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結構性差異與配置困境
——基于技術-組織-環境理論與扎根理論的聯合探索

毛勁歌，吳貴龍

（湖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湖南長沙 410012）

1 研究背景

中國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堅持強化基礎研究支撐核心技術攻關，推動核心科技成果轉化加速經濟高質量發展?？萍寂c市場經濟愈發融為一體，核心成果轉化也愈發成為加速經濟轉型與市場經濟繁榮的重要驅動力。但目前，中國科技成果轉化率不足30%［1］，遠低于西方先進國家60%～70%的平均水平［2］。科技成果數量豐富但轉化率不高，重要原因之一在于要素的配置不足與結構性差異，其中結構性差異指不同類型的成果轉化過程中不同參與要素的組成模式與作用方式。

為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中國近年來不斷豐富制度、組織機構等要素配置以推動科技成果轉化。2015 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明確了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戰略地位，指明了科技成果轉化的未來發展方向；2021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技進步法》，進一步將人才明確擺在第一資源的重要地位，同時明晰政府、高校與科研機構、企業、科技人員等主體的職能與責任；而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以及2022 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海南考察時的重要講話精神均明確指出，研發研制既要注重技術先進，也強調需要完善科技體制機制，加大科技創新與成果轉化力度。這一論斷則是再次強調制度體系建設與技術創新的重要性。

相對于中國21 世紀初的制度化改革與建設，自1978 年美國《拜杜法案》發布后至21 世紀初，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已經形成相對完善的科技成果轉化權益歸屬與保護、人員激勵、轉移流程等的制度化體系，并長期致力于技術轉移的專業化建設，鼓勵建立專業的技術轉移體系，如設立技術轉移辦公室、技術許可辦公室。并配置技術推廣專職崗位等。根據筆者對中、美、英、法、日等國技術轉移機構實踐與發展歷程的調查分析，發現技術轉移機構主要以與高校成立合作研究中心或創辦高技術公司的形式建立，輔之以專利管理機構、情報咨詢中心、聯絡辦事處等官方或中介服務機構提供技術轉移支持，并以此為基礎逐步擴大范圍，如美國的大學專利管理者協會、國家技術信息中心、產學聯絡處，中國的專利中心、科學技術情報研究所、成果轉化聯絡站（處）等。但中國的技術轉移機構絕大部分仍是依賴于高校、科研機構建立，市場化主體與專業性相對不足。根據筆者對國內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名單的統計（http://www.ctp.gov.cn/fhq/fhqmd/list_yjmd.shtml），截止到2021 年，中國境內僅擁有6所大學科技園、97 家科技企業孵化器、235 家眾創空間；此外，根據筆者所在研究團隊對湖南省內21所高校的調查統計，其中僅有28.57%的高校與科研院所配備獨立的科技成果轉化部門，孵化載體數量在中國仍處于較低水平。

技術、制度、人才、組織機構等要素已成為制度層面的關注點，但實際成果轉化是多方主體共同參與的復雜系統，存在要素的多元結構與變化，不同要素組合模式或權重導致科技成果轉化面臨不同困境及決策走向。早在2011 年，已有學者如Gilsing等［3］探討了不同行業之間可能存在不同轉讓方式，但關于科技成果轉化困境與要素結構關系的探討較少。高校作為創新成果集中產出地，相比于企業、科研院所等市場主體，高?？萍汲晒D化過程涉及更多要素，因此，探討高?？萍汲晒D化過程中的要素結構及其伴生困境，對于完善科技成果轉化要素匹配、促進科技成果轉化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也是對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多元主體參與模式的有益探索。

2 文獻回顧

在國內，“科技成果轉化”概念的雛形早在20世紀70、80 年代就已出現，官方文件將其定義為“為提高生產力水平，對科學研究與技術開發所產生的具有實用價值的科技成果進行后續實驗、開發、應用、推廣直至形成新產品、新工藝、新材料、發展新產業等活動”［4］。國外并無科技成果轉化的相關概念，僅有“技術轉移”等概念與之相對應，不同國家或地區之間存在細微差別，但總體認為科技成果在機構之間的轉移賦予成果承接機構使用與商業化等權利［5］。盡管對于概念的認知不盡相同，但為推動科技成果轉化效率提升，國內外對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配置及困境的探索歷久彌新。

