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博物館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的價值及實踐路徑研究

【摘"要】博物館不僅是承載地方歷史、涵養民族文化、存儲交往記憶的共有精神家園，更是展示多元文化與文明的窗口。地方博物館不僅具有收藏、教育、科研等重要價值，也具有顯著的動員敘事及共同體意識建構效能。位于云南省麗江市永勝縣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是地方與國家相互呼應、小社會與大歷史互為參照、漢族與各少數民族守望相助、具有強烈情感共鳴的記憶之場。在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的時代背景下，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這類歷史主題鮮明、文化特色突出、“三交”內涵顯著的多民族共享活態符號，也可以充分調用為鮮活的敘事資源。地方博物館需要找準定位，通過內容提煉、效度提升、活力培育三個方面，探索其獨特的服務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路徑。

【關鍵詞】共同體意識；邊屯文化；博物館；價值與實踐

【作"者】黃彩文，云南民族大學云南省民族研究所（民族學與歷史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劉晨旭，云南民族大學云南省民族研究所（民族學與歷史學學院）博士研究生。云南昆明，650504。

【中圖分類號】D63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4-0048-0008

一、問題的提出

博物館不僅是藏品的展示場所，也是一個民族的文化和記憶的特定載體，更是聯結個體生命記憶與歷史敘事、強化民族深層次認同的記憶之場。博物館在當今社會日益受到各方的關注，這不僅僅是因為其擁有豐富多樣的藏品而成為社會歷史文化傳承的載體，更是因為充分發掘研究這些藏品的深層內涵對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學研究乃至大眾休閑生活都產生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博物館實際上是居于大學與主題公園之間的中間地帶”^［1］。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發表了一系列關于博物館工作的重要論述，指出“中國各類博物館不僅是中國歷史的保存者和記錄者，也是當代中國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奮斗的見證者和參與者”^［2］，同時強調“博物館是保護和傳承人類文明的重要殿堂，是連接過去、現在、未來的橋梁”^［3］。這就要求博物館要在發展與保護中承擔好闡釋歷史文化、引導價值取向、培育審美情趣等重要職責，積極主動參與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的事業中來。

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的重大理論創新和國家建設戰略，^［4］是做好新時代民族工作的“綱”，是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實現中國夢新征程上的共同意志和根本遵循，習近平多次強調要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黨的民族工作的主線，推動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5］。隨著學界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不斷深入，民族學、社會學、歷史學、政治學、教育學等多個學科領域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概念內涵、理論邏輯、要素分析、價值意蘊以及實踐路徑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這些研究成果既有理論探索，也有實證研究，但目前學界從博物館的視角探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研究還相對較少。

一般來說，博物館都收藏有大量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文物，因此，服務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條主線、積極開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宣傳與教育，理應成為博物館擔負的重要社會責任和歷史使命。中國西南作為我國民族文化、邊地文化、生態文化富集的邊疆民族地區，在邊疆開發與邊地建設的歷史演進脈絡中形成了西南邊疆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號系統，即“以中原文化為核心，以邊地區域文化為依托，融合當地和周邊各民族傳統文化，呈現出典型的屯墾戍邊實民文化特征的邊屯文化”^［6］。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基礎是中華文化，中華文化是凝聚中華民族的靈魂。^［7］邊屯文化是輝煌燦爛的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作為邊屯文化重要載體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則營建了一個微縮直觀的文化視窗和意蘊多重的文化空間，在地方博物館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坐落在云南省麗江市永勝縣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是全國唯一一個以邊屯文化為主題的地方博物館。就邊屯文化歷史產生邏輯而言，是在明代中央王朝實行“寓兵于農，屯民實邊”政策下中原漢族同邊疆地區各民族之間交往交流交融的產物。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語境中，有必要對地方博物館的動員敘事效能及實踐路徑開展深入的研究與探討。一方面，地方博物館是地方特有文化事象自下而上對國家主流敘事的能動回應，在具體實踐中強化地方博物館的展示價值，能夠提升其具體實踐者的文化自信、價值自覺，更能有效激發其文化受眾者對偉大祖國、中華民族、中華文化、中國共產黨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同；另一方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也需不斷總結提煉生動鮮活的地方敘事樣板，以形成上下聯動的共同體敘事合力，進而提升地方博物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敘事效能。因此，本研究擬通過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語境中的敘事效能、價值張力的實踐分析、經驗提煉與路徑探索，討論云南邊屯文化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動員敘事的互構意義。

