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曉葉,田方方,文金艷
(1.重慶工商大學企業管理研究中心,重慶 400067;2.重慶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重慶 400067;3.湖南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湖南長沙 410205)
2021 年10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強調標準化對推動科技創新、科技自立自強大有可為,指出要建立重大科技項目與標準化工作聯動機制,將標準作為科技計劃的重要產出。Sun 等[1]、文金艷等[2]認為,參與標準制定、增強標準產出成為企業提高行業影響力、獲取產品開發先動優勢、提高市場競爭力的重要途徑。復雜產品(如大飛機、工業機器人等)制造企業是推動國家制造業轉型升級的核心主體,對這類產品的生產制造制定標準,可以通過清晰定義產品模塊間界面參數,增強模塊間的兼容和適配,從而有效降低復雜產品開發難度,因此標準制定產出成為衡量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創新能力和行業影響力的重要指標。然而,市場上現有標準間不兼容、標準未體系化與成套化、新興產業標準缺乏、國內市場主體在國際市場中標準話語權低下等標準化問題頻現,制造企業作為復雜產品產業創新的中堅力量首當其沖。
技術基礎是企業開展創新的最重要資源,關系著企業標準制定,其重要性在資源基礎理論中被充分強調,如吳偉偉等[3]、孫耀吾等[4]、陳培禎等[5]的研究。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技術領域范圍一般較寬,技術基礎呈現多樣化和復雜化的特征[6],因此,如何管理制造企業技術基礎,以及合理利用其技術基礎特征以增強企業標準制定能力成為當前復雜產品系統創新管理理論研究與實踐中亟待解決的問題。然而,在近年來企業標準制定的相關研究中,研究者多關注探討網絡合作、標準聯盟、知識管理、專利與知識產權保護等戰略在標準制定及標準化能力形成的重要作用,如Ranganathan 等[7]、盧宏宇等[8]、崔維軍等[9]和宋志紅等[10]的研究,抑或是如方放等[11]分析標準制定與擴散中參與主體的互動博弈與策略等,有關研究多將技術基礎特征單純視為一種情境助推因素,忽略了它作為關鍵輸入變量對企業標準制定的直接作用,使得從技術基礎特征到標準制定這一轉化過程仍然處于理論“黑箱”。此外,復雜產品的技術復雜性和集成性使得標準制定活動具有顯著的跨組織邊界特征[2],制造企業能否對自身、供應商、科研機構、政府等創新主體資源進行有效整合,關系著標準制定中跨組織的技術知識交互與融合效果。因此,制造企業的資源整合能力成為技術基礎影響標準制定的重要情境因素和權變條件,然而相關問題缺乏深入分析。
為此,本研究對來自中國中車股份有限公司、中國標準化研究院、中國第一汽車集團有限公司等的多名專家展開深度訪談,訪談結果顯示企業內部技術基礎及外部資源整合是提高企業標準制定能力的重要影響因素,技術基礎涉及的技術領域種類、技術領域間的依賴程度均與標準制定成效密切關聯;各制造企業能力稟賦差異較大,能否有效整合內外部資源也密切關系著企業標準制定成效。由此,構建如圖1 所示的研究框架,并聚焦于以下問題:一是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技術基礎特征如何影響標準制定?二是資源整合能力會對上述問題產生何種權變作用?基于此,以軌道交通裝備制造的創新和標準化相關數據構建行業樣本,進一步篩選系統產品制造企業作為樣本展開實證研究,以期豐富復雜產品系統創新和技術標準化理論研究,并為制造企業如何管理自身技術基礎、整合內外部資源以提升標準制定能力提供實踐建議。

圖1 研究框架
技術基礎是一系列技術知識元素的集合[12],是企業賴以創新與解決問題的根本來源,這個觀點受到創新管理實踐者和研究者的廣泛認可。由于標準具有兼容性,需要兼顧多方需求,無論是制定組件內技術標準,還是制定組件間接口技術標準,單薄的技術基礎都難以支撐復雜產品制造企業開展標準制定,因此要提高標準制定績效,構建強大的技術基礎對于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尤為重要[4]。現實中,很多在標準化領域表現突出的企業都積累了強大的技術基礎,例如,京東方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京東方”)作為國內領先的物聯網創新領域的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在標準領域的成果引人注目。根據國泰安CSMAR 數據庫和天眼查數據庫,近5 年來,京東方每年參與標準制定的數量呈持續增長趨勢,截至2022 年,京東方共參與起草170 份標準文件,主持推進數十項國際標準修訂,儲備了互聯網未來發展的基礎技術,在行業標準計劃領域積累強大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京東方的標準化成果離不開它強大的技術基礎,其官方數據顯示(https://boe.com/about/index),截至2022 年,京東方累計在半導體顯示、傳感器、MLED 等物聯網核心技術領域共計產生自主專利申請超7 萬件,其中發明專利超90%,構建了堅實的企業技術基礎。
