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龍菲爾德《語言論》的理論貢獻

［摘 要］ 布龍菲爾德是近代語言學界結構主義的創始人，其于1933年出版的《語言論》在語言學界產生了重大影響，在20世紀的三四十年代甚至一度對當時學者的語言研究起了主導作用。將從布龍菲爾德的《語言論》入手，探討他的語言觀以及他對語言學界做出的貢獻。

［關" 鍵" 詞］ 布龍菲爾德；《語言論》；共時；歷時

一、關于布龍菲爾德

布龍菲爾德是繼索緒爾之后的又一位語言學界的巨星。他出生于1887年，先后在哈佛學院、德國萊比錫大學對語言進行系統化的學習，《語言研究論》以及語言學名著《語言論》都是他的得意之作。布龍菲爾德認為《語言論》在嚴格意義上應該算是《語言研究論》的修訂版本，但兩本書的意義大不相同。《語言論》作為他的重要著作，對美國結構主義的形成和發展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另外，他在研究語言時還致力于參加一些實際的語言活動。

二、語言學背景

20世紀的語言學理論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在這三個階段里，語言學理論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發展。第一個發展階段是從歷史比較語言學到傳統結構主義的過渡。第二個階段是從傳統結構主義過渡到美國描寫結構主義。第三個階段即最后一次是以喬姆斯基為主要代表人物的轉換生成語法。

西方語言學的歷史悠久，早在2000多年前的古希臘，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西方哲學家就對語言的起源、語言的性質問題、語言的作用進行了探討與研究。語言與哲學緊密相連，這三次語言發展的變化都與哲學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語言發展的背后帶著哲學的影子。

三、布龍菲爾德《語言論》的貢獻

本文將從以下五個方面論述布龍菲爾德提出的語言理論對語言界產生的影響。在《語言論》中，布龍菲爾德的理論貢獻主要集中于語言的形式、語言的歷時發展以及語言的科學化發展等方面。

（一）區分語言的共時系統和歷時演變

布龍菲爾德認為要研究社群語言，就不得不從語言的縱向發展和橫向發展兩個方面進行研究，即必須從語言的共時系統和歷時演變兩個方向來研究。布龍菲爾德主張正確區分語言和言語的關系，勿把兩者混為一談。

從上文的敘述中可以看出，研究一門語言的開始，重中之重首先是要正確區分語言和言語，找準正確的研究對象。再把語言看作一個完整的系統，并且不同社群的言語活動都是一個不斷演變的共時語言系統，歷時語言在共時系統中因為不同的說話人往往不會完全相同，在進行言語活動時，大體上要遵循共時系統里的語言規則，但由于不同的說話人會用不同的說話方式，或是由于個人的說話習慣，或是受社群的影響，在遵循基本的語言規則上增添個人的說話特色，這些說話的個人特色逐漸大范圍形成，久而久之，這些在語言共時系統中發生的變化就形成了語言的歷時演變。

（二）排除對心理學的依賴

在行為主義看來，語言的習得過程可以由大量重復、強化刺激的行為構成，他們把語言看作一種經過訓練就可以得到的行為。但后世學者的研究證明，語言的習得行為不是機械化的訓練行為，而是包含人類的心理活動。

布龍菲爾德致力于擺脫對心理學的依賴，因此布龍菲爾德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公式：S→r...s→R

S表示實際的刺激

R表示實際的反應

r表示語言的替代性反應

s表示語言的替代性刺激

布龍菲爾德認為，S和R代表的是實際產生的效果，可以說兩者產生于語言之外，并不是由語言本身而產生，而是由語言帶來的額外效果，r和s則代表著語言本身。大寫S表示說話者所受到的外界刺激；小寫r表示說話者因外界刺激而做出的言語反應；小寫s表示言語對聽話者的刺激；大寫R表示聽話者對言語做出的實際反應。布龍菲爾德指出，一般人關心的是S→R之間的關系，但語言學研究的對象應是r和s，即具體的言語行為，而不應該涉及生理和心理學的問題。但是隨著語言學研究領域的日益擴張，隨著神經語言學和心理語言學的獨立與發展，人們認為布龍菲爾德的提法顯然存在一定的時代局限性。語言不可能完全排除對心理學的依賴，布龍菲爾德所說的排除心理學的依賴，更多的是排除傳統化的心靈主義，即人的主觀意識，布龍菲爾德提出的反對“心靈主義”更多的是反對把語言活動作為一種主觀意識活動來看，而實際上，語言活動是主觀和客觀二者結合的一種社群活動現象。