二、記憶之場：云南永勝邊屯文化的歷史與生成邏輯

地處滇川交通線重要位置的永勝，自先秦時期就是甘青高原氐羌各族群南來北往的大通道。自西漢以來，這里就成為由北經四川進入云南的一個軍事重鎮；唐以后，又成為西南絲綢古道由北自成都過大理通緬甸的商業要道，因而被稱為“北國勝門”。^［8］12舊為施蠻之地，唐貞元十一年（795），南詔異牟尋奪蠻地，名北方賧，又改名善巨郡；北宋慶歷八年（1048），大理段氏政權改其名為成紀鎮，以高大惠治此郡。^{［9］17～18}從元至元十五年（1278）開始至清朝中期，中央王朝政府先后在此設北勝州、北勝府、北勝直隸州、永北府，加強了對永勝地區的管理。

朱元璋于明洪武年間在北勝州設置瀾滄衛，大量漢族移民進入永勝。據史料記載，“洪武二十八年（1395）九月……調云南中衛于北勝州，置瀾滄衛。”^［10］3504洪武二十九年（1396），改為軍政合一的瀾滄衛軍民指揮使司，其中“官數：指揮使一，指揮同二。經歷司經歷一，知事一，鎮撫司鎮撫一。千戶所五：左、右、中、前、后。正副千戶五，百戶伍十二，倉大使一。軍實：三分馬步旗軍，三百九十五名。七分屯軍，一千一百二十六名。舍丁，一千二百二十一名。軍余，六千二百六十二名。”^{［11］268～269}此外，歷代因經商、手藝、做官、教學、當兵、流放、逃難等落籍永勝的內地漢人更是不少。^［12］隨著大量漢族移民進入永勝，不僅改變了永勝的民族人口結構，民族特點也由“夷多漢少”變成了“漢多夷少”，同時也把中原的先進文化帶入永勝，當地少數民族積極學習先進的中原文化，移民來的漢人也積極吸收當地的少數民族優秀文化，各民族之間的文化相互吸收借鑒，促進了永勝各族人民的交往交流交融，形成了獨特的邊屯文化。

博物館不僅僅是藏品保存和展演的場所，更是以材料、場所為支點，構建了一個新的歷史展演現場，重新聯結個體生命記憶和歷史敘事的記憶之場。博物館基于個體敘事的觀照，可以部分弭平地方記憶與國家記憶（歷史書寫）之間的差異，因此蘇珊·A.克蘭（Susan A.Crane）提出了“以個人為中心、將集體記憶與個人經驗結合起來理解歷史”的方法，并以此為基礎對博物館進行了反思。^［13］在皮埃爾·諾拉（Pierre Nora）看來，記憶的實質在于其多樣性和個性化，然而，大的歷史或敘事有時會掩蓋個體記憶，因此博物館作為一個記憶之場，是記憶和歷史博弈的產物，可以重新構建、傳遞和儲存多維度的歷史記憶。^［14］6

