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現代韓國民主政治中的市民社會探析

[摘要] 韓國市民社會萌芽于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后在長期的威權統治時期一直保持震蕩前行的發展態勢。在“漢江奇跡”與美國民主政治思想和秩序的影響下，韓國市民社會獲得了快速發展，并促進和助推了韓國政治民主化的轉型。韓國政治民主化完成轉型之后，得益于寬松的政治環境，韓國市民社會迎來了發展高峰，組織化、專業化程度不斷提升，對韓國民主政治的作用與影響與日俱增。韓國市民社會內部也開始分化為“保守派”與“進步派”，參與政治生活的一致性被割裂，加之中產階級的脆弱性等復雜因素的影響，韓國市民社會的未來發展也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關鍵詞] 韓國；市民社會；民主；政治

[中圖分類號] K3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007（2023）03-008-06

[收稿日期] 2021-12-10

[作者簡介] 1.姜秀玉，女，朝鮮族，延邊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朝鮮·韓國近現代史和近現代中朝韓日關系史；2.沈昊，延邊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東北亞國際關系史。（延吉 133002）

市民社會在近現代韓國民主政治發展的進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軍人威權統治時期，韓國市民社會在嚴峻的政治形勢與管控措施下持續斗爭、追求民主，成為推動韓國政治民主化轉型的關鍵力量，并在韓國政治民主化的過程中發揮了關鍵性作用，為韓國的民主政治奠定了堅實基礎。中韓建交以來，中國學術界對于韓國市民社會的關注度日益提高，涌現出了一大批研究成果。a這些成果關注到了韓國市民社會的特點與發展，但是卻缺乏全面梳理，特別是對于韓國市民社會發展的動因與未來關注不夠。本文在對韓國市民社會的歷史與現狀進行回顧與梳理的基礎上，也希望對我國的相關研究加以補充和促進。

一、市民社會、政治國家與民主政治之間的關系

市民社會（Civil Society）是處于“公”和“私”之間的行為集體，又可以稱之為公民社會、民間社會與文明社會。市民社會常常以市場經濟充分運行與發展的基礎上日益獨立的私人活動領域與非官方的公共領域作為活動范疇而存在。市民社會的形成與發展塑造了現代民主政治理念，因此也可以這樣理解：“市民社會為現代民主政治的形成及其社會化提供了全部的社會資源，是現代民主政治及其社會化的邏輯起點。”[1]（60）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市民社會是國家的基礎。依照馬克思的觀點，國家生活現象所依靠的基礎并不是“絕對觀念”或“人的理性”，而可以看作是一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社會客觀關系。馬克思和恩格斯基于歷史與現實的判斷，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文中將市民社會明確定義為：“在過去一切歷史階段上受生產力所制約，同時也制約生產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會。”[2]（41）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于市民社會的看法與定義，實際上是將其與社會生產關系和經濟關系相等同，這也進一步論證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起源的學說。

政治國家（Political State）即國家（State），是“國家”作為政治領域的概念，此外還有作為地域概念的國家（Country）和作為人口與民族概念上的國家（Nation）。古希臘時期，市民社會依附于城邦國家（政治共同體），甚至此時的市民近乎于城邦國家的奴隸，與政治國家的關系并非對立存在，且極不平等。隨著近代政治革命的興起，市民社會以及城邦國家的各種等級、特權被逐漸分化、瓦解，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在實際上開始分離。后經洛克等人從概念上將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分離之后，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明顯相區別，即政治國家應當是經過市民社會同意并讓渡權力，以社會契約為主要形式而構建的一種社會形態。按照這樣的理解，與其說市民社會被政治國家掌控和制約，不如說政治國家只是市民社會滿足需求的一種形式和工具。繼洛克等人開始逐步把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作為各自獨立的政治概念進行區別以后，黑格爾進一步對二者的分離進行了論述，并認為，“絕對精神或客觀精神分化為普遍精神和特殊精神，是造成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相分離的最根本原因。”[3]（115）當然，導致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分離的原因還有多種因素，例如市民社會追求個體權利與利益的特殊性以及對“絕對自由”的訴求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黑格爾分離了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但也存在不小的缺陷，尤其是“等級制”思想。馬克思認為，黑格爾的“等級制”所塑造的“共同體”是虛幻的。因為來自市民社會的各等級要素特別是公職人員、議員等，背后都有著群體、行業等一致性的利益訴求，代表著不同的利益群體，因此他們擺脫不了自私自利的心態，而這與公共事務的利益以及國家利益是相悖的，那么以“等級制”為核心塑造的“共同體”自然也是虛幻的。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分離后，其關系變成了對立與互動的狀態，即市民社會為維護個人權利、利益與“絕對自由”而形成的個人主義，與政治國家為尋求權力擴大、權力尋租等違背公共利益的對立關系。但與此同時，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在現實社會與生活中又相互共存，彼此互動。

