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靜 揭 芳
(北京林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3)
道德責任要求我們對貧困人口的需求作出回應,這也是眾多國際組織和富裕國家對貧困國家和地區進行援助的主要原因。但是,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美國經濟學家安格斯·迪頓在其著作《逃離不平等:健康、財富及不平等的起源》中談到全球貧困問題時,認為對外援助是無效的,甚至是有害的,它可能是阻礙窮人改善生活的一塊絆腳石,進而呼吁外國停止對貧困國家和地區提供援助。在迪頓看來,對貧困國家和地區的援助無疑屬于人道主義的關切,但這種關切可能會事與愿違,既不利于人道主義的實現,也是一件不正義的事情,最終導致貧困治理中人道主義和正義之間的沖突暴露無遺。如何讓人道主義和正義理論在貧困治理中并行不悖、相得益彰,不僅是全球貧困治理中一個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也是我國貧困治理中要面對的重要問題。
全球貧困及其帶來的人間疾苦是一種緊迫的全球關切,富裕國家及其公民道德關切的范圍不應該止于其本國的邊界,這是一種道德共識。當前,針對全球貧困的治理問題,存在著兩種較有影響力的觀點,即人道主義義務理論和全球正義義務理論。
解決全球貧困問題不僅是一個有關慈善的問題,還是一個有關道德義務的問題。美國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澳大利亞倫理學家彼得·辛格認為,富裕國家及其公民對于貧困國家的援助屬于人道主義的義務。羅爾斯認為,一種恰當理解和實施的人道主義義務完全能夠滿足世界上處境最不利之個人的生存和發展需要。例如,在《萬民法》一書中,羅爾斯就明確否定了全球分配正義理念,他要求處境較好的人給那些被不利環境所拖累的社會成員提供人道主義援助。羅爾斯之所以把援助的道德責任界定為人道主義,是因為他認為一個國家貧困或富裕的根本原因在于國內因素而不是國際因素,所以,根據因果責任理論,他認為在全球實行分配正義原則是不合理的。雖然羅爾斯拒絕全球范圍的分配正義,但他主張富裕國家對貧困國家應該進行一種有限度的人道主義援助。人道主義援助義務遵循“過渡性原則”,目的是為了確?!柏摀林氐纳鐣蹦軌蜻_到可以維持良序與合宜之制度所必需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從而使貧困人口能夠成為“人民社會”的合格成員[1]。羅爾斯之所以把援助義務建立在幫助其他社會成員并使其成為“人民社會”之合格成員的基礎上,是因為自由主義的與合宜的人民能夠保護基本的人權。
與羅爾斯所持的有限度的人道主義援助不同,辛格認為,富裕國家及其公民對貧困國家應該負有無限度的人道主義援助義務。辛格在《饑餓、富裕與道德》一文中談到,當前對援助行為的性質區分是混亂的,應該拋棄把捐贈行為界定為一種慈善行為、超義務行為的傳統界定[2]。辛格認為,援助行為是一種“義務命令”,是人們必須要做的事情,那么基于人道主義而進行的援助就是一種責任或義務,而不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辛格對解決饑餓的特殊辯護以及對人道主義的一般辯護都以這一前提為出發點,認為“我們有能力阻止很壞的事情發生,而又不至于犧牲在道德上有類似重要性的事情,那我們就應該這樣來行動”[3]225。由于世界各國人民之間在財富占有和福利保障方面存在著極大的不平衡,因而辛格認為,富裕國家及其公民應該援助世界上的窮人和弱者,直至達到邊際功利的飽和點——援助者的處境降低到快要接近被援助者的財富水平。這無疑對富裕國家及其公民提出了過高的要求,因此,辛格又提出了一個較為溫和的原則:人道主義援助應該達到這樣一個臨界點——我們可能會“犧牲某些具有重要道德價值的東西”[3]225。但是,即使是這樣一條溫和的原則,也遠遠超出了目前人道主義援助的原則和實踐,仍然需要呼吁富裕國家作出巨大犧牲。