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坐落在云南省麗江市永勝縣程海鎮程海湖南畔、鳳凰山北面的毛家灣，于2010年12月26日奠基動工，2011年12月26日建成開館，占地64畝，建筑面積4700平方米，^①是邊屯文化、毛氏文化、民族文化的收藏、展示、教育和研究的重要基地，以獨具特色的“毛氏文化”和“他留文化”為核心內容。該館設有“序廳”“邊屯云南”“明清以來云南的歷史名人”“永勝非遺記憶”“翰墨丹青話邊屯”“北勝州與瀾滄衛”“滄陽千秋”七個展廳，敘述著中華邊屯、云南邊屯和永勝邊屯的歷史源流以及各民族團結交融的邊屯文化歷史。“序廳”主要展示了15幅大明王朝為統一、鞏固、開發和建設邊疆所推行的“寓兵于農，屯民實邊”政策的仿青銅掛壁浮雕；“邊屯云南”展廳用大量的圖片、模型、實物和多媒體，充分展示了云南邊屯的歷史和業績，在展廳里還羅列了云南在不同時期的人口數據，從莊蹻入滇到明朝“洪武調衛”屯墾戍邊，中央王朝政府大規模的移民實邊政策，不僅使云南的人口快速增長，也帶來了邊疆穩定和經濟社會繁榮發展；“明清以來云南的歷史名人”展廳共收錄和展示了明清時期200余位云南歷史文化名人的生平材料，較為全面地介紹了楊升庵、劉慥、趙藩等人的生平事跡，以及他們在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方面做出的積極貢獻；“永勝非遺記憶”展廳則展示了永勝各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創造的諸如奪花背帶、琺瑯銀器、三川火腿、水酥餅等豐富而燦爛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生動鮮活地展示了永勝各族人民的勤勞與智慧，也從側面展示了中原文化與邊疆民族文化交融發展的狀況以及邊屯文化的豐富內涵；“翰墨丹青話邊屯”展廳展示了從明朝至當代永勝知名書畫家的作品，這些作品風格各異、個性迥然，展示著幾百年來永勝各族兒女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上的傳承和翰墨丹青方面的深厚造詣；“北勝州與瀾滄衛”展廳展示了永勝的歷史沿革和人文風情，對明清時期北勝州瀾滄衛的設置和裁撤，以及獨特的彝族支系他留文化進行了較為全面的介紹；“滄陽春秋”展廳則是展示了在永勝境內出土的從新石器時代、春秋戰國到明清以來的上百件珍貴文物及其他實物。

三、敘事之域：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的共同體意蘊

中華各民族在長期的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形成的共同記憶，是理解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的重要的基礎。^［15］作為集中展示中原漢族與邊疆各民族之間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的重要事實與經驗邏輯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也提供了這樣一個融貫共同體公共記憶的實踐場域。

（一）共同歷史文化記憶的歷史敘事縮影

克日什托夫·波米安（Krzysztof Pomian）認為：“博物館作為一個象征空間，在這一空間里所有的展品自然而然的成為過去歷史的符號。”^［16］134作為“共同歷史文化記憶”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不僅發揮著博物館的收藏與傳播功能，還是歷史文化記憶的重要載體。從博物館館藏文物中挖掘、解讀其背后蘊含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實和共同歷史文化記憶，對豐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證、開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具有重要意義。

首先，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館藏文物展示了我國邊屯的發展脈絡和“四個共同”的歷史史實。該館擁有館藏文物3500余件（套），展出圖片1000多幅。博物館第一件展品就是記錄明朝萬歷年間過仁伍屯田情況的“屯田碑記”石碑，該碑是記錄瀾滄衛屯田歷史的重要實物，是明代瀾滄衛在過仁伍即今永勝縣三川鎮翠湖村屯田的有力證據；1986年出土于永勝三川鎮軍和村的軍和銅鼓，有力證明了漢文化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對永勝地區產生影響；而三面八臂明王像，其精致的造像背后攜刻“至元二年吉日造”字樣，從一個側面呈現了當年各民族文化交融的盛況。除此之外，博物館還通過大量展品，記錄了邊屯開發與云南人口增加、城鎮發展、教育興起、民族交融的歷史史實。

其次，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館藏文物詳細呈現了邊屯文化樣貌和集體文化記憶。隨著實邊屯墾政策的不斷深入，內地人口大量進入云南，內地的建筑樣式、服飾風格、手工技藝、生產生活習俗等也隨之被帶入云南，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也陳列展出了大量相關主題實物。例如，國家級非遺項目“永勝琺瑯銀器”制作技藝當地俗稱掐絲琺瑯，就是元代傳入當地的；省級非遺項目“永勝彝族（他留人）火草麻布紡織技藝”是他留人在長期生產生活實踐中創造并延續至今的優秀文化技藝，他留人是北勝州原住民與內地遷移來的部分漢族移民在長期歷史過程中交融形成的一個特殊族群。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的館藏文物以圖片和實物的形式，向大家講述著邊屯文化的歷史記憶，這是云南各族人民在生產生活中互相包容、互相借鑒所共同創造出的文化精品。

