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芬?侯禹竹
Research on the Anomie and Normalization of the Script Copyright of the Script Murder Game
Xie Fen Hou Yuzhu
Abstract: Script is the core of the script murder game. At this stage, the copyright problems faced by the script murder game mainly revolve around scripts, which are reflected in the cross-media adaptation infringement at the script creation stage, plagiarism at the submission and testing stages, and the illegal copying after the release of the scripts.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e rapid expansion of the gaming industry, the enormous commercial value demonstrated by scripts is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root of copyright issues. The imperfect copyright protection laws and regulations for scripts and the low enthusiasm of copyright owners for protecting their rights also provide opportunities for criminals to take advantage of. In response to the above phenomenon, it is necessary to at least make the law, popularize the law, and enforce the law, enhance the industry self-discipline of script murder operators in various aspects of script killing games, and enhance the awareness of individual players norms to constrain infringement behavior at multiple levels and dimensions, to help the market move from anomie to normalization.
Key words: “Script Murder Game”; Script; Copyright; Anomie; Normalization
摘 要:劇本是“劇本殺”游戲的核心,現階段“劇本殺”面臨的版權問題主要圍繞劇本展開,體現為劇本創作階段的跨媒介改編侵權、投稿和測試階段劇本創意剽竊和劇本上線后的非法復制傳播。當前“劇本殺”游戲產業急速擴張背景下,劇本顯現出來的巨大商業價值,是引發版權問題的社會經濟根源,劇本版權保護法規不完善和著作權人維權積極性低落也給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機。針對上述現象,至少需要從立法、普法和執法,提高“劇本殺”游戲各環節從業者的行業自律、玩家個體的規范意識等多層面、多維度來約束侵權行為,方能助力市場從失范走向規范。