一些全球正義理論者試圖把羅爾斯在《正義論》一書中闡述的關于國內社會的正義原則應用于國際社會,以追求全球層面的分配正義。美國學者安德魯·庫珀和全球正義論倡導者托馬斯·博格認為,當前的全球貧困問題與不正義的全球制度秩序是息息相關的,而不正義的全球制度秩序主要是由富裕國家參與制定的,所以他們對貧困國家所承擔的責任應該是一種正義的義務。例如,庫珀就反對辛格的“個人主義的實踐倫理學”,他主張對全球貧困問題采取一種政治哲學的進路,既把制度視為貧困的根源,也把制度領域的變革視為解決貧困問題的主戰場[4]。關注重心的這種轉移,主要是由于人們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要想有效解決全球的貧困與不平等問題,就必須改變國家之間交往的國際規則,而不是把這些規則當作理所當然的東西全盤接受。
博格深入分析了一些國家和地區長期處于貧困狀態的全球性制度根源。一方面,富裕國家通過制定國際法則,允許強大的國家扶持弱小國家的腐敗政府,以此為自己謀求經濟和政治上的好處,如允許強大國家通過制定國際貿易規則把不平等條款強加給那些弱小國家,但這會加深全球資源占有和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另一方面,在全球財富分配問題上,除了程序正義這一影響因素外,還涉及到財富和資源原始占有的正當性問題。西方富裕國家的初始發展都源于一個相似的歷史進程,該進程充斥著極其嚴重的非正義,如種族滅絕、殖民主義、奴隸制,富裕國家正是通過這些非法、不人道的手段實現了資本原始積累[5]。不平等的世界制度秩序與部分富裕國家財富起點上的不正義是造成全球貧困問題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因此,一方面,富裕國家有義務把平等主義的關切擴展到全球背景中;另一方面,富裕國家對于因其奴役、掠奪而造成某些國家仍處于貧困水平的狀況要承擔補償責任,這種責任屬于正義的范疇。
綜上可以看出,把國家之間的財富再分配理解為人道主義援助問題還是正義問題,是有重大區別的。就像英國學者布萊恩·伯瑞所指出的,把全球不平等當作人道主義關切來看待,這種做法忽視了問題的實質:如果某些資源是要正當地歸還給某個國家的,那么,這些資源就應當是某個國家的[6]。當然,把國家之間的義務當作正義問題來看待,能夠凸顯出倫理關切的重心在于制度及其內在規范,但人道主義的義務也非常重要,很少有理論家認為富裕國家及其公民不負有幫助外國窮人的人道主義義務。一方面,有些貧困問題的產生并不完全是因為制度性因素,還有可能是因為干旱或火山爆發之類的嚴重自然災害,這個時候,基于人道主義的義務而進行援助就顯得極為重要。另一方面,有些國家貧困的根本原因在于國內因素的干擾,這些國家生活著成千上萬急需救助之人,沒有他人的幫助,他們很難擺脫窘迫的狀況。此外,“具體到個人而言,導致貧困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個人的懶惰”[7],面對這種情況,正義義務要求不對其進行援助,但我們仍然認為富裕國家及其公民有進行援助的人道主義義務。由此得知,在解決全球貧困問題上,正義義務和人道主義義務雖屬于兩種不同的治理路徑,但兩者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保證人的基本生存權、提高人的生活福祉。在當前全球貧困治理問題上,人們也普遍認為正義與人道是互補的,是可以并行不悖的。但是,安格斯·迪頓在《逃離不平等:健康、財富及不平等的起源》一書中談到如何救助落后者時,卻認為人道主義的援助是無效的,很可能是一件不正義的事情。
