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梗”文化的特點與傳播研究

2023-12-29 00:00:00王藝鐸馬冬

新聞研究導刊 2023年19期

摘要：“梗”文化是在國內最大的彈幕視頻網站bilibili上出現的一種文化現象，B站是互聯網時代青少年重要的文化社群，其獨特的“梗”文化作為青少年重要的社交語言，是一種獨特的敘事表達方式。“梗”文化的流行與傳播機制符合模因傳播理論，這也使其成為亞文化領域重要的一種文化現象。模因理論基于生物學，將信息視為能夠自我復制的單位，認為信息可以像基因一樣，通過復制進行傳播變異。在這一過程中弱勢模因逐漸消失，強勢模因不斷發展傳播。在網絡媒體時代，熱點內容層出不窮，B站憑借其年輕化的用戶群體形成“梗”文化氛圍，B站的“梗”文化表現形式多樣。這些“梗”可能來自網絡熱點、二次元文化、游戲、電影等。通過創造和分享這些“梗”，B站用戶能夠在社區中建立共同的語言和認同感。“梗”文化還常常以幽默、諷刺、調侃等形式展現，使得青少年能夠暫時擺脫學校和家庭的監管，通過特定語言，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情感，進一步加深青少年的身份認同。同時用戶帶來的反饋也刺激了“梗”文化創作者的參與熱情，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傳播反饋鏈條。文章在網絡模因傳播的理論基礎上，探究B站“梗”文化的特點與表現形式，旨在為理解和研究青少年文化氛圍提供參考。

關鍵詞：B站；“梗”文化；亞文化；網絡模因；青少年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19-0011-03

一、什么是“梗”文化

（一）“梗”文化的概念界定

“梗”實則為廣大網民對近音字“哏”的誤用。就文字本身表意而言，“梗”一字指代植物的枝或莖，也能形容人的性格正直直爽。而“哏”則指代滑稽可笑、風趣幽默的語言或動作。在網絡時代，“梗”的表現百花齊放，如“諧音梗”“方言梗”“游戲梗”“動漫梗”等。

互聯網“梗”文化是由一些文字、圖片、視頻或一段音頻組成，并承載著特定含義。“梗”能夠成為一種文化現象，與群眾的創造力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梗”是特定文化背景下群體成員自發創造的，編碼與解碼都需要特定知識。因此“梗”文化直接反映了不同文化圈層的特點。B站以二次元文化內容為核心，其“梗”文化表現直接和快手、抖音等平臺的“梗”文化區別開來。

（二）B站“梗”文化的研究意義

B站“梗”文化源于網絡流行語、視頻和圖片等，既保留了B站本身的文化特點，又融合了整個互聯網流行文化的特點。互聯網傳播的廣泛性為B站“梗”文化的傳播和演變提供了基礎，同時B站本身作為用戶生產內容的平臺，用戶群體年輕化、氛圍包容、創意性強等因素都為“梗”文化提供了生長土壤。在網絡空間，參與網絡社會建構的主體性力量已經由傳統的精英轉向青少年[1]，“梗”文化可以成為了解青少年文化氛圍的窗口。

二、網絡模因理論下B站“梗”文化的表現分類

（一）網絡模因

“模因”這一概念最早由英國生物學家蘇珊·布萊克摩爾提出，描述了一種通過文化傳播方式來復制和傳遞信息的單位。模因最初有著濃厚的生物遺傳學意義，其作為一種信息單位與基因的遺傳因子類似，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傳遞進行遺傳、變異與擴散，這一過程與生物學基因的傳播類似。網絡模因由利莫·士弗曼進行定義，網絡模因是借助互聯網進行傳播的信息單位，是一組有共同特點的內容或形式的數字項目，諸多用戶通過網絡傳播、模仿或轉化這些數字項目[2]。“梗”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模因，“梗”同樣是由廣大互聯網用戶基于特定的文化語境而制作出的具有特定指代內容的符號，通過分享和轉發等方式快速傳播。“梗”文化的生成方式符合模因理論的規律。在傳播過程中，受歡迎的“梗”往往會得到更多的傳播機會，不受歡迎的“梗”漸漸被淘汰，最終形成“梗”的變異與擴散，模因之間的生存競爭，引發了包括網絡流行語在內的流行文化的傳播[3]。大多數“梗”會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但少數擁有極強生命力的“梗”卻能夠流傳至今。因此“梗”的定義與傳播符合模因與網絡模因傳播。在社交媒體和互聯網的加持下，模因的生產效率進一步提高，傳播力進一步增強。網絡作為傳播媒介，拓展了傳播渠道，提升了傳輸速率，使得網絡模因可以在社交媒體或網絡論壇等平臺傳播，部分強勢模因甚至能在短時間內實現全球傳播。此外，在國內外學術界，模因相關理論已經成為研究和描述互聯網文化元素的理論工具。

