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的特點、價值和現實利用

摘 要：書法文化是臨沂市城市名片之一，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則是臨沂市書法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對于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藝術價值和漢字發展歷史價值研究較少，未能完全揭示其獨特價值和重要地位。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書法篆意、隸意兼有，工穩、快疾并存，并非一人、一時書寫，極大豐富了漢代書法資料，揭示了漢字“隸變”過程，再現了漢代日常書寫的審美意識，而且字體數量巨大，是珍貴的學術研究樣本庫，具備良好的開發利用基礎?，F實中，臨沂書法文化雖有一定發展，但仍存在不完善之處，制約了這一優秀資源的充分利用，通過分析，提出具體應用途徑。

關鍵詞：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特點；獨特價值；現實應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2.026

臨沂是書圣王羲之、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的故里。2006年，臨沂被中國書法家協會授予第一批“中國書法名城”稱號，書法文化已成為臨沂城市名片。銀雀山漢墓竹簡是臨沂市書法文化名片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批珍貴的竹簡，為研究中國先秦和漢初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哲學、文學、音訓、簡冊、歷法等提供了重要的文獻資料。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數量之多、字體之豐富，為我們呈現了大量秦末漢初的手書墨跡，是研究書法的第一手實物資料。

1 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書法特點

1972年4月，在銀雀山1、2號漢墓出土4974枚珍貴的竹簡文物，內容包括《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尉繚子》等先秦典籍，其中《孫子兵法》與失傳千余年的《孫臏兵法》同時同墓出土，使自唐宋以來關于孫武、孫臏其人其書的論爭得以解決，海內外為之轟動。銀雀山漢墓先后入選“二十世紀中國百項考古大發現”、中國“百年百大考古發現”。

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工拙不同、風格多樣，從其遒勁流利的筆墨可見大致出自當時的書佐、書吏之手，是當時書佐、書吏日常書寫水平的真實反映。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書寫，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也可能抄寫于不同年代，但均為當時簡書的佳作，堪稱秦漢隸書典范，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

1.1 篆意、隸意并存

學術界認為，漢字以“隸變”為界分為古今兩大文字系統，其時間界限是西漢武帝時期?！半`變”是古文字形體向隸書過渡、演變的過程，它改變了漢字以象形為基礎的書寫方法，變成了點、橫、豎、撇、捺五種基本筆畫樣式?！肮P畫化”實現了漢字字形演變的飛躍，形成了沿用至今的現代漢字書寫規則，漢字在“隸變”之后只作為一種約定俗成的筆畫組合式的符號系統被使用。

銀雀山漢墓竹簡一般被認為書寫于漢初，至多不會早于秦末，正處于漢字由篆書向隸書轉變的關鍵時期，其字體表現為一種介乎于篆書和隸書之間的風格，整體上距離隸書更近，但還保留了一部分篆書的書寫習慣，可以說是篆隸共存。

以《六韜》和《守法》《守令》等十三篇為代表的縱勢字體，還沒有完全從篆書中脫胎出來，基本保持了篆書的氣勢，以弧線見長，轉折處圓滑，不顯方折，字的結體左右、長短變化不一。

以《晏子》《孫臏兵法》部分篇章為代表的橫勢字體，結體特點是點畫姿態大量增多，書體以方折為主，字體態勢漸漸由篆書的縱勢向橫勢方向轉化，并趨于扁平，方塊字、扁方塊字的態勢已基本形成。在用筆上，筆畫伸縮有致，橫畫呈微波，有的顯露出蠶頭燕尾，一波三折；豎畫取直，橫折一般呈方折，豎折一般是連筆圓轉，撇磔處多弧線和夸張的長筆畫，字的整體結構工整地呈右上仰斜趨勢。

1.2 有工穩、快疾兩類書風

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工拙不同、風格多樣，竹簡書寫風格分為工穩、快疾兩類，工穩以《孫臏兵法》為代表，快疾以《尉繚子》為代表。工穩的篇章中，字字獨立互不相連，字體大小相差不大，疏密有致，通篇整齊劃一?？旒驳钠轮?，字體大小有時相差很大，開始出現連筆書寫的情況，通篇斜筆很多，講究字體之間大小、長短、正斜的呼應，開始出現流動的美感，已經有了后世草書的萌芽。