再次，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館藏文物展示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宏大歷史場景。作為永勝邊屯文化典型代表之一的“毛氏文化”就是中原漢族和邊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歷史事實的最好例證。江西吉安人毛太華因“洪武調衛”西遷來到瀾滄衛（今永勝縣）屯墾，并娶烏蠻（今彝族）女王氏為妻，在此娶妻生子、建功立業、傳播中原農耕文明，成為永勝毛氏始祖，開創了永勝毛氏文化。作為永勝邊屯文化另一典型代表的“他留文化”也再現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他留人是生活在永勝境內一個特殊的文化群體，雖然是彝族的一個支系，但其民間傳說、家譜記載以及墓志碑刻都顯示其祖先與來自明朝洪武年間的漢族移民有著千絲萬縷的淵源。時至今日，他留人形成和保留了獨具特色的婚戀習俗與傳統節日。^［17］總之，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記錄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細節，成為展現永勝縣境內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歷史畫卷的重要窗口。

（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的空間敘事場域

博物館凝聚著人類文化遺產的精華，呈現著人類歷史發展的脈絡，展示著人類文明與智慧，擁有著獨特的教育資源和優勢。^［18］因此，提煉和深化博物館的教育職能也具有較強的現實價值意義。習近平指出，“中華民族歷史悠久，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個博物館就是一所大學校”，并要求“要讓文物說話，讓歷史說話，讓文化說話，要加強文物保護和利用，加強歷史研究和傳承，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發揚光大”。^［19］作為教育載體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應充分發揮其社會教育的職能，提升廣大人民群眾牢固樹立學習、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意識，進一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一方面，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提供了實踐場域。博物館教育是學校教育的有效補充，是社會宣傳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館藏展覽和主題活動，可以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更加身臨其境、真實鮮活、潤物無聲。近年來，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舉行了一系列“邊屯文化進校園、進機關、進社區、上街道”“黨員干部進邊屯文化博物館”“學生進邊屯文化博物館”以及“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等主題活動，全方位開展邊屯文化的社會教育工作。例如，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在2021年開展了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文化交流與合作展覽系列活動。此外，博物館還走進麗江民族中等專業學校、麗江市第一高級中學、永勝縣第一中學、永勝縣民族中學等校園，開展“學習黨史、傳承文化、增進團結”的黨史學習教育活動，并利用圖片展板、現場講解的形式向廣大師生介紹“邊屯名郡永勝·偉人先祖故里——邊屯文化、永勝毛氏與湖南韶山毛氏淵源文化”的相關知識，在邊屯文化宣傳教育、學黨史教育、愛國主義教育、民族團結進步教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另一方面，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提供了理論支撐。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成立了永勝邊屯文化研究院，該研究院依托館藏資源組建研究團隊，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開展邊屯文化的理論研究，不斷對館藏文物蘊含的歷史事實進行梳理、挖掘、闡釋、宣傳，創辦了《邊屯文化》雜志，出版了“邊屯文化叢書”，發表了系列有關邊屯文化的學術論文。總之，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以學術研究為引領，為不斷加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提供了理論支撐。

（三）民族團結進步示范的實踐敘事樣板

除一般博物館的職能外，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是以“邊屯文化”為主題的專題性博物館，因此，展示、傳播、弘揚邊屯文化是其最根本和最重要的使命。歷史上屯軍墾殖的移民實邊政策使得大量內地漢族進入云南，不僅從根本上改變了當地的民族結構，并且帶來了先進的生產生活技術，傳播了豐富多彩的中原文化，使內地的漢文化同邊疆少數民族文化實現了空前的交往交流交融，造就了內地漢文化與邊疆少數民族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因而，云南邊屯文化成為云南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守望相助，和諧共生的典范。

與此同時，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更是作為各級政府部門開展民族團結進步教育，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窗口與平臺。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積極探索合作模式，與縣內多所學校合作，開辟學習第二課堂，開展博物館社會教育活動走進學校、學校社會活動走進博物館等活動，充分發揮博物館教育功能，使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成為青少年校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的重要活動點，從而有效拓寬文博單位的教育范圍。此外，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還積極打造流動博物館，以視頻、實物展覽等形式，不斷將民族團結進步教育活動引向深入，通過近距離多頻次接觸，讓參觀者了解永勝、了解歷史、了解民間藝術，激發參觀者自覺學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為此，該館先后榮獲“永勝縣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單位”“麗江市民族團結進步創建示范單位”等稱號，并被授牌成為“云南民族大學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基地”“麗江市民族團結進步教育基地”。