關鍵詞:“劇本殺”;劇本;版權;失范;規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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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艾媒咨詢發布的《2021年中國“劇本殺”行業發展現狀及市場調研分析報告》顯示,中國“劇本殺”市場規模在2019年就已破百億,2020年新冠疫情亦未能阻止其市場規模以7%的增幅攀升至117.4億元,預計2021年還將持續增長。“劇本殺”是一種推理類桌游,玩家根據劇本設定的故事背景進行角色扮演,圍繞劇情展開推理,搜集線索后指證出游戲里隱藏的真兇。“劇本殺”最早起源于歐美國家流行的派對游戲“謀殺之謎”,傳入中國后逐漸本土化,2016年,芒果TV推理類綜藝《明星大偵探》的開播,推動了“劇本殺”游戲產業在中國市場迅速火熱。其中,“狼人殺”等推理桌游的前期帶動,推理類綜藝節目持續的流量支持,以及游戲本身的強社交屬性和沉浸感體驗都是“劇本殺”吸引并維持用戶的重要因素。我國的“劇本殺”游戲有線上和線下兩種形式,其廣闊的發展前景,不僅推動“劇本殺”線下門店和線上平臺數量日趨上升,還吸引了很多非專業人士投身劇本創作。作為新興產業,“劇本殺”高速發展的背后已然暴露了很多問題,尤其在商業資本快速滲透的背景下,圍繞劇本的版權侵權問題大量涌現出來。
一、“劇本殺”劇本:重要性與脆弱性并存
與新聞報道、影視劇、演唱會、體育賽事等其他文化產品相比,劇本對“劇本殺”游戲產品來說,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同時又更加脆弱。總之,劇本是整個游戲的指揮棒,對它的版權保護至關重要。
(一)“劇本殺”劇本的重要性
劇本在“劇本殺”游戲中的重要性首先體現在它是吸引玩家的首要因素。劇本有多種類型,包括恐怖本、情感本、歡樂本等,玩家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挑選不同風格的劇本,高質量的劇本通常能產生口碑效應,吸引源源不斷的玩家來體驗,而故事邏輯差、劇情狗血的爛劇本則會被玩家列入“避雷清單”。
劇本在“劇本殺”游戲中居于核心地位還體現在全過程中,從游戲開始到游戲結束,甚至追溯到更早的場景布置和道具準備,都離不開劇本的支撐。“劇本殺”游戲的玩家好比影視劇中的演員,一方面,劇本是玩家理解角色和演繹角色的參照物,另一方面劇本也是對玩家言行舉止的一種規制,玩家在進行角色扮演的時候不能完全憑自己的主觀意愿,而是要緊緊圍繞手中既定的劇本,方能實現與其他玩家的互動,共同把劇情推向頂端。近年來,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人們對精神產品消費的追求也不斷上升,沉浸式產業也因此在我國得到了較好發展。“劇本殺”游戲主打為消費者帶來沉浸感體驗,這種沉浸感除了來源于玩家主觀的角色代入,劇本這類客觀因素也功不可沒。
(二)“劇本殺”劇本的脆弱性
“劇本殺”游戲中相對于影視作品而言,既沒有專業演員、自然美景、電腦特效等視覺享受,也沒有專業音樂和配樂等聽覺享受,故事本身是其吸引受眾最重要的因素,因此敘事將占據受眾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題材是否有吸引,劇情是否新穎離奇,邏輯是否合理,這些要素對“劇本殺”游戲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一方面,“劇本殺”游戲作為體驗型消費品,玩家是劇本的親身演繹者,他們的角色身份各不相同,對故事發展走向和他人的身份、命運一無所知,同處于限知視角。