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政府朝鮮半島政策走向及中國應對

[摘要] 拜登政府成立之后，朝鮮半島也開啟了新的局面。鑒于拜登提倡重視“價值和同盟的外交”，韓美同盟關系得到了很大改善，但拜登政府“以同盟為中心的對外政策”對韓國來講可能成為一把“雙刃劍”。與此同時，美國政局的變化使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及美朝關系迎來新的機遇和挑戰。拜登政府執政后，中美雙邊關系仍以“戰略競爭為主”，為了不使本就動蕩的中美關系摻雜進朝鮮半島問題的負面因素，中國的朝鮮半島外交也應加快調整政策的主動性與及時性，制定既具有前瞻性又符合現實的應對之策。

[關鍵詞]拜登政府；朝鮮半島；韓美同盟；中國外交

[中圖分類號]D8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007（2023）03-045-07

[收稿日期]2021-12-1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朝鮮半島無核化前景、趨勢與應對研究》，項目編號：20XG J005；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美國朝核政策與半島無核化互動趨勢研究》，項目編號：20A GJ008；大連市社科院（研究中心）課題《RCEP實施與中日韓自貿區建設研究》，項目編號：202 2dlsky007。

[作者簡介]馬晶，女，博士，大連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朝鮮半島問題、東北亞國家關系。（大連 116081）

2021年1月20日，美國總統拜登在國會宣誓就職，美國正式開啟拜登時代。從傳統上看，美國的外交安全政策屬于超越黨派和泛政府性的政策，但拜登的執政不是一次簡單的政權更替，拜登在演講中提出廢除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優先主義”，承諾通過恢復同盟關系和多邊合作，“讓美國重新受到世界尊敬”，正如拜登時代的到來會成為美國和世界秩序的轉折點一樣，拜登政府的朝鮮半島政策也有新的動向。以拜登新政府上臺為契機，韓國外交部成立了對美政策溝通小組，致力于強化韓美合作，通過韓美外長會晤、防長會晤、韓美“2+2會談”以及韓美首腦會晤，韓美同盟關系通過雙邊、多邊的協調與溝通得到了恢復與鞏固。與此同時，拜登政府在上任101天之際發布了對朝政策路線，將“朝鮮半島無核化”設定為長期目標，將階段性、漸進的對朝接觸設定為現實目標，但其并沒有提出對朝接觸的原則和具體的解決方法，只是承認了對朝政策執行手段的局限性。拜登政府的朝鮮半島政策的調整，將對今后的朝鮮半島局勢和東北亞國家關系產生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一、美政黨輪替，韓美同盟的諸多問題能迎刃而解嗎？

在特朗普執政時期，韓美因防衛費分擔談判陷入僵局，對作戰指揮權移交問題的立場有差異，在終戰宣言發表及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上存在意見分歧，尤其是2019年韓美年例安保協議會發表的聯合聲明中，時隔12年再次刪除了“駐韓美軍維持條款”，韓國國內隨之出現了韓美同盟破裂的聲音。這是同盟協商過程中產生的自然分歧，還是以“美國利益優先”為政策基調的特朗普特立獨行的執政風格造成了韓美同盟間暫時難以克服的混亂局面？美國總統拜登多次表示重視韓美同盟關系，大選前曾在韓聯社發表署名文章表示：“如果我能勝選，將與韓國站在一起，進一步加強韓美同盟，維護東亞等地區和平，不會用撤出駐韓美軍這種魯莽的威脅‘敲詐’韓國。”[1]為恢復韓美同盟關系，拜登政府首先致力于解決韓美防衛費分擔問題，執政一個月后韓美雙方即就第11份《防衛費分擔特別協定》（SMA）達成共識，協議的有效期（6年：2020年-2025年）為歷屆最長，顯示了韓美同盟存在感。多年協定從兩個方面對韓美同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一是韓美兩國確保今后5年內駐韓美軍的穩定性，為加強聯合防衛態勢奠定了基礎；二是韓美兩國簽署了多年協定，有助于防止因反復談判而引發韓美兩國矛盾。[2]由于拜登政府重視傳統同盟和國際多邊合作，韓美雙方不斷就同盟關系與合作進行政策協調，2021年5月21日，韓國總統文在寅與拜登舉行了首次首腦會晤并發表《聯合聲明》，將韓美同盟的性質定義為“共享責任的價值觀同盟”，意欲將韓美同盟的合作范圍從朝鮮半島擴大到全球領域，從而開啟了韓美同盟的新篇章。此外，兩國在碳平衡、應對氣候變化、疫苗合作等其他領域也存在更多加分因素，韓美同盟關系得到改善，然而韓美同盟間的諸多問題能迎刃而解嗎？