四、實踐之道：地方博物館服務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路徑思考

博物館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媒介，儲存著中華文化的精髓，展現著中華文化的豐富內涵，傳播著中華文化的核心思想與人文精神，滋養著各族群眾的內心情感，歷來受到黨和國家的高度重視。2013年，習近平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七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把對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提高到歷史新高度。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頒布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加大對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保護，黨的十九大更是將加強文物保護利用和文化遺產保護傳承作為重要組成部分寫入報告中。^［20］在新時代，博物館參與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既是對當下文化振興的回應，也是實現文化自信的需要。“民族地區地方博物館對于推動多元民族歷史與族群認同，甚至構建‘多元一體格局’的現代多民族國家，其理念與實踐都具有重要意義。”^［21］地方博物館應在實踐內容提煉、實踐效度提升、實踐活力培育三個方面，努力探索出一條不同于其他同質文化事象的實踐路徑，以有效銜接當下的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敘事語境。

（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敘事導向的實踐內容提煉

博物館是社會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主線的新要求下，博物館應以“共同體”敘事為基本導向，持續加強基礎性、常規性工作，提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主題主線導向的生動敘事資源，打牢自身的發展基礎，才能更好地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服務人民美好生活。

首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最根本也是首要的任務便是要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夯實政治基礎。以服務人民需要和民族復興相統一理念為導向的博物館，更應“深刻領會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性，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石”^［22］。其次，博物館要打造一支參與博物館接待講解、組織策劃活動的志愿服務隊伍，并對其加強地方文化、民族文化相關知識的培訓，積極開展民族團結進步教育。再次，館藏文物是博物館的物質基礎和核心資源，藏品的收藏、管理、研究與展示是博物館的主要工作，也是博物館區別于其他文化服務機構的顯著標志和特征。因此，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要依托永勝邊屯文化研究院這個平臺，積極開展邊屯文化的研究工作，包括對歷史文獻的收集整理，對藏品的文化價值進行挖掘與闡釋，以及對相關史料進行考證，并不斷豐富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的實踐意義。

（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價值導向的實踐效度提升

博物館如何通過與眾不同的敘事路徑將豐富多元的文化與事象生動呈現，促使集體記憶和個體情感相互交織，并進一步強化國家認同顯得尤為重要。“在民族博物館講好中國故事的過程中，必須全面把握和合理展現中華民族集體記憶，深入挖掘和科學講述中華民族典型故事，生動再現各民族在中華文明體系構建過程中的參與情況，這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方向。”^［23］換言之，博物館的品牌決定著博物館開展文化傳播的深度和廣度，地方博物館在發展過程中，要注重自身的品牌建設，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價值導向，提升博物館功能的具體實踐效度。具體來說，地方博物館要講好歷史內涵豐富、地域文化突出的地方故事。

首先，地方文化故事的良好傳達，是地方博物館“發揮功能、凝聚人心、服務社會”的重要路徑之一。其次，博物館應該注重品牌項目傳播與推廣工作，應該采用多種手段與方法進行品牌項目宣傳，增強大眾對于品牌項目的關注，培育大眾對于品牌項目認可，從而最大限度實現博物館職能并承擔起歷史賦予博物館的神圣使命。^［24］例如，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要做好“邊屯文化”這個品牌項目，一方面要深度挖掘自身文化內涵與價值，將當地豐富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歷史素材故事化、鮮活化；另一方面要積極開展對外交流合作與互鑒，特別是要加強與其他地區博物館的交流，面向南亞東南亞國家和地區講好中國邊屯文化的故事，進一步提升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的獨特影響力，服務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創新導向的實踐活力培育

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進步，博物館也應該主動適應并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以培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活力為導向，堅持改革創新，強化科技支撐，推動新技術、新形式在博物館的應用，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助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

首先，作為集體記憶展演的重要場所和維系共同體認同的記憶之場，地方博物館要利用館藏文物資源的優勢，通過多樣化的技術手段，打造集實物性、空間性、情境化與非正式教育于一體的敘事空間，在知識信息與廣大受眾之間搭建起溝通的橋梁。其次，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主線引領下，地方博物館要優化布局、深化調整，可以通過開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民族團結進步創建”等專題性的展館或者專題性的講座、論壇以及研討會，在具體的實踐活動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最后，創新展覽展示的形式也是新時代博物館創新發展的重要舉措。具體而言，地方博物館要深入挖掘地方文化內涵，將歷史事實等通過短視頻、微電影、微動畫和益智游戲等形式呈現，充分利用移動互聯網的優勢，開設“云展覽”、數字化博物館、虛擬展廳等數字化服務，創新性推出喜聞樂見的地方文化附加產品，拓寬傳播范圍，提升創新服務效能，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