這一特點與收看電視新聞、影視劇、體育賽事的觀眾擁有全知視角非常不同。這些受眾對多條敘事線索的穿插并進了然于胸,可以看見各個角色的內心活動與微妙表情,甚至彈幕、音樂、畫外音來提示他“前方高能”,而“劇本殺”游戲中的玩家除了自己拿到的劇本之外再無所憑借。當然,“劇本殺”玩家追求的正是這樣一種由限知視角帶來的神秘感和不確定性,體驗未知劇情的刺激感正是玩家的終極追求。因此玩家一旦玩過一個劇本,擁有了全知視角,這種神秘感和刺激感就會消失。所以很少有玩家會為一個劇本二次買單,“劇本殺”游戲的一次性特征則是劇本脆弱性的重要體現。
另外,“劇本殺”劇本的脆弱性還與其受眾群體的屬性特征有關。“劇本殺”游戲的受眾集中在青年和青少年群體,伴隨互聯網的發展而成長起來的Z世代熱衷于在社交媒體平臺分享自己生活,同時版權意識卻不強。目前小紅書平臺可以檢索到大量關于“劇本殺”的分享帖子,誠然,適度的推薦能產生廣告效應,為某一劇本吸引到更多玩家,但有些玩家在分享時會附上大段文字解讀劇本劇情和人物設定,甚至把至關重要的案件結果也公之于眾,這樣的行為會帶來劇本被他人抄襲和潛在玩家大量流逝等嚴重后果。
二、“劇本殺”劇本的版權侵權鏈條
在我國,版權問題持續困擾著文化市場和無數內容創作者,“劇本殺”存在的版權糾紛實則就是老問題在新領域的重現。目前社會上已經出現了很多“劇本殺”版權糾紛案例,2021年6月28日,索尼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在中文官方微博發布聲明,強調自己從未在中國地區將《生化危機》IP授權給任何公司和個人進行“劇本殺”劇本創作,該聲明起因于深圳有影傳媒有限公司和深圳劇核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利用《生化危機》IP開發“劇本殺”業務,并將制定的海報在朋友圈和“劇本殺”展會公開宣傳。這種非授權行為顯然侵犯了索尼影視的知識產權,隨后兩家侵權公司發表道歉聲明。當下,“劇本殺”版權侵權已然形成了一個成熟的鏈條,從劇本創作到劇本正式上線,每一個階段都深受版權問題的困擾。
(一)劇本創作階段的跨媒介改編侵權
改編權屬于著作財產權的范疇,指的是作者本人或授權他人根據原作品的基本表達,創作出新作品的權利,也可稱之為改編作品類型的權利,如將小說改編為影視劇。由此可見,他人對作品進行跨媒介改編的前提是得到原作者授權。2021年9月14日,獨立游戲IP《煙火》的發行商GameraGame在官方微博發文稱,收到玩家私信詢問,在一些城市出現了《煙火》的密室“劇本殺”是否屬于官方授權,且游戲名字和劇情都與《煙火》游戲高度相似。發行商GameraGame當即在聲明中表示《煙火》密室“劇本殺”并未獲得官方授權,同時會和開發者一起將維權進行到底。多個城市出現《煙火》的密室“劇本殺”,意味著某個“劇本殺”發行方私自將游戲IP《煙火》改編成了密室“劇本殺”,并將其售賣給“劇本殺”店家。未獲取官方授權、利用原IP知名度、抄襲原IP劇情從中牟取巨大利潤,無疑侵犯了GameraGame獨立游戲工作室對《煙火》享有的知識產權。
除了《煙火》這類抄襲文字要素的案例外,還有對圖畫等其他元素造成侵權的案例。在著名插畫師、數字藝術創作大師張墨一訴陜西新月知微電子娛樂有限公司一案中,被告經營的淘寶店鋪“GoDan謀殺之謎正版實體劇本”所售劇本《肉身坐佛》在產品介紹、桌游包裝盒及人物劇本卡片中改編使用了張墨一的7幅美術作品,張墨一遂將其告上法庭。經過法庭對比,證實《肉身坐佛》中7個劇本人物分別與張墨一繪制的7幅美術作品人物在整體形象、視覺效果達成基本一致。因此,法院認定被告淘寶店鋪“GoDan謀殺之謎正版實體劇本”銷售的劇本《肉身坐佛》在圖畫方面構成對原告張墨一著作權的侵犯。劇本多以文字形式呈現,地圖、人物卡和道具卡等圖畫內容作為輔助,這些要素均和著作權有關,只要跨媒介改編沒有得到版權持有方的授權許可,在法律意義上均可稱之為侵犯了原作者的著作財產權。
