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我國和歐盟是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主要經濟體。歐盟已確立2050年歐盟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總體框架,我國則在頂層設計層面形成了經濟社會綠色轉型“1+N ”政策體系。2020年9月中歐領導人特別峰會確立打造中歐綠色合作伙伴關系,然而當前中歐綠色合作未達到預期。2024年,隨著歐盟綠色發展立法主要工作的完成,以及歐洲議會選舉和新一屆歐委會產生,歐盟綠色轉型進入加速推進階段。對此,中歐雙方需把握進程,為企業深化合作創造條件,并將綠色合作打造成為中歐經貿關系新的推進器。本研究通過概述我國和歐盟的綠色轉型政策體系,對比分析中歐綠色發展路徑差異,圍繞綠色轉型提出中歐經貿合作可發力的主要方向,包括客觀認識中歐綠色轉型的各自優勢、牢牢把握中歐綠色轉型合作方向、積極開展清潔能源和可持續性交通等重點領域的綠色合作。
關鍵詞:綠色轉型;碳達峰;歐洲綠色協議;循環經濟
一、中國和歐盟綠色轉型政策概述
(一)中國“1+N”綠色發展政策體系
1.有關碳達峰、碳中和的頂層設計
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上宣布我國將逐步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為我國加速構建綠色發展“1+N”政策體系提供了根本遵循。2021年10月24日及26日,國務院分別發布《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和《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以下簡稱“方案”),我國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政策體系雛形基本形成。《意見》從國家層面對碳達峰碳中和工作進行了系統謀劃和總體部署,明確了碳達峰、碳中和兩個階段基于量化的總體目標要求和重點任務?!斗桨浮穼?030年前碳達峰行動作了總體部署,在目標、原則、推進方向等方面與《意見》保持有機銜接,相關指標和任務更加細化、實化、具體化?!兑庖姟泛汀斗桨浮窐嫵闪宋覈G色發展的頂層設計,成為我國綠色發展“1+N”政策體系中的“1”和“N ”的首要文件。
按照《意見》和《方案》,2021年之后,各相關部門陸續出臺重點領域(如能源、工業)和重點行業(有色金屬、建材)碳達峰碳中和實施方案。與此同時,重點領域和重點行業實施碳達峰碳中和方案的支撐保障措施,包括科技、財政、金融、統計核算、人才培養等方面的促進措施也陸續發布。2021—2023年的三年間① , 各有關部門出臺了12份重點領域、重點行業實施方案和11份支撐保障方案。上述兩個層次的政策措施豐富了我國綠色發展政策體系,在《意見》和《方案》之下為“N ”提供了更多支撐。
2.重點領域和主要路徑
隨著《意見》和《方案》的出臺,我國經濟社會綠色轉型全面開啟。從“1+N”政策體系的內容看(見表1),我國綠色發展路徑首先聚焦能源綠色轉型,推動能源結構從化石能源為主向大力發展非化石能源轉變,同時加強煤炭等化石能源的兜底保障能力,抓好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其次聚焦能源消費的主要部門——工業、城鄉建設(住宅)、交通運輸,通過提升能效、優化用能結構、發展綠色制造、普及電氣化、實施綠色標準、創新低碳技術,實現上述部門綠色發展。另一方面,我國綠色發展也強調生態固碳(農業和林業),推進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修復,提升生態系統碳匯增量,助力全社會綠色轉型。