銀雀山漢墓竹簡的工穩和快疾兩大書風，表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書法意蘊。但都字形美觀，筆法嫻熟，體現了書寫者較高的文化水平和對書寫工具的熟練運用，可以說具備了較深的書法功底，能夠代表當時人們對漢字的認識和使用情況。既達到了書寫實用的目的，也在不自覺中體現了當時的書法審美觀，為隸書的成熟和草書的形成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

1.3 并非一人、一時書寫

秦代焚書坑儒，很多前代典籍被付之一炬。漢初為搶救古籍，多次下詔尋求前代遺書，獻書者可得封賞。這就使漢初的古籍整理成為一項繁重的工作，此時的小篆已經無法滿足書寫效率的要求，所以大量使用當時的通用文字—隸書書寫的典籍出現。

銀雀山漢墓竹簡書體和行款不一致證明了它不是一人、一時所寫。書體分為工穩和快疾兩類，前文已有論述，不再贅述。銀雀山漢墓竹簡的行款大部分每行都是30余字，最密的有超過40字的，最疏的每行只有20余字。雖不是一人、一時所寫，但從整體上來看，銀雀山漢墓竹簡的字形毫無疑問都是屬于同一發展階段和同一書寫風格的字體。

2 銀雀山漢墓竹簡的獨特價值

2.1 藝術審美價值

第一，大大豐富了漢代書法資料，一定程度上改寫了我國書法史。在簡牘發現之前，漢代書法史是建立在石刻材料與鐫刻工藝技術基礎之上的，漢代書法史由大量碑版石刻史料組成，如《張遷碑》《曹全碑》《熹平石經》等。銀雀山等竹簡的出土打破了這種流傳已久的石刻書法史的舊有模式，在過去石刻書法之外，發現了全新的毛筆書法。毛筆書法因為是一手直接書成，對比石刻先由書法家寫完再經工匠雕刻的二次創作方式，更具有史料真實性和可靠性。更為重要的是，簡牘帛書使學者有機會從全新的角度來研究與認識古代的文化藝術，重新審視已有的學術觀點，推進新的研究方法。1972年銀雀山漢墓竹簡的出土，為人們呈現了第一手書法資料，從根本上豐富、完善了漢字書法史。

第二，生動揭示了篆書向隸書轉變的過程。因為長期以來戰國秦漢時期古文字資料的缺乏，人們對于由篆書向隸書演變的過程研究很難進行。20世紀70年代以來，以銀雀山漢墓竹簡為代表的戰國秦漢時期的簡牘帛書資料大量出土，填補了漢字發展演變史上的空白，補全了字體發展的鏈條。

在筆態筆勢上，銀雀山漢墓竹簡既有用筆圓潤、藏引含蓄、粗細均勻的篆書筆法，如“水”（《孫子兵法》）、“曰”（《孫子兵法》）、“求”（《孫臏兵法》），也有波磔明顯、蠶頭燕尾、鋒芒畢露的隸書筆法，如“之”（《孫臏兵法》）、“王”（《孫臏兵法》）等。

在運筆方式上，銀雀山漢墓竹簡可分為三類：一是和小篆基本一致的，如“父”（《守法守令等十三篇》），這類字形較少。二是篆意十分明顯的，如“口”（《六韜》）字形，左邊先寫一豎，然后右邊再寫一個左向彎曲的半圓弧形，類似的還有“國”“園”“四”“田”“相”等。另外，“勿”（《孫子兵法》）、“可”（《孫子兵法》）等，最后一筆都是曲筆，還沒有出現后世書體中的折筆，筆勢圓轉柔和。三是隸意十分明顯的，如“二”（《孫臏兵法》）、“人”（《孫臏兵法》）、“旦”（《晏子》）等，這類字體占絕大部分。

在結字方式上，篆書為縱勢，隸書為橫勢，晉代王羲之后基本定型為方正的漢字字體沿用至今。銀雀山漢墓竹簡字形總體上縱勢居多，隸書的橫勢在一部分字形中出現了萌芽，為以后的隸書呈橫勢奠定了基礎。如“之”，小篆為（《說文解字》），是一個明顯的縱勢字體，在成熟漢隸中寫作（東漢《曹全碑》），橫勢特點突出，在銀雀山漢墓竹簡中寫作（《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已經初步出現了向橫勢發展，并且開始出現波磔的趨勢。又如，“然”的小篆字體為（《說文解字》），部件“火”象形特征明顯，約占整個字的1/2，在銀雀山漢墓竹簡中，已開始寫作（《孫臏兵法》），“火”開始被壓縮，在整字中至多占1/3的空間，這就是字體由縱勢向橫勢轉變的生動例證。