（二）B站“梗”文化的模因表現形式

模因是承載特定內容的符號，通過對內容進行解構和編碼，構建出多樣的表現形式。基于利莫·士弗曼對網絡模因的總結，B站“梗”文化主要有以下幾種表現形式。

字母與數字符號。字母是一種用來表示語言中的聲音的符號，可以表示不同的音素、音節和詞匯。在B站流行“梗”中，字母常用來作為詞語的拼音縮寫，如用“yyds”“xswl”指代“永遠的神”和“笑死我了”。數字符號作為表示數量和循序的符號，有更豐富的來源和用法，如“666”是漢字“溜溜溜”的近音，用來夸獎某人，而“233”則表示開心。

圖文與表情包。在B站，用戶可以使用各種各樣的表情包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態度和觀點。這些表情包通常是從B站熱播的動畫、電影、電視劇中截取的動態或靜態圖片，經過編輯加工后形成的具有特定含義的圖片，不需要受眾動用太多感官和思考能力，能為用戶帶來直觀且強烈的視覺沖擊[4]。

空耳是B站具有代表性的“梗”文化，也是B站上流行的創作方式之一。“空耳”一詞的來源可以追溯到日本，意為“空白的耳朵”，最初是指那些聽不懂外語歌曲歌詞的人，他們只能聽到音樂的旋律，卻無法理解歌詞的含義。后來空耳逐漸演變為指代將原本的音頻替換為其他語言或音效的創作方式。這種創作方式在日本流行的同時，引入B站后得到了廣泛傳播和發展。因此，“空耳”一詞在中國也成為指代類似創作方式的名詞。用戶將原本的視頻或音頻換成其他音頻，能夠達到搞笑、妙趣橫生的效果。比如“虎紋鯊魚”是動漫《游戲人生》片頭曲中1分24秒處的一段歌詞的空耳。

肢體語言與角色梗。B站的視頻會出現一些特定的手勢和動作，它們通常出自特定的“梗”，或源于對動畫和影視劇中的經典場景進行再創作。比如癱坐在沙發上的“葛優躺”、日漫《JOJO的奇妙冒險》中角色的替身能力、《火影忍者》中的忍者跑等，經常被引用和模仿。

在網絡模因傳播過程中，擁有穩定載體的“梗”通常更容易流行起來，由于數字和字母是國際通用符號，因此B站流行“梗”中存在不少基于日本網絡流行文化的“梗”。如日語數字諧音“1919”和“810”，是“出發”和“野獸”的日語數字諧音“梗”。此類“梗”，能夠跨越語言、國家和時空障礙進行傳播。

三、B站“梗”文化的反饋與傳播

大眾文化是由大眾創造的，它產生于內部或底層[5]。網絡時代，“梗”文化能夠成為B站的代表性文化，不僅因為其能夠通過互聯網傳播，還因為它能提供正反饋，持續鼓勵并吸引更多新用戶參與“梗”文化的傳播與創作。

（一）青少年對主流話語權的掌控

一直以來，占據權威話語優勢的傳統媒體對整個社會語言起著巨大的引導作用[6]，而網絡賦予民眾平等自主的話語權，“梗”文化成為青少年表達自我和與他人交流的新方式，模因視為階層的一種競爭性文化資本進入數位流通中，以實現這一弱勢階層之于公共議題的話語權爭奪[7]。“梗”文化的特點是多樣化和創新性，通過與其他人共享傳播，形成青少年文化圈子。在這個圈子里，往往會通過“梗”來爭奪主流話語權。同時，網絡媒介的快速傳播使它們能夠迅速占領網絡空間，成為網民共同關注和熱議的話題。另外，極具創新性和幽默性的“梗”文化更容易引起共鳴，成為年輕人進行溝通交流的重要媒介。

網絡社區提供了意見表達和觀點匯集的平臺，也為網絡族群的文化建構創造了條件[8]，青少年往往更熟悉網絡，能夠更熟練地運用新媒體技術，這讓他們能夠在互聯網世界暫時擺脫學校和家長的監管，自由創作，對主流文化發起強烈沖擊，爭取更多發聲的權利。這也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其中，積極表達自己的思想態度，爭奪主流話語權。