首先，駐韓美軍問題。2021年3月拜登政府發布了任內第一份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指南》，根據該指南，歐洲和印度太平洋地區與美國的國家利益息息相關，這意味著需要為該地區提供最佳的軍事部署和戰備狀態。[3]在這方面，拜登政府的全球態勢評估方向和內容將不可避免地對韓美同盟和駐韓美軍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韓國已經經歷過2003年美國布什政府根據海外美軍部署的全球態勢評估GPR來協調同盟關系，當時盧武鉉政府從國家利益和互惠同盟的觀點出發，認為韓美同盟的地區化不符合韓國的國家利益，并就收回戰時作戰指揮權問題達成了協議。[4]未來在同盟重新協調過程中，韓美同盟間的矛盾也會周期性地暴露出來。

其次，戰時作戰指揮權的移交問題。文在寅總統曾承諾在其任內收回作戰指揮權，希望盡快具備移交作戰權的條件，實現由韓國軍隊主導聯合防衛體制，韓國將重點放在落實文總統提出的“2022年5月任期結束前完成移交”的承諾。[5]然而，美國官方卻一直以“還未符合條件”為由將移交戰時作戰指揮權事宜一拖再拖。2021年1月28日，美國國防部就戰時作戰指揮權的移交問題表示，將在韓美兩國達成一致的條件完全得到滿足時進行。[6]這是拜登政府就戰時作戰指揮權移交問題第一次做出的回應，確認了將基于條件而非時間進行移交的原有立場沒有變化，韓美作戰指揮權移交的相關事宜需要兩國進一步協商。

再次，發表終戰宣言問題。在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陷入停滯的情況下，文在寅總統在聯合國大會和韓國國會演講中，接連提出以發表朝鮮半島終戰宣言作為打破南北關系僵局和重啟朝鮮半島和平進程的突破口。促成終戰宣言并不是全新的問題，美國政府始終堅持“先無核化、后終戰宣言”的立場，政黨輪替也無法改變美國朝野的固有方針。

另外，在外交政策方面，拜登政府更加重視同盟的作用。拜登政府奉行的“韓美同盟緊密協商”原則、“以同盟為中心”的對外政策對韓國來說可能成為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在處理地區事務特別是朝鮮半島問題上，韓國將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這有助于韓國掌握主動權，韓國在美朝間的協調作用將更加凸顯，韓美同盟的合作關系也更加緊密。另一方面，拜登將中國視為最大的“競爭者”，中美之間的競爭范圍擴大，拜登不是像特朗普那樣直接向中國施壓，而是通過同盟和友邦國家的國際聯合全面推進牽制中國的政策。在美國看來，作為盟國的韓國理應在中美關系中站在美國一邊，因此在包括四國安全對話、“凈網行動”在內的“對華包圍戰略”中，要求韓國參與的壓力會比以前更大，以“韓美日軍事合作”為中心牽制中國的要求會更加強烈。

但東北亞國際格局已經發生變化，這種僵硬的理念陣營理論不符合東北亞地區的現實。在東北亞區域合作方面，中韓有重要的共同利益，在中韓合作的基礎上可以共同推動中日韓三邊自貿區的建設，在新冠疫情的沖擊下，中韓更應該成為區域合作的領軍者，“中韓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將從地區合作與共同繁榮的層面不斷得到深化，這不應成為美國印太戰略的籌碼，也不符合文在寅政府一直所倡導的“東北亞共同繁榮”的外交理念。如果美國在亞太地區繼續強化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加強美、日、澳、印多邊同盟以及美日韓三邊同盟，韓國將陷入兩難的境地。