以往研究多關注制造企業技術基礎存量與規模,對于技術基礎內在屬性及其關系特征分析較少,也很少同時對技術多樣性和技術復雜性的影響效應展開分析,不利于制造企業開展高效的知識管理和標準化工作。技術多樣性是指企業所擁有的技術知識領域的多樣化程度,反映企業所涉及技術領域范圍的廣度[13],如孫耀吾等[4]、魏江等[14]、Van Rijnsoever 等[15]、Candiani 等[16]開展的相關研究多探討技術多樣性作為邊界條件時的權變作用、作為關鍵核心變量時它的影響因素及影響效應等,較少在復雜產品創新背景下展開分析。Ganco[17]、Zhao等[18]、Yayavaram 等[19]的研究表明,與技術多樣性指向技術領域的范圍大小不同,技術復雜性指向技術知識領域間的相互依賴程度。現有關于技術復雜性的研究,如Hofer 等[20]討論其引發的創新困境、Alblas 等[21]研究其破解方法、Sun 等[1]探討其權變機理、劉劍民等[22]探究其創新效應等,卻較少探討它在標準化戰略實施中的直接作用機制。本研究基于復雜產品創新背景,將制造企業技術基礎特征細化為技術多樣性與技術復雜性兩個維度展開機制推演。
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具備更強的動機參與標準制定活動,以確保將產品研發、生產、制造過程中涉及到的多元化技術和復雜技術標準化[23],為企業后續產品服務提供便利。制造企業技術多樣性程度越高,意味著企業技術涉及的知識領域越多,知識基礎寬泛性越高,更容易在創新過程中解決各技術子系統間存在的兼容性問題,制定出在模塊間更具兼容性的標準;同時,技術多樣性反映了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知識內容的異質性,技術多樣性越高,企業擁有的認知范式也越豐富和更具差異化[24],為企業帶來異質資源優勢的同時,也能夠為技術標準的制定帶來先發和兼容優勢[25]。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1: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具有正向影響。
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技術復雜性越高,表明各技術子系統對應的知識領域間的相互依賴程度越高。制造企業為應對各子系統之間出現的錯綜復雜的依賴關系問題,推進產品的設計、研發,會積極開展標準化活動[26]。Narayanan 等[27]、Shenhar 等[28]認為,技術復雜性會影響復雜產品的架構、模塊創新及模塊間的協調管理,技術復雜性越高,制造企業在應對知識領域間的復雜關系時往往更具知識管理經驗,更容易在接口標準制定過程中發揮協調作用,制定出兼容、適用、先進的技術標準。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2: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具有正向影響。
企業過度依賴內部技術基礎容易形成核心能力剛性,從而進入“創新能力陷阱”[29]。為了克服這個問題,企業對外部資源進行選擇、吸收,并將其與企業內部資源進行有效融合、激活,從而重構原有技術資源基礎體系,以持續支撐企業創新活動,這就是企業的資源整合能力[30]。關于資源整合能力現有研究大致可分為3 類:一是對資源整合的內涵及邊界進行深入梳理,如Bocconcell 等[31]的研究;二是如Salonen 等[32]、汪秀婷等[33]提出的,對資源整合在企業某種能力的形成或某項戰略的實施中的作用機理和路徑展開探討;三是從能力視角,對資源整合能力的構成、中介及權變影響機制與效應展開分析,如李振華等[34]、楊雪等[35]和徐廣平等[36]的研究所述。綜合上述分析,研究者們一致認可“資源整合能力是企業突破資源約束的一種動態能力”這一觀點。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由于面臨高度的技術不確定性、產品結構的復雜性、組織邊界的模糊性、新興技術嵌入對業務流程的沖擊等復雜情境,導致它對整合來自供應商、客戶、研發機構等外部創新主體的資源更為依賴。結合現有研究,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資源整合能力可分為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其中,資源集聚能力是指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吸引各種資源要素向企業集中的能力[37];資源控制能力是指制造企業對集聚的各種資源進行把控、利用的能力[38]。前者幫助制造企業匯集來自不同企業的各種關鍵知識要素和技術資源,后者幫助制造企業合理分配、利用所獲資源,為企業提供資源利用方向,提高資源利用程度。
2.3.1 資源集聚能力的調節作用