20 世紀90 年代，關于要素的討論開始活躍于科技成果轉化領域，學界初步認知到科學技術作為第一生產力的重要地位，進而鼓勵推動科技成果轉化作用于經濟建設，因此，早期的相關研究主要探討技術轉化動力與技術進步，試圖破解動力與技術進步困境，增強內驅動力。其中，技術引力、需求拉力和效用場融合力被認為是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三要素［6］，技術引力是指科學產品對于其余潛在使用者和企業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主要來源于技術本身的屬性與特質；而需求拉力則是企業對于科學產品的需求能力，一定程度上也取決于產品的特質，同時也依賴于企業的支付、吸收等能力。這兩種力量在包含體制、政策等宏觀因素的效用場中實現融合，以此決定科技成果轉化的效率。隨后，這種要素逐步擴展為到中試投入、二次開發［7］，其中二次開發被認為是科技成果從理論到實驗室產品再到批量生產高質量產品的過程，這一階段著重強調技術與工藝的作用，并關注資金的持續性投入與支持。可見，早期對于科技成果轉化的要素研究相對單一，主要集中于技術與動力，并著重關注技術本身的特質，忽視技術與其余要素的關聯。

在此之后，關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研究進入多元化發展，集中表現為參與主體、要素類別和形態的多元化。其中，要素類別的多元化主要表現為由單一技術要素向組織機構、環境、文化、制度等要素的多元拓展。關于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機構的研究也相對集中，在職能上，科技成果的市場推廣與轉化后的跟蹤服務被認為是基于滿足受讓方的需求，科技成果轉化平臺應有的職能與工作［8］；在類別上，主要集中于科技園區以及技術轉移辦公室等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機構，其中科技園區被認為是在優質的基礎設施以及不存在內部管理障礙的情況下，能通過活動有效建立非正式關系以促進科技成果轉化［9］。但這種觀點顯然只強調了科技園區的社交屬性，并未發掘其作為孵化器的功能屬性。不同于科技園區，技術轉移辦公室或技術許可辦公室等專職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機構是被國內外廣泛認知的，這種專職科技成果轉化機構的建設是推動成果轉化的必要組織保障。技術轉移的有效性取決于組織中的戰略選擇及其與組織基礎建設的一致性［10］。組織內部人員的增加有助于強化組織與科技人員的互動，縮短時間成本，提高短時間內的科技成果轉化效率［11］；而增加員工的數量需要依賴于組織機制建設，其中包括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等機制，以激活組織動力與人員活力［12］。

環境要素的有關研究則主要集中于社會經濟環境與政府環境。經濟環境中資本供給不足、單一財政供給、資源分配不均的現狀長期存在［13］，融資渠道的不暢通直接阻斷中試資金供給；而市場中的競爭強度與活力也會直接影響創新成果對于進入市場的考慮。除此之外，信息不對稱等市場失靈的問題客觀存在于科技成果轉化領域中，與此同時需要宏觀調控的政府也存在失靈的問題，涉及知識產權管理、制度體系的落實等問題［14］。

對于科技成果轉化與制度文化、主觀意識的相關性研究也實現從無到有，并逐漸形成科技成果轉化與縱向的國家與政府制度文化以及橫向的多元主體意識間的兩大關系。在縱向關系中，國家政治經濟體系直接決定科技成果轉化的行為導向，是成果轉化的行動基礎［14］；而國家文化距離、組織文化距離對于科技成果轉化相比于市場競爭有著更為顯著的影響［15］。在頂層設計中，層出不窮的相關政策法規格外關注激勵制度，但聶常虹等［16］認為該制度存在滯后性，缺少具體方案設計；鐘衛等［17］認為需要通過調節收益比例平衡主體關系，激活活力。在橫向關系中，多元主體間與組織內部的多樣性文化所塑造的不同文化價值觀將影響科技成果轉化效率，因此需要減少內部文化問題，并維持文化環境的穩定性［18］。而組織間的信任度被認為會減少自下而上的組織依賴，增強對外的科技成果轉化效率［19］。對于企業等市場主體而言，興趣、知識吸收能力、自信態度等成為企業是否決定參與科技成果轉化的關鍵要素［20］。除此之外，障礙、支持者、模式和影響也被視為基礎要素納入科技成果轉化要素范疇［21］；同時，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數字要素因其虛擬性擁有者與生產者分離的特征，能降低成本，高效作用于科技成果轉化，如Lee 等［22］、梁平漢［23］的研究所述，因此也被納入作為科技成果轉化關鍵要素。

目前，關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研究存在橫向層面的多元化發展、縱向層面的聚焦化與深入化研究，盡管學者對要素的挖掘日益全面，對于要素配置的建議也極具針對性，但中國的科技成果轉化依然面臨多重阻礙，如賈一偉［24］、張嶺等［25］、趙哲［26］、劉瑞明等［27］、趙雨菡等［28］和宗倩倩［29］等的研究分別表明，風險投資和社會資本引入不足，制度要素中頂層設計沖突、體制機制不暢、激勵扭曲、產權模糊、收益分配不明確、缺乏市場化評估機制，專業人才缺失與組織機構失衡以及技術水平低與市場需求脫節成為阻礙高校科技成果轉化效率提升的制約因素。

