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鮮活的形式，回歸兒童真生活

幼兒園教育現場“搬到”大自然、大社會頻次的增多，折射的正是當下教育理念的不斷激活，教育實踐行動的快速落地。這讓我們看到了，學前教育一直在試圖改變傳統的育人方式和教育內容，更加關注和捕捉符合兒童身心發展特點的、鮮活的學習內容來滿足兒童在生活中成長的需要。

Q隨著教育觀念的變化，教育現場早已不再局限于教室、幼兒園，而是搬到了大自然、大社會，如到博物館、消防站等公共機構參觀訪問，到農村體驗勞動，圍繞某個主題進行社會調查……內容豐富多彩。這些活動的價值和意義何在？

田杰：當下眾多幼兒園正在走進自然、走進社會，用多樣的形式與內容使兒童與外部世界建立起了有效連接。這是因為園外活動不僅能鍛煉兒童的體能和毅力，豐富兒童的經驗結構，還能支持他們通過直接感知、親身體驗、實際操作的方式獲得對生活世界的認知。在園外活動中，兒童獲得了生活和學習方式上的自主性和開放性，他們在豐富的體驗中獲得了感官和學習能力的不斷生長。

可見，我們已經深刻地意識到，兒童的學習內容和載體不能再局限于課本和深度加工的玩具，而應該走向生機勃勃、孕育萬物生命的大自然，踏進寫滿真實關系、縈繞各種問題的大社會。從本質上看，這是教育場地的拓展與多元化、教育內容的調整與完善；這種教育形態和實踐方式的轉變，背后彰顯的是教育觀、兒童觀的變革，是教育向科學化的不斷邁進，是兒童主體地位的不斷被發現與尊重。幼兒園教育現場“搬到”大自然、大社會頻次的增多，折射的正是當下教育理念的不斷激活，教育實踐行動的快速落地。這讓我們看到了，學前教育一直在試圖改變傳統的育人方式和教育內容，更加關注和捕捉符合兒童身心發展特點的、鮮活的學習內容來滿足兒童在生活中成長的需要。

中國現代著名教育家、心理學家、兒童教育專家陳鶴琴先生就十分重視自然、社會對兒童成長的價值。20世紀40年代初，在陳鶴琴先生構建的完整的“活教育”理論體系中，就針對當時中國傳統教育以書為主的弊端鮮明地提出“大自然、大社會都是活教材”的課程思想。他認為：“中國人對教育向來有一種錯誤的見解，大家把‘書’看作唯一的教育資料。”“要曉得書本上的知識是間接的，大自然、大社會才是我們活的書，直接的書。”他的教學方法充分考慮到兒童的學習興趣和心理特點，富有很強的科學性和生命力。這凸顯了陳鶴琴對兒童主體地位的關注。美國著名哲學家、教育家約翰·杜威也認為，教育必須從探索兒童的能量、興趣和習慣開始，即真正把兒童當作一個真實生活的個體來對待，以兒童直接經驗為課程的中心。

因此，反觀當下的教育改革是以兒童為本、回歸兒童生活，更是對兒童作為人類發展獨特階段的再發現和尊重。學前教育正在返璞歸真，不斷邁向務實、求真。

在諸多園外活動中，指向狹義的課程建設比較常見。例如，以豐富經驗為目的的調查，將測量和比較活動搬到麥田或公園，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您能否結合案例來談一談值得借鑒的做法？

田杰：我覺得目前很多幼兒園在這一方面做得都比較有特點，這其中的大膽探索應該鼓勵，精細規劃值得肯定，卓有成效值得分享。

從地理位置來看，不同類型的幼兒園在園外活動的資源上各有千秋。例如，地處城郊接合部、農村地區的幼兒園，或許在自然資源方面更具天然優勢；地處城市中的幼兒園，可能在人文社會資源方面更為充足多樣。這種差異性的存在讓不同園所的園外活動形式、內容和頻次各有不同，各具地域教育獨有的質地和色彩。

當然，基于幼兒園辦園歷史、文化積淀和教師隊伍的不同，指向課程建設的園外活動也會在質量上呈現一定的層次性。例如，地處城市中、辦園歷史較長的A幼兒園，就是指向豐富幼兒生活、社會經驗的典型代表之一。該幼兒園在兒童入園的三年中，會結合兒童的年齡特點合理安排走出校園的各類活動。園外活動質量的不斷提升也與A幼兒園沉淀數十年的園本課程密切相關。該園的課程建構既有先前的積淀傳承，又有在不同時代的發展行徑。幼兒園不斷總結經驗并融入在課程的內容和形式中，使之更為豐滿、完善，符合兒童需要。比如，從辦園初期，A幼兒園就鼓勵和支持教師帶著兒童就近去田野、集市進行實地觀察、探訪，將學習融入自然和社會環境中。在數十年的辦園歷程中，“走出園外”從未間斷，走進“自然”從近郊延伸到遠郊，“社會”探訪從周邊的超市、圖書館、武警消防拓展到云錦研究所、博物院、農科院等。雖然在不同時期，兒童在自然、社會活動中獲得的經驗具有歷史的獨特性、時代性，甚至是局限性。但園外活動對兒童成長和教師專業成長的價值著實不可低估。當然，該園園外活動的質量還與一群具有豐富教育教學經驗和不斷學習科學理念的教師密切相關，這是支持A幼兒園的園外活動始終保持生長活力的關鍵。

