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蘇鳴 錢祎 杜羽豐 陳洋波
浙江省義烏市是全國經濟外向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有來自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境外常住人員1.5萬人,每年入境流動人員超55萬人。在這里,除了最常見的商貿經濟糾紛外,還有因文化、習慣、信仰等差異引發的矛盾糾紛。
義烏國際商貿城的涉外糾紛人民調解委員會(以下簡稱“外調委”)創新機制,吸引商人、留學生、企業管理者等外籍居民成為“洋娘舅”,發揮他們懂外語、會貿易、講信譽的特殊優勢,和中國調解員一起將各種矛盾糾紛化解在基層。
哈米是義烏市江東街道雞鳴山社區的外籍調解員,已經在中國生活了20年。2003年以來,他頻頻往返于伊朗和義烏,從事外貿生意。
這位精通波斯語、漢語、英語、西班牙語、日語和土耳其語的“洋娘舅”,在閑暇時和社區工作人員一起走街串巷,了解社區居民生活狀況,參與協調中外居民的糾紛,大到幾十萬元的經濟糾紛,小到鄰里之間的摩擦,他總能耐心勸說、解決。他說:“我喜歡調解工作,看到前來尋求幫助的人從怒氣沖沖,到相互擁抱,臉上掛著笑容,我內心無比激動。”
像哈米這樣的“洋娘舅”現在有30余名,他們不僅是生意人,還代表“以外調外”的治理模式。外調委發現,外籍調解員與外籍商人之間有著天然的認同感和相似的思維模式,這種“以外調外”的方式更容易讓外國人接受,便于打開僵局,提高調解成功率。
在一次次深入參與調解的過程中,“洋娘舅”也在感受中國式治理的獨有魅力。
第一次走進外調委的吉爾吉斯斯坦姑娘米卡的內心是抗拒的。“有糾紛,去法院打官司不就行了嗎?為什么要費時費力把人們叫到一起‘調解?”米卡不解。
然而,一場調解下來,米卡感受到了神奇的“東方魅力”:“從吵得很兇到笑著握手,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覺得這事很有趣,背后一定有什么奧秘,一連幾天往外調委的調解室跑。一次次看著調解員從嘮家常開始,一點點安撫雙方的情緒,從家里有幾口人談到做生意的不容易,再苦口婆心地分析法律責任,直至最后雙方達成一致,簽下調解協議書……她忍不住向外調委主任陳津顏申請:“我也想當一名調解員,行嗎?”
做了多年調解工作的陳津顏并沒有馬上答應,卻向米卡提了個問題:“你覺得調解是什么?”
“和”——米卡在紙上寫下了自己認真學過的這個漢字,“中國人喜歡‘和,以和為貴、和氣生財、地利人和……調解,就是讓大家‘和的嘗試和努力。”
陳津顏笑了:“明天就給你升國旗!”
國旗,“升”在外調委的會議室里。每當迎來一名新的外籍調解員,陳津顏就在這里放一面代表其國籍的旗幟。從2013年的3面,到如今屬于米卡的第21面,國旗數量增加的背后,是一場理念的轉變。
外調委傳遞“以和為貴”的中國式治理金鑰匙,將涉外矛盾糾紛化解在源頭。外調委每月召開例會,組織“洋娘舅”們分享調解心得,溝通交流不同國家、不同地域之間法律法規、傳統文化、民俗習慣等,為化解涉外糾紛找準切入口。同時,定期開展社區法治宣傳、誠信創建等社會治理活動,以及中秋節、元宵節等中華傳統節日文化活動,進一步傳播中華民族兼容并包的“和”文化,促進各國文化求同存異、相互融合。
來自約旦的“洋娘舅”穆罕奈德,是義烏第一家老外餐廳“家”的老板,也是義烏市稠城街道詞林移民事務服務站的一名外籍調解員。
2021年,穆罕奈德發現“在線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平臺”可以調解外籍居民矛盾,馬上對其他調解員說:“原來調解要面對面,現在通過一根網線、一塊屏幕,就能在線解決,這不就是互聯網思維嗎?”
除了“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平臺”,義烏市還探索建立“微信調解室”等線上平臺,調解員可線上組織糾紛雙方進行調解,實現矛盾糾紛“線上調”。各平臺自2020年以來,共化解涉外糾紛70余件,涉及標的額最高達530余萬元。
2022年4月,一名阿塞拜疆客商闖進外調委辦公室,由于語言不通,工作人員第一時間聯系來自吉爾吉斯斯坦的“洋娘舅”米卡到場參與調解。
“這個木板和我訂購的不是一個顏色,我要退貨。”經過米卡詳細詢問,原來是客商訂購了一批價值22萬元的木質地板,但是因室內外色差原因,地板不符合客商的要求。
“木板已經全部生產出來,顏色是當時談好的,現在退貨我們損失太大。”商戶拒絕了退貨請求。
了解到事情原委后,“洋娘舅”米卡分別做起了雙方的工作:“地板質量沒有問題,顏色重新加工行不行?”“重新加工,費用雙方各自承擔一部分行不行?”最終雙方握手言和,由商戶進行返工,客商額外支付兩萬元加工費,雙方的經濟損失都降到了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