綜上所述，國內外關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技術、組織、環境、制度文化等領域，并且更多新興要素被納入科技成果轉化過程，然而，現有研究存在如下不足：首先，關于要素的研究通常僅采用一種理論框架，導致分析框架有可能脫離實際；其次，大部分研究多是要素羅列及因果關系探索，未深入闡釋要素組合模式或權重差異等結構性問題；最后，盡管已有學者提出了界面因素探討多元主體間的交互關系［30］，但仍未有效解釋不同領域中的成果轉化要素結構模式?；诖耍狙芯繉Ω咝２煌I域科技成果轉化進行研究，探索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結構性差異及其所導致的要素配置困境。

3 研究設計

3.1 研究方法

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研究目前大多停留在要素羅列或者針對典型案例進行要素提取階段，尚未形成有效的結構化分析框架；此外，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配置并非固定不變，不同領域、不同階段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配置會產生微妙變化。來源于實踐的要素提取與框架構建能使科技成果轉化要素分析框架更具有針對性。扎根理論是利用系統科學方法收集原始資料，對原始資料進行分解、提煉、歸納類屬，最終形成實質理論的一種質性研究方法［31］。因此，本研究結合扎根理論分析構建理論框架并形成案例集，通過多案例比較要素結構化差異及其配置困境。首先，通過實地調研、半結構化訪談等方式獲取原始資料；其次，利用MAXQDA 質性分析軟件對原始資料進行編碼組合，形成多案例集；最后，通過對多案例進行分類、比較，探索不同研究領域科技成果轉化要素構成及其組合形式，剖析要素配置困境。

3.2 案例采集

為保證研究結果的普適性，分別選取湖南省的3 所“雙一流”建設高校和3 所普通高校，按照科技成果轉化較為集中的理、工、農、醫、藝術五大學科門類，選取16 個科技成果轉化團隊生成科技成果轉化案例集（見表1）。為保證有關案例的完整性和客觀性，通過實地調研、半結構化訪談、電話訪談、歷史文獻考證等多種方式獲取數據，并由受訪者二次確認信息的真實性和有效性，以確保案例信息效度。16 個團隊的科技成果轉化持續時間各異，同時包含著科技成果轉化成功或失敗的典型，涉及技術、人才、組織、團隊、制度、市場、環境等要素。

表1 案例基本信息

4 理論與模型

4.1 技術-組織-環境理論

技術-組織-環境（technology-organization-environment，TOE）理論框架由Tornatzky 等［32］于1990 年提出，用以描述技術創新如何被采納和應用，指出新技術的采納和應用不僅受到技術本身的影響，還受到組織屬性和技術應用場景的影響，因此應從技術、組織和外部環境3 個方面探討影響組織創新的技術因素。具體而言，技術因素包括技術特征和技術產生條件等；組織因素包括組織結構、組織規模、制度規定、組織資源等；環境因素包括經濟、文化、政策等。

科技成果轉化實質上是科學技術形成新產品、應用于新市場并形成新產業的過程，也即新技術的市場化應用。技術是科技成果轉化的基礎，從宏觀指導思想看，技術進步具有重要戰略地位，是推動創新型國家建設的重要戰略部署。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持續指導著社會實踐，科技一直以來都是推動社會生產力的重要因素。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要推動技術與產業深度融合，加速推動科技成果轉化，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占據國際競爭與發展主導權，而誕生于高校的技術不可避免地具有更多實驗性而非實踐性特征，故技術特質對科技成果轉化的作用格外凸顯。從科技成果轉化內涵與實踐看，技術是科技成果誕生的基礎，也是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的核心變量，貫穿科技成果轉化的始終。

不同于技術對于科技成果轉化的基礎性和主導性作用，組織是科技成果轉化的載體，無論是作為技術創造載體的高校和科研院所，還是作為孵化載體的企業、科技園區等，抑或是作為傳導載體的中介服務組織，均對科技成果轉化起重要推動作用［33］。組織由人構成，環境也因人的存在而普遍存在于組織內外；同時，環境是一個復雜的大系統，是眾多要素的集合體，技術、組織等諸多要素均是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環境變化深刻影響著組織變革和技術價值取向。對科技成果轉化而言，完善的風投環境、高?？冃Э己梭w系、統一的促進政策等環境要素配置［34］，影響技術市場需求、資源匯集、組織運行模式，進而影響科技成果轉化方向和效益。