第一,能源轉型是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物質基礎。我國能源轉型涉及能源供應的所有形式,包括傳統化石能源(煤炭、石油和天然氣)、非化石能源(風能、太陽能、水能等可再生能源)、氫能、核能、生物燃料和廢物利用。具體路徑包括:一是制定比較清晰的綠色發展總體目標,提高非化石能源使用占總體能源消耗的比重;2025年為20%、2030年為25%、2060年達到80%以上;二是減少煤炭使用和推動清潔替代,推動石油和天然氣的合理使用,構建以新能源(風電、太陽能發電、核電、水電等非化石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深化工業、交通運輸、建筑、公共機構等重點領域的能效和節能。
第二,工業是實體經濟綠色轉型最主要的部門。根據國際能源署關于最終能源消耗(分部門)的統計,工業部門能源消耗居第一位,占總能源消耗的49.2%。其綠色轉型包括六個方面主要任務:一是加快傳統產業綠色低碳改造,淘汰落后產能;二是促進工業能源消費低碳化,提高可再生能源用電比例,提升工業電氣化水平;三是推進綠色制造,建設綠色工廠和綠色工業園區;四是推進工業領域數字化智能化融合發展;五是發展循環經濟;六是加大綠色低碳技術變革。
第三,城鄉建設領域綠色轉型僅次于工業部門。該領域綠色轉型涉及建筑能效的提高、可再生能源的使用,以及新建住宅的綠色標準。隨著城鎮化快速推進和產業結構深度調整,城鄉建設領域碳排放量及其占全社會碳排放總量比例均將進一步提高。該領域綠色轉型本質在于推動建筑領域能源消費的綠色低碳化。通過電氣化、清潔的區域供熱和提高能效,2030年城鄉建設領域碳排放達到峰值。國際能源署預測,2060年我國建筑部門直接二氧化碳排放量將下降95%以上。
第四,交通運輸是綠色轉型的第三大重要部門。主要任務在于優化交通運輸結構;推廣節能低碳型交通工具,加強交通電氣化替代;積極引導低碳出行,力爭全面實現民用運輸機場場內車輛裝備等電動化。
第五,加強生態固碳為綠色轉型提供重要支撐。涉及農業農村固碳和森林固碳,主要任務在于推進農業農村減排固碳,強化森林資源保護,從而提高我國碳匯創造能力。
(二)關于《歐洲綠色協議》
1.《歐洲綠色協議》與“減排55”
歐盟委員會2019年12月出臺的《歐洲綠色協議》構成了至2050年歐盟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總體框架。其主要特點:一是首次提出2050年歐洲成為全球第一個氣候中和大陸的政治雄心和2030年需要減少至少50%排放量的階段性減排目標。二是提出了促進歐盟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兩個抓手,包括設計一套深度轉型政策,涵蓋氣候、能源、工業、建筑、交通、食品、生物多樣性和無毒環境等8個領域;可持續成為所有歐盟政策的主流,包括綠色投融資、預算稅收和補貼、研發和創新、教育和培訓、監管評估等5個方面。三是對歐盟在推進綠色轉型中作為全球領導者的責任擔當提出了要求,包括在聯合國、G7、G20、WTO 和其他國際論壇的氣候使命,以及與周邊鄰國、中國、非洲等的綠色合作。
2017年推出的“減排55”是至2030年歐盟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一攬子行動方案,涉及氣候、能源和燃料、運輸、建筑、土地利用和林業等政策領域和經濟部門,包括8項現有政策法規和5項新倡議(表2)。其中,應對排放的歐盟排放交易體系(ETS)涉及5項政策措施,能源和燃料涉及6項政策措施,而碳邊境調節機制則成為歐盟致力實現2030年氣候目標的五項新倡議之一。通過該調節機制,歐盟將應對氣候的行為準則擴大至貿易伙伴。
《歐洲綠色協議》和“減排55”構成了歐盟推動綠色發展、實現氣候中和目標的政策框架體系。
2.重點領域和主要路徑
《歐洲綠色協議》的出臺、《歐洲氣候法》生效和“減排55”一攬子政策的推出,意味著歐盟從上到下對經濟社會“綠色轉型”達成了全面共識。在“減排55”的引領下,歐盟發布了推動綠色轉型的系列政策措施,主要涉及氣候、能源、運輸、工業等領域。截至2023年7月,“減排55”涉及的13項政策倡議已全面推進② , 其中7項已經生效,包括碳邊境調節機制等③。歐盟應對氣候變化、實現綠色轉型的路徑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改革碳排放交易體系加速減排。碳排放交易體系(ETS)自2005年建立以來,成為歐盟減少排放的最重要工具,涵蓋大型電站和熱力站、能源密集型工業(煉油、鋼鐵、水泥、玻璃和造紙)、商業航空(適用于歐洲經濟區 EEA),涉及約1萬家企業。排放交易體系管理的排放占歐盟整體排放的40%④ , 2020年碳排放交易體系涉及的排放較2005年下降了41%,減排幅度超過同期歐盟整體減排幅度(下降了28%)。