二、朝核問題和美朝關系將迎來新的機遇和挑戰

拜登政府面臨的朝核問題在結構上與過去截然不同，朝鮮已經由核開發階段進入實際擁核階段，這就是拜登政府不會沿襲克林頓政府的對朝包容政策和奧巴馬政府戰略忍耐政策的原因。特朗普執政時期，朝美領導人舉行過三次會晤，并以首腦外交開啟了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這對于政治解決朝核問題和美朝雙邊關系來講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拜登政府解決朝核問題及處理美朝雙方關系問題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提升朝核問題談判門檻，美朝無核化談判難度增大。特朗普憑借首腦外交打造美朝關系，提出與金正恩對話的條件是，“如果朝鮮停止核與導彈試驗，美國可以考慮對話”。[7]也就是說，在朝鮮沒有表明無核化意志的情況下，只要停止核試驗和導彈試驗，美國就可以和朝鮮開展對話。其執政以來通過“新加坡6·12朝美首腦會晤”“越南河內會晤”“板門店會談”以及其他渠道，美朝關系進行了有限的互動，并開啟了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拜登則認為沒有實際成果的首腦會談只是在賦予朝鮮正當性，在朝核問題上，拜登新政府不會再維持“自上而下”的外交做法，而是以務實談判為主要方式。但拜登也曾表示，不排斥在“朝鮮同意縮減核能力”的條件下與朝鮮領導人舉行會晤，會接受與朝鮮“有原則的外交”。但是，美國至今還沒有找到關于對朝接觸原則的具體解決方法。鑒于朝鮮堅持在河內朝美首腦會談破裂之后不會再讓步的立場，美朝無核化談判難度增大，美國會推遲制定具體的對朝接觸方法。

第二，分階段解決朝核問題。拜登陣營雖然對朝強硬，但也主張無核化談判，而且民主黨比共和黨更強調對話。在過去的30年里，主導達成日內瓦核框架協議、六方會談等美國對朝談判大部分都是民主黨人士。和過去不同的是，朝鮮的核導能力已經得到了顯著的提高，其核燃料、核彈頭和遠程導彈設施無法一次性清除。美國需要以實用主義為基礎的“漸進式”談判策略，根據白宮公布的拜登政府對朝政策的研究結果表明，拜登政府沒有接受美國國內部分朝鮮半島專家主張的軍費控制論立場，而是通過了明確的“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政策目標，尋求以一種“經過調整的務實方式”與朝鮮展開接觸外交。白宮也強調，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過去的“四個政府（克林頓、布什、奧巴馬、特朗普）”都沒有實現朝鮮無核化。[8]由此可見，拜登政府雖然將“完全無核化”作為長期目標，但可以認為將階段性、漸進的進展設定為現實目標。

從朝鮮方面來看，從2019年末黨中央委員會全體會議至今，朝鮮一直維持著自力更生的正面突破戰基調，將朝美關系視為長期戰，一方面表現出應對制裁的持久性，另一方面繼續保持核武裝。然而朝鮮面臨著新冠疫情長期化、自然災害以及國際制裁等重重困境，所堅持的“自力更生正面突破戰”很難取得成效，對于深陷危機的朝鮮再次選擇“懸崖戰術”并非易事，不過通過部分讓步達成無核化協議也符合朝鮮的實際情況。