關于全球貧困問題,人們有一種普遍認識,即援助越多越好,只要錢夠多,貧困就可以被消除。但是,迪頓卻指出,這種關于貧困問題治理的認識是一種“援助錯覺”,即“只要富裕的人或者富裕的國家多給予窮人或者貧困國家一些金錢援助,就能消除貧困”[8]277的認識并不可靠。迪頓認為,在對外援助問題上,人們往往持有一種“液壓流動”方案,即如果在一端注水,那么水就會從另一端流出來;同理,只要給予窮人足夠多的錢,貧困就能得到同等程度的解決?!耙簤毫鲃印狈桨赴阎卫砣蜇毨c拯救垂死兒童的生命簡單地當成了一個工程學問題,按照這個邏輯,在已知貧困標準的基礎上,只需要統計出全球貧困人口的數量,就能計算出其所需援助的總額,然后給予相應的援助,貧困問題就能得到徹底解決。但事情并沒有按照這種預期發展,當前富裕國家所提供的官方對外援助及私人慈善機構和國際非政府組織的援助總額已經超出了貧困人口所需之量,可全世界的貧困問題還是相當嚴重。相反,一些國家沒有得到太多援助,卻憑借本國的能力解決了貧困問題。
針對外來援助的無效,迪頓的說法是,“援助絕非消除貧困的良方”,并指出“如果我們給予窮人比目前水平更高的援助或者繼續以現有的水平進行援助,他們的情況不但不會變得更好,還會變得更糟糕”[8]229。為了說明“液壓流動”式的援助方案存在問題,迪頓引用了匈牙利經濟學家彼得·鮑爾在1971年作出的重要論斷①,即對外援助不是消除貧困的必要條件,但在受援助國經濟發展條件具備的情況下,對外援助對于消除貧困還是有效的。迪頓還進一步發展了鮑爾的觀點,他指出,當受援助國經濟發展的內部條件不足以支持經濟發展時,援助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會有幫倒忙的嫌疑[8]231。
不過,從迪頓的觀點也推斷不出“所有的援助都是無效的”這一結論,而只能表明,要想使援助發揮作用,就必須使援助資金得到正確使用。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們更應該思考的是如何進行援助,從而使援助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而不是直接放棄援助。不可否認的是,如果不能被正確地實施,那么計劃得再周密完好的援助政策,也不能發揮作用,因此關鍵在于要讓政策制定的意圖和具體實施之間的落差盡可能縮小。然而,迪頓想要表達的是,援助無效不是援助方式的問題,而是援助本身必然會導致的結果。這是因為,當受援助國經濟發展的內部條件不具備時,特別是當援助國的貧窮是由于失敗的體制、糟糕的政府或獨裁統治而導致時,援助必定是無效的;當受援助國經濟發展的內部條件具備時,援助不再是一個必需品,這時候進行援助可能會使受援助國將精力轉向援助項目而忽略本國人民,最終對受援助國成功脫貧所需的自我發展能力造成破壞。
但是,迪頓確實揭示了援助機構經常陷入的兩難困境,即“只有當援助的被需要值為最小的時候,援助才是有效的,而援助者卻總是讓那些被需要值最大的人獲得援助”[8]231。那些需要更多援助的人,生存所處的社會政治環境往往是最惡劣的,給他們所在國家的錢越多,越可能固化貧困,而不是消除貧困。如迪頓所說,“在有德政府的國家,貧困問題完全可以依靠本國力量解決,幾乎無須外部援助;在無德政府的國家,外部援助可能會使事情變得更壞”[8]269。因為,無德政府的當權者往往漠視民眾的福利,援助資金會被盤剝,甚至會成為無德政府維持政權的“幫兇”。但同時,生活在無德政府國家的貧困人口往往是最需要援助的,若沒有援助,他們連最基本的生存權都難以保障。
迪頓所描述的援助之中的兩難困境,正是在貧困治理中人道主義和正義發生沖突的體現。一方面,人道主義要求我們對全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無辜之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像辛格這種堅持無限度人道主義的理論家甚至認為,援助不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慈善行為,而是一種必須履行的責任或義務。另一方面,正義要求我們懲惡揚善,對無德政府剝奪窮人基本生存權的狀況進行揭露,并要求無德政府承擔相應的責任。若對貧困國家或地區進行援助,可能會變相支持無德政府的惡。當然,可能會有人指出,迪頓所描述的兩難困境根本就不存在,是由于貧困國家的政府失職,國外的援助才會對該國產生負面影響,從而使該國的狀況更加糟糕;但受援助人口是無辜的,我們不能讓無辜之人為政府的失職買單,否則這本身就是非正義的。這種看法有一定的道理,拿無德政府的錯誤來懲罰急需援助的人是我們不愿看到的,但迪頓所論述的貧困援助所面臨的兩難困境也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其關鍵在于,如何在懲罰無德政府的基礎上,讓受援助人口得到人道主義援助,讓援助真正發揮作用,而不是加重政府的無德行為。