歐盟從三個方面改革碳排放交易體系:一是建立一個新的碳排放交易體系,涵蓋公路運輸、建筑和額外部門燃料的排放;而現有排放交易體系管理范疇則擴大至海運,將于2024—2026年期間逐步實施;推動2030年碳排放交易體系管理下的排放減少62%。二是減少配額總量發放和逐步取消免費配額。總量方面主要是2年內減少1.17億份配額,2024—2027年以及2028—2030年間年均分別減少4.3%和4.4%。取消免費配額針對的是歐盟域內每年發放給能源密集型工業部門的碳排放指標,為歐盟通過碳邊境調節機制向進口產品征稅提供公平保障。三是設立社會氣候基金,擴大現代化基金和創新基金規模,對碳排放交易體系下受影響的民眾和企業進行補償,同時促進主要經濟部門去碳化。
第二,修訂《責任共擔條例》(ESR)要求所有成員國提高減排目標。ESR開始于2013年,初衷在于要求成員國針對未納入碳排放交易體系管理的領域設定減排目標,包括公路運輸、農業、建筑、小企業和廢棄物,占歐盟整體碳排放的60%。由于沒有設定約束和懲罰機制,各國未實現《責任共擔條例》要求的上述領域減排目標。
修訂后的條例在兩方面推動減少碳排放:一是建立新的排放交易體系,與《責任共擔條例》一起管理建筑、公路運輸、農業、小企業和廢棄物領域的碳排放,2030年上述領域排放較2005年減少40%(原定目標是下降29%)。二是提高所有成員國的減排目標。修訂后,將德國、盧森堡、丹麥、芬蘭和瑞典等老成員國分擔的2030年減排目標普遍提高10個百分點,較2005年減少50%;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等中東歐成員承擔的2030年減排幅度相對于2005年分別減排10%和12.7%,其中保加利亞的減排責任從無到有(見圖3)。
第三,修訂《土地使用、土地使用變化和林地條例》提高土地和林地吸收碳的雄心目標。與排放交易體系致力于逐步降低管理對象排放不同,土地利用、土地利用變化和林地條例管理的對象是土壤、樹木、植物、生物和木材的使用,也就是通過提高林地等的碳吸收,抵消碳排放,這是歐盟綠色轉型、實現氣候目標的另一條路徑。歐盟致力于2030年利用植樹造林等生態措施吸收3.1億噸碳,2026—2030年成員國對土地和林地的使用實現二氧化碳的凈消除,即吸收的碳多于排放的碳。
第四,擴大碳排放和碳足跡的規則適用至域外貿易伙伴。《歐洲綠色協議》和“減排55”規定了歐盟加快綠色轉型的系列政策,其中多數是本世紀初歐盟碳市場建立以來所實施政策的繼續,比如排放交易體系、責任共擔條例、土地和林地相關條例,但其中也有一些措施是本屆歐委會上臺以來的政策創新,比較典型的就是碳邊境調節機制。該機制的主要特征是將之前適用于歐盟內部市場的應對氣候變化規則——碳價和配額的使用推廣至域外貿易伙伴,開啟了新一輪貿易規則話語主導權的爭奪。碳邊境調節機制已于2023年10月1日正式生效,至2025年底,鋼鐵、鋁、水泥、化肥、氫和電力六大高碳產品進入歐盟市場需要報告碳排放情況,2026年開始征收碳稅,我國、俄羅斯、土耳其和印度等國相關產品對歐盟出口將受到影響。
碳邊境調節機制之外,歐盟《循環經濟行動計劃》和《可持續產品生態設計法規》也將對貿易伙伴造成影響。《循環經濟行動計劃》重點關注電子產品和信息技術通訊產品、電池和車輛、包裝、塑料、紡織品、建筑和食品七大類,是歐盟綠色工業戰略的一部分;《可持續產品生態設計法規》要求在歐盟市場流通的所有產品持有“數字產品護照”、產品生命周期內相關信息,需在數字產品護照中披露碳足跡、化學物質、盡職調查和原材料的來源等內容,2026年首先對服裝、電池和消費電子三類產品實施。兩個法規的實施意味著歐盟對自域外貿易伙伴進口相關產品施加新的準入要求。
第五,加快能源清潔轉型減少排放。能源生產和使用排放占歐盟整體排放的比重長期保持在75%以上⑤。為了實現2050年氣候中和目標,歐盟主要通過兩個途徑推動能源清潔轉型。一是加大可再生能源在能源消耗中的占比。歐盟已就2030年可再生能源占比目標(從32%⑥提升至42.5%)和雄心目標(45%)達成政治共識,兩項指標較當前歐盟能源結構中的可再生能源占比(2021年為21.8%)高出一倍,主要實現路徑在于提高建筑和交通運輸行業可再生能源的使用占比,以及逐年增加在工業、地區供熱和制冷方面可再生能源的使用。二是提高能源效率。歐盟能源消耗排放中,建筑占有關能源直接或間接排放的36%⑦ , 交通占能源消耗排放的29%。歐盟擬于2024—2030年通過年均減少1.49%的最終能源消耗,尤其是減少公共部門建筑的能源消耗,到2030年實現最終能源消耗較2020年減少11.7%。