（三）提出語言的科學描寫的標準

語言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之后，也應該有一套獨屬于這門學科的研究方法與科學研究的標準。因此，布龍菲爾德提出了一套適用于語言描寫的標準。

布龍菲爾德在擺脫對傳統心理學的依賴時，力證自己是堅定的機械論者。在這里，布龍菲爾德實際上試圖通過心理學來表明自己方法論的主張。在哲學上，他的指導思想是邏輯實證主義，這種思想貫徹到心理學中就是行為主義心理學。布龍菲爾德正是要借鑒這種心理學，把邏輯實證主義與語言學相結合，讓兩個學科互相影響，從而產生不一樣的效果。布龍菲爾德對兩者的結合提出了科學的研究方法，并對這一科學方法做出了明確的要求：第一，科學具有時代性，嚴格踐行行為主義，即科學只能和當時環境產生的行為相互聯系，也只能和當時的實際操作人產生聯系。第二，它產生的行為條件具有一定的性質，即發生的時間、地點、具體的空間位置相互結合，這具有機械主義的傾向。第三，科學只能基于實際操作之上才能得出較為準確的結論。第四，對于得出的結論必須用專業的術語進行描寫與定義。以上便是布龍菲爾德提出的滿足科學描寫語言的四個方面的條件。

布龍菲爾德對科學描寫提出的這四條標準，在當時對語言學的劃分標準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他的這一套描寫理論經過后世學者的不斷豐富與發展，逐漸形成了一套嚴格的語言程序。

（四）從“形式”入手，正確對待“意義”

語言是由形式與意義構成的，二者缺一不可。但是語言紛繁復雜，如何通過形式和意義去研究語言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形式和意義二者的關系是怎樣的？研究語言究竟應該是從意義入手還是從形式入手？語言學界的學者各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學者建議從形式入手，不管意義，采用純形式的分析方法，把語言當作一種無意義的聲音。站在現在語言學者的角度來看，這種看法固然是行不通的。形式和意義相結合才能構成完整的語言，無意義的形式分析會脫離實際。

布龍菲爾德在1945年1月29日寫的一封信中闡述了自己對語言分析的看法。在信中他說有的語言學者研究語言存在這樣一個誤區，否定意義的重要性，把語言只當作一種無意義的聲音；與此相對的還有其他學者認為研究語言不應脫離意義甚至否定意義的存在。

每一種語言都是由信號單位所構成的，這些信號單位放在語言學里來說就是音位的固定組合，但是這些信號單位的出現并不是雜亂無章的，也不是沒有限制的，相反，每一個音位單位的組合都有其固定的規律和限制。說話人運用語言單位組合來說出完整的句子，對聽話人產生言語效果，可以促使聽話人理解說話人的意義，并做出行動。對語言的形式與意義，布龍菲爾德認為語言在行為之后，意義是由音位之間規律的組合而產生的。此外，他還認為，在一種相同的語言里，語法規則是大致一樣的，但是又存在著一些差異。例如：John ran（約翰跑了）和John fell（約翰摔倒了）在聽話人看來，可以明確地知道對象只有一個John（約翰），但是兩個句子傳達的意思卻并不完全相同，區別在于ran和fell。用我們今天的視角來看，之所以兩個句子會出現不同的意義，是因為主語相同，動作發生的對象只有John，因為謂語不同，導致了意義不同。這個例子中的John便可歸入一個語言形式，它指代的意義是John這個人，這個語言形式不僅在這個例子中的意義是穩定的，在其他地方出現的John這個形式代表的意義也是不變的，同理，John也可以被Bill和Danny等替換，fell和ran又可以被dance和play替換，如此，John、Bill和Danny都可歸屬為獨立的語言形式，因為無論它們在哪兒出現，它們的意義都不會改變。但是dance和play卻又不同，兩者都可以加上ing形成變體，于是又想找到ing的意義，可是ing并沒有具體清晰的意義，只能加在動詞之后表示語法意義即動作正在進行。類似這種不能獨立運用的語言形式只能附加在其他語言形式上出現表示語法功能，也可把它歸為一種語言形式。

（五）制定語言描寫的總框架

布龍菲爾德不僅對語言研究的基本原則作出了論述，在《語言論》中他還對語言描寫的大致結構和框架作出了分析。

前面說到布龍菲爾德把語言分為共時語言系統和歷時語言系統，布龍菲爾德認為應當橫向對比研究語言，把一種語言在一個時期里的發展變化進行系統化、結構化的描寫。布龍菲爾德主張研究語言首先要從語言的構成形式著手，語言的形式具體表現為音位，想要對一種語言進行描寫研究就得從語言的音位入手。一種語言的音位系統并不是雜亂無章、沒有限制的，并且拼音文字的語素是由音位組合而成，而意義作為音位的附加可以無窮盡，所以從語言的意義入手難度較大。值得說明的是布龍菲爾德并沒有否認意義的重要性，只是主張研究語言時要從語音入手。