由于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互動性，因此市民社會的民主功能得以彰顯。在此基礎上，政治國家的良好運行也會對市民社會和民主政治的發展起到重要的促進作用，二者是相互促進、相互作用的辯證關系。隨著市民社會的成熟與完善，其逐漸超越傳統的民主政治領域，將更加深刻地影響現代民主政治進程。市民社會的發展與鞏固不僅僅為現代政治國家的民主政治發展與進步提供了實踐上的主體，還豐富了民主政治的內容與形式，這樣的一種民主政治的發展，也使廣大公民從政治理念上的權力所有者，逐漸成為民主政治運行過程中的權力實踐者。然而對于民主政治來說，并不是所有的市民社會都能對其發展產生促進作用。由于市民社會的構成復雜，公眾的個人認知、價值取向和利益關系往往差異較大，這就導致一些專業性的問題難以得到專業的處理，也因此需要政治國家干預并發揮作用，特別是通過現代的代議制民主來結束無序的持久爭吵和“誰也不能說服誰”的死循環，以免出現直接的政治沖突，從而產生社會問題，進一步造成政權動蕩，危害公民的個人利益。因此，“市民社會和民主化都是近代以來出現的一種社會思潮和社會政治運動，兩者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其目的都在于整合與管理社會，使社會能夠更加合理、有效地運轉。”[4]（53）

二、韓國市民社會的歷史與現狀

韓國市民社會的出現與發展，與時代背景，尤其是政治、經濟、教育以及社會結構等層面的變化與進步有著深刻的聯系。韓國市民社會發展至今，在整體態勢上大致歷經了萌芽、震蕩與發展三個時期。

韓國市民社會的萌芽時期（20世紀初—韓國建國前）。這一時期，受日本殖民統治的限制，朝鮮半島市民社會缺乏形成的土壤，因此表現為市民團體（或稱社會團體）的自發組織與發展，主要有“YMCA（韓國基督教青年會，1903年）、紅十字會（1905年）、興土團（1913年）”[5]（53）等民間組織。當然，由于日本殖民統治與當時并未獨立的原因，這一時期朝鮮半島民間組織的主要目的有兩點：一是積極進行社會救濟；二是為謀求獨立而努力。嚴格來說，這些組織并不是現代意義上的非政府組織與市民團體，但這種自愿聯合、追尋訴求的組織已經初步具備市民團體的因素，可以視為韓國市民團體的雛形。

韓國市民社會的震蕩時期（韓國建國后—20世紀80年代）。1945年日本投降后，由于美蘇意識形態對抗的因素，朝鮮半島南北對峙。在朝鮮戰爭結束后，韓國經歷了短暫的民主憲政時期，后迅速建立起由軍事強人執政的威權政治體制。在威權統治時期，“國家安全”“經濟發展”等成為韓國的最優目標，因此在管控言論自由與社會團體等方面加大力度，形成高壓氛圍，市民社會的發展受到嚴重壓制。但另一方面，由于政府主導下經濟的快速發展，國民收入普遍增長，受教育水平逐步提高，從而帶動了社會結構的變化，國民整體權利意識復興、民主意識崛起，進而為市民社會的大發展提供了主體力量。

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時期（1987年民主化斗爭—至今）。隨著韓國經濟的持續高速發展，社會結構不斷調整，中產階級迅速發展，國民的民主訴求意愿逐漸強烈。“‘六·二九’宣言之后，隨著民主政治的發展，市民社會迅速成長，沒有市民社會自發的同意，任何權力的正統性都得不到認可。”[6]（80）以“六月抗爭”事件為節點，韓國市民社會與政治發展出現了分水嶺。以之前的“光州事件”為契機，韓國的部分市民社會團體作為重要的政治力量走上了政治舞臺，并且進一步提出了民主化的主張，“成為使軍部權威主義正確轉向民主主義制度的中心勢力。”[7]（460）隨著韓國民主化轉型的發展，威權政治體制轉變為民主體制，阻礙市民社會發展的障礙削弱，韓國的市民社會迎來急速發展時期。