二、中歐綠色轉型發展路徑比較
從中、歐兩大經濟體的綠色發展和轉型政策框架看,其實現路徑均涉及五方面,包括能源供應(電力和供熱)、工業、交通、建筑四大領域,同時兼顧植樹造林等生態固碳。但因為綠色轉型階段、綠色轉型推進的市場機制、能源轉型的重點部門不同,我國和歐盟的綠色發展呈現不同的特點:
(一)中歐綠色發展水平存在差距
歐盟27個成員國中,德國、法國等15個成員在20世紀90年代前后實現了碳達峰,其他12個成員國在2003—2008年間也陸續實現碳達峰。其中,德國占歐盟整體排放約1/4,其次是法國、意大利和波蘭。歐盟統計數據顯示,2021年歐盟27國溫室氣體排放35.4億噸,較1990年下降了28%,同期其經濟增長了61%⑧。從當前階段至2030年,歐盟經濟社會綠色轉型處于加速實現碳中和的進程中,與1990年以來的轉型沒有本質區別。
比較而言,我國經濟社會的綠色轉型處于與歐盟完全不同的階段,即從當前階段至2030年,我國處于邁向碳達峰的階段。據國際能源署數據,2020年我國溫室氣體排放達到100億噸,占全球的比重為32%。自2005年以來,我國碳排放的年均增速處于下降水平,2015—2020年我國碳排放年均復合增速從之前5年的3.1%下降至2%。
我國和歐盟綠色轉型所處階段的差異,意味著我國綠色發展的整體水平落后于歐盟,體現的是中歐綠色發展在增長模式和治理層面的差距:一是當前我國經濟增長模式尚未與資源消耗脫鉤⑨?!笆濉彪A段,我國碳排放總量增長總體呈放緩態勢,但2021年同比上升19%,顯示我國減排仍面臨嚴峻形勢。二是當前我國對減排的關注仍以減少二氧化碳為主,而歐盟的減排雄心已經包括二氧化碳、氮氧化物、甲烷、氫氟化物以及硫化物等更為廣泛的減排物質。三是我國應對氣候減排的市場機制尚不完備。
(二)中歐綠色轉型各自側重領域不同
首先,能源供應結構中,歐盟石油(32.9%)和天然氣(25.7%)合計占比近60%,煤炭(11.0%)在歐盟能源供應中居第五位(圖4)。而我國煤炭占能源供應的60%,石油(18.9%)和天然氣(7.6%)緊隨其后(圖5)。兩大經濟體對化石能源的倚重狀況決定了雙方能源結構轉型面臨不同的發展任務。其次,歐盟減排的重要路徑在于擴大可再生能源的占比,未將核能包括在內,盡管個別國家如法國堅持將核能作為其能源的重點構成。而我國明確將核能使用納入減排的路徑安排,以提高非化石能源在能源使用中的占比,上述差異也導致中歐兩大經濟體能源轉型的重點任務各不相同。
此外,在我國溫室氣體排放的構成中,除了能源生產的排放外,工業部門排放任務較重,占比高達28.6%,僅次于能源排放;而歐盟的交通綠色轉型任務更重,其排放僅次于能源,占比27.7%。能源之外,我國和歐盟綠色轉型的關注重點不同,決定了各自綠色發展路徑的優先順序有所不同。
(三)中歐碳市場發展處于不同階段
歐盟擁有全球最大和最成熟的排放交易體系。自2005年建立以來,其運行走過了“試點—建設—完善”的過程,2021年開啟第四階段,也就是進入常態化運行階段。為了更好實現55%的減排雄心,歐盟在排放交易體系 I之外,建立的排放交易體系Ⅱ ,將占歐盟溫室氣體排放60%的公路運輸、建筑、農業及其他部門納入管理,擬于2027年運行。比較而言,當前歐盟的排放交易體系已非常成熟,有 ECX、EEX 等交易平臺、有第三方碳核查機構、有對配額進行管理的市場穩定儲備機制(MSR)以及碳金融衍生品市場。
相對而言,我國第一階段碳排放交易市場始于2013年,在全國8個地方設立排放交易體系,至2020年為碳交易試點階段;2021年進入第二階段,也就是全國碳市場交易階段,電力行業成為第一個納入履約周期的行業。與歐盟成熟的碳市場相比,我國碳市場的各項制度均尚不完善、不成熟。
(四)中歐綠色轉型向外部傳導的途徑不同
歐盟主要是通過綠色地緣政治,將其綠色標準通過貿易傳遞給域外伙伴,強制貿易伙伴接受歐盟綠色規則。如碳邊境調節機制,對進口電力、化肥、水泥、鋼鐵、鋁、氫六大類高排放產品加征碳關稅;另一方面,實施“循環經濟行動計劃”,將所有產品的碳足跡納入追蹤溯源,禁止沒有碳足跡標簽的產品進入歐盟。