技術、組織、環境影響科技成果轉化，是推動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重要影響因素?？萍汲晒D化和技術創新應用存在要素構成與分析主體上的相似性，因此TOE 理論適用于本研究。由于TOE 理論被認為是一種高度概括的理論模型［35］，因此其在中國的應用需要結合中國實際情況，而扎根理論則可以解決理論框架與實踐是否匹配的問題?；诖耍狙芯窟\用扎根理論，結合TOE 理論框架構建科技成果轉化要素分析模型。

4.2 模型構建

4.2.1 開放式編碼

利用開放式編碼、主軸編碼、選擇性編碼挖掘概念之間的內在聯系，構建理論分析框架并提取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通過對16 個典型案例中的關鍵話語進行評論（貼標簽）、添加備忘錄，共提取554項涉及關鍵要素及科技成果轉化的原始話語。首先，對關鍵原始數據進行數據清洗，剔除無關信息；其次，對提取的原始片段賦予概念，并將相似或相近概念整合形成范疇；最后，剔除頻率不足兩次的概念。在充分整合后，共形成35 個概念，包含科研與工程團隊、專業服務體系、科研合作主體在內的8 類初級范疇（見表2）。

表2 案例資料開放式編碼結果

4.2.2 主軸編碼

主軸編碼是在開放式編碼的基礎上探索范疇之間的相互關系，明確主范疇、次范疇。結合TOE 理論，對開放式編碼結果進行歸納，提取出技術、組織、環境三大主范疇（見表3）。

表3 案例資料主軸編碼結果

4.2.3 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以開放式編碼、主軸編碼為基礎，通過梳理案例核心范疇形成完整的故事鏈。TOE 理論認為，技術、組織、環境是影響科技成果轉化的3 類要素，8 類次范疇是對3 類要素的進一步解釋，是對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細化。結合編碼結果和TOE 理論框架發現，三大主范疇、八大次范疇均是對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描述，不同要素配置結構會造成不同的科技成果轉化困境。為提取核心范疇，構建高校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配置分析框架（見圖1）。

圖1 高?？萍汲晒D化要素配置分析框架

4.2.4 編碼飽和度與一致性檢驗

為避免因重要信息遺失而無法達到編碼飽和狀態，首先對10 個案例進行三級編碼，獲取概念和范疇，初步形成編碼體系；完成第一輪編碼后，為檢驗編碼飽和度，再對剩余6 個案例進行編碼，編碼過程中未出現新概念和范疇，表明針對科技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編碼已達到較為飽和狀態。為減少編碼主體主觀意識對編碼結果所造成的不良影響，由兩位研究人員共同編碼，經檢驗，編碼一致性在0.8以上；對于不同編碼部分，邀請第3 位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員再次編碼，直至編碼基本一致。

5 結果與討論

5.1 高?？萍伎萍汲晒D化要素結構性差異

通過分析16 個整合案例，得出各案例人員對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的認知和描述，由此構建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矩陣（見圖2），其中包含已獲得要素和未獲得但必需的要素。通過比較發現，科技成果轉化普遍受環境、組織因素的影響；同時，各案例中科技成果轉化要素結構存在顯著差異，可細分為環境制約型、技術-組織依賴型、環境-組織依賴型、均衡配置型。

圖2 高?？萍汲晒D化要素頻率矩陣

5.1.1 環境制約型

環境制約型結構集中出現在生物醫藥領域，其顯著特征為技術轉化對于環境的高度依賴性和敏感性。生物醫藥研發與技術轉化存在研發周期長、投入成本高、市場準入難三大特征，因此，生物醫藥產業科技成果轉化依賴穩定充足的資本供給以及成熟的產業鏈布局與政策規劃。此外，環境制約技術與組織要素的形成及配置對于科技成果轉化效率起決定性作用。環境對于科技成果轉化的影響在于其決定技術研發方向，生物醫藥產業科技成果研發與轉化動力來源于國家戰略發展需要和市場需求，市場供需結構則決定醫藥產業技術研發方向。

H3、U2為典型的環境制約型結構。其中，市場需求、金融資本、政策供給、產業布局是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核心因素。市場需求決定科技成果轉化方向；轉化目的源于研發資本供給不足，為推動研發自給自足，利用科技成果轉化獲取金融資本，實現從研發到轉化再到研發的自循環；同時，“唯論文”的考核體系充斥著科研環境，降低了團隊科研成果轉化的積極性?；谡叻龀值幕蚣夹g與應用產業鏈布局在一定程度上可為生物醫藥產業科技成果轉化開拓市場，提供積極、有益的補充，但無法為更大范圍供給端提供渠道，因此，需要高校、政府作為補充力量。針對生物醫藥產業科技成果轉化的特殊性，由政府政策引導金融資本環境改善，高校政策引導績效考核中心遷移，創造以科技成果轉化為導向的多元績效考核體系，推動環境要素有效配置，全面提速科技成果轉化進程。

