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文章簡要介紹了安徽全椒清代程瑛墓出土的紡織品文物。該墓于2009年在安徽滁州全椒縣襄河鎮被發現,出土的紡織品文物包括服飾和喪葬儀物。服飾部分涵蓋了朝服、吉服、常服和便服,展示了清代服飾制度的特點和技術水平。紡織品采用了多種織繡技法,如盤金繡等,彰顯了清代織繡工藝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墓中還發現了填充物、絲綢包瓦和誥命抄件等喪葬儀物,反映了清代喪葬習俗的特征。誥命抄件是對程瑛及其父母的封贈文書,突顯了清代的“覃恩封贈”制度。這些出土文物對于研究清代服飾、紡織技術和喪葬習俗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關鍵詞:程瑛墓;清代服飾;紡織品文物;喪葬習俗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2.004
1 清代程瑛墓簡介
2009年12月3日上午8時許,安徽滁州全椒縣襄河鎮邱塘村竹郢村民組在平整農田土地時發現一處墓葬。墓葬位于馮竹園村老襄河河道的西北面,棺呈長方形,外側素面,保存完好。該墓四周填充20厘米厚炭灰,棺長2.26米、寬0.73米。棺內死者為一男性,身著清代服裝,頭戴清代帽子,脖子上掛著朝珠。死者下頜胸前飄灑著二三十厘米長的胡須,在尸身的最上面覆蓋一塊約30厘米×60厘米的黃色綢緞(誥命抄件),上書文字,下半身和腳被綢布包裹,棺材內壁上有花紋及圖案。墓中雖無墓志出土,不過據覆蓋于墓主身上的誥命抄件,可知墓主為道光年間工部虞衡司主事程錫蕃的父親程瑛,尸身及其身上所穿衣物保存完好。程瑛生前為貢生、候選訓導,并父以子貴,被朝廷加封為奉直大夫、工部虞衡司主事。
同年12月6日,中國絲綢博物館技術部主任汪自強、副主任周旸一行受邀專程趕赴全椒,現場處理墓葬出土的紡織品,從尸身上將服飾揭取,并進行了初步的保護清洗工作,以便于保存。該墓共出土紡織品文物23件,在經過初步的保護處理后,分別用宣紙包裝,折疊后置于一臺冰柜中冷凍保存(目前全套紡織品已經中國絲綢博物館無害化修復)。
2 出土紡織品文物基本信息
該墓出土的紡織品文物共計23件,基本可以分為服飾和喪葬儀物兩類。服飾又可分為朝服、吉服、常服、便服等,計有朝服冠1頂(水晶頂,五品)、披領1件、朝服袍1件(朝服)、吉服袍1件、吉服帶1條(吉服)、常服袍1件(常服)、襯衣1件、緙絲白鷴補褂1件(補褂為朝服、吉服所共用,五品)、朝珠1盤,各式襖、褲各3件(褲附褲帶),靴、襪各1雙(襪附襪帶)。服飾之外另有作為喪葬儀物的填充物、絲綢包瓦、誥命抄件等。誥命抄件上以墨書寫有封贈程錫蕃之父和程瑛夫婦的內容,墓主身份也由此判定。清代程瑛墓出土紡織品文物清單如表1所示。
3 文物價值
墓中所出土的服飾囊括了清代典制中最為重要的幾個門類,對了解清代服飾的特點及當時紡織品織造、刺繡等方面的技術水平具有重要意義。墓中所出的誥命抄件、喪葬所用儀物,對研究清代封贈文書、喪葬習俗等也具有重要價值。
3.1 清代服飾的完整出土
墓主程瑛是貢生、候補訓導,但父以子貴,曾獲封與其子程錫蕃一樣的工部虞衡司主事一職。清代工部虞衡司主事為六品官,加一級正好是五品。《清史稿·輿服》記載:“文五品朝冠,頂鏤花金座,中飾小藍寶石一,上銜水晶石。吉服冠頂亦用水晶。補服前后繡白鷴,惟給事中、御史繡獬豸。朝服色用石青,片金緣,通身云緞,前后方襕行蟒各一,中有襞積。領、袖俱用石青妝緞。朝帶銀銜素金圓版四。”此墓出土的服飾與其對照,十分接近。墓中出土的補褂綴白鷴補子,朝冠頂為水晶頂,正是五品官所用,與程瑛父子的身份相符。依據清代典制,清代的服飾體系分朝服、吉服、常服、行服、雨服等,典制之外還有便服,而朝服、吉服、常服和便服最為常用。程瑛墓中出土的服飾有朝服、吉服、常服和便服,體系完整且保存良好,在清代服飾的出土品中較為難得。
清代正裝的一個特點是袍褂搭配,有袍則有褂,朝服、吉服、常服、行服、雨服乃至便服之外都需罩褂,特殊情況例外。當然,各種褂的式樣略有不同。補褂是朝服、吉服所用綴有補子的外褂,又稱“補服”,前面對開襟,前胸后背綴有補子,以此來區分等級。朝服是文武官員最為隆重的服裝,穿著場合極為有限;吉服稍次于朝服,穿著場合較多;常服又次于吉服,最為常用。三者在禮儀屬性上稍有等差,不過都屬禮服。朝冠為搭配朝服使用,分冬、夏二式,以不同材質的冠頂區分等級。程瑛墓出土的朝服冠雖然已有殘損,但頂子、頂攀、托座、翎管、朱緯、冠胎等各構件基本完具,而且在其他墓中也少有出土。程瑛墓所出服飾是清代服飾較完整的出土,且相對保存完好,實屬不易。因而可以說此套服飾的出土為研究清代道光年間的官員服飾制度提供了難得的實例。