(二)投稿測試階段劇本創意遭竊取
劇本投稿流程由多個部分組成,包括作者投稿、發行商初審、責任編輯提出修改意見、作者修改、發行商內測、作者再次修改、上市等。在“劇本殺”游戲產業中,劇本的最終售賣通常由發行商來執行,因此作者往往需要和發行商合作,才能將劇本推向市場。對于剛入行的作者而言,由于缺乏經驗和行業資源,在投稿環節需十分警惕被侵權的風險。劇本創作者孫女士在接受《北京商報》記者的采訪時就提道:“第一次寫劇本時,我創作了一個‘歡樂基調的劇本,但在投稿時卻碰到了難題,在網上聯系了幾家愿意接收劇本的公司,按其要求提交了初稿,最終劇本以劇情有待完善被退回修改,意想不到的是,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另一個測試的劇本與自己被退回的劇本創意幾乎一模一樣。”除此之外,測試階段因接觸劇本的人較多,這時劇本創意也非常容易被他人盜取。測試劇本是發行前的必經流程之一,只有測試合格后,方可進入發行階段。測試劇本的初衷原是為了排除劇本存在“劇情不順暢”等游戲障礙,以便給玩家提供更好的體驗感,然而這也成了不法分子投機取巧的主要路徑。目前市場中存在不少偽裝成測試玩家組團竊取劇本創意的情況,幾個人分別約在不同場次里,選擇不同的角色進行體驗,并在游戲過程中偷偷記下每個角色本的內容,后期再將所有內容聚合成完整的劇本。盜取創意者只需將一些不影響整體情節的信息稍作修改和調整,便可以將劇本推向市場,侵占本該屬于原作者的各項權益。
當今時代,各行各業為了獲取更大的經濟效益,紛紛致力于迎合市場需求,導致內容產品同質化日趨顯著,創意成為最稀缺也最有價值的資源。正因如此,“劇本殺”游戲劇本的創意既是吸引玩家的核心競爭力,也是不法分子的剽竊目標。抄襲遠比獨立創作簡單,對于創作者而言,寫一個劇本需花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以最常見的六人盒裝本為例,人物劇本的總字數至少三萬字,主持人手冊將近一萬字,再加上三千字以上的破案線索,合算下來一個完整的劇本字數至少四萬字,已然達到了中篇小說的篇幅。另外,“劇本殺”具有較強的推理性,要求劇本必須邏輯連貫、情節起伏、充滿細節、表達清晰,這無疑正是著作權法所強調的獨創性的核心要義。因此,剽竊劇本創意是一種標準意義上的著作權侵權行為。
(三)劇本發行后內容遭非法復制
劇本正式發行后,侵權問題依舊沒有停止。筆者以“‘劇本殺劇本”為關鍵詞在某電商平臺進行檢索,發現存在大量低價的、以電子形式售賣的劇本,這顯然是非法傳播的盜版劇本。12426版權監測中心的數據顯示,以《舍離》為代表的60多部劇本深陷盜版困擾,電商平臺中的盜版售賣鏈接多達五千余條,盜版現象嚴重損害了相關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也沉重打擊了作者群體的創作積極性。“劇本殺”游戲因體驗感強而廣泛流行,玩家一旦了解劇本劇情后,游戲就失去了最初的新鮮感和神秘感,所以“劇本殺”劇本通常屬于單次消費物品,很少會有人為同一個劇本多次買單。“劇本殺”門店為了保證可觀的客流量,需要充足的劇本儲量和購買新劇本,這就需要較大的資金鏈才能維持,因此為了降低成本和提高收益,部分小型門店可能會鋌而走險選擇購買盜版劇本。
劇本發行后主要有兩類侵權主體,一類是出售盜版劇本的商家,另一類是購買盜版劇本的店家,根據《著作權法》的有關規定,這兩類主體的侵權性質不盡相同。對出售盜版劇本商家的行為進行定性較為容易,其未經許可拷貝他人作品顯然侵犯了著作權人享有的復制權。同時,其將作品置于網絡環境中售賣,購買者只需支付極低的價格便可以快速獲得他人的智力成果,無疑侵犯了原創劇本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當然,若其在出售盜版作品時還隱匿了作者姓名,則還侵犯了原作者的署名權。對于“劇本殺”店家,其從互聯網上購買電子形式的劇本、打印出來投入使用是對“劇本殺”文字作品和美術作品復制權的侵犯。同時,“劇本殺”游戲中配置的DM(游戲主持人)和NPC(游戲引導者)構成對表演權的侵犯。《著作權法》中把表演權定義為“向公眾現場公開表演作品”,因此DM向不特定玩家現場演繹劇本內容屬于表演行為,以此類推,游戲中NPC的一系列演繹也可看作表演行為。