5.1.2 技術-組織依賴型

技術-組織依賴型結構成因主要包括兩類：一是環境要素的便利配置；二是成果技術導向。環境要素配置便利來源于市場、政策等要素的有效供給或技術潛在價值對資本、政策要素的吸引。以技術為核心導向的科技成果轉化強調技術建設，相對忽視轉化效益以及要素的全面配置。該結構的技術層面關注技術屬性和技術成熟度，組織層面關注人員配置、激勵制度和工程化意識等。技術被認為是科技成果轉化的核心；而組織是技術建設的載體，為研發提供穩定的政策、人才、場所等資源支持。

這一結構類型主要存在于兩大領域：一是工程化團隊（公司）工程領域；二是注重理論或技藝的基礎研究或藝術領域。企業作為市場主體之一，與市場聯系緊密，掌握著市場需求信息，可引導技術供給與市場需求完美對接。此外，企業的核心目的在于盈利，在保障收益最大化的同時能為研發團隊提供充足的資金和市場資本支持。相對于獨立科研主體而言，企業具備相對完善的市場化運營手段和支持體系，對于政策要素的依賴性較弱，因此，工程化團隊科技成果轉化更加注重作為基礎的技術建設與作為核心架構的團隊建設。在基礎理論與傳統藝術成果轉化過程中，技術通常源于實驗室而非市場需求，這類成果不以作用于市場、服務經濟為目的，而是關注理論先進性以及尋求理論應用場景和傳統藝術延續；在技術轉化方式上，基礎理論多采用合作轉化形式，與企業、高校、科研院所合作，或者通過專業服務機構挖掘應用場景、引導需求對接，而傳統藝術則注重與現代技術融合發展，尋求技術傳承。

案例H1是典型的因環境要素配置便利而形成的技術-組織依賴型結構；案例N1、X1則是技術導向決定輕環境、重技術和組織。在案例H1中，盡管市場被認為是影響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因素，但受技術的吸引以及成熟工程化團隊對于市場的開拓，環境要素配置齊全，因此需重點關注要素轉移，強調技術工藝性與成熟度；同時，著力打造支撐技術研發與成果轉化的復合型人才團隊，為技術研發與轉化提供穩定可靠的組織基礎，推動組織激勵制度完善與職責分工明確，為科技成果轉化賦能。

5.1.3 環境-組織依賴型

這一結構類型主要集中于工程機械領域和部分農業領域。主要特點體現為：一是具備成熟技術或技術雛形，著重考慮市場與技術供需匹配；二是關注市場風險資本和財政支持；三是關注以產業布局為基礎的地區承接力；四是關注作為中介的專業化服務體系、合作主體。不同于工程化團隊的科技成果轉化，較多工程領域和農業領域的科技成果轉化尚未組建成熟的專業服務體系，不具備獨立開拓市場、攫取資源的能力，因此需要依賴中介服務組織開拓市場、對接資源；在技術層面，因存在相對成熟的技術雛形，所以無需過度關注技術要素配置，但產權保護政策缺失以及高校內部政策執行不到位嚴重制約著技術研發與轉化的積極性。案例A1、A4、U1是較為典型的環境-組織主導型結構。研發資金主要源于縱向課題或橫向課題，但資金支持較少，技術研發缺乏穩定的市場資本涌入與政府財政支持，為推動科研成果持續性轉化，資金要素循環供給成為團隊優先考慮的核心要素。此外，產業布局以及高?？冃Э己顺钢馐箞F隊重新考慮科技成果轉化的承接基礎與政策條件；同時，資產運營公司撤銷、科技成果轉化中心未建立、社會中介服務平臺不能有效對接，令游刃于科研而無心于市場的教授團隊在“最后一公里”舉步維艱。因此，相對于技術而言，環境選擇與組織架構成為該結構類型團隊亟需解決的問題。

5.1.4 均衡配置型

在均衡型結構中，技術、組織、環境被視為同等重要或同等缺乏的要素。這一結構類型主要集中于農業領域，因不同高校組織、政策要素不同而向其他結構類型轉變。農業與生物醫藥領域存在研發周期長、技術持續改良的特性，需要持續性的政策供給和資本供給。其中，產權保護政策的完善與落實尤其重要，是防止農業育種技術無性繁殖不斷擴散的基礎和保障。此外，還需要高校與政府政策引導，如激勵、收益、政策的落實與完善等。同時，農業對于自然條件等環境要素有較為嚴格的要求，因此不僅需要市場環境與自然環境相適配，還需要科研團隊的穩定跟進以及專業市場團隊運營，以保證技術成果成功進入市場并產生實際效益。市場需求和技術供給作為雙重驅動力，推動市場與團隊融合；而市場和政策環境優化助力技術與市場對接，進而穩定團隊與技術之間的附庸關系,3 類要素相互影響、相互促進。