我國當前主要是通過深度參與全球氣候治理,大力發展綠色貿易、綠色投資,推動共建綠色“一帶一路”等,與貿易伙伴分享我國綠色發展理念和實踐經驗。如積極參與《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和《巴黎協定》,推動落實《生物多樣性公約》;發展高質量、高技術、高附加值綠色產品貿易;發揮“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等合作平臺作用,推動實施《“一帶一路”綠色投資原則》,加強與“一帶一路”國家綠色基建、綠色能源、綠色金融等領域共建合作。
三、推動中歐綠色轉型合作的有關建議
(一)客觀認識中歐綠色領域各自優勢
綠色領域是中國和歐盟最具合作可能性的優先領域。2019年3月歐盟發布《歐中戰略前景》提出對華關系三重定位以來,綠色合作實質上已成為2019年12月上臺的本屆歐委會對華“合作伙伴”定位的兩大支柱之一。受新冠疫情和俄烏沖突影響,中歐雙邊關系一度陷入困境,中歐綠色合作也受到制約。2024年,隨著歐盟綠色發展立法主要工作的完成,以及歐洲議會選舉和新一屆歐委會的產生,歐盟綠色轉型進入加速推進階段。對此,雙方需把握進程,為企業深化合作創造條件,并將綠色合作打造成為中歐經貿關系新的推進器。
歐盟綠色轉型的主要優勢在于其已于1990年實現碳達峰, 在經濟社會綠色轉型方面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特別是在傳統化石能源能效、環保技術掌控以及碳市場建設方面居于領先地位。俄烏沖突打亂了歐盟綠色轉型的步伐,其一方面需推動能源領域“去俄羅斯化”,另一方面又要提高應對氣候變化的雄心水平。但歐盟這種雄心變化的幅度超過了自身綠色產業技術進步的速度,導致歐洲綠色制造因綠色能源成本較高,在與來自中國和美國企業的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
我國當前綠色發展進程所處階段雖落后于歐盟,但是另辟蹊徑推動綠色發展,從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和新能源汽車入手,為我國綠色轉型工業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和技術支撐。當前,在光伏、風能等可再生能源的生產和裝機,以及新能源汽車的制造方面,我國的綠色轉型已走在歐盟前面,不僅在相關技術的掌握方面居于領先地位,同時也形成了較為完備的上下游產業鏈和供應鏈優勢,使得我國相關綠色制造競爭力超過了歐盟。
(二)牢牢把握中歐綠色轉型合作方向
1.深化綠色領域合作。中歐可以在國內實
施、雙邊合作和多邊協調三個層次加強協調,共同應對氣候變化、污染和生物多樣性損失三重全球性挑戰。歐盟和中國都需要加強有關氣候應對的國內實施,包括循環經濟、森林退化和碳市場建設。加強碳市場建設,有助于推動經濟增長擺脫對資源消耗的依賴。在與歐盟綠色合作方面,我國各相關政府部門都可發揮較大作用,例如生態環境部可加強同歐盟在氣候領域的合作;商務部可在對外經貿領域加強與歐盟的合作;發展改革委在應對氣候變化的國內實施方面可同歐盟加強溝通。
2.加強循環經濟合作。應以2023年9月中歐經貿高層對話機制下的第一次中歐高級別循環經濟對話為契機,成立相關工作組,進一步凝聚共識,推動雙方在循環經濟領域的務實合作,將循環經濟合作打造成為中歐綠色合作伙伴關系的重要支柱之一。
3.加強在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和生物多樣性大會的協調。作為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第一和第三大經濟體,中國和歐盟可以引領各國增強氣候雄心的全球共識,并將相關努力擴大至具有共同理念的其他發達經濟體或者發展中經濟體o,引導全球綠色轉型,努力實現將全球氣溫變化控制在1.5攝氏度之內的目標。
(三)積極推動中歐重點領域綠色合作
2020年9月,中歐領導人會晤決定建立中歐環境與氣候高層對話,打造中歐綠色合作伙伴關系。3年來,中歐雙方舉行了四次環境與氣候高層對話,都表達了希望加強一些領域合作的意愿。從我國和歐盟綠色轉型路徑的選擇考慮,結合雙方各自著力發展的領域,可將清潔能源以及道路交通領域去碳化作為我國與歐盟深化綠色合作的重點領域。而且這種合作不應局限于某一個環節,而應擴大至更多復雜的上下游供應鏈的合作,合作的形式則可包括技術轉移、貿易和投資在內的所有形式。