五、結論與討論

地方博物館作為區域性的特有集體歷史文化記憶的場域，除強調其文物保護、藏品研究、陳列展覽、教育傳播等基本職能之外，更應與時俱進，結合具體的時代背景和話語情境來不斷完善其策展布局和表達范式。歷史記憶作為一種群體心理的反映形式，“是由共同體成員共同分享過去和經驗所形成的過程和結果，其中蘊含著特定文化內聚性和同一性的群體對本群體過去的記憶”^［25］。誠如本研究呈現的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一方面，其深刻內涵立足于各民族在屯墾戍邊過程中交往交流交融的具體史實，其故事脈絡可縱深數百年，本身就是民族、邊疆、國家、地方互動與交往的記憶儲存器與敘事資源庫；另一方面，其時空布局和陳列樣式通過大量實物、圖片、模型和多媒體，充分展示歷史上軍屯、民屯和商屯中各民族民間文化產品，還原各民族生產生活場景，系統地展示了人口遷徙、民族團結、文化融合的時代主題。此二重建構意義的共同體意蘊在于，在社會領域，它通過構建一個象征意義的框架，即一個共同體驗、期待和行為的空間，促進個體之間的相互信任，并為個體提供明確的方向。^［26］6基于這樣的故事邏輯和范式建構，“我們遼闊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開拓的，我們悠久的歷史是各民族共同書寫的，我們燦爛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創造的，我們偉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的基本立意也在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的價值和路徑探尋中得以立體呈現，進而能夠較好地呼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敘事旋律。

對應到博物館的人類學學理范式討論和形式提煉意義層面，可以說，“人類學認識論、理論體系和民族志極大拓展了博物館學研究的范疇和方法，尤其在二十一世紀全球化、命運共同體與超級多元時代背景下，人類學整體觀視角對于在宏觀文化、社會語境中把握復雜的博物館現象，推動理論構想的實踐與應用，完善博物館研究方法論具有重要意義”^［27］。而作為具體的歷史和空間方位所對應的，有獨特且不可替代的區域個性和特色的地方博物館，歸根結底都是圍繞人的歷史脈絡、行動進路、知識生產邏輯展開敘事的具象場域，都有人類學的范式意義。換言之，“人類學博物館是不同文化傳統的聚會場所”^［28］97。把握好這個文化集合的特性及其稀缺性，提煉其在“共同性”話語建構中的重要價值，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地方博物館“通過以整體性、縱深性和參與性為不同層面的主動敘事實踐，加強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理念中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核心價值觀”^［29］。基于民族志文本的運用，“人類學家構建了一套關于人類社會和文化的普遍性理論，并將博物館視為保存、展示物質資料和闡發洞見的場所，而非僅僅是人類學知識的生產場所”^［30］92。由此可見，存儲著記憶和文化的博物館是一種活態與能動的話語敘事工具，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語境下，關于博物館尤其是地方博物館研究和探索的旨趣還可拓展到人類社會、秩序倫理、物的形態文明所關聯的全球話語體系中去“探討全球化和后民族主義語境下的博物館實踐、政治學和倫理”^［31］。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地方博物館作為敘事工具和文化載體，可以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及助力實現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性轉化和創造性發展等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

參考文獻：

［1］Ames M.Counterfeit Museology［J］.Museum Management and Curatorship，2006（3）.

［2］習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推動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N］.人民日報，2021-08-29（01）.

［3］新華網.習近平向國際博物館高級別論壇致賀信［EB/OL］.（2016-11-10）［2022-10-28］.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1/10/c_1119886747.htm.

［4］王延中.實踐偏差與價值回歸：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培育論析［J］.貴州民族研究，2023（2）.

［5］謝清松，金炳鎬.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動力探析［J］.青海民族研究，2022（3）.

［6］張佐.云南邊屯文化的傳播與形成［J］.云南社會科學，2014（1）.

［7］張小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認同［J］.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22（1）.