迪頓認為,救助落后者的貧困援助所面對的兩難困境無法解決,援助越多越有害,因而主張富裕國家及其人民放棄援助,這是幫助世界窮人的最好方法。在人道主義和正義之間,迪頓選擇了結果正義,而不是眼前的人道主義。不過,針對全球貧困問題,理論家爭論的核心不在于是否放棄對貧困者的人道主義援助,而是如何使援助變得更有成效、更有智慧,以避免種種陷阱。人們之所以開展人道主義援助,在某種程度上是因為對貧困者的道德責任要求他們必須為此做些事情。但還存在一種情況,即援助者提供援助更傾向于滿足自己樂于助人的愿望,而不是考慮能否切實改善貧困人口的生活,正是這種對窮人的需要和期待以及對其所處社會如何運行缺乏理解,導致對受助者造成了實質的不正義。實際上,對貧困者施以援手的大多數人都是“遙遠的援助者”,他們有的是把錢捐給一些非官方的志愿者組織或者慈善機構,有的是委托本國政府或官方組織向貧困國家和地區提供援助,但后期他們對援助的參與程度非常低,可能不清楚援助的資金具體流向了哪里、善款的安全性是否有保障,更不清楚貧困背后的背景和原因。這種“遙遠性”使得援助者對貧困的認知非常粗淺,認為貧困就是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只要給予受助者相應數量的金錢,貧困問題就解決了。這種認知顯然是非常狹隘的,就像經濟學家阿比吉特·班納吉在《貧窮的本質》一書中所闡述的,重要的是要對貧困問題進行具體剖析,因為每個貧窮者都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只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才能使援助發揮作用[9]。
盡管援助行為存在種種問題,但迪頓呼吁富裕國家及其人民放棄對急需援助之人的援助,還是有點操之過急。迪頓讓我們認識到了援助過程中人道主義和正義存在沖突,揭示了一些國家和地區貧困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內部因素,僅靠國外的資金援助是難以解決根本問題的。針對這種情況,羅爾斯在《萬民法》中也給出過相關論述,其針對貧困問題的“內部因素說”導致“對貧困國家負有援助責任”的說法受到質疑。當然,針對全球貧困問題的根本原因,學界也有各種說法,既有“解釋性民族主義”②的思維向度,也有全球制度秩序不正義的說法,到底哪種解釋更具有說服力,需要我們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過,即使內部因素是一個國家貧困的根源,我們也沒有理由放棄對生活在這些國家的窮人進行人道主義援助,這已經成為一種價值共識。
毫無疑問,一個國家的內部治理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希望人道主義援助能在一個公平的國內制度環境下展開,否則援助只能觸及國內不公平的片面癥候,而不能消除一個國家不公正的深沉根源。貧困國家的內在痼疾不是我們放棄援助貧困者的理由,我們不應該否認人道主義作為一種國際道德標準的重要性。只要還存在貧困國家和地區,人道主義援助就是必要的,我們要做的是找出真正困擾窮人的問題,從而讓援助更好地發揮作用。在人道主義和正義兩者誰更有道德優先性的問題上,迪頓選擇了正義,但是,在有些情況下,人道主義要優先于正義。例如,我們假設A被B推入水中,B逃走,A不會游泳,所以A正在垂死掙扎。恰巧一個游泳健將路過時看到了這個情景,只要他立即跳進水里,就能挽救A的生命,否則A會被淹死。按照因果責任理論,B要對A 承擔救助義務,這是一種正義義務。但現實是B靠不住,于是救助A的義務就落在游泳健將身上,也就是說,游泳健將對A的人道主義救助義務是壓倒性的。雖然A落水并不是游泳健將導致的,但若因為他不施救而導致A死亡,游泳健將勢必會受到大眾的道德譴責。同理,貧困國家和地區的急需救助之人就如同那落水的人一樣,我們有理由對其進行人道主義的援助,但是,這不會削弱作為國內正義原則所提出的要求,即B對A的正義義務仍然有效,但這種正義義務如何更好地得以實現,是另一個問題,即一個有關政策與政治判斷的問題。所以,從正義的角度來看,一個國家的國內政策才是我們考量的關鍵因素。