1987年韓國傳統的威權體制瓦解，這是韓國政治民主進程中的關鍵轉折點。在政治民主化基本完成轉型之后，韓國社會的民主政治環境得到了明顯的改善，圍繞著政治權利的市民的政治自由得到了進一步的保障，市民社會迎來了飛速發展時期，但由于長期的威權主義統治影響、經濟發展道路的選擇以及現代化政治實踐較短等多重因素的復合影響，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也是喜憂參半。一方面，韓國市民團體數量激增，“從（20世紀）70年代的大約1000個增加至1994年的2180個”，[8]（258）而后，隨著經濟的持續騰飛，韓國市民社會團體猶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增長。市民團體數量的明顯增加，對于市民社會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擴大了市民社會對于韓國民主政治的影響力，也使得市民社會作為重要政治力量在韓國民主政治中的地位更加凸顯。值得關注的是，市民團體數量的大幅增長，大量的人員、團體、活動等需要協調、安排，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市民社會組織化程度的提升，進一步規范了市民社會的發展方式與管理模型，使得市民團體的發展由前期的“自發、混亂、無序”狀態變更為“組織、穩定、有序”的狀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井井有條”的有序狀態，提升了政府對市民團體、市民社會的接受度與認可度，也緩和了市民社會發展與政府管控的矛盾和局勢，最終以規范化的形式推動了市民社會的發展。與此同時，韓國政治民主化的愈發成熟與完善，也對市民社會的功能和作用的加強起到了推進作用，其外延不斷地擴大，從早期的政治活動擴大到社會治理、公益服務、社會救濟等各領域，并反過來進一步擴大了市民社會的影響力。

另一方面，韓國市民社會雖然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在推進韓國政治民主化進程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但就市民社會與國家關系而言，仍然處于弱勢地位。韓國市民社會的政治參與形式無論如何更新、升級，從本質上來說仍然處于“監督者、訴求者、參與者”的角色，加上部分市民團體并不具備政治議題的專業素養和能力，導致其在“出謀劃策”等方面不成熟，仍然處于可以發現問題，但難以提出方法的階段，而對于各種改革措施、提案的最終決策權就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甚至部分參與者盲目從眾，并不關心是否能真正解決問題。中產階級作為市民社會發展的中堅力量，其脆弱性給韓國市民社會帶來了相應的不確定性，給市民社會的發展埋下了隱患。中產階級得益于韓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才有足夠的動力和物質支撐去關注和參與政治事務。但是，收入差距的增大導致了社會結構細分化，貧富不均現象加大，加之韓國經濟增長受阻，中產階級群體出現松動，群體數量和整體穩定性下滑，這對未來韓國市民社會的持續發展提出了挑戰。

三、韓國市民社會發展的動因及其特征

（一）韓國市民社會發展的動因

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受時代背景影響頗深，主要動因體現在政治文化的發展與變化、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以及國民教育水平的普遍提升三個方面。

1.政治文化的發展與變化。韓國政治文化的形成，有著明顯的雙重特征：一是受傳統儒家文化的熏陶；二是受以美國為主的西方民主政治思想的影響。傳統的儒家文化對韓國影響頗深，從朝鮮朝開國君主李成桂將儒家“國家化”開始，儒家文化至今依然對韓國的政治文化等各方面具有重要的影響。儒家文化固然強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等倫理觀念與等級制度，但同時也強調了“民生”“民本”“民意”等現代民主理念，這些理念恰恰與韓國市民社會發展進程中的“追求權利、謀求自由”的民主化探索相關聯。另一方面，“美國與韓國軍事同盟，重建了韓國的政治秩序，極大地影響了韓國的政治議程。”[9]（45）以美韓同盟為紐帶，西方式的平等、自由、民主、公正等思想理念逐漸滲入韓國，沖擊和重塑著韓國的價值體系，并最終在全社會形成新的價值觀念，成為韓國市民社會發展的主導理念。