［8］蘇尚武.瀾滄衛古城簡介［Z］//永勝文史資料選輯：第三輯，永勝文史資料委員會編，1991.

［9］〔清〕劉慥.乾隆永北府志：卷3［M］.永勝縣地方志辦公室翻印，1993.

［10］明太祖洪武實錄：卷241［M］.洪武二十八年九月壬子.

［11］〔明〕劉文征.滇志［M］.古永繼，校點.王云，尤中，審訂.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1.

［12］黃彩文.彝族支系他留人的歷史源流［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3）.

［13］Crane S A.Memory，distortion and history in the museum［J］.History and Theory，1997（4）.

［14］［法］皮埃爾·諾拉.記憶之場：法國國民意識的文化社會史［M］.黃艷紅，等，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

［15］麻國慶.公共記憶與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J］.西北民族研究，2022（1）.

［16］［德］阿萊達·阿斯曼.記憶中的歷史：從個人經歷到公共演示［M］.袁斯喬，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

［17］黃彩文，子志月.歷史記憶、祖源敘事與文化重構：永勝彝族他留人的族群認同［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7（3）.

［18］單霽翔.博物館的社會責任與社會教育［J］.東南文化，2010（6）.

［19］習近平在廣西考察工作時強調扎實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 以優異成績迎接黨的十九大勝利召開［N］.人民日報，2017-04-22（01）.

［20］鄧娟，王雅.博物館開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的闡釋：以伊犁州博物館為例［J］.新疆社科論壇，2021（2）.

［21］覃健，徐薇婷.“邕”水敘事與家園遺產：多元一體格局視域下南寧博物館器物敘事研究［J］.廣西民族研究，2022（4）.

［22］紅梅，李阿琴.博物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長效機制研究［J］.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2022（6）.

［23］陳蜀西，李春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視域下的民族博物館敘事：講好中國故事［J］.中國博物館，2022（4）.

［24］劉元鳴.建設品牌項目 服務和諧社會：以青島市博物館為例［J］.東南文化，2010（5）.

［25］范映淵.記憶·敘事·認同：歷史虛無主義的文化批判［J］.理論導刊，2016（10）.

［26］［德］揚·阿斯曼.文化記憶：早期高級文化中的文字、回憶和政治身份［M］.金壽福，黃曉晨，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27］杜輝.人類學何以為能？整體觀視角下的博物館研究［J］.博物院，2021（4）.

［28］Frese H.H.Anthropology and Public：The Role of Museums［M］.Leiden：E.J.Brill，1960.

［29］李郭倩.講好民族團結奮斗故事推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路徑研究［J］.貴州民族研究，2022（4）.

［30］Dias N.“Does anthropology need museums？” teaching ethnographic museology in Portugal thirty years later［C］//Bouquet M.Academic Anthropology and the Museums：Back to the Future.New York amp; Oxford：Berghahn Books，2001.

［31］Mason R.National museums，globalization，and postnationalism：imagining a cosmopolitan museology［J］.Museum World，2013（1）.

A RESEARCH ON THE VALUES AND PRACTICAL PATH OF LOCAL MUSEUMS IN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Taking the Border Village Culture Museum of Yunnan as an Example

Huang Caiwen，Liu Chenxu

Abstract：A museum is not only a shared spiritual homeland which carries the local history，preserves the ethnic cultures，and stores the memories of communication，but also a window to display diverse cultures and civilizations.A local museum not only has the important values of collection，education and scientific research，but also has the distinctive functions of motivating narration and constructing the sense of “Community”.The border village culture museum of Yunnan，located in Yongsheng County，Lijiang City，Yunnan Province，is a site of memories with strong emotional resonance，which demonstrates how the local act in cooperation with the state，how the small society refer to the big history，and how Han people and other ethnic groups help and support each other.In the era background of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s the principal line，the border village culture museum，as a shared dynamic ethnic symbol with distinctive history theme，prominent culture characteristic，and rich connotation of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can also be fully used as a vivid narrative resource.Local museum should find its position precisely and explore its unique service to forge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by the three aspects of content refinement，validity improvement，and vitality cultivation.

Keywords：A sense of community；border village culture；museum；value and practice

〔責任編輯：農世杰〕

*基金項目：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團隊“云南邊屯文化研究”（2022CX05）。

①資料由云南邊屯文化博物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