此外，A幼兒園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將優質教育理念做了輻射。該園不光自己在做，還帶動眾多姊妹園一起做，讓科學的育兒理念惠及更多孩子和家庭。大家結伴前行，承擔了更多的社會責任。

指向課程建設的幼兒園園外活動效果如何評價？您所了解的幼兒園是如何做的？

田杰：活動效果評價能夠發揮鑒定、診斷、激勵、導向、改進等功能，從而達到檢視活動質量高低、“增值”活動價值的效果。聚焦指向課程建設的幼兒園園外活動效果評價問題，我們會發現，其實很多幼兒園都會進行較為系統的思考，我們要基于課程建構能力的不同層次來進行分類描述。

首先，對于課程建構意識和能力較強的幼兒園，它們可能更加關注園外活動的評價問題。對于園外活動效果的審視，幼兒全面完整發展、教師專業成長和課程資源等方面會更為明確地被列入評價的維度，并能夠實現評價的及時性、全面性和有效性。在此基礎上，幼兒園會不斷總結園外活動的經驗，改進園外活動不足，完善自己的課程體系。

其次，對于課程意識并未十分清晰的幼兒園，大家會更加注意檢驗每次園外活動目標的達成度。指向幼兒的評價，可能更加關注幼兒的情緒情感、體能、認知、技能等方面；指向教師的評價，可能更加關注教師的活動組織能力；指向活動本身的評價，會更加關注活動的完成度、家長的滿意度、社會的影響面等。課程資源的建設能力在逐步提高中。

總之，不論分析哪一層次的幼兒園園外活動效果，實際上都希望評價不要空洞化和形式化，都充滿著對兒童不斷生長的預期，只不過從實踐操作層面看很難求全。因此，我們要接受它們生長閾值的高低差異和活動色彩的濃淡各異。

Q除了指向狹義課程建設的園外活動之外，還有園外的募捐活動，江邊或田野采風，參觀博物館、美術館等，南京很多幼兒園做得都比較好。請您介紹下他們組織和實施的經驗。

田杰：的確，這種諸如園外募捐、戶外采風、參觀各類場館等園外活動，很突出地體現了南京地區學前教育發展過程中所形成的一個地域特質：鮮活、務實。如果從組織和實施的經驗來看，有以下三方面經驗可以參考借鑒。

一是聚焦幼兒生活，挖掘和利用身邊的豐富教育資源。陳鶴琴認為，兒童的學習要在日常生活中去觀察。他認為“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實屬無稽之談。大自然、大社會都是活教育，以生活、宇宙為學校，才能具有世界的眼光，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當下，基于幼兒的生活組織各類活動已成為大家的追隨和共識。當然，也正是這種立足幼兒已有經驗的活動組織，才具有了支持兒童向上生長的無限可能。南京位于長江中下游地段，四季分明；南京是六朝都會所在地，人文資源豐厚。鼓樓公園、玄武湖、中華門城堡、老門東、高淳老街……這些都成為孩子們走進自然和社會的鮮活資源。歷史在兒童眼中變得鮮活，以兒童經驗不斷積累的方式得以延續。

二是聚焦園所支持，用周密的前期準備為園外活動保駕護航。在園外活動的組織過程中，需要辦理一系列手續，如應急安全方案制訂、車輛的協調預定、出行的申報等。這些事務性工作是保證園外活動正常進行的重要前提。很多幼兒園在園外活動組織方面有以第一責任人為組長的園外活動小組，有成熟的應急方案，有規范的互動流程，這些都為園外活動順利開展起到了保駕護航的作用。

三是聚焦教師組織，充分高效的活動組織是保證園外活動過程性質量的關鍵。在園外活動組織過程中，園所的外力支持是基礎保障，教師前期基于兒童已有經驗、興趣需要的活動計劃制訂則十分關鍵。與此同時，教師的用心還體現在活動中的靈活組織，活動后的及時總結和資源收集。這是保證整體活動質量的重要因素。

Q當前，還有不少園所和教師畏首畏尾，面對可能的風險常常是一刀切，不允許幼兒出園活動。您怎么看待這其中的“敢與不敢”，平衡點在哪里？

田杰：我覺得您描述的這種現象在一些地區的幼兒園的確存在，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有其出現的合理性。因此，要想解決這一問題，我們首先需要分析的是造成園所和教師面對園外活動“畏首畏尾”的原因所在，繼而尋求用何種方式來幫助幼兒園和教師卸下包袱、突破困境，主動尋求支持和幫助。