確保每一個人都能獲得維持生存所需的衣食住行以及醫療等一些必要的社會服務是人道主義的要求。解決貧困問題,讓貧困人口獲得生存尊嚴,也是每個國家應該做的事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國精準扶貧政策中“提供最低生活保障”的兜底保障[10]就是為了幫助每一個陷入貧困之中的人。這種方案本身就是一種社會福利的體現,既符合人道主義的要求,也是正義的體現,因為正義的起點和目標之一就是要保障世界上處境最不利之個人的生存和發展需要。毫無疑問,對那些陷入貧困之中的個人或家庭提供兜底保障是符合人道主義要求的。兜底保障政策對那些具有“懶、散、慢”“等、靠、要”特點的貧困人口(以下簡稱“懶人”)同樣是適用的,這說明在我國的貧困治理過程中,已經選擇了人道主義優先的原則。當然,針對以上政策,一直有一種不同的聲音,即對“懶人”的扶貧會影響社會的公平,因此,“扶貧先扶志”的呼聲不斷。實際上,我們要全面看待這個問題。一方面,“懶人”畢竟只是極少數,更多的貧困者不是因為懶,而是因為一些外部的社會層面的問題導致的,只要給予他們更多的生存機會,他們是有可能過上更高質量的生活的。因為擔心扶貧讓“懶人”更懶而讓那些愿意向美好生活奮進的人失去發展的機會,這也有違公平。另一方面,愿意始終徘徊在貧困線邊緣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兜底保障措施不會催生更多的“懶人”,更達不到影響整個社會發展積極性的程度。當然,如果在扶貧過程中能把“懶人”的“志”扶起來固然好,但是我們也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即任何社會都有“懶人”存在,這是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如果因為擔心“懶人”因兜底保障措施變得更懶而放棄對其他貧困者的幫助,無疑是最大的不公平。只要把人道主義控制在合理范圍內,就不會影響正義。
除此之外,對那些真正有脫貧意愿的貧困者,兜底保障措施僅是基礎,更重要的是要對他們進行開發性扶貧。在我國基層單位,如果扶貧者把所有的貧困者都看成是保障性扶貧對象,那就沒有領會精準扶貧政策的深遠意義。很多貧困者有脫貧的意愿,并且具備自身發展的能力,其貧困的根本原因在于外部發展條件的限制,如果對他們的扶貧只是“一刀切”的收入兜底保障,這無疑是不科學的。在扶貧過程中,不能把受助對象僅僅視為援助的被動接受者,而應將其視為行為主體,認識到他們是有潛能照料自己的生活并通過努力改善自身處境的,這不僅顯示出對受助者的充分尊重,還將使援助更有成效,援助者與受助者之間的關系也會變得更加平等、和諧。所以,為了公正起見,援助者不能把受助者排除在貧困治理的共同體之外,而應該給他們提供參與脫貧的工作機會,滿足他們過上體面生活的需要。所以,人道主義和正義并不沖突,只有兩者各司其職,外來援助的目標才能更好地實現。
注釋:
① 鮑爾認為,如果除了資本以外,其他所有發展條件都已經具備,那么資本會迅速在本地自發生成,或者通過商業合作方式從國外流入國內的政府或私人部門,然后通過稅收增長或企業的利潤增加而進一步增長;如果發展條件并不具備,那么援助將成為僅有的外部資本來源,而它必然是不會有產出的,因此也是無效的。
②“解釋性民族主義”認為,世界貧困問題可以被國家和當地因素完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