在《語言論》里，布龍菲爾德把語言的形式分為四種，即自由形式、黏附形式、簡單形式和復合形式。所謂自由形式就是可以獨立運用，在任何一個語句里都可以獨立運用而不改變意義，類似于John、Danny這類語言形式。黏附形式指的是不能明確說出詞匯的實際意義，只有在具體的篇章語句里具有語法意義，且只能附加在其他詞上和其他詞共用產生新的意思，比如英語中的ing、ed等，ing附在動詞之后表示動作正在進行的狀態，ed也是動詞的變體，表示動作的過去式。但是在英語中動詞的變體不僅僅是一種形式，還有其他不同的變體。簡單形式指的是這個語言形式構成成分較簡單、純粹，不和其他語言形式相似。復合形式指的是就是在同一種語言里，有些語言形式之間存在著部分相似的情況。

此外，布龍菲爾德還對句子的劃分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句子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由小的層級按照由小到大的順序構成完整的語句。因此，他提出了直接成分分析法，所謂的句子成分分析法就是由大到小，對句子進行層層劃分，使句子劃到最小，直到不能劃分為止，來逐層分析。二分法在今天現代漢語教學框式分析中仍普遍使用，先把句子一分為二再層層劃分直至最小。例如Poor John ran away（可憐的約翰跑掉了）。運用直接成分分析法就是poor John（可憐的約翰）和ran away（跑掉了），這是第一層的劃分；poor John和run away又分別是兩個復合形式，還可以進行第二層的劃分，就變成poor和John、run和away。至此，原本完整的句子就被分成了四個獨立的語素。再往下分，語素是由英語中26個字母按照一定的排列規則構成，所以away還可以往下再分為a和way。way可以單獨成語素，a作為前綴，只表示語法功能。

至此，這個例子就無法再進行劃分，這就是直接成分分析法的運用。布龍菲爾德認為，只有這樣將句子進行層層劃分直到劃到最小單位，才能更好地分析語言。

布龍菲爾德還對句子和詞法也作出了自己的論述。他認為任何一個句子都可以看成一種獨立的語法形式，完全可以獨立。不像詞匯一樣，需要運用到更大一層的句子里才能使用。布龍菲爾德指出：也許所有的語言都區分為兩大句子類型：完整句和小型句。他說：“當一個慣用的句子形式用來作為一個句子時，這就是一個完整句，而當任何其他的形式用來作為句子時，就是小型句。”他還指出英語里最為常用的句子形式：一是施事—動作結構，如John run away（約翰跑掉了）；一是由命令組成的結構，如Come！（來！）他又說，小型句有兩種類型：完整式的和感嘆式的。此外，布龍菲爾德對詞的劃分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論方法，并且他提出的直接成分分析法至今仍得到普遍適用。

四、結語

以上是布龍菲爾德對語言學所做的貢獻，布龍菲爾德提出的語言學理論對語言本身的結構，即語音、語法甚至到母語的形成都有著自己的見解，也有著對語言的分析方法，例如直接成分分析法。布龍菲爾德提出的直接成分分析法經過其他語言學家的修繕和改進，現普遍應用于語法結構分析。此外，他提出的一系列新概念例如絕對位置和內部位置、黏附形式和自由形式等都對后世語言學者研究語言提供了不同的研究思路。無論是布龍菲爾德還是薩皮爾或者是其他語言學家，他們提出的語言學理論盡管有著一定的時代局限性，但是不置可否的是，他們在當時提出的帶有局限性的語言理論也促進了語言學界的發展，進一步推動了語言學理論向前發展，正是因為他們眾多力量的匯聚，才促使語言學這門古老又新興學科的蓬勃發展。

參考文獻：

［1］王曉云.簡介布龍菲爾德的《語言論》［J］.傳奇·傳記文學選刊（理論研究），2011（2）：68-70.

［2］胡明揚.西方語言學名著選讀［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3］劉振聰，張庭赫.再讀經典之布龍菲爾德《語言論》的啟示［J］.海外英語，2019（3）：212-213.

［4］曲建華.試評布龍菲爾德的《語言論》［J］.呼倫貝爾學院學報，2006（6）：27-29.

［5］戚雨村.布龍菲爾德的語言理論［J］.浙江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2（1）：23-31.

作者簡介：

劉麗（1998—），女，土家族，貴州銅仁人，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作者單位：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