我國和歐盟在清潔能源供應鏈領域各有優勢。我國擁有世界第一的光伏生產和裝機能力,同時形成了對關鍵礦產資源中游環節的控制;而歐盟的優勢在于氫能的開發和制造。與此同時,我國能源安全建立在對煤炭的依賴,歐盟則更加依賴石油和天然氣。有鑒于此,圍繞太陽能、風能為主的可再生能源和氫能發電及儲能,以及化石能源領域清潔轉型方面圍繞清潔煤、煤化工,對傳統化石能源產生的二氧化碳的碳捕獲、利用與封存技術的合作可成為雙方合作的重點領域。
道路交通領域去碳化,是歐盟碳中和進程中僅次于能源轉型的重要領域,其重要性甚至高于工業生產領域。2023年3月歐盟發布了《凈零工業法案》,除了強調可再生能源技術的自主,還強調要擁有交通去碳化的新能源電池技術。鑒于歐盟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涉及面廣、任務艱巨,而在電池(新能源)等領域產業競爭力不足、應對全球綠色轉型的礦產資源掌控有限,其立足自身于2030年前實現道路交通領域去碳化目標難度很大。目前歐盟已成為我國新能源汽車、光伏、鋰電池等“新三樣”產品出口的主要目的地。美國的《通脹削減法案》和歐洲能源價格居高不下,使得美國和瑞典等大型電池企業放緩在歐設立電池工廠的計劃。對此,中歐可加大新能源汽車供應鏈上下游環節合作,并將該領域作為重點合作領域?!?/p>
注釋:
①國家發改委 2023 年 8 月 15 日“碳達峰碳中和重大宣示三周年重要成果”.
②https://commission.europa.eu/strategy- and- policy/priorities2019-2024/european-green-deal/delivering-european-greendeal/fit-55-delivering-proposals_en.
③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press/press-releases/2023/04/25/fit- for-55-council-adopts-key-pieces-of-legislation-delivering-on-2030-climate-targets/.
④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infographics/fit- for- 55-effort-sharing-regulation/.
⑤1990 年-2021 年期間,歐盟能源排放占比超過 75%,僅2018- 2020 年 除 外 ,其 余 來 源 排 放 占 比 依 次 為 農 業(10.9%)、工業加工和產品使用(9.0%).https://ec.europa.eu/eurostat/cache/egd-statistics/.
⑥2018年設定。42.5%是強制性目標。歐盟的可再生能源包括太陽能、風能、水能、潮汐能、地熱能、熱泵、生物燃料和廢物可再生.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infographics/fit-for-55-how-the-eu-plans-to-boost-renewable-energy/.
⑦ 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policies/green- deal/fitfor-55-the-eu-plan-for-a-green-transition/.
⑧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ip_19_6691.
⑨https://commission.europa.eu/strategy- and- policy/priorities2019-2024/european-green-deal_en.
⑩參見 2023 年 7 月 13 日歐盟、中國和加拿大氣候行動部長級會議相關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