三、“劇本殺”版權侵權糾紛頻現的原因
根據上文的分析,“劇本殺”游戲市場一片藍海的背后正面臨較為嚴重的版權困擾,其原因并非單方面的,既有經濟層面的,也有法律層面的;既要從侵權者身上尋找原因,也要從被侵權者身上尋找原因。
(一)劇本商業價值巨大,侵權者深陷利益誘惑
作為互聯網原住民的當代青年和青少年群體,他們對于工作的選擇厭倦了打卡上班,喜歡在家中按需提供訂單式服務,對于娛樂他們打聯網游戲和刷劇,對于情感他們把困惑和苦惱傾吐到網絡樹洞,因而線下社交越來越少。同時年輕人工作時常在軟件平臺、搜索引擎、手機、郵件、泡咖啡、看顧孩子等多任務間穿梭,難得的線下社交又常常自顧自地玩手機,因而很難有精力高度集中于當前任務。“劇本殺”游戲由于要求玩家關掉手機,全情投入,簡直成為一個“叛逆”,吸引了不少渴望安靜地欣賞彼此時光的年輕人。
目前,“劇本殺”游戲已成為用戶喜愛排名榜前三的線下社交活動,僅次于電影和運動健身,選擇用戶占比高達36.1%,并逐步形成了一條完整產業鏈,同時劇本創作者、發行商、門店商家、玩家等主體的規模均處于持續擴張狀態。劇本有“盒裝本”“城市限定本”和“城市獨家本”三種類型,一般來說,盒裝本價格在五百元左右,任意“劇本殺”門店均可購買;城市限定本的發行量為一座城市三家門店,定價通常在兩千左右;城市獨家本毋庸置疑價格最高,大約四千元至五千元,由此可見,劇本版權持有者可以通過售賣劇本能獲得相當可觀的收益。現如今,國民對“劇本殺”游戲有較高的接受度,衍生的新業態蓄勢待發,“劇本殺”與城市獨特元素結合起來成為當下新的發展思路,北京、成都、長沙等網紅城市正在嘗試“‘劇本殺+劇場”“‘劇本殺+文旅”的路徑。以“‘劇本殺+文旅”為例,這二者的有效互動,既能為城市的文旅產業注入活力,也能讓“劇本殺”更有特色和創意,互惠互利、共同促進城市經濟的繁榮。除此之外,“劇本殺”“IP”一旦出圈,其被改編成游戲、網絡文學或影視劇等形態的可能性也十分巨大,跨媒介改編能夠為IP創造更高的經濟效益。上文的描述均說明了當前劇本版權享有相當可觀的商業價值,在利益的驅動下,版權侵權問題也逐漸衍生至此。
(二)相關法律政策模糊,“法律鉆空者”有機可乘
社會的快速發展與進步催生了很多超出現有法規條文的新事物、新模式,對于龐雜且多變的新事物的保護,法律有時顯得力有不逮。我國現行《著作權法》的最新修訂于2020年,距今只有兩年時間,但關于“劇本版權保護”的相關條文仍處于模糊和有爭議的狀態。一方面,“抄襲”的法律定義、構成要素、認定標準、情節考量、賠償責任等方面均無法從現行法律中得到體現,只能憑司法判例進行整理參照。
另一方面,“實質性相似”是判斷“劇本殺”侵權的核心,但現存著作權法及其實施條例均未對“實質性相似”給出明確定義,司法裁判文書中也很少見到有關它的定義。通常情況下,如果一般的非專業的評判者認為A作品抄襲了B作品,則可以認定A作品、B作品之間構成相似。實質性相似是一個非常靈活的概念,著作權法對于情節的抄襲、人物的模范到多大程度可以認定為抄襲沒有可參考的量化標準和統一認定規則,司法實踐也沒有適用的具體標準,需要結合具體情況做出具體判斷。由此可見,相關法律條文的模糊無形中助長了不法分子的僥幸心理,助長了社會生活上鉆法律空子的行為,這也成為當今社會著作權糾紛頻發的原因之一。
(三)侵權認定過程困難,著作權人維權積極性不高