制造企業的資源集聚能力越強,越容易吸引集中各種資源要素[37]。然而,資源的大量集聚可能會產生知識冗余[39],并不一定能帶來異質性的、多樣化的知識;同時,冗余知識超過企業的需求和承載能力還可能增加企業的知識篩選成本[40],從而降低了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正向促進作用。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3:制造企業的資源集聚能力負向調節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
制造企業資源集聚能力在復雜技術環境下更能有效發揮其集聚效應。王珊珊等[41]、田博文等[42]認為,復雜產品的技術標準化過程非常依賴于多方合作和協同創新。資源集聚能力強的制造企業更具靈活性和應變能力[43],也易于突破標準化過程中自身技術基礎的局限導致的資源約束、快速獲取分散在供應商或互補企業處的知識資源[44],并通過厘清知識資源間的復雜關系,實現標準制定所需的技術知識融合,制定出兼容性標準知識框架,提高標準制定效率。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4:制造企業的資源集聚能力正向調節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
2.3.2 資源控制能力的調節作用
制造企業的資源控制能力促使企業在技術發展與變革中能夠將所獲取資源進行篩選、整理及利用。資源控制程度越強,企業應對異質性供應商或合作伙伴的協調難度、信任問題的壓力就越大[45],企業探索新技術和參與標準制定活動的積極性就會降低;同時,資源控制能力越強,越容易使企業在篩選、整合、利用各種知識資源時陷入固定領域,不利于對多種知識資源的吸收、擴散及標準化。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5:制造企業的資源控制能力負向調節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
制造企業是復雜產品產業技術標準化發展戰略實施中的主導力量[42]。企業資源控制能力強具備3個優勢:一是意味著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具備較強的信息、技術和知識資源控制優勢,為研發人員整合錯綜復雜的知識領域間的關系創造有利條件[46];二是更容易得到行業中供應商或其他企業的認可,形成標準化影響力;三是能夠更快處理復雜技術知識間的相互關系,加快標準化進程。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6:制造企業的資源控制能力正向調節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
出于對研究數據可獲得性和完整性的考量,增加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和真實性,選取2000—2016 年間我國軌道交通行業245家企業作為研究總體樣本,并遵循以下原則篩選出30 家系統產品制造企業:(1)在復雜產品系統研發中充當架構設計者的角色,業務涉及產品集成;(2)為復雜產品系統提供核心部件及主要模塊。收集的數據主要包括專利數據、標準數據及企業基本信息3 個部分。其中,專利數據來源于我國國家知識產權局與湖南省專利信息公共服務平臺等多個權威專利數據庫,用于自變量技術多樣性和技術復雜性的測量;技術標準數據主要來源于全國標準信息公共服務平臺和中國知網標準數據庫,這一部分數據用于因變量標準制定的測量;企業基本信息數據,主要包括企業年齡、企業產權性質等,這一部分數據主要從企業官方網站主頁及有關行業報告中獲取。
3.2.1 自變量
(1)技術多樣性(TD)。專利是企業技術基礎的重要體現,專利類別的差異可代表不同的技術領域。借鑒孫耀吾等[4]的研究,采用熵指數來衡量企業技術基礎的多樣性程度。
(2)技術復雜性(TC)。對于技術復雜性的測度,如Ganco[17]、Yayavaram 等[19]、Fleming 等[47]的相關研究,學界廣泛基于專利數據進行分析。參考Sun 等[1]和Yayavaram 等[19]的測度方法,采用以下計算式子來測度技術基礎的復雜性:
3.2.2 因變量
因變量為標準制定。借鑒崔維軍等[9]的研究,采用參與起草的標準的數量來測度制造企業的標準制定情況。
3.2.3 調節變量
(1)資源集聚能力。在產業合作網絡中,中心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制造企業與其他合作企業通過建立較多直接或間接的聯結以獲取和匯集資源的水平[48],因此采用制造企業的中心度指標——度數中心度來測量它的資源集聚能力。具體采用在合作創新網絡中與制造企業對應節點直接相連的節點的數目來衡量。
式(3)中:DCi代表點i的度數中心度;點j代表網絡中的其他節點;M為節點總數;x為鄰接矩陣。
(2)資源控制能力。結構洞位置意味著占據者能夠有效控制獲取的異質的、互補的知識資源[49],因此采用制造企業在產業合作網絡中的結構洞指標——有效規模(NS)來測量制造企業的資源控制能力。
3.2.4 控制變量
(1)企業年齡。將企業年齡作為控制變量,用以控制不同年齡的企業帶來的資源差異。