2.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威權統治下的韓國政府，為了大力發展經濟，開創了以政府為中心的“增長第一主義”的經濟模式，并取得了“漢江奇跡”的成就，從而躋身“亞洲四小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經濟的持續發展必然會帶來市民社會的成長與發展。首先，經濟的持續發展，打破了封閉的社會關系，階層出現松動，不同階層得以交流、互換，社會結構分化持續進行；其次，產生了中產階級，這一群體收入穩定、生活水平較高，使得其對公共事務的關注度不斷提升；最后，市民社會的發展需要堅實的物質保障，韓國經濟的快速發展為市民社會的發展規模與規范化程度奠定了物質基礎。

3.國民教育水平的普遍提升。韓國建國后，在美國的影響下，現代教育體制得以建立，并迅速發展。“韓國在校生中高中生從1960年的26萬增加到1980年的將近170萬，大專和大學生從1960年的10萬發展到1980年的將近60萬”，[10]（78）已邁入世界教育最發達國家的行列。此外，在美國影響下發展的韓國現代教育體制，必然深受以自由民主為核心的價值觀念的影響，從而進一步促進了自由、民主等價值觀念的傳播。因此，韓國國民教育的發展，不僅為市民社會的發展提供了自由民主等價值觀念傳播的渠道和平臺，更為市民社會的發展提供了智力、精神與中堅群體力量的支持。

（二）韓國市民社會的特征

韓國市民社會的形成與演變，一方面與美國以及西方世界宣揚的自由民主思想有著密切的關系，另一方面也與韓國國情以及傳統的儒家文化等有關，因此韓國市民社會的特征既有著西方特征的影子，又出現了部分不同于西方的特征。

韓國市民社會深受美國等外部因素影響，具有一定的外源性。韓國建國后，雖然已經積累了市民社會萌芽時期的經驗與民間組織形態，但由于東亞國家長期的封建專制統治的歷史、作為獨立個人的權利意識的淡薄以及近代經濟社會發展相對滯后等影響了東亞市民社會的整體發展，導致東亞市民社會在整體態勢上不夠成熟。因此，深受美國政治模式、理念與自由民主等思潮的影響，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進程中融入和吸收了美國等外部因素，使得國民價值觀念得到升級、重塑，從而奠定了韓國市民社會發展的理論基礎與思想準備。時至今日，美韓同盟依然向前發展，甚至給韓國造成了安全利益與經濟利益分離的“二元結構”困境，但美國對韓國民主政治的影響仍然根深蒂固。

韓國市民社會得到國家部分扶持，并非是完全獨立自主發展的。有學者認為，“東亞的民主化相當程度上并非是東亞市民社會所帶來的結果，反而毋寧說東亞市民社會是東亞民主化所帶來的一個結果”。[11]（80）韓國建國后，經歷了短暫的民主憲政時期，迅速進入威權統治時期，并且一直延續到1987年民主化斗爭。在整個威權統治時期，受政治形勢與輿論管控等因素的限制，韓國的市民社會發展其實一直處于震蕩狀態，即有向下發展的趨勢與傾向，但并沒有關鍵性突破。直到1987年民主化斗爭后，民主化政治轉型的成功，政治形勢與輿論管控的松動，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才終于迎來寬松良好的環境，進入突飛猛進的發展時期。

韓國市民社會具有一定的暴力對抗行為，是在與威權主義統治抗爭中形成和發展的，因此也必將具有暴力的抗爭色彩。在威權統治時期，韓國的政治形勢嚴峻，管控力度持續強化，極大地壓縮和抑制了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為爭取民主化、謀求政治變革與發展，韓國市民社會運動就在空前的壓力與氛圍中產生了不同于西方市民社會非暴力與和平運動，并具有了一定的暴力對抗行為。

四、近現代韓國市民社會對民主政治的影響及其未來

（一）近現代韓國市民社會對民主政治的影響

近現代韓國民主政治受市民社會的發展影響是深刻且深遠的。一方面，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與成熟，對政治民主化起到了推動和促進作用。韓國市民社會發展，孕育和傳播了自由民主的新價值觀念，為韓國政治民主化的轉型提供了思想準備、理論指導與文化基礎。“現代政治文化只有深深地扎根于市民社會的土壤之中，才能形成普遍的民眾精神，最終實現政治文化形態的轉型。”[12]（49）伴隨著韓國市民社會規模的不斷擴大，規范化不斷加強的社會組織逐漸走上政治，經濟與社會舞臺，成為溝通個人與國家、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的橋梁紐帶，并成為了社會政治生活的一分子和中堅力量，逐漸奠定了韓國公民的政治主體性。社會組織的不斷活躍與發展，不僅增強了市民社會的影響，更彌補了韓國政治、經濟與社會等領域的漏洞與缺陷，有效地制約了政治權力的濫用和無限擴張，從而推動了韓國政治民主化的轉型與發展。韓國從建國到1987年短短幾十年便迅速完成了政治民主化轉型，從軍事強人執政的威權主義統治轉為政治民主化國家，這與韓國市民社會的不斷發展密不可分。