首先,分辨思想和創意困難。陳錦川指出:“創意,即創造出新意或新的意境。創意屬于思想。”如果創意僅停留在思想層面,根據《著作權法》,思想是不受法律保護的。創意作為劇本最有價值之處,很容易成為抄襲者的目標,但如何判定創意是否僅停留在思想層面則是一件復雜的事。
其次,收集證據困難。一方面,由于“劇本殺”游戲的劇本尚未納入圖書發行的法定渠道,有關交易記錄容易被忽視,因此可能會造成權利來源的證明困難。另一方面,被侵權人只有收集到足夠多的侵權證據,才能增加在法庭上勝訴的可能,取證內容包括涉嫌侵權的劇本內容、人物劇服、IP虛擬角色元素的衍生品等,而在收集證據的過程中,常常遭遇侵權者的阻攔。
再次,維權成本高而賠償金額少。維權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即使維權成功,一般情況下庭審判決的賠償金額都難以彌補維權成本和劇本價值。相比于獨立創作,抄襲可以大量減少時間成本和精力成本,即使被告上法庭,賠償的金額遠比實際收益少得多。毋庸置疑,生產創意的人應該得到補償,但是他們在披露想法和收到補償之間有一條漫長的法律之路。筆者以“劇本殺”為關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網進行檢索,只顯示少量法律文書,其中與版權相關的只有兩篇,與現實社會中“劇本殺”版權亂象形成鮮明對比,也從側面反映了著作權人消極的維權態度。
四、“劇本殺”劇本市場的規范化
2022年,“劇本殺”游戲市場規模有望突破200億。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極具潛力的行業尚處于粗放擴張階段,嚴重的版權問題正在危及長遠發展,如果版權問題得不到整治,久而久之“劇本殺”游戲產業很可能“中道崩殂”。筆者認為,“劇本殺”游戲產業與多個社會觸點相關,版權保護是創作者、發行方和銷售平臺共同的需求,多元主體協同參與治理才是破解版權亂象最有成效的辦法。
(一)法律層面:充分發揮法律手段的保護作用
通過透析劇本頻遭侵權的原因,可以發現多數版權糾紛的產生是因為法律保障不完善,被侵權者難以利用法律手段來保護自身合法權益。為了促進“劇本殺”游戲產業的長遠發展,必須從源頭“法律層面”著手,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首先應該加大對侵權行為的懲罰力度。為了迎合市場需求,作家會投入大量時間、精力來進行劇本寫作,而常見的補償性賠償不僅無法彌補作者為劇本付出的全部心血和精力等成本,更難以安撫被侵權給作者帶來的精神損害,間接給全社會的文化繁榮帶來了阻礙,因此需要提高補償性賠償的數額,以及合理使用懲罰性賠償。對于惡劣的、故意的侵權行為需要適用懲罰性賠償制度,用高額賠償金來震懾和預防非法人士的侵權行為,同時也可以借此激勵相關權利人積極維權,獲取應有的賠償。除了進行經濟懲罰外,《著作權法》還應設置其他懲罰措施,如規定幾年內限制市場準入,不斷強化懲罰力度。在司法實踐中,嘗試運用多種方法進行侵權認定。除了常見的“思想表達二分法”,“三段論認定法”也可用來判斷一作品是否侵犯了另一作品的著作權,首先是排除兩部作品中不受著作權法保護的思想部分;其次是排除兩部作品中屬于公共領域的內容;最后是比照經前兩步排除剩下的內容,如果兩部作品的相似之處處于高層次的中心思想、主題、故事結構,就不構成實質性相似,不存在侵權行為;如果兩部作品相似之處是在低層次的故事進展、具體事件、人物關系等具體細節上,就構成實質性相似,有可能構成侵權。
(二)行業層面:充分發揮“劇本殺”行業協會的中介作用
目前“劇本殺”市場處于自由競爭的階段,缺乏相關規章制度的約束,魚龍混雜現象較為突出。2021年7月,“劇本殺”從業者自發組織成立了中國劇本推理工作委員會,其隸屬于中國文化管理協會。