(2)企業性質。企業性質在一定程度上會對標準制定產生影響[9],因此引入國有和非國有2 個虛擬控制變量,國有企業賦值1,否則賦值0。
(3)知識基礎規模。知識基礎規模會影響制造企業知識元素的重組和整合過程,使其在技術標準化過程中占據優勢,因此借鑒戚湧等[50]的測量方法,使用企業前3 年申請的專利總數(KBS)作為企業當年的知識基礎規模。即
為了驗證研究假設,分別構建7 個計量模型。其中,模型1 只包含3 個控制變量,用于驗證控制變量選取的合理性及其與因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模型2 和模型3 分別用于驗證自變量技術多樣性、技術復雜性和因變量標準制定之間存在的正相關關系(即分別為主效應1 和主效應2);模型4、模型5 分別加入調節變量資源集聚能力與技術多樣性和技術復雜性的交互項,用于驗證資源集聚能力在上述關系中的調節作用;模型6、模型7 則用于驗證資源控制能力在兩個主效應中的調節作用。另外,由于標準制定以企業參與制定的技術標準數量來測量,為非負整數,并且期望和方差差別較大,具有過度分散的特點,為避免過度分散對回歸分析結果造成影響,故采用負二項回歸模型進行假設檢驗。
3.4.1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運用STATA13.1 軟件進行數據分析,結果如表1 所示,各變量間相關系數基本均小于0.8;進一步進行方差膨脹系數(VIF)檢驗發現,VIF 值均小于3,證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需要注意的是,調節變量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758,偏大;一個可能的原因是資源控制能力是在資源集聚能力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故存在一定程度的相關性。在本研究中,作為資源整合能力的兩個維度存在本質上的差異,因此將二者在回歸模型中進行單獨分析,結果見表2。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和相關系數

表2 變量的回歸分析結果
3.4.2 假設檢驗
由表2 可知,將控制變量引入模型后,模型的擬合程度較好,其中企業的知識基礎規模對企業的標準制定具有明顯的正向影響;技術多樣性一次項系數顯著為正,H1得到支持;技術復雜性一次項系數顯著為正,可知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具有顯著正向影響,H2得到支持;資源集聚能力和技術多樣性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H3得到支持;資源集聚能力和技術復雜性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資源集聚能力能夠顯著增強制造企業技術復雜性與標準制定間的正向相關關系,H4得到支持。此外,自變量技術多樣性與調節變量資源控制能力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可知資源控制能力對技術多樣性與標準制定間的正相關關系具有顯著減弱作用,H5得到支持;而自變量技術復雜性與調節變量資源控制能力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H6得到支持。
3.4.3 實證結果討論
從回歸分析結果來看,技術多樣性與技術復雜性均對標準制定產生正向影響,且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的促進作用強于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促進作用。這是由于標準具有兼容性特點,相對于對標準制定主體的技術領域多樣性的要求而言,對標準制定主體處理復雜關系的能力要求較高[51],因此,制造企業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的積極影響強于技術多樣性的相關影響。結合回歸分析結果,繪制出各變量間的關系圖(見圖2~圖5),對調節效應假設檢驗結果展開進一步討論。

圖2 資源集聚能力在技術多樣性影響標準制定中的調節效應
由圖2 可知,在不同的資源集聚能力水平下,技術多樣性對制造企業標準制定的影響會有所變化:當資源集聚能力增強時,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正向影響變得更平緩,說明資源集聚能力減弱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正向關系,印證H3;這充分說明加強企業的資源集聚能力并不一定能夠最終促進企業的標準制定,雖然在相關領域開展技術多元化活動有利于企業成為技術標準制定的主導者[52],但當企業想要通過技術多樣性促進標準的制定時,要充分考慮到對資源的集聚程度。由圖3 可知,制造企業資源集聚能力更強時,技術復雜性與標準制定之間的正向關系更明顯,H4得到印證;這一結論與田博文等[42]的研究觀點保持一致,即復雜產品技術標準化的過程存在多個技術路線和技術領域,技術標準化的資源掌握在不同的標準制定參與者手里,制造企業資源集聚能力越強,越能將標準制定所需資源匯集到一起,加速標準化進程。