在字體結構上，小篆強調筆畫粗細統一，整個字體圓轉內斂，隸書強調一波三折，蠶頭燕尾，二者有了明顯的對比。銀雀山漢墓竹簡開始打破小篆的字體結構，甚至于出現了極為夸張的鋒利長線條，如“也”（《孫臏兵法》），最后一筆汪洋恣肆，充分體現了書寫者的個性特征，具備了張弛有道、剛柔并濟的獨特美感。側垂末筆拉長、頓筆加粗的寫法，即把向側下的筆畫故意向下拉長一些，并采用毛筆頓筆加粗的筆法突出之，這種寫法就已經超出了一般的實用范圍而上升到了講究書法美的高度，使一根竹簡上字形疏密相間，安排有致，非常美觀，如“得”（《孫臏兵法》）、“忘”（《孫臏兵法》）等。

這些字形比較客觀地反映了漢初用字的實際情況，生動揭示了漢字由篆書向隸書轉變的具體過程。

第三，真實再現了漢代日常書寫的審美情趣。銀雀山1、2號墓形制不高，規模不大，也沒有發現關于墓主人身份的信息，綜合判斷，墓主人并非大富大貴之人，墓中出土的竹簡，應該是中下層書吏或者民間書手所寫。在工穩的篇目中，字形包含了線條粗細、長短、疏密、松緊、曲折的變化，整體布局上實現了平正有致。在快疾的篇目中，其寫法引領后世草書，無論是字形線條的寫法、組合，還是整體的布局，都營造了一種神采飛揚的藝術風格。書寫者已經開始具備一定的書法創作意識。

西漢時期，還沒有書法這一藝術概念，所有的書法創作都是在對美的懵懂追求下完成的。銀雀山漢墓竹簡雖然不是出于一人之手，也不是在一時完成的，但字形美觀，筆法嫻熟，反映了書寫者較高的文化水平和對書寫工具的熟練運用，體現了漢初寫手的書法功底情況，代表著當時人們對漢字的認識和使用情況。能夠抄寫典籍的人，也一定是當時書法的佼佼者，所寫的字也一定被當時人們認為是美，真實反映了當時的審美情趣。

2.2 古文字學研究價值

第一，銀雀山漢墓竹簡是漢字發展演變分水嶺時期的代表資料。漢字形體演變研究是文字學研究的重點問題，漢字從新石器時代的刻畫符號萌芽，經過甲骨文、金文等發展階段，字體經歷了復雜的變化，其中的“隸變”影響最為突出。銀雀山漢墓竹簡的出土，改變了人們對“隸變”的研究只能根據《說文解字》的小篆字體和成熟隸書進行比對，跨越了“隸變”的中間過程，無法顯示中國古文字漸變規律的狀況。銀雀山漢墓竹簡書寫于秦末至漢武帝時期，這一時期漢字通過“隸變”完成了古文字向今文字的轉變，這個轉變過程通過銀雀山漢墓竹簡呈現于現代人面前。

第二，銀雀山漢墓竹簡具有獨特的研究優勢。首先，銀雀山1、2號漢墓共出土竹簡4974枚，能夠辨識的漢字約2萬個，不重復的單字約4000個，覆蓋了大多數常用字，這就讓銀雀山漢墓竹簡擁有了字形數量多、可選樣本豐富的優勢，保證了研究結論的準確可靠。其次，出土簡文大部分有傳世典籍可比對，使文字的考釋有依據。比如《孫子兵法》從古到今一直流傳下來，我們可以用傳世本和竹簡本進行對照，能夠快速準確地發現古今字體演變、用字習慣的改變、通假、假借等學術問題，更加符合科學研究的原則。

3 臨沂市書法資源利用現狀、存在的問題和利用建議

3.1 臨沂市書法資源利用現狀

近年來，臨沂市依托豐富的文化資源，以建設文化名市為目標，以舉辦書圣文化節等活動為載體，積極推動書法文化發展，取得了一定成績。

一是打造了一批書法景觀，建設了一批書法主題文化設施。臨沂市現有書法資源主要是銀雀山漢墓竹簡博物館（銀雀山兵學文化公園）、王羲之故居、書圣閣（臨沂市美術館）、書法廣場、顏真卿公園等。