行業協會是以同行業企業的共同利益為核心紐帶所形成的民間聯合組織,它可以充分發揮溝通、協調、監督等職能,對非法競爭采取相應干預,幫助快速恢復公正平等的市場秩序。對于治理劇本版權失范,中國劇本推理工作委員會大有可為,作為自治性的中介組織,中國劇本推理工作委員會可以在不違背政府的法令法規的前提下對“劇本殺”行業的有序發展做出適當的自我管理,如擬定行業共同的發展規劃,制定共同的職業道德規范來維護行業的競爭秩序,調解從業者間的版權紛爭,嚴厲打擊違法違規行為。雖然行業規范不具有法律的強制力,但也能對盜版抄襲行為產生一定程度的威懾作用。另外,“劇本殺”行業協會內部可以建立法律援助小組,為著作權受到侵犯的從業者提供法律咨詢或其他法律服務,教育、引導、督促相關從業人員尊重他人的知識產權,同時也要學會積極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
(三)媒體層面:充分發揮主流媒體引導作用
主流媒體具有多重身份,它不僅是信息傳播者,更是輿論引導者和價值傳遞者。新聞評論是媒體的旗幟和靈魂,具有思辨性、說理性和戰斗性等特征,因此能在輿論引導中發揮較好的作用。在社交媒體環境下,媒介技術引發了媒體話語權力格局的變化,新聞評論的話語主體更加多元,造就了一個錯綜復雜的社會輿論場。因此,對于主流媒體發揮輿論引導功能,我們的要求要從“應然”提升至“必須”。主流媒體與新聞評論的結合逐漸成為治理社會問題的有效舉措,一方面在于主流媒體長久以來積累的受眾量和公信力,另一方面在于社交媒體為新聞評論發表與傳播提供了更廣闊的平臺,再加上廣大用戶的積極轉發與分享,大大提升了新聞評論的影響力和解決問題的效度。在筆者看來,“劇本殺”游戲興起于社交媒體時代,發揮主流媒體新聞評論的引導作用,尤其是利用契合社交媒體話語環境的“微評論”,一定程度上能整治行業內層出不窮的版權侵權現象,讓更多責任主體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微評論”憑借言簡意賅、時效顯著、一針見血等鮮明特點,易于在碎片化閱讀時代快速抓住受眾的眼球,諸如#人民日報評歐萊雅不能道歉了之#、#人民日報評網紅主播逃稅被罰#這類主流媒體短評多次沖上微博熱搜,在社交媒體上形成了極大的影響力。某一社會事件經由主流媒體評論后,更多自媒體會加入評論場域,使得相關事件的熱度不斷攀升,對于引起有關政府部門的重視和提升問題解決效率具有積極作用。目前,關于“‘劇本殺版權問題”的新聞多來源于自媒體,主流媒體中關注該現象的微乎其微,因此,筆者在此呼吁主流媒體充分發揮議程設置功能,為“‘劇本殺版權”設置相關議程,同時也要適當接受自媒體的議程溢散,利用新聞評論引導正確的價值觀,為減少版權糾紛貢獻力量。
五、結語
我們生活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新鮮事物不斷映入眼簾,而新事物在發展早期可能會出現失范,這些失范只有得到有效規范,才能不斷發展壯大,而放任其野蠻生長勢必會導致它逐漸走向衰落。在我國,“劇本殺”游戲甫一興起就迅速取得了令人震驚的市場規模,成了年輕人的社交“新寵”,但高速發展的背后日益嚴重的版權亂象不免讓人為其憂心。文中,筆者圍繞“‘劇本殺版權問題”這個中心展開,首先指出了劇本在“劇本殺”游戲中的重要性和脆弱性,闡述了劇本從寫作到正式上線每個主要環節中存在的版權亂象,其次對版權糾紛頻發的原因進行剖析,最后結合社會現實環境提出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措施,旨在促進“劇本殺”游戲產業規范化,促進我國文化市場的有序和繁榮。版權問題只是影響“劇本殺”游戲產業長遠發展的冰山一角,劇本涉黃涉暴、價值觀錯誤等亦很嚴重,尤其因為“劇本殺”的受眾多為年輕群體,青年一代的成長成才關乎社會發展和民族復興,萬萬不可被錯誤價值觀引導。在此,筆者呼吁有關政府部門能重視“劇本殺”在發展過程中暴露的問題,加大力度整治行業亂象,早日肅清行業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