第三，開展多邊合作。對于美國來講，朝鮮核問題既是東北亞地區秩序的核心議題之一，也集中體現了地區強國的利害沖突，且與其盟國韓國、日本的安全問題息息相關。眾所周知，拜登的外交政策重視同盟并傾向于多邊主義，拜登新政府傾向于利用美日、美韓雙邊同盟、美日韓三邊體制以及與其友邦國家的多邊合作處理朝核問題，拜登也希望在朝核問題上與中國開展合作，將要求中國在解決朝核問題中發揮作用和承擔責任。盡管拜登強調國際聯合，但依靠朝核四方會談或六方會談等多邊談判框架的可能性并不大，無核化協商已經轉換為朝美雙邊關系，多邊協商框架很有可能停留在輔助作用上。在拜登政府執政時期，中美戰略競爭可能會進一步深化，從這一點來看，拜登政府賦予中國在朝鮮半島無核化多邊談判框架中的作用有限。

三、中國的應對

拜登政府執政后，中美雙邊關系仍然以“戰略競爭為主”，美國會繼續維持對中國的強硬路線，輿論普遍認為，在拜登政府國家利益的排序表上，應對中國崛起遠比朝核問題更加重要，另外，美國還將加強同自由陣營同盟國之間的關系，通過同這些國家之間的合作構建“集團杠桿”來牽制中國。越是這種時候，中國越應該未雨綢繆，為了不使在中美關系的動蕩中摻雜進朝鮮半島問題的負面因素，中國需要加快調整政策的主動性和及時性，從適應環境向塑造環境轉變，從等待機遇向創造機遇轉變，制定一個既有前瞻性又符合現實的路線。

（一）朝美關系前景并不樂觀，應對“有限和平”的朝鮮半島局勢仍是常態

冷戰后美國的朝鮮半島政策中始終有明確的“規制”周邊大國的戰略目標，長期以來，美國一直試圖構建東北亞防御格局，借此維護其在西太平洋的軍事存在，與朝核威脅相比，借助這一議題遏制中國的崛起和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具有更深層次的戰略考量。特別是在中美戰略性矛盾不斷深化的情況下，美國在可控范圍內適度挑起“半島危機”，保持朝鮮半島的適度緊張狀況，符合美國長遠的戰略利益。而且，在美國外交安全政策中，朝核問題并不是積極的議題，即，如果美國能夠解決朝核問題，也不會對美國的利益有所幫助。而且，朝核問題的解決離不開相關各方的參與和磋商，將帶動東北亞地區國家關系重新調整，可能加速地區局勢“失序”脫離美國管控。甚至有人擔心，隨著朝核問題的解決，南北雙方將實現和平共處并走向統一，統一后的朝鮮半島會奉行親中國的政策。因此，拜登政府未必能真正聚焦解決朝核問題，而是仍將希望借助朝核問題聯合美日、美韓同盟，擴張東北亞地緣政治權勢，在東北亞地區達到“一石多鳥”的目的。即便是朝鮮核導問題得到了階段性解決，重視民主、人權問題的美國民主黨政府很可能利用人權問題丑化朝鮮領導人并向朝鮮施壓，而朝鮮會將這種施壓視為對國家主權的侵犯，人權問題將成為挑戰未來朝美關系的重要因素之一，朝美關系前景并不樂觀，朝鮮半島的穩定勢頭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局勢的反復卻可以使美國更好地介入東北亞地區事務。總而言之，美國“印太戰略”仍然需要借助“朝鮮威脅”和半島可控的“動蕩”。對于中國而言，應對“有限和平”的朝鮮半島局勢仍是常態。