首先，從園外活動的組織來看，受制于多種因素影響是一種客觀存在。比如，外出手續的提前申報、教師園外活動的組織經驗、家長對園外活動的態度、可能出現的經費處理等。上述提到的任何一項工作對幼兒園和教師都是挑戰。我覺得這種看似“畏首畏尾”的表現可能是上述談及的一種或多種因素影響的結果。有基于園外活動認知不足的可能，有關于兒童安全和家長需求的顧慮，也可能有缺乏經驗與教育資源的事實。因此，我覺得這種“敢與不敢”的平衡應該表現在對不同類型和層次幼兒園的做法的差異化理解與多元性支持。具體而言，可以對不同類型的幼兒園不敢組織園外活動的原因進行深入了解，幫助其分析并找出問題所在。對于有嘗試意愿的幼兒園，給予積極鼓勵和支持幫助。

其次，面對組織園外活動可能存在風險就一刀切的做法，我們可以嘗試從以下幾方面做出努力。一是提高幼兒園和教師對園外活動價值和意義的理解。當認可了園外活動的價值所在，就會有面對困難去嘗試解決的動力和勇氣。二是增強幼兒園和教師解決問題的能力。這是基于認可園外活動的價值，只是猶豫不敢嘗試邁出第一步的幼兒園和教師而言的。當有了對各類風險的防控經驗和應急處理能力，就會逐漸消除幼兒園和教師所存在的種種顧慮。三是學會等待，利用積極的榜樣示范引領。在這個信息技術極其發達的年代，教育資訊傳播的速度很快，老師們獲取教育資訊的途徑也更加多元。當看到幼兒園組織的園外活動占滿網絡，當看到兒童在活動中成長的快樂，當感受到社會和家長對園外活動價值的認可與期待，我想，對于很多心有顧慮的幼兒園和教師而言，突破自我，勇敢地帶著兒童走出幼兒園，將不再是難事。

Q您認為當前幼兒園外出活動還存在哪些值得改進的地方？

田杰：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基于兩個層面來談。

對于幼兒園而言，園外活動的組織可能要把握好一個尺度：首先，既不要因噎廢食一刀切，剝奪兒童在“大自然”“大社會”中學習成長的寶貴機會；也不要盲目跟風，讓園外活動成為華而不實的“展演”，錯失兒童成長的寶貴契機。其次，幼兒園要明確園外活動的價值定位。不論是指向課程建設的有計劃、有目的園外活動，還是基于其他因素組織的常態、非常態園外活動，都應引導教師珍惜契機、關注質量，將促進兒童健康、快樂成長作為活動組織的首要考慮因素。只有將兒童推向活動核心的做法，才是園外活動組織的真正出發點和落腳點。第三，利用“師帶徒”的方式開闊教師視野，激發教師成長的內驅力，增強教師的專業敏感度，提升教師的活動組織能力。園外活動能否順利、有質量地開展，教師的精心組織和有效支持是關鍵。第四，要敢于、善于調動更多資源。家校社協同育人，能在實現豐富資源內外聯通的基礎上將教育質量推向新高度。例如，幼兒園所在的社區有著豐富的自然和社會資源。幼兒園要善于與社區協同，將對兒童的教育與為社區服務的責任相貫通，在平等合作的基礎上通過相互協作奠定實踐行為基礎，實現共生共長。

對于教師而言，要在主動學習中提高活動組織能力。柏拉圖說過：“凡是自動的才是動的初始。”教師要想利用園外活動中獲取的優質資源實現促進兒童成長的目的，就要不吝求教、主動學習、積極思考、及時總結與優化。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教師可以通過他人的做法豐富自己的經驗。在園外活動的組織過程中，建議教師做好如下三方面，以形成提高園外活動質量的閉環。活動前：要提前計劃，精選主題、細化安全應急和活動組織方案，防范各類風險。對于主題的選擇，要有基于兒童發展需求教育契合度和關聯程度的甄別。是以滿足兒童好奇心和探索欲為主題的自然探索活動，還是以提高身體素質、促進社會性發展和拓展認知領域等為目的社會實踐活動？不同類型活動的組織策略和準備需要體現針對性和可行性。活動中：要有整體發展意識，聚焦兒童成長，抓大放小，提升活動質量。在活動組織過程中，教師既要有當次活動的目標意識，更要有全人發展的整體意識，不要因為片面追求某種效果而錯失兒童走進自然和社會的寶貴探索和學習機會。活動后：要及時進行審議，以群體力量集思廣益反饋活動質量、優化活動方案，為后續開展相關活動提供借鑒。在這一過程中，教師可以從季節特征、地域范圍等視角來優化活動組織的順序、時間和頻次。與此同時，教師還要有課程建構的意識，對有意義的園外活動經驗進行總結和提升，形成教育資源庫，以便進行更大范圍的分享，提高有意經驗的價值。

總之，教師要學會通過“呼”來主動尋求支持，通過“吸”來積極汲取內化，從而實現和兒童一起在“做”中學、“做”中教、“做”中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