由圖4 可知,在不同的資源控制能力水平下,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也會有所變化:虛線的斜率對應的值較實線的斜率對應的值減小甚至改變方向,表明隨著資源控制程度的增加,技術多樣性對標準制定的正向影響逐漸減弱,印證H5;這與鄒思明等[52]的研究存在不同之處,其研究認為企業在網絡中的控制能力越強,就越可能整合來自不同領域的異質性資源,并將這些廣泛的資源整合成為多樣化技術、提升技術標準化能力,而本研究結論與之產生差異的一個原因可能是本研究考慮的技術多樣性是從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的自身技術基礎出發。根據圖5 可知,相較于資源控制程度較低的情形,制造企業資源控制程度較高時,技術復雜性與標準制定之間的正向關系更強,印證了H6;這解釋了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在技術復雜程度不同的背景下參與標準制定活動或提升標準化能力時要掌握資源控制程度的一個原因。

圖3 資源集聚能力在技術復雜性影響標準制定中的調節效應

圖4 資源控制能力在技術多樣性影響標準制定中的調節效應

圖5 資源控制能力在技術復雜性影響標準制定中的調節效應
本研究從企業標準制定視角出發,實證分析了復雜產品制造企業技術基礎特征對標準制定的影響,探討了制造企業在不同資源整合能力水平下對標準制定產生的調節效應,得出如下主要結論:(1)復雜產品制造企業技術基礎的多樣性與復雜性均對企業的標準制定具有正向影響,且相比于技術多樣性,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具有更強的促進作用;(2)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均負向調節技術多樣性對企業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當復雜產品制造企業試圖通過技術多樣性促進有關標準制定時,要考慮到自身的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以防作出了努力但效果不佳甚至違背企業初心;(3)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均顯著正向調節技術復雜性對標準制定的影響關系,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越強,復雜產品制造企業通過技術復雜性來促進標準制定的效果就越明顯。
本研究緊跟當前技術標準化研究前沿,實證結果進一步肯定了在標準化研究中技術復雜性、技術多樣性的重要作用,為打破以往研究中對復雜性和多樣性帶來的創新阻礙偏見、進一步豐富復雜產品系統創新理論研究以及深化技術標準化相關理論研究提供思路參考;另外,將研究對象聚焦復雜產品制造企業,有助于補充在技術標準化研究中對這類企業關注不夠、缺乏針對性研究的空缺。此外,本研究引入了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作為調節變量,揭示了技術基礎特征與標準制定間關系的影響機制和邊界條件,擴展了資源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在技術基礎特征和標準制定領域的應用情境,為進一步豐富資源整合能力、技術基礎特征、標準制定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基于以上結論,得到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實施技術標準化戰略的有關管理啟示如下:(1)技術基礎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并不會阻礙標準制定,而是促進標準制定的重要因素,技術基礎多樣性程度豐富、復雜性高有助于提升復雜產品制造企業技術標準制定績效,因此,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在開展技術標準化工作時,應積極利用高度的技術多樣性帶來的知識基礎全面性優勢和技術復雜性帶來的處理知識領域間錯綜復雜關系的協調優勢。(2)技術復雜性程度較高的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可著力培養其集聚不同領域資源、控制資源的能力,提高其在復雜產品合作創新中的資源整合及主導作用;而對于技術多樣性程度較高的復雜產品制造企業,則需將其資源整合能力控制在一定水平。
然而,本研究的實證分析主要基于軌道交通裝備制造企業,未來可以嘗試搜集大飛機、工業機器人等其他復雜產品制造企業相關數據,進一步豐富多行業樣本數據。此外,鑒于集聚能力和資源控制能力在技術基礎特征與標準制定間產生了調節作用,那么這兩個因素是否會對制造企業的標準制定產生直接影響也值得在將來的研究中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