總體而言，技術、組織、環境是推動科技成果轉化的三大關鍵因素，在不同轉化領域存在不同要素結構類型和要素關注度，結構的形成通常與缺失要素呈對應關系，因此缺失要素成為最受關注的要素，然而，要素結構的全面配置并非易事，要素配置存在復雜的關聯。

5.2 高?？萍伎萍汲晒D化要素配置困境

高?？萍汲晒D化要素配置是一個復雜過程，受制于眾多配置困境。這些困境主要存在于組織和環境要素中，集中表現在金融科技政策、市場需求、政府和高校政策執行與落實、市場承接基礎、科研團隊和專業化服務團隊等方面，其中受高校政策、專業人才配置的影響最顯著（見圖3）。此外，不同要素結構的全要素配置面臨不一樣的困境：對于受技術制約的要素結構而言，其困境主要源于技術特質與市場供需不匹配；對于受組織影響的要素結構，其困境主要源于專業服務體系不健全；對于受環境制約的要素結構，其困境主要源于政府頂層設計缺失與高校落實不到位。另外，要素在政府、高校、團隊、專業服務體系、市場五大主體中存在相互影響關系，在技術轉移過程中通常會導致要素資源丟失或變形（見圖4），因此，需要獨立探討不同要素供給方向與配置困境。

圖3 影響高校科技成果轉化的要素關系及其配置困境

圖4 高校科技成果轉化要素供給路徑

5.2.1 頂層設計缺失與執行缺位

《湖南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湖南省力求打造“三高四新”1），爭創科創高地［36］。高校是科研成果的核心來源，政府作為高校科技成果轉化發展方向的核心規劃者，理應為推進高?？萍汲晒D化鋪墊市場化道路，利用頂層設計引導市場主體共同構建良好的市場金融環境和產業環境，然而，頂層設計錯位與相關措施落實不到位導致科技成果轉化環境失衡。這種錯位主要通過以下3 對關系導致不同要素缺失：

（1）政府和市場。一是產業鏈布局與優勢學科鏈布局錯位，科技成果效益溢出。新興產業鏈設計和布局未完全與高校優勢學科鏈相匹配，高校的一些重點學科在本地區無產業鏈布局，如采礦、冶金、農業種業、核安全、生物醫藥學科等，從而導致湖南省缺乏科技成果轉化承接基礎，相關科研成果主要前往江蘇、廣州等地轉化落地，造成部分成果外溢。二是缺乏政府資本引導，難以構建成熟的風投環境。2016—2020 年，湖南省科學技術支出雖然逐年遞增，但2020 年約僅占全省一般預算總支出的2.63%［37］,與同為中部地區的安徽、湖北等省份存在較大差距。其中，政府僅對轉化后的首臺首套科技成果進行購買，以此作為兜底保障，用于支持中試和產業化示范的資金較少；同時，市場資本趨利避害，現有資本對科技成果轉化投資意愿不強，企業面臨較大風險。對于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而言，政府過于保守的投資策略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企業的期望。這種風險分擔形式如果長期失衡，良性風投環境將很難培育。

（2）政府、高校和科研團隊。政策對接與落實不到位導致高校的科技成果轉化要素供給失衡，主要體現在收益分配政策與績效考核制度中。《湖南省促進高等院?？蒲性核萍汲晒D化實施辦法》等政策文件規定，科技成果轉化收益按照不低于“771”的比例分配（即轉讓許可、作價投資均按照不低于70%的收益歸科研團隊、不低于10%的收益歸二級單位或學校分配）［38］，但筆者通過對湖南省主要高校的科技成果轉化文本進行梳理與調查統計發現，湖南全省21 所主要高校中，僅7 所高校有明確、規范的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政策文本并相對清晰地描述了收益分配比例，66.7%的高校存在未完全明確科技成果轉化收益分配比例或無收益分配比例的情況。此外，“有些老師不知道這個政策”等現象以及“政策缺乏靈活性”等觀點依然存在，政策宣傳解讀、靈活執行以及高校政策與政府政策沖突也會阻礙資金要素配置。在高校教師績效考核、職務晉升、成果獎勵方面，國家、地方各級政府相繼出臺各種政策，但以教學和論文為核心的績效考核體系仍普遍存在于高校。此外，筆者對湖南省高校職稱評審文件與科技成果轉化文件的梳理統計發現，有8 所高校并未實現成果轉化與職務晉升的關聯，近40%的高校未明確或未建立成果導向考評體系，導致科研人員的科技成果轉化積極性不高。