（二）文化歸屬感

網絡時代，用戶通過玩“梗”來彰顯自己的獨立性，這種獨立性是由網絡亞文化群體在線下的社會文化環境中自我實現需求和尊重需求沒有得到滿足而催生出來的[9]，這種特性不僅表現在用戶之間的互動交流和共同語言上，更在用戶生成內容、群體認同感等方面有所體現。這些社交性的特點，也是B站吸引用戶和增強用戶黏性的重要因素之一。

用戶玩“梗”刷彈幕的行為體現了用戶對自我身份的認同，用戶在B站上看到自己熟悉的“梗”往往會產生一種親切感和歸屬感。B站作為一個以視頻分享為主的社區，用戶能在評論區、彈幕區、直播間等多個場合進行互動交流。其中，彈幕是最主要的互動方式之一，當視頻中出現用戶喜愛的片段時，不同用戶在不同時間發布的彈幕會在同一時間密集展示，這種彈幕刷屏現象賦予單個用戶歸屬感，能夠引發群體共鳴，進而促進了群體認同的形成。

（三）用戶的反饋與回應

在二次元群體中，至少形成了兩個粉絲群體：一是被動消費愛好者，他們往往傾向于在業余時間享受流行文化產品；二是積極主動的粉絲，他們會參與“共同創造”[10]。“梗”文化的創作者常常采用戲仿、諷刺、調侃等創作方式，引發用戶情感共鳴或產生認同感。其他用戶可以通過回應、評論、創作等方式對“梗”作出反應，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感受。在這一過程中，創作者獲得滿足，進一步刺激了他們的創作欲望，期待能夠得到更多關注和認可。自由地切換傳受兩種身份，這是社交媒體時代二次元粉絲的身份特質[11]。這種分享互動加強了用戶之間的聯系和認同感，讓他們成為“梗”文化的創造者和傳播者，進而讓社區更加活躍和有趣。

網絡模因的一個主要功能是傳遞情感[12]。“梗”的創作者引發其他用戶產生情感共鳴，其他用戶通過彈幕、評論、參與創作等方式進行反饋和回應，從而形成正反饋，構建起龐大的亞文化社群。

四、“梗”文化的反思與警惕

亞文化擾亂了信息傳遞渠道，不再明確區分內容創作者和接收者，編碼者與解碼者[13]，相比起嚴肅的新聞敘事或文學作品，“梗”更注重引發情感共鳴和輕松娛樂的效果，而不是深入思考和理性討論，人們通常更關注“梗”的創意和幽默性，以及與之相關的情感共鳴。這種情感共鳴往往建立在一種共同的經驗和文化背景之上，而不是基于理性的推理和討論。在后真相盛行、情緒為先的社交媒體中，事實不被重視，缺乏理性的討論逐漸導致公共話語的貧乏[14]。“梗”文化往往限制了公共話語廣度和深度的拓展，讓人們更容易陷入情緒化的表達和互相取悅的循環，并失去對參與嚴肅事件討論的熱情。同時，B站“梗”文化的隨意性給用戶規范使用漢語帶來挑戰。網絡流行體中摻雜了大量病句、數字、符號、漢英雜糅等復雜變異的表達方式，而這些恰恰是“梗”文化受到網友追捧的原因之一[15]，這使得一些人在使用標準漢語時容易出現錯別字或語法錯誤。另外，快速發展的網絡語言往往呈現多樣化特征，新潮的網絡詞語和短語不斷涌現，這可能會給那些不熟悉網絡語言的人帶來一定的困擾，影響他們對于漢語的正確運用和理解。

此外，如“三年血賺，死刑不虧”這種“梗”，容易對青少年的價值觀造成消極影響，甚至讓青少年輕視嚴重的社會問題和道德準則。以戲謔和夸張的方式對待刑罰這樣的重大話題，容易模糊青少年對于生命尊嚴和法律正義的理解。

五、結語

B站“梗”文化有著豐富的內容表現形式，體現了B站青少年用戶的思想與價值觀，但同時也要注意到網絡模因消極的一面。一方面，層出不窮的網絡熱“梗”削弱了主流媒體的影響力；另一方面，青少年過度追求娛樂化和趣味性使得“梗”失去了嚴肅敘事的能力。青少年是國家的未來、民族的希望，他們的價值觀對于社會發展和進步會產生直接影響，全社會有必要加強對B站“梗”文化特征與傳播機制的認識，了解青少年文化社群，引導青少年正確理解“梗”文化傳遞的言論和價值觀，培養健康積極的三觀，凈化網絡空間，為青少年創造一個積極健康的成長環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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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薛凡鈴.社交媒體時代二次元粉絲的再生產行為研究[D].成都：成都理工大學，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