四,對于中國而言,目前正處于科研發展的高速增長階段,多項論文相關指標的國際排名位列前茅,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的科研發展已經超過日本,長期以來,日本積累的雄厚科研基礎與產學研支撐體系使其在相當長時間內仍將保持科研強國地位。而作為經歷過科研高速發展時期的世界科研強國,日本的發展經驗將為中國科研發展提供重要參照,制約日本科研發展的因素也應成為中國科研發展歷程中防范困境的規避重點。日本在反思與探索中出現的政策調試趨向及其施行效果,也有待我們進一步觀察與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