（二）鞏固和發展中朝傳統友誼，戰略支持朝鮮

朝鮮半島對于中國而言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價值，在地理意義上，朝鮮半島是中國的“后院”，這就決定了朝鮮半島局勢將直接影響中國國家利益。[9]（84）金正恩執政后，朝鮮不斷進行核導試射活動，朝鮮謀求核武器有損于中國和周邊區域的安全穩定，在長達六年的時間里中朝兩國沒有舉行首腦會晤。2018年以來，隨著朝鮮半島局勢的轉圜，中朝領導人已經舉行多次首腦會晤，會晤中兩國領導人都高度重視中朝傳統友誼，頻繁的首腦會晤標志著中朝關系得以回暖，亦有助于恢復和提升中國對朝鮮半島事務的影響力。多年來，朝鮮半島局勢緊張的根源在于冷戰殘余影響和美朝之間嚴重缺乏互信，這導致朝鮮為追求絕對安全而發展核武器。朝核問題從本質上講，仍然是朝鮮的安全問題，而朝核問題的解決既包括朝鮮的體制安全問題，也包括朝鮮的發展問題，保持朝鮮的體制安全和經濟發展，是東北亞地區持續穩定的動力。在新時期的中朝關系中，習近平主席在對朝政策方面先后做出了“三個不變”a承諾和“三個堅定支持”a的鄭重表態，中方愿為朝方解決自身合理安全和發展關切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從而奠定了新時期鞏固和發展中朝傳統友誼、戰略支持朝鮮的政策基調。尤其是拜登執政后，中美關系將面臨更大挑戰，為了防止中朝關系和中美紛爭之間出現負面聯系，鞏固和發展中朝傳統友誼、戰略支援朝鮮，“為朝方解決自身合理安全和發展關切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就顯得尤為重要。對于朝鮮問題的解決，應奉行政治、安全問題與經濟發展問題并行的“雙軌模式”。即，為了確保朝鮮體制安全，在朝鮮半島和平機制構筑問題上開展多邊合作。在經濟發展方面，以中朝首腦會晤為契機，一方面，進一步深化中朝之間的經濟合作和民間交流。可以重新整頓中朝邊境基礎設施建設和建立物流網絡，這也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所大力推進的項目；進一步活躍中朝旅游合作，加強人文交流，有利于改善因朝核問題而陷入膠著的東北亞政治經濟環境和安全環境。另一方面，支援朝鮮向市場經濟方向轉換。近些年，朝鮮重視經濟發展，改善民生，在一些地區出現了非正式的市場化進程，以個人和企業等為代表的經濟主體活動領域逐漸擴大，國家對經濟的控制大幅減少，這對朝鮮參與東北亞區域經濟進程產生了積極影響。未來有必要在促進朝鮮市場化方向上進一步推進中朝經濟合作，引導朝鮮成為國際社會成員，這對東北亞地區的穩定和繁榮至關重要。

（三）密切關注美朝關系新動向，保持同俄、韓等國的積極溝通

美國政府換屆，對美朝關系來講既增加了不確定性因素也存在一定的機遇。2021年1月朝鮮召開勞動黨第八次代表大會，在八大報告中對內提出了以自力更生為主的經濟發展新五年規劃，在朝美關系方面表示今后將以“強對強、善對善的原則應對美國，樹立新朝美關系的關鍵取決于美國是否撤回對朝敵對政策”。[10]朝鮮并未完全關閉與美國新政府開展無核化協商的通道，并且釋放出要求美國新政府撤回對朝敵對政策、轉變對朝態度的信號。拜登政府于2021年4月結束了對朝政策評估，并與同盟國共享了其結果。大部分朝鮮半島專家都認為拜登政府的對朝政策模糊且缺乏獨創性，認為拜登政府的對朝政策大概率會采取介于“戰略忍耐”與“極限施壓”之間的一種方式。[11]（5）在2021年6月舉行的朝鮮勞動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會議上，金正恩再次發出與美國對話的信號。他宣稱，要進一步提高朝鮮的戰略地位與作用，主動營造有利的外部環境，密切關注并靈活應對變化的局勢，集中力量管控穩定朝鮮半島局勢，必須對美國做好對話和對決的兩方面準備。[12]為此，金正恩一方面仍在繼續開展其核與導彈計劃，另一方面迫于國內經濟困境，也在等待時機，做好與美韓談判的準備。冷戰后的美朝關系始終圍繞朝核問題開展，朝鮮一直謀求與美國直接接觸，特朗普執政時期三次“金特會”的實現將進一步推進朝鮮的自主外交。朝鮮的目標是同美國對話，所以朝鮮今后可能會運用一種戰略，以擴大國際發言權并放寬和解除對朝制裁。為防止在中美關系的動蕩中摻雜進朝鮮問題的負面因素，中國應密切關注美朝關系的新動向。