另一方面，韓國市民社會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韓國政治民主化的倒退與反復，起到了監督與推動作用。韓國在1987年完成政治民主化轉型之后，市民社會推動政治民主化的基本目標已然完成。韓國成為民主國家，寬松、良性的環境取代了嚴控的輿論管制，韓國市民社會迎來了大發展時期。韓國市民社會的不斷發展與壯大，促進了市民運動也規模化、規范化地發展起來，進一步增加了對政治生活的影響力。“經實聯”所提出的政策建議“在政治改革、防止腐敗、維護公正透明選舉、打擊政經勾結等領域均發揮了深遠影響和作用”。[13]（53）寬松的民主政治環境推動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而韓國市民社會的發展又反過來推動韓國民主政治的持續深化，并且以政治監督者的身份和角色，繼續強化著韓國市民社會對民主政治的影響與作用。

（二）近現代韓國市民社會與民主政治的未來

在近現代韓國政治民主化轉型進程中，韓國市民社會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在推動韓國完成政治民主化轉型后，韓國市民社會也獲得了充分的發展。從市民社會的發展現狀與趨勢來看，其對韓國民主政治的未來既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也有消極的阻礙作用。

一方面，隨著市民社會規模的不斷擴大、組織化程度不斷提升，市民社會的整體發展態勢不再是以往的自反、混亂與無序狀態，其參與政治事務、公共事務的專業素養與能力也都得到了提升，從而增強了在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和影響力。而且，隨著市民社會參與社會事務、公益事業等活動范疇的外延與擴大，在其他方面也擴大了市民社會的影響力，增強了其在參與政治生活中的話語權與議價權。更值得注意的是，隨著科學技術，尤其是互聯網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新媒體在市民社會參與政治生活的過程中發揮了更大的作用和影響力。如在前總統樸槿惠“閨蜜門”事件中，以TV朝鮮、《韓民族日報》、JTBC（韓國中央東洋放送株式會社）等為代表的進步媒體以及網絡自媒體，頂住了政界、財閥的巨大壓力，堅持報導“閨蜜門”相關資訊，從而引發了席卷韓國的輿情事件。從“閨蜜門”事件的結果來看，媒體對民主政治的監督作用得到了充分發揮。因此，以高效快速傳播和影響力廣泛著稱的新媒體技術和手段，為市民社會參與政治生活，尤其是發揮監督作用加大了籌碼與底氣，從而進一步擴大了市民社會在推動民主政治中的作用和有效性。

另一方面，隨著市民社會的急速發展與擴大，加上中產階級受經濟發展形勢影響的脆弱性，市民社會內部逐漸出現分化現象，開始形成進步派與保守派，這導致市民社會在參與政治生活時出現了不同態度與陣營，市民社會在民主政治中的統一性在一定程度上被撕裂破壞，市民社會的作用和影響力也因此受到制約。

五、結語

韓國市民社會是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下萌芽的，在威權統治時期，市民社會堅持抗爭、震蕩前行，推動和加快了韓國政治民主化的進程，并在民主的政治形勢與寬松的管控環境下迎來飛速發展。隨著市民社會的日益壯大，規模化與規范化的組織形態得以持續發展，并不斷完善其監督角色與作用，在推進韓國政治民主化進程和防止韓國政治民主化反復、倒退上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值得注意的是，隨著貧富差距、經濟發展受限等因素所導致的中產階級動蕩，韓國市民社會內部開始分化，這撕裂了市民社會在政治生活中的整體性與統一性，加之部分市民社會膨脹的權力欲望，其謀求權力的意圖與行為不斷試探著政界底線，對市民社會的發展產生威脅，同時也威脅著韓國政治民主化的持續深入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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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全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