二是舉辦了18屆“書圣文化節”。“中國臨沂書圣文化節”自2003年起開始舉辦，是以書法文化為切入點的大型綜合性活動，被評為中國十大最具潛力節慶和中國十大文化藝術類節慶，打造了“書圣故里”和“中國書法名城”的城市文化品牌，為專業書法家和群眾書法活動提供了平臺，有效推動了全市文化建設，帶動了城市建設，促進了招商引資。

三是書法創作具有專業的書法人才和良好的群眾基礎。臨沂專業書法人才實力雄厚，先后成立了臨沂書法家協會等多個社會組織，積極培養專業書法人才，加入中國書法家協會的臨沂籍會員數量在全國地級市中名列前茅。臨沂全市各類書法團體和書法藝術教育機構達1000余家，各文化場館、書法團體每年舉辦大量的書法活動、比賽和展覽，有力地推動了書法藝術交流和文化產業發展。

3.2 存在的問題

臨沂書法文化建設存在的問題，制約著書法文化的進一步利用。

一是頂層設計不完善。臨沂市還沒有專門針對書法文化資源開發利用的指導性規章制度，地方政府對書法文化的重視程度還需提高。

二是部分書法資源開發不充分。特別是對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書法價值，對外宣傳力度不夠，還未具備廣泛知曉的文化吸引力。

三是現有資源的利用程度不夠?！皶ノ幕潯钡然顒釉谂e辦期間熱度較高，但持續度不夠?！爸袊鴷ǔ恰背鞘忻粔蛲怀觯R沂市外人士對此認可度不高。書法文化產業發展落后，相關產業基礎比較薄弱。

四是書法景觀與旅游、文創產品開發等相關產業的結合不夠緊密。書法主題旅游線路還未統籌形成，書法文創產品的開發還停留在初級階段，文化內涵不夠，對消費者缺乏吸引力。

3.3 利用建議

3.3.1 完善體制機制，構建融合發展頂層設計

一是編制策劃方案。邀請業內專家，結合我市實際，編制《臨沂市書法文化資源保護利用方案》，挖掘以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為代表的文化新資源，加強規劃，避免各自為戰、功能重復等情況。

二是健全組織領導機制。舉全市之力，建議由市委、市政府牽頭成立高規格領導小組，文旅、教育、財政等部門單位為成員，實現統籌部署、整合資源，形成工作合力。

三是爭創融合發展試點。加強和國家文旅部、山東省文旅廳等單位的溝通協調，爭取上級政策和財政支持，爭取能夠成為全國書法資源保護利用的試點單位和樣板項目。

3.3.2 深化保護利用，夯實書法文化發展基礎

一是摸清書法資源底數。對全市各類書法資源進行全面摸底，更加準確地掌握資源狀況，明確資源特色和資源優勢，找準開發的方向重點。

二是深入挖掘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價值。利用好各級科研課題、政府專題調研等形式，充分發動全市力量，整理提煉，形成專門“簡牘”書法品牌。

三是打造書法主題旅游線路。打造“銀雀山漢墓竹簡—王羲之故居—書圣閣—顏真卿公園”書法研學旅游線路，連點成線、以線帶面，全面盤活書法資源。

3.3.3 實施“書法+”“+書法”，推進書法文化全鏈條融合發展

一是完善基礎設施建設。以重要書法景點為核心，完善通景道路、游客服務中心、旅游交通指示牌、旅游廁所、停車場等基礎設施，建設高標準景區，提升參觀體驗。

二是深化業態融合。推進“書法+教育、研學”，重點抓好核心書法教學點，培養優秀講解員，大力開展書法教育、比賽、展覽活動。推進“書法+綠色、生態、康養、度假”，借力蒙山旅游、沂蒙鄉愁民宿等各自然景區，開拓書法觀光度假、書法康養等線路和產品。推進“書法+古色”，以書法為核心，延伸挖掘兵圣孫子、智圣諸葛亮、算圣劉洪等“七圣”故事，拓展書法文化外延。

三是大力發展書法文化產業。出臺優惠政策，支持“晉墨坊”“徐公硯”“瑯邪古墨”等品牌做大做強，培育一批“筆墨紙硯”重點企業，實現書法產業全鏈條發展。

四是加強宣傳推介。優化書法文化進一步發展的外部環境，依托銀雀山漢墓竹簡書法文化、書圣王羲之、大書法家顏真卿等文化品牌，構建“親情沂蒙 書法臨沂”特色品牌，擦亮臨沂“中國書法名城”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