中俄兩國作為朝鮮半島的近鄰，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具有相似立場和共同關切，中俄兩國都堅決反對朝鮮發展核武器，堅決反對以軍事手段解決朝鮮半島問題，堅決反對任何國家以朝鮮導彈威脅為借口擴大軍事部署，堅持朝鮮核問題的解決不應觸及朝鮮政權與制度穩定。中俄兩國所提出解決朝核問題的方案現實可行，兩國以中方“雙暫停”倡議和“雙軌并行”思路、俄方解決朝鮮半島問題分步走設想為基礎，提出了雙方共同的倡議。[13]俄羅斯還可能在東北亞的朝鮮半島發揮特殊作用，一方面是基于向朝鮮半島輸出能源的驅動，另一方面也希望在東北亞安全中擁有更大影響力。屆時，兩國在六方會談以及對朝合作中也有更大的合作空間，俄羅斯還可能在中朝間發揮特殊的協調者作用。[14]（267）未來在朝鮮半島問題上，中俄關系也更應該相互倚重。

韓國是中國的重要近鄰，在中國周邊外交中有著特殊的地位，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是中韓兩國共同的目標。文在寅政府執政以來，始終致力于推動朝鮮半島和平進程，盡管韓國是美國的堅定盟友，中韓兩國又經歷過“薩德”風波，但在中美競爭中，韓國并未加入“四國安全對話”和《清潔網絡計劃》等具有遏制中國意圖的“聯盟”，特別是在香港占中事件以及涉臺、涉疆等一系列問題上韓國尊重中方立場，韓國是亞信會議成員國，公開響應中方構建“一帶一路”倡議，文在寅政府提出的“新北方政策”將重點放在了與“一帶一路”建設對接和與中國東北三省開展合作方面，文在寅總統表示愿積極尋求韓發展戰略規劃同“一帶一路”倡議契合點，探討開展第三方合作，[15]“一帶一路”倡議不僅有利于韓國擴大對外貿易與合作，而且也有助于未來南北經濟合作的開展。

因此，在推動朝鮮半島和平進程中，中國有必要同俄羅斯和韓國保持密切的關系和積極的溝通。

（四）推動朝鮮參與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

拜登陣營的施政理念基本反映了民主黨傳統的執政方針，拜登新政府靈活運用對朝制裁手段，采取以實用主義為基礎的“漸進式”談判策略，分階段解決朝核問題。在此情況下，中國應積極引導朝鮮走改革開放之路，并推動其參與“一帶一路”倡議。朝核問題的解決既包括朝鮮的體制安全問題也包括朝鮮的發展問題，從長遠來看引導朝鮮進行改革開放、克服經濟困難、確保其獨立生存能力是解決朝核問題的先決條件。朝鮮地處東北亞區域核心地帶，并與中、俄、韓三國接壤，“朝鮮是中國在東北亞推行‘一帶一路’戰略的必經之道”，“朝鮮在地域上是東北亞的核心地區國家，在政治上是實現東北亞地區和平與安全的關鍵國家，在經濟上是實現各國互聯互通的必經要道。沒有朝鮮的參加，‘一帶一路’建設將不能實現周邊合作圈的合圍。”[16]（98）朝鮮若能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對包括朝鮮在內的東北亞區域經濟合作和域內國家社會發展將大有裨益。2017年朝鮮對外經濟相金英才率團參加在北京舉行的第一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此后朝鮮成立有關“一帶一路”的研究機構，我國已經從地方性政府（遼寧）的層面制定了與朝鮮半島相關的“一帶一路”倡議推進計劃，2018年《遼寧“一帶一路”綜合試驗區建設總體方案》正式出臺，方案倡導共建以遼寧為樞紐和先行區、中俄日韓朝蒙為主體的“東北亞經濟走廊”，[17]倡導研究連接朝鮮半島腹地、直達南部港口的丹東—平壤—首爾—釜山鐵路、公路及信息互聯互通。朝鮮也對“一帶一路”倡議表示關心，朝鮮能否成功融入該區域合作并發揮紐帶作用，直接影響著東北亞區域經濟合作的建設進程，也將對“一帶一路”倡議能否在東北亞地區順利推進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四、結語