（3）政府與科研團隊。有受訪者表示，“知識產權都必須是共享的，研發人員處于弱勢地位”“查處力度不夠，現在對于他們來說違法成本太低”“我們想找個地方逐步建立廠房，規模沒上來，其實很多稅收優惠我們都享受不到”。由此可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不完善導致技術流失，科研資金與科技成果轉化場所等相關制度保障的缺失致使科技成果轉化啟動要素缺失。

5.2.2 專業化服務體系不健全

總體而言，案例高校的科技成果轉化存在3 條路徑（見圖4）：團隊—高?！袌?、團隊—社會中介—市場、團隊—工程化團隊（公司）—市場。其中，通過工程化團隊轉化的科技成果通常以自主轉化形式實現，但成立公司與高校教師任職存在明顯對立與沖突，這種路徑顯然并不適用于所有團隊，專業服務體系反而成為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樞紐，主要包括高校和社會服務機構。相對于發達地區，湖南省內科技成果轉化的專業服務體系主要存在以下問題：

（1）高?？萍汲晒D化服務缺失。根據筆者對湖南省高校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機構的調查統計，全省21 所高校中，僅有6 所高校設置獨立的專職科技成果轉化部門（配置率為28.57%），僅有9 所高校配置資產經營公司（配置率為42.86%）。目前，湖南省高校科技成果轉化工作的主要管理機構由各級科技管理部門主導、其他相關部門協同管理。這種管理模式存在兩個缺陷：一是效率低，校內科研人員在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依據既定流程在不同行政部門之間處理立項、簽約、轉化、報賬、評估等若干業務，過于繁瑣的流程使科研成果轉化工作內耗很高；二是資產經營公司缺位導致部分高校無法管理作價投資形成的股權，限制了科技成果轉化，大部分團隊難以實現組織要素配置。

（2）社會中介組織效能不足。社會中介服務機構作為維系高校與市場的重要服務平臺，發揮著適應市場需要、推動科技成果轉化落地、促進資源整合的重要作用。社會中介服務組織可分為官方中介服務平臺和其他社會中介機構兩大類。湖南省瀟湘科技要素大市場是政府引導建立的主要官方中介服務平臺，建設目的在于充分調動各類創新主體和技術轉移載體的積極性，但在實際運作過程中困難重重。一是瀟湘科技要素大市場與高?？蒲腥藛T、市場需求主體信息不對稱，部分科研人員在轉化科技成果時不了解該平臺的存在，平臺也無法做到及時、準確獲取高校科研人員信息，市場需求主體也無法有效通過平臺了解核心技術、精準匹配項目。二是瀟湘科技要素大市場供需匹配精度不夠，大市場從高?？蒲腥藛T處獲取的科技成果信息存在應用領域不明晰等問題，難以精確匹配市場主體的產業需求。另外，社會其他中介服務機構缺乏品牌效應，與高校團隊之間存在信息鴻溝。

5.2.3 多元化人才需求與激勵

人才是團隊的核心，高效的團隊需要有合理的人才結構，但構建優秀團隊非常困難。有受訪者表示，“我們沒法做到像公司一樣，可以把所有各種類型的人集中起來。比如說硬件這一塊，我們學校大部分老師畢竟是做科研教學的，真正的動手能力其實還是欠缺”。依需而建的團隊過分看重團隊結構的合理性以及在技術轉化過程中的任務匹配度，因此需要集中多元化人才實現不同領域均衡發展，但人才相對稀少使集中成為難題。此外，人才對于團隊而言既是重要助力，也是潛在威脅，人才流失會導致技術外泄，因此激勵是團隊需要重點關注的要素。對于掌握核心技術的關鍵人才而言，應根據其需求匹配長效激勵機制，但也要有相應的限制性措施。

5.2.4 技術屬性與市場需求脫節

高?？萍汲晒D化動力多來源于市場需求、科研人員自身興趣、在研科研項目、國家發展戰略需要或考核壓力，技術本身所特有的屬性決定成果轉化是否順利。眾多科研人員提及“以企業和行業需求為導向”“立足于解決國家重要需求，不以職稱評定為目標”“以市場為導向”，均認為應以市場需求為基礎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充分實現需求與供給之間的有效對接，促進科技成果轉化落地。但有些科研人員感覺“從企業到學校，面對學?？己梭w系，沒承擔項目，沒科研沒論文，考核就有壓力”。諸如此類迫于考核壓力或出于自身興趣、已有研究基礎而開展的科技成果轉化，技術自身缺乏市場屬性，更多隸屬于實驗室科學，與市場需求存在明顯脫節，導致成果轉化落地受到阻礙。此外，市場信息反饋渠道不暢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市場需求與技術研發嚴重脫節。

總體來看，技術是基礎，以成果形式流動于科研團隊、高校、中介服務組織、企業等主體中，貫穿科技成果轉化的始終；技術既是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起點，也是市場需求反饋的終點。不同于技術之于科技成果轉化的內在核心，組織與環境作為外部力量，影響科技成果轉化路徑選擇與現實效益。不同組織作為獨立個體存在，承擔著人才培育、制度執行、資源供給、服務提供等諸多職能；同時，組織也是環境創造與改善的核心力量，尤其是政府在宏觀頂層設計與微觀政策執行過程中對科技成果轉化與市場需求有強制性影響。作為重要外在力量的環境要素則是重要反饋，這種反饋包含政策執行效果、技術供需關系、組織服務效益等，并進一步影響科技成果轉化路徑選擇與技術研發，同時為政府政策優化、中介服務組織建設提供參考。

綜上所述，科技成果轉化需要厘清技術、組織、環境三大要素的作用關系，關注技術與市場的匹配關系，把握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的政策、資本等要素供給；同時，也要充分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以宏觀頂層設計與微觀政策執行為引導，優化科技成果轉化環境，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效能提升。

6 結果與討論

本研究基于多案例研究發現，科技成果轉化主要包含技術、組織、環境三大要素；基于對不同要素關注度的不同，科技成果轉化要素配置主要分為環境制約型、技術-組織依賴型、環境-組織依賴型、均衡配置型4 種結構類型。為推進科技成果轉化效益提升，首先需要推進全要素匹配，實現要素結構的相對均衡，但由于頂層設計、市場基礎、組織效能、人才匯集、技術屬性等方面的缺陷，導致全要素匹配較難，因此，需要政府等五大主體協同發力，打造有利于推動高?？萍汲晒D化的生態系統。

首先，政府應從頂層設計出發，通過宏觀政策規劃引導科技成果轉化與市場需求對接，健全風險分擔機制，引導市場資本進入科技成果轉化全流程。而政府規劃相對于法規類政策存在擴散廣度與覆蓋范圍低以及不穩定等問題［39］。因此，需要在加強頂層設計的同時，著力強化與各大主體間的落實對接，深入強化頂層設計對于成果轉化的宏觀指引，與市場主體共同落實風險共擔機制，優化金融資本進入與退出環境，加快產業鏈布局，強化地區承接能力，加速優化中、小試環境；與高校落實科技成果轉化評價與激勵機制，尤其是關于收益獎勵政策落實，這一要素一度被認為是影響科技成果轉化與科研人員動力的核心因素［40］；同時，落實與科研團隊的權益歸屬問題，基于收益與分配的基礎，明晰科技成果轉化的權益歸屬與責任分配，避免產權爭議帶來的對于科研團隊的抑制性作用。其次，高校應主動適應政策環境變動，主動落實與構建適應成果轉化的政策環境與組織環境，積極建立績效考核的成果轉化導向，落實激勵與分配制度；同時，重視組織層面的橫向配置與縱向優化，落實與優化相關基礎保障，包括科技成果轉化中心、資產經營公司等組織的配置，以及專業服務機構的技術經紀人配置、全流程轉化服務等。再次，企事業單位要充分發市場主體作用，主動對接科技成果轉化需求，建立具備市場信息優勢的專業化服務體系，著力打造一批具有品牌效應的非官方服務組織，與政府、高校協力打破市場信息與科研團隊間的信息壁，建立通暢的信息反饋與成果輸送渠道；基于渠道的暢通，也需要科研團隊充分與市場需求結合，推動技術與需求的匹配，實現轉化效益的最大化，同時也需要團隊人才結構的優化與轉化意識的培育，市場型人才與技術型人才、專業化人才與技術通才合理配置，激發人才活力與轉化動力，同步推動轉化與研發的基礎搭建。

然而，本研究的多案例分析及扎根理論編碼具有一定主觀性，未來可通過定量與定性相結合，使研究結論更加客觀；同時，半結構化訪談具有一定引導性，有可能造成部分數據遺失，未來可通過結合非結構化訪談收集更全面的信息，以得出更具普適性的結論。

注釋：

1）“三高”指國家重要先進制造業高地、具有核心競爭力的科技創新高地、內陸地區改革開放高地；“四新”指在推動高質量發展上闖出新路子、在構建新發展格局中展現新作為、在推動中部地區崛起和長江經濟帶發展中彰顯新擔當、奮力譜寫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湖南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