3.2 清代織繡的多樣呈現
程瑛墓中出土的紡織品包括織金緞、暗花緞、素緞等種類,其上既有緙絲,也有刺繡,而且刺繡的技法多樣,盤金繡占有很大比重,呈現出清代織繡技藝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對了解當時的紡織技藝水平具有重要的價值。
墓中所出補服上的兩方白鷴補子,由緙、繪相結合的技法制成。緙絲,古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說法,因其緙織過程耗工耗時,所以非常珍貴。在傳世與出土的補子實物中,緙織的并不多見,且這兩方補子為五品文官所用,等級較高。在以往的認識中,一般認為緙、繪結合的技法較多地在清末流行,這兩方補子與記有“道光十五年”字樣的誥命抄件并出,可以認為是緙、繪結合這一技法的較早實物。
這批服飾的一個主要特點是較多地采用刺繡且多用金線。采用刺繡的有披領、朝服袍、吉服袍、吉服帶上所掛的荷包等。用盤金線繡出的有各式的蟒紋,如正蟒主要分布在披領的中部、朝服袍的前胸后背兩肩和衽上及吉服袍的前胸后背兩肩,側蟒主要分布在朝服袍的裳帷、吉服袍的前后襟上,行蟒主要分布在披領及朝服袍的下裳膝襕上。用盤金線繡出的還有火珠、暗八仙、雜寶、蝙蝠、團壽字等,有的完全以金線盤出,有的則以金線盤出圖案的輪廓框架其內再以絲線繡制。吉服袍海水的水路亦以金線作為區隔。金線的用法可謂多樣,圖案也很豐富,體現了當時盤金繡的高超技法。
3.3 清代葬俗的獨特反映
墓中隨葬有喪葬儀物如填充物、絲綢包瓦,朝服、吉服、常服、便服從外到內依次穿著且出土時吉服帶系于朝服袍之外,墓主身上最外層以表示榮寵的誥命抄件覆蓋(圖1),這些都對當時喪葬的實際情況有直接的反映,對研究當時的葬俗有重要意義。其中最應著重指出的是墓主以誥命抄件隨葬,這在當時的葬俗中較為罕見。
誥命抄件上的內容如下:
奉天誥命
奉天承運
皇帝制曰:考績疏庸,特重推恩之典;服官資敬,聿推式榖之功。爾貢生、候選訓導程瑛,乃工部虞衡司主事加一級程錫蕃之父,世擅清門,代傳素業。家風淳厚,垂弓冶之良模;庭訓方嚴,啟詩書之令緒。茲以覃恩,封爾為奉直大夫、工部虞衡司主事加一級,錫之誥命。於戲!薄籝金而示誨,世澤常延;錫鞶帶以加榮,天休弗替。
制曰:官學方成,讀父書而繼業;愛勞交備,稟母訓以揚名。爾江氏,乃工部虞衡司主事加一級程錫蕃之母。克樹芳型,尤多慈教。著承筐之雅范,早知率禮無愆;寓徙宅之深心,果見克家有子。茲以覃恩,贈爾為宜人。於戲!彤毫灑潤,爰退顧復之恩;采翟流芳,允荷寵綏之典。
制曰:官學方成,讀父書而繼業;愛勞交備,稟母訓以揚名。爾郭氏,乃工部虞衡司主事加一級程錫蕃之母。克樹芳型,尤多慈教。著承筐之雅范,早知率禮無愆;寓徙宅之深心,果見克家有子。茲以覃恩,封爾為宜人。於戲!彤毫灑潤,爰退顧復之恩;采翟流芳,彌振賢明之譽。
工部虞衡司主事
道光十五年十月初十日
加壹級程錫蕃之父母
此誥命的出土,對于研究清代實行的“覃恩封贈”制度有一定的價值。
誥命、敕命是明清時期用于褒獎宗室王公、文武官員及其祖父母、父母的特殊文書,可“上榮祖考,下及子孫”。五品以上稱誥命,六品以下稱敕命,兩者合稱誥敕。誥敕不同于其他文書,主要在五色纻絲上書寫,并依品級在圖案、軸頭等方面有所區別。清代的誥敕由翰林院撰擬,經內閣大學士奏定后,按品級填寫,其文字為滿漢合璧書寫。清代留存的誥敕之中,封贈官員祖父母、父母的占比較大。祖父母、父母的封贈,需官員自身上奏求請,外任官由督撫保奏或捐納封贈。誥敕封贈的范圍,一品封贈三代,二品三品封贈二代,四品以下封贈一代。清朝規定,誥敕由受封人珍藏,如遇水、火、盜毀失者,經申請復議,準許重新補給。正因為有此規定,墓主未將誥命原件隨葬,而是以抄件隨葬。又從誥命抄件中封贈二字的不同用法(生者曰封,死者曰贈),可知誥命為程瑛生前所受。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了中國絲綢博物館王淑娟研究員的指導,在此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