以拜登政府上臺執政為起點，美國的朝鮮半島政策將不斷調整，成為美國在朝鮮半島方面對外政策的重要轉折。拜登政府任期內，鑒于其重視傳統同盟關系和民主價值，韓美同盟關系將得到進一步鞏固和加強，但仍面臨著彌合同盟內部分歧的諸多問題。和過去一樣，朝核問題對美國來說仍然是重大的外交挑戰，為了尋求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最有效方法，拜登總統要求國家安保組重新全面審視和評估對朝政策，明確了以“經過調整的務實方式”與朝鮮展開接觸外交，但并未說明開展對朝接觸和啟動美朝協商突破口的具體途徑，美韓同盟關系、美朝關系以及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將面臨著諸多不確定性。朝鮮半島對于中國而言具有極其重要的地緣政治、經濟利益，朝鮮半島局勢、朝鮮半島無核化前景不僅直接關系到東北亞地區的安全與穩定，更關乎“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和我國東北地區的振興和發展。在中美戰略競爭不斷加劇的情況下，中國應密切關注朝鮮半島局勢變化，在朝鮮半島問題上持續推進大國合作與協調，加強區域合作。國際社會也應為朝鮮半島問題的解決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保持朝鮮半島局勢的持續穩定、朝鮮

半島無核化進程的推進不僅需要各方較大的耐力和較長時間的努力，更需要有關各方投入較多的智慧。

參考文獻：

[1] 《拜登在韓聯社發表署名文章》，《韓聯合新聞》，2020年10月30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01030002700881？section=search。

[2] [韓]李秀勛、韓美：《防衛費分擔特別協定》，《韓國國防研究院研究報告》，2021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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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盧武鉉表態：駐韓美軍不得卷入東北亞爭端》，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w/2005-03-09/11025309841s.shtml。

[5]《韓國盼望盡快收回戰時作戰指揮權》，新浪網，http：//k.sina.com.cn/article_2375086267_8d90f0bb020017z4n.html。

[6] [韓]《美國防部稱作戰指揮權的移交條件比時間更重要》，《東亞日報》，2021年1月30日。

[7]《美國對朝鮮提出對話條件：停止核與導彈試驗》，中國新聞網，https：//www.chinanews.com/m/gj/2017/04-11/8195873.shtml。

[8]《拜登政府結束對朝政策評估》，美國國會山報，https：//thehill.com/homenews/administration/551209-biden-administration-finishes-north-korea-policy-review。

[9] 金燦榮等：《中國智慧——十八大以來中國外交》，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年。

[10]《金正恩勞動黨八大報告談對美對韓政策》，https：//cn.yna.co.kr/view/ACK2021010900010 0881？ section=nk/index。

[11] 唐彥林、焦健：《拜登政府的東北亞政策與東北亞地區關系走向》，《日本研究》，2021年第1期。

[12] 金正恩：《維護好朝鮮國家尊嚴、保證國家安全 要做好對話和對抗準備》，中國青年網，http：//news.youth.cn/gj/202106/t20210618_13030861.htm。

[13] 中國外交部：《中俄兩國所提出解決朝核問題的方案現實可行》，http：//sputniknews.cn/military/201707061023040631/。

[14] 王帆：《大國外交》，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20年。

[15]《韓國總統文在寅會見王毅：韓方愿積極尋求同“一帶一路”倡議契合點》，搜狐網， https：//www.sohu.com/a/358645195_115479。

[16] 袁達松、黎昭權：《“一帶一路”背景下包容性的中國—朝鮮—韓國經濟合作框架》，《東疆學刊》，2019年第4期。

[17] 《遼寧建設“一帶一路”綜合試驗區總體方案已確定》，中國新聞網，https：//www.chinanews.com/cj/2018/08-27/8611490.